盛世文豪 作者:木兰竹

    第4节

    张岳一拍大腿,哎哟,这孩子不错,干脆自己收了吧!

    于是余柏林成为他第一位敬过茶的弟子。

    学生可成百上千桃李满天下,弟子则需精挑细选宁缺毋滥。大部分读书人爱惜羽毛,并不收弟子,只一心教导子孙后代。

    虽说是一时冲动,但张岳若不是两儿子都没有从文的心,也不会收弟子。

    后来他也没后悔过。

    这弟子越处越投契,除了思想有时过于功利,其他没得挑。

    季媛一听,顿时冷笑,说得好像你家我家从武转文(虽然我家没成功),培养读书人,不带功利心似的。

    读书读书,不带功利心考什么科举做什么官,当你的闲云野鹤世外高人去。

    张岳忙赔笑,夫人说得对!

    余柏林在一旁充当壁画。原来老师是个妻管严啊。这食物链我明白了。

    封蔚坦白身份之后,来余柏林家更勤了。

    即使他之前已经很勤了,但现在就一扇门的事,除了进宫,他就把余柏林这当家了。

    是的,墙已穿,门已开。王府总管抹一把脸,总不能让王爷翻墙吧?反正当这处宅子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准备开扇门的。

    余公子和王爷交情莫逆,不会介意。

    余柏林按着眉头,听着封蔚说“爬墙很有意思很跃跃欲试”,还能介什么意?!

    而且,封蔚每日赖在这里不走之后,余柏林生活质量攀升到和亲王同等高度。余柏林觉得,一点点骚扰还是可以忍受的。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啊。

    封蔚每日到访,小宝来的频率也逐渐攀高。之前封蔚来两三次会携带小宝一次。现在……

    “哥把小宝丢给我养了。”封蔚很委屈,“我又不会养孩子。”

    所以你就丢给我养了吗?!我还要读书!我还要科举!

    余柏林真想s咆哮教主拽着封蔚衣领大吼,低头遇上小宝软乎乎的小眼神,余柏林把咆哮吞了下去。

    算了,小宝懂事,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就不哭不闹不折腾,也不算麻烦。

    比起大龄宝宝封蔚省事多了。

    大龄宝宝封蔚听了之后,回去不知道跟他哥嘟囔了什么,他哥沉思了一会儿,又和皇后商量了一会儿,同意了。

    于是封蔚再次串门的时候,不但怀里抱着一只,手里还牵了一只。

    “林!”小宝一见余柏林就挣脱了封蔚的怀抱,在旁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从封蔚身上滑下来,一步一晃的冲向余柏林。

    到了余柏林跟前,小宝熟练的伸开双臂,抱,蹭,余柏林左大腿挂件装备到位。

    封蔚牵着的那小孩嘴皮子动了动,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来,给你介绍一下。”看到一新小孩,陷入不好预感的余柏林正处于呆滞状态,被封蔚打断的时候还没回过神,“这是大宝。”

    余柏林脑袋上响起晴空霹雳。

    “大宝,这是我兄弟余柏林,叫余叔叔。”封蔚把缩成一团的大宝往前推。

    谁敢让太子殿下叫叔叔啊?!余柏林控制住想把封蔚一脚踹飞的欲|望,温和笑道:“你是小宝的哥哥?和小宝一样,叫我的名字吧。”

    说罢,余柏林瞪了封蔚一眼。

    封蔚摸摸鼻子不说话。好吧,现在大宝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宝了,叫叔叔确实不好。

    “林!”小宝听到余柏林叫自己,又蹭了蹭。

    大宝抬起头,看着挂在别人大腿上的弟弟,嘴皮蠕动了一下,小声叫了一声,叫得啥,连封蔚都没听清。

    余柏林有点纳闷,这个瘦得皮包骨头,行为畏畏缩缩,像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的可怜孩子,是当今太子?

    皇帝皇后都在,太子怎么跟受虐儿似的?退一万步,宫里日子再难过,也不会缺孩子吃喝吧?

    余柏林想主动上前表示友好,无奈腿上挂着一只颇有分量的挂件,余柏林走一步,挂件挪一步,余柏林低头看着挂件,挂件露出傻乎乎的无齿笑容。

    余柏林败退,正准备把挂件抱起来,大宝已经被他叔推攘着到了余柏林面前。

    “再叫一声,声音洪亮点。”封蔚怒其不争。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他……咳咳,也不像他哥和他嫂子。

    大宝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余柏林,又看看挂在余柏林腿上还在蹭的弟弟,最后回头看看满脸凶神恶煞的王叔。

    大宝浑身抖了抖,王叔好可怕qaq,好像还是对面的人有安全感,怪不得小宝抱着不撒手!

    于是大宝在弟弟行为的鼓励下,也伸出双手,抱上了余柏林另一只大腿。

    蹭一蹭,嗯,安心了o(︶︿︶)o。

    余柏林:“……”这是怎么了?

    封蔚:“……”我也不知道!

    余柏林低头看着左大腿挂件小宝,小宝傻乎乎的笑着蹭了蹭。

    余柏林又看着右大腿挂件大宝,大宝赶紧收紧双臂一脸惶恐的看着他。

    “唉……”看着对面惊讶之后忍笑忍的辛苦的封蔚,余柏林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出双手一捞,一只手抱一孩子,“先进去吧。”

    心好累,不想说话。

    “我早就想说了,你力气蛮大的。”封蔚笑眯眯的跟在后面,一点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剑也舞的不错,练过?”

    余柏林随口道:“君子六艺。”

    “那你还会骑马啰?有时间一起出去转转。”封蔚炫耀,“我有猎场!”

    “读书,没空。”余柏林皱眉。大宝还真轻,掂一掂,分量和小宝差不多。

    小宝最近是胖了,但大宝多少岁?小宝多少岁?多吃了三四年的饭,才这点分量?

    “李妈,糕点还热着吧?端两盘来,再热一碗豆浆,多加点糖。”余柏林回头吩咐道。

    “好的,老爷。”李妈看着瘦弱的大宝,满脸怜惜,可怜见的孩子,不负责的父母!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同时打了个大喷嚏。

    “李叔李妈知道我是谁,态度也没怎么变啊。”封蔚凑到余柏林耳边,小声道。

    “嗯。”余柏林也试探过,“李叔李妈说,心不亏,没什么担心的。”

    李叔李妈之前对封蔚就已经够好够尊敬,他两商量后,觉得没什么可改变的。要是诚惶诚恐,说不准反而惹王爷不喜。至于这两孩子,王爷说是普通孩子,他们就当普通孩子对待。。

    比起自己这个穿越者,李叔李妈作为原住民,这种表现更是难得。

    封蔚笑了笑。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先吃点东西再去玩。”余柏林坐在桌子旁,一条腿坐一孩子。

    “哥,兔子馒头!”小宝眼睛一下子亮了,给他哥介绍,“好吃!”

    大宝手足无措,抬头给了余柏林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

    余柏林眉头一跳,转头看向封蔚。这真是太子?!

    封蔚挑眉撇嘴。这真是太子,如假包换!

    作者有话要说:  封蔚:如假包换!

    余柏林:换你个大头鬼!

    有人问年龄,我好像前面说过?还是没说?余柏林和封蔚都是虚十五实十四,封蔚比余柏林大几个月。所以封蔚正处于中二幼稚猫嫌狗厌的年龄。鉴于余柏林前世的年龄,说余柏林带孩子也没说错。

    ☆、第十五章

    李妈端来甜豆浆和一直热着的糕点,给孩子们垫垫肚子,然后去厨房做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

    糕点是绿豆饼,味道比宫廷中的精雕细作自然不如,但大宝看着吃得一脸香甜的小宝,又看着微笑着的余柏林,一小口一小口,不自觉就用完了一小碗豆浆,和两个小绿豆饼。

    “好吃吗?”余柏林问道。

    “要小兔子馒头!”小宝吃的欢快,仍旧心心念念他的小兔子馒头。

    “李妈正在做。小馒头要现蒸的才好吃。”余柏林替小宝擦掉嘴边的糕点屑,“蔬菜糊糊也不准剩。”

    “不好吃!”小宝摇脑袋。

    “不准剩。”

    “好。”小宝蔫耷耷的垂下小脑袋。

    余柏林看向大宝,大宝忙道:“我不会剩下的!”

    余柏林:“……”其实他不是想说这个,他只是问问大宝喜欢吃什么。

    四五岁的小孩,什么都能吃点了吧?

    反正李妈肯定知道四五岁的小孩吃什么。他是李妈带大的。

    小宝吃了点东西就想玩,封蔚把小宝顶在脖子上,去院子摘树上的叶子,余柏林问大宝去不去,大宝摇摇头,往余柏林身上靠的更近了些。

    好像一离开余柏林,就会被名为封蔚的大魔王抓走似的。

    “我要去书房看会儿书,大宝要一起吗?”余柏林道。

    大宝小声道:“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余柏林和这个时代其他读书人不一样。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读书的时候,讲究慎独存敬,即在独自一人时也要谨慎,一丝不苟的完成读书的任务,并且对读书这件事心存敬意。

    这件事本没有错,只是一些读书人弄得太形式化了。读书之前还要焚香沐浴,读书之时周围不得有声响,不然就读不好书。

    余柏林认为,慎独存敬,那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修养。无论处于何种环境用何种方式,都能静下心读书。

    这一点,余柏林的老师张岳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比起其他人读书必须正襟危坐,张岳坐可读卧可读,骑马坐轿的时候也可读。在张岳成名之前曾遭到不少诟病,说他不符合读书人的形象。

    当张岳状元及第,这就变成勤奋苦读的代表事迹了。

    余柏林比张岳更随性,怀里坐着一小孩,他也能读。

    一边看书一边考考大宝启蒙的进度,他该看的也没落下。即使面对一蒙童,余柏林也能在教导过程中对自己所学查缺补漏。

    大宝在和余柏林相处中渐渐放开心房,小孩子本就藏不住话,平时他不敢多说、甚至不敢说,现在离开了可怕的宫廷,周围没有那些可怕的人,面对着父皇和大魔王都信任的余柏林,大宝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余柏林理智上知道,这些话他不该听。

    但他已经和皇室牵扯不少,而且,比起作为一介平民在官场中举步维艰,他更愿意背靠大树好乘凉。

    大宝坐在余柏林怀里,把自己团成一团,两只小手抓着余柏林的袍子,小声抱怨他在宫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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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皇庙号为文宗,文宗之前为武宗。当今皇帝封庭登基未满一年,还未曾改元。

    封庭父亲是武宗朝太子,他本是皇太孙。武宗薨时,先太子于第二日暴毙,对外名义是哀思过重而亡。随后文宗登基。

    按理说,武宗死了,先太子该自动成为皇帝。太子就算短命,皇太孙也该是正统继承人。

    那时封庭已经十一二岁不算年幼,就算年幼,有正统继承人的情况下,礼不可废,大不了亲王辅政。

    文宗对外软弱,不然也不会得个“文”字庙号,可他对内可一点也不软弱。为了巩固统治,平息他得位不正的“谣言”,刚登基时真是血流成河。

    文宗心眼不大,本该追封先太子为皇帝,他担心追封后自己就不是正统,只追封先太子为“光穆太子”。

    皇太孙更是可怜,十一二岁就被赶出了宫自行建府,还不给加封。

    太子妃刚出月子,她抱着襁褓中的封蔚,牵着封庭,病怏怏的被赶出了东宫,来到分给他们的荒凉宅子。

    还好文宗总算有点顾及太子妃娘家,让她把陪嫁的仆人以及嫁妆带走。

    此后,没有加封的皇太孙领不到任何钱粮,全靠太子妃嫁妆过活。太子妃得以进项的店铺之类,还在文宗授意下被打压,只得卖掉。

    文宗这举措,明摆着是要把母子几人逼死。

    可惜,太子妃吊着一口气,愣是没死。

    武宗去世之前,已经给封庭订了亲。文宗再想磋磨先太子一家人,他老子订的亲他也不敢取消,大不了把那一家人一起打压了就是了。

    封庭妻子一家也硬挺,辞官的辞官外放的外放,偷偷远离了朝廷中枢,并教导女儿一定要好好对待丈夫,不得有怨愤。

    太子妃拖着病态,直到三年大孝后封庭完婚才与世长辞。

    此后文宗对封庭一家磋磨更甚。谁都以为,封庭活不长了。

    谁知道,封庭和他母妃一样命硬,看着瘦骨嶙峋病病歪歪,身体健康的文宗丢死了,他还没死。

    更令人讽刺的是,文宗没有一个儿子活下来,封庭作为武宗皇太孙,先太子又无罪在身,自然该他继承皇位。

    于是被人惋惜的小可怜成了皇帝,被人嘲笑的苦命女成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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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有的是瞒不住大家都知道,有些是封蔚对曾经艰苦生活的追忆,有些是余柏林自己的分析感慨。

    天理好轮回,该封庭当皇帝,皇帝的帽子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只是这一对苦命夫妻前朝后宫半点势力都无,前朝想把皇帝架空成傀儡,后宫更是想弄死皇后和一双儿子自己上位。

    前朝还需要点脸面,后宫何太后本就对封庭登基心头惶恐,深怕后宫权柄丢了自己就“被病逝”。皇帝只守三月孝,三月一过,封庭没反应,何太后自己把内侄女弄进宫,封为贵妃。

    太后有加封后宫的权力,但一般给皇帝面子的太后不会这么做。

    何太后大概想着,封庭肯定拗不过前朝那群老狐狸,自己再把后宫也把持住了,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前朝官员不一定和太后有同样的心思,但想弄死被文宗打压后家世不显的皇后和她的儿子们,让自家闺女上位的人也不少。

    皇后大着肚子在文宗下葬和封庭登基等典礼上被为难,生产时又着了道损了元气导致卧床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的处境可想而知。

    “原来生活很清静,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大宝抽泣道,“进了宫之后,见不着父皇,母后也病了,周围有好多人不断跟我说母后、说弟弟、说王叔坏话,他们都以为我不懂。”

    “我知道有人要害母后,有人要害弟弟。我一直怕父皇母后看不到的时候弟弟会出事。”

    “弟弟真的被抱走了,还好王叔在,我告诉了王叔,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弟弟差点就没了。”大宝呜呜呜的哭起来,“先是弟弟,然后就是我了对不对?还有母后,还有父皇!”

    余柏林把大宝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大宝的背。

    经历过磨难的孩子多早慧,大宝明显就是这样。他什么都懂,所以天天担惊受怕;他又那么懂事,不愿意让父母操心,所以什么都憋在心中。

    这么小的孩子,心里藏这么多事,怪不得会变成这样。

    “夫子他们也是坏人。他们给我布置好多作业,也不给我讲怎么做。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做不好,然后骂我,去父皇那里说我笨,跟其他人说我笨。”大宝哭腔中带着一股子倔强劲,“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愿。他们不教我就自己读,自己背,自己学。学一遍不会学十遍、一百遍。他们都挑不到我的错。我不会给父皇母后添麻烦!不让他们去父皇那里告状!”

    余柏林叹口气。他在询问大宝启蒙进度的时候,就发现大宝进度很快,还以为是宫中教书的师傅也有忠心的,原来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还小,他以为这样是让父母安心,其实这样才让父母更担心。

    既然你们不让我发便当,那我就让皇后多活几年吧。我真是棵好竹子,自我陶醉中。

    ☆、第十六章

    大宝一直压抑自己,这次发泄出来,哭得直打嗝。

    余柏林一边安静的听孩子哭诉,一边端着茶水让大宝润喉咙。

    “大宝很懂事。”余柏林微笑道,“大宝保护了弟弟。”

    原来是大宝告诉封蔚,封蔚才会察觉到蛛丝马迹跟着出宫。

    虽然这莽撞的二货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事情具体经过余柏林并不清楚,比如为什么何贵妃不在宫里动手,或许何贵妃准备在宫里动手,但小宝被人偷带了出来?就像是狸猫换太子那种?但何贵妃在后宫如此嚣张,可见帝后处境。

    大宝能保护好自己,还能瞒着周围人察觉到小宝身边的异动,在他这个年龄,可谓智多近妖。

    但越聪明的人想的越多,心思越重,大宝看上去快把自己压垮了。

    “只是啊,我想大宝如果要父皇母后不操心,读书读的多不多,别人骂不骂,都是小事。”余柏林揉了揉大宝的脑袋,“大宝想想,如果有很多人夸陛下娘娘,但陛下娘娘为此很劳累,病倒了,大宝开心吗?”

    “不开心!父皇母后不要病!”大宝忙道。

    “所以陛下和娘娘也是这样。”余柏林道,“大宝吃不香睡不好,饿得瘦瘦的,还会生病,陛下和娘娘也会难过。”

    大宝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大宝做错了吗?”

    “大宝只是想为陛下和娘娘解忧。”余柏林继续道,“但是大宝还只是小孩,小孩子总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像是大宝看见有人欺负小宝,就告诉封蔚一样。大宝不高兴,就告诉大人们,大人们会解决的。陛下和娘娘都很厉害,他们会护住你。”

    大宝低下头:“可是母后病着,父皇又很忙,我不想让母后担心。”

    “大宝把事情说出来,陛下和娘娘心里明白,才不会担心。如果大宝什么都不说,陛下和娘娘就只能自己猜,肯定更担心。”余柏林拿出手帕,替大宝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不是所有小孩子都和大宝一样聪明,明白这么多事。陛下和娘娘想必并不知道大宝什么都知道,他们以为你不知道,所以也不会想到你为什么担心。”

    “说出来会更好吗?”大宝吸着鼻子,红着眼睛道。

    “大宝回去之后,把今天和我说的话告诉陛下和娘娘,看看陛下和娘娘的反应就知道了。”这时候正好李妈过来说饭菜已经做好了,余柏林把大宝抱起来道,“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在心里憋着。告诉陛下,告诉娘娘。什么事都让小孩子担着,还要大人们干什么。”

    大宝抱着余柏林的脖子,头枕在余柏林肩膀上,闭上哭的难受的眼睛:“嗯。”

    怪不得弟弟越来越开朗了,林果然是个好人。

    ....................................

    宫外大宝在向余柏林吐露心扉的时候,宫里,皇后娘娘正结束了在御花园里的散步。

    成皇后病体未愈,散步的时候一步一歇,还不让人扶着,自己杵着拐杖走。再加上病容,简直像个佝偻的老太太。

    每天成皇后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何贵妃都会准时偶遇,冷嘲热讽一番,丝毫没把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娘娘,贵妃嚣张,现在动不了她。”胡嬷嬷心疼道,“咱们还是避风头吧。”

    “避什么风头,本宫去御花园,就是去见她的。”成皇后一脸憔悴,眼睛却亮得很,就像里面燃着团火一样,“听着她对本宫恶语相向,看着她那张嚣张的嘴脸,本宫才更有活着的动力。”

    成皇后冷笑着,放下药碗。

    她本来病的就快死了,知道小宝差点死了的时候,她就想着,就算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地狱,她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还在闺中的时候,她和其他人一起感叹,太子妃居然能熬那么多年。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婆婆的心。

    有人害她儿子,怎么能去死?

    以往学的什么教养女德仁善她统统抛到脑后。她要活着,活着才能护得住儿子,活着才能替丈夫分忧。

    活着才能,让害自己儿子的人去死。

    婆婆熬到了丈夫成婚,丈夫熬到了登基为帝,她现在的处境比婆婆、比丈夫好多了,她怎么会熬不到何贵妃、何太后、何家全家灰飞烟灭的时候?!

    “皇上驾到!”

    胡嬷嬷连忙跪下:“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封庭快步走进来,“琪芳,今日身体可好?”

    “我今天精神不错,还去御花园多走了几圈。”成皇后私下和封庭相处,还是和在宫外一样。她笑着让出位置,让封庭坐在她身旁,替她擦汗,“小叔把大宝也带出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看来大宝也玩得很开心。”

    “我们亏待大宝和小宝了。”封庭叹息。他和皇后自身难保,对于孩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幸亏有封蔚在。”

    “小叔就是心细,做事也不按常理,往往能帮我们出困境。”成皇后想起以前的事,不由笑意更浓。

    封庭心有灵犀,也想到了那件事,笑道:“是啊。当年他居然偷偷摸出去当了猎夫打猎换取家用,连……先帝都没发现。”

    “也是因为小叔,我们两才能放下身段。”成皇后道,“我织布你种田,后院还养着一群鸡鸭,我还喂了两口猪。”

    “离开的那晚上,还宰了一头,封蔚一个人吃了一半,真不知道那小子胃口怎么那么大。”国孝期间,一家人仗着小透明,没人盯着,私下庆祝了一番。封庭想起来就好笑。

    “可惜养的那些只能送人了。”成皇后叹气,“苦日子过习惯了,现在每天闲得没事,反而身体不舒坦。”

    “等以后安定了,咱们把御花园弄成菜园,珍兽坊全养吃的。”封庭一本正经道,“这叫帝后亲自耕织。”

    成皇后笑得差点呛着:“不用了,还是留着吧。宫里不是有耕田和织布机,让帝后示范耕种吗?别折腾可怜的御花园了。”

    “琪芳说怎么就怎么呗。”封庭讨好笑。

    胡嬷嬷轻轻掩上门扉,脸上愁容淡了不少。

    陛下和娘娘还是这么恩爱。娘娘身体也好起来了。以后都会更好的。陛下和娘娘有龙气庇佑,有神仙保佑,坏人奸邪都会遭报应的。

    ....................................

    余柏林为了安抚大宝,今日特意没读书,陪大宝小宝做游戏,给他们讲故事。

    封蔚在一旁听得专心,最后化身好奇宝宝,问题和大宝小宝一样多。

    “以后叫你巨型宝宝,简称巨宝。”余柏林特嫌弃。

    封蔚也不生气,撺掇着大宝小宝往余柏林身上扑,最后余柏林气得要和封蔚切磋武艺。

    “你打不过我。”封蔚一脸得意。

    “大宝,抱他左腿!”余柏林指挥道,“小宝,抱住他右腿!”

    大宝小宝挂件立刻就位。

    “喂喂!”封蔚一脸无语,“快放手。”

    大宝小宝把脸埋在封蔚腿上,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太卑鄙了!”封蔚哭笑不得。

    余柏林挽了个剑花:“求饶我就放过你。”

    “大哥我错了。”余柏林低估了封蔚的脸皮。

    余柏林:“……”好挫败的感觉。

    大宝走的时候满脸不舍,和小宝一样,又开始抱大腿,蹭啊蹭。

    “别蹭了,我再带你们来。”封蔚看不下去,一只手拎一只小豆丁,“不过下次就要乖乖的自己玩,柏林还要考科举,要认真读书。”

    “我一定乖乖的。”大宝连忙保证。

    “乖!”小宝还要往余柏林身上扑,被封蔚一把塞进怀里。

    “我先把他们带回去,今晚留宫里,不回来了。”封蔚经常在宫里留宿,跟他哥一起睡。

    虽然不合规矩,但朝臣不能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封蔚睡哪?窥伺宫闱是大罪。

    “嗯。”余柏林送走封蔚,然后摇摇头。什么叫做不回来了,说得好像这里是他家似的。王府在墙那边啊,这个二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余柏林拜师之后,科举路上一些弯弯道道就有人教导了。

    之前陈磊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尚未通透,不敢误人子弟。

    余柏林经张岳提醒后才明白,古代读书人考试和现代的高考不一样。现代考生平日籍籍无名,考试放榜之后一鸣惊人很常见。

    他们采用的是统一的试卷,甭说这考试形式评价如何,至少有标准答案,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科举则不然。科举考文章诗词,主观性非常强。遇到一个赏识的考官可能金榜题名,遇到一个不欣赏的考官,就只能名落孙山。

    历史上解元在会试时屡试不中之人比比皆是,历史书中名垂千古的大才子科举坎坷更是常见至极。

    为什么在并无作弊的情况下,世家子仍旧比贫民中试几率高?除了家庭教育、师资力量和周围环境熏陶之外,还有一点,在考试之前,考生家中对每一位考官习性了如指掌。就算不逢迎,好歹别触雷。

    除此之外,考官水准不一定都非常高,不一定欣赏你的文章。这时候,考生名气就十分重要。

    前朝有一大学者才华横溢,苦于无人赏识,连番落第,后以百万买琴,于权贵面前当众砸掉,并将自己诗文遍发众人,以此扬名,一举中了进士。

    自己老师也是如此,科举之前老师出版的诗集已经传遍京城,人人交口称赞。

    余柏林叹息。无论哪种扬名,没有一定家底支撑,都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在皇帝面前挂了名,殿试只要不出丑,想来问题不大。

    但殿试之前还有乡试、会试两只拦路虎。

    张岳倒不是很担心。他自己虽然是一举中第,但余柏林年纪尚轻,磨砺几年也正常。但若弟子能和自己一样一举中第,甚至高中状元,自然最好,多有面子。

    这时候张岳也不说什么功利不功利了,把余柏林的诗词画作往自己墙上一挂,每当别人夸赞的时候,就假装谦虚道,这是我徒弟写的/画的,一般一般,没给我丢脸。

    不久之后,张岳收了弟子,那弟子年仅十四五,就已经考得秀才,还是小三元的事传遍了京城。

    余柏林很快变成了神童代表之一,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出名之后,张岳就让余柏林出去溜溜,从写过的诗词文章中挑些优秀的,去参加诗会文会。

    他小儿子张瑚插嘴:“爹把柏林带出去会友不就成了,哪那么麻烦?”

    张岳双目一瞪:“这么功利,我还要不要脸了!”

    张瑚耿直道:“你把柏林的字画挂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功利?”

    张岳气得抄起一根扫帚,追着他儿子打。

    余柏林有点担心,转头问道:“师娘,要劝架吗?”

    季媛笑盈盈道:“很快就结束了,别担心。”

    不一会儿,张岳就气喘吁吁扶着腰站不直了,张瑚在一旁杵着,不怕死的继续撩拨:“爹,你哪次追得上?别白费力气了。”

    张岳冷笑:“站着不准动!”

    张瑚叹口气,站在那里让张岳抽了两下,心想,不痛不痒,抽了白抽。

    余柏林忍不住为老师心疼。张瑚平时挺孝顺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老师师娘带一份。就是嘴上特别贱,总是惹老师生气。

    或许这是他们父子两特殊的相处方式吧。

    张岳要面子,不乐意明着帮余柏林铺路——虽然已经铺过一次,指点一二可以去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张岳作为内阁学士,又曾经主持过科举,学生无数,弟子愿服其劳,乐意带着余柏林出游的不少。不过张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让张瑚带着余柏林去。

    “婉淑公主设宴,广邀京中学子赏牡丹。因限制只能拥有举人秀才功名且有请帖者才能进入,宴会中学子要么有才学,要么有背景,可以一去。”张岳道,“我让瑚小子护着你,别的人不敢轻你。只是婉淑公主借的德王爷的园子,恐德王爷也会前去。”

    德王爷?余柏林眼皮子跳了跳。京中有几个德王爷?

    张岳见余柏林表情,以为余柏林不知道德王爷是谁:“德王爷是当今圣上胞弟,圣上登基之后第一道加封圣旨就是给他,圣眷隆厚。如今德王爷领宫中护卫,深得圣上信任。听闻德王爷不喜文人的繁文缛节。”

    张岳见余柏林很是惊讶,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德王爷性子冷漠,但并不跋扈,只要你不上赶着去得罪他,他也不会为难你。就怕宴会中有人不识相。你跟着瑚小子,别卷进去就好。”

    余柏林疑惑点头:“是。”

    怎么回事?不是封蔚把他介绍给老师的吗?怎么老师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余柏林回去的时候,封蔚正在遛小宝玩。

    大宝回宫之后对皇上皇后一番哭诉,心情轻松不少,为难大宝的老师被全数换掉,听说官职都没了,已经离开京城。

    大宝现在换了老师,每日有功课,只隔三差五出来一趟。小宝则还是被封蔚时时带出宫玩耍。

    封蔚听余柏林疑惑后道:“我是央我哥找的据说是嫂子家的人,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没亲自出面啊,怪不得老师不知道。余柏林了然。

    “我本来想弄个什么梅花兰草宴的,不是说你们读书人喜欢这些吗?但堂姐非要赏牡丹。”封蔚不满,“她不会把宴会弄砸了吧?我专门弄个宴会给你扬名的啊。”

    余柏林哭笑不得:“这赏牡丹宴其实是你开的?”

    封蔚摇头:“我要开的是赏梅花!”

    “这个时节哪来的梅花……”

    “那就兰草吧,竹子也成。”封蔚皱眉,“怎么能这么俗呢?传出去会不会对你名声不好?”

    “公主赏牡丹,和我名声什么关系。”余柏林一边为封蔚的大手笔无语,一边心中熨帖。

    封蔚对他是真的好,虽然有点囧……

    听闻他需要扬名就开个赏花宴什么的……

    “反正堂姐办不好,我就把她家牡丹全砸了。”封蔚得意洋洋,“看她以后怎么赏牡丹。”

    牡丹是无辜的……余柏林按住眉头。说好的性子冷漠呢?脾气跟个炮仗似的,哪里冷漠了?

    “我这主意不错吧?我还专门规定了只能今科秀才和举人,且排名前列的人才能入场。往科举人秀才必须有人推荐。”封蔚对余柏林勾肩搭背,挤眉弄眼道,“不过开这种读书人的宴会和我平时形象不符,就让堂姐打头,反正她喜欢热闹。台子我给你搭好了,可别给我丢脸。”

    丢什么脸?他们又不知道我认识你。余柏林白了封蔚一眼。

    不过余柏林很疑惑,老师替他打响名声,京中挖他身世的人不少,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和封蔚交好?

    “当然不会有,我王府没有吃里扒外的人。”封蔚道,“哥身边也已经清理干净。”

    陛下才登基一年不到,封蔚受封还不到半年。几月前还出过事,现在这两兄弟已经把身边人全掌控住了?

    余柏林对皇帝陛下生出几分好奇。以为皇帝好欺负的人估计今后日子不会好过。不知道朝堂上现在是怎样一幅光景,一定很有意思。

    封蔚本想亲自告诉余柏林这个“惊喜”,谁知道张岳先说了。还好张岳也推荐余柏林去赏牡丹,若是张岳不让余柏林去,封蔚还得又劳烦他哥找人带话。

    十几日后就要参加赏牡丹宴,封蔚听余柏林说还没有诗集文集,急急忙忙让余柏林挑一些佳作,找王府工匠刊印。

    封蔚道:“人手一本,见人就发!”

    余柏林无语:“我拿不动。”

    “不是有张瑚吗?他力气大。”

    “……张瑚不是我小厮。”

    “那你再带个小厮去。”封蔚道,“我听别人说,去赴会很多人都会带上自己的诗集文集。”

    余柏林无奈:“我问过老师之后再说吧……”

    难不成要背着一装满书的包袱去赴会?那也太丢脸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封二好像有点总裁的感觉了,大概是我的错觉。

    什么?九千?六千?风太大我没听清。

    另,今天我又老了一岁,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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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余柏林这主意(其实是封蔚的主意)一告诉张岳,就被张岳拍飞了。

    若是普通诗会也就罢了,大家都打着交换诗集的主意。这是皇室中人举办的赏花宴,这么浮躁成何体统?特别还有德王爷在场,小心德王爷一不高兴,你小子前途堪忧!

    德王爷尔康手,我不介意啊!柏林你把诗集拿来,我帮你发啊!

    余柏林抹一把脸,把封蔚按了下去。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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