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叶 作者:宝瓶斋

    第 82 章

    周景渊手起刀落,将羽墨那恍似中毒的手指削去了大片。十指连心,羽墨顿时额头汗涔涔的,那手指殷红尽染。赵元婷见不得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偏过头去,对外头叫道:“来人,宣医官……还有,请严统领带人……”

    赵元婷那“抓刺客”三个字没出口,周景渊连忙打断道:“不要声张,只是表小姐有些头晕罢了。”说罢朝赵元婷使了一个眼色。一边将自己随身手帕抖开,几下将羽墨的半根手指缠住。

    赵元婷只得闭口。

    清瑜站在原地,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好慢。她脑中仔细回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终究是自己大意了。最近她频繁出入王府,襄阳城里许多商家都收到了风,何况是对襄王别有用心的刺客。也只有她,能将毒物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入禁卫森严的王府。没有人对清瑜的礼物有所怀疑,若不是羽墨好奇心重,在襄王之前碰了这幅地图;若不是刺客首鼠两端,不想金银矿藏被梁国人发现而抹去,反露了痕迹。那么,这一招借刀杀人可说得上是天衣无缝

    在等待医官来的这段时间,除了羽墨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种种喘息,芸香小筑鸦雀无声,似乎每一个人的心跳都能清晰听见。

    “我信你”依然是这三个字,襄王的声音却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清瑜的心上。她突然觉得僵硬的身体有些软软的使不上力气,握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赵元婷闻言讶然望去,只见襄王眉头紧皱,却不带怨愤之色。她心里如同打翻五味瓶一般:从什么时候开始,表哥这么信任一个人?不止是欣赏,不止是友情,而是不带任何条件的包容

    清瑜用手扶住桌子,声音有些颤抖:“九公子,元婷姐姐,我……是我太过大意,被人利用。我不敢分辨,只请九公子顺藤摸瓜,将这下毒之人抓住,还我一个清白”

    周景渊看着清瑜,脸上浮现了微微笑意,道:“我自幼长在深宫,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有耳闻也有目睹。这件事如此血淋淋的发生在我面前,我刚才也挣扎了许久。我想起长街遇刺的那天,你奋力推我躲过暗箭;我想起你殚精竭虑为我筹谋;我想起你得知民乱谣言,急信来投;我想起,你端起酥酪,吃得那么香……过往种种,如在眼前。我信你我信你是我周景渊的朋友是我周景渊能说得心里话,能共患难,能同舟共济的好朋友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阴谋,那就是我周景渊瞎了眼,猪油蒙了心”

    清瑜听了,说不出话来。他是懂的,他不是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一样觉得世人都对他好是应该的,他就是天之骄子。他懂自己待他的一分真心,那份朋友之间平等相待,互相支持的真心。不知不觉,清瑜眼中有了泪水,不知究竟是刚才的委屈,还是现在的感动……

    赵元婷有些呆滞的望着周景渊,她那个少年得志,自信从容的表哥,何曾有过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而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却是说给一个来历不明,嫌疑谋刺的商家女听的赵元婷从心里从没有把地位低贱的清瑜当作朋友,只是因为表哥夸赞清瑜,所以跟着爱屋及乌罢了。但此刻,元婷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却将一腔信任给了那个低贱的商家女,这种信任,是自己作为亲表妹,作为自己人恐怕都很难得到的。元婷狠命的咬着下嘴唇,只觉得委屈与不甘,眼中的泪珠儿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清瑜依然站着,但是她已经不再害怕,不再委屈。恢复冷静的她眼神纯净的望向周景渊,温和的道:“九公子,此人知道我不奇怪。借我的手来毒害你,本是一步好棋。但是,他为什么要弄花地图,惹得我看出破绽?只因他弄花的地方,全是我标注的金银富矿,他怕梁国得到这幅地图国力强盛,他会是谁?”

    周景渊哈哈一笑,豪声道:“他必定就是那个躲在郭全德背后的黑手,那个我本以为已经线索全无,远走高飞的阴谋策划者能将梁陈两国引进局中,在襄阳兴风作浪,好大的手笔这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位不除掉我不甘心的,是何方神圣”

    羽墨狠声道:“我恨不得将此人抽筋剥皮。九公子怎么才能抓到此人?”

    周景渊望向清瑜。

    一百一十四、以身作饵

    赵元婷看不下去襄王清瑜二人心有灵犀的样子,打断道:“这人要是做下如此谋逆大事,还不是赶紧跑了?袁梦,你好好想想,都什么人接触过这幅图?”

    清瑜摇了摇头道:“我们姿生堂的人大多是妇孺,几个手艺师傅也是世居襄阳的本地人,他们决计不会是刺客。我仔细回想过,完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动的这幅地图。我们姿生堂人来人往,根本没个戒备,若是对方武艺高强,想混进去实在容易。”

    周景渊看向那副地图,嘴角一笑,道:“那人或许跟我一样,把这幅地图视若珍宝,要不是为了毒杀我,他或许早就将这幅图偷走了。即便如此,他还不放心,要将图中要紧的矿藏抹去。”

    清瑜心中一动,那人会为了这幅图再来找自己!知道这是洗脱自己嫌疑最好的机会,连忙道:“我愿意当一回诱饵!”

    周景渊太想抓住此人,虽然让清瑜去冒险,他有些踌躇,但是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看着清瑜那坚毅的眼神,周景渊点头道:“你放心,我派严、蒋两位统领带着精干人手保护你。他们二位一个是武艺精强,长街遇刺时力保我全身而退。另一个是军中宿将,骑射双绝。有他们在,你只管放心。”

    赵元婷见这两人一拍即合,忍不住泼凉水道:“表哥何必想当然?那人嫁祸给了袁梦,你要是真的中毒,袁梦哪里还有命在?他早该跑了,这幅图哪里有那么大吸引力?”

    周景渊笑道:“这幅图的价值,在于落在什么人手里。对方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一个翻云覆雨谋国弄权的人。我看过一眼,便知道这幅图的珍贵。他会不知道?最了解一个人的,莫过于他的敌人。我有一种预感,他一定会找上袁梦!况且若不是你急着叫我来看礼物,依照常理,我怎么也得宴客完毕,明日清点贺礼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这幅图。所以,袁梦今日离开王府的时候,就是那人最后的机会。”

    清瑜连忙点头道:“一切听凭九公子吩咐!”

    周景渊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为免节外生枝,此事暂时不得外传。我暂借元婷此处,安顿羽墨与袁梦。我与元婷分头赴宴,一切事宜,等我安排好了。就来告诉你们。”

    赵元婷忍不住道:“表哥不可大意,你适才算是从鬼门关门口打了个转身。虽然你自有主意,到底年纪还小,怎么也得与外公、父亲通个气才好!”

    周景渊微微皱眉,道:“等我们抓到那背后下毒的人,再说不迟,此时去说,不过徒乱人心。”他知道穆显他们可不是自己人,会如何对待小袁梦实在难说,故而坚持不露口风。

    元婷哪里不知道表哥这是在维护袁梦。心中不忿更甚,但是又觉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周景渊,反而引起他的不快,只得闷声不语。

    此时外头雪砚通传说是医官已经到了。

    周景渊连忙宣了那医官进来,先命他将羽墨的伤指上了药包扎,然后才道:“你来看看,这幅图有些不妥。”

    那医官能在王府任职,最是谨慎。从药箱里取出小刀,切了一块地图边角,浸在盛了清水的小碗里,细闻了闻,并无异样。他又了取出药品,倒入一些粉末,那碗清水这才显了淡青色,医官斟酌了一番,才禀告道:“殿下,这里头确实是有剧毒。依下官这么多年行医经验来看,这毒像是胡人惯用的混合之毒。胡人常用毒蛇、毒蜥的毒液混合草木之毒,能做成如此无色无嗅。此毒一旦沾身入血,无药可解!好在羽墨的伤指及时被削去了腐肉,再晚片刻,立时无救!”

    众人心头一凛,背心都禁不住冷汗直冒。

    周景渊点头对那医官道:“你在此处,好生看着羽墨。”转头对雪砚冷声道:“你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能进来,任何人!”

    雪砚从未见过襄王如此口吻,立马应声领命。

    周景渊回头看了清瑜一眼,这才对赵元婷道:“表妹与我一道出去吧,我命人送你去姨母那里。”

    赵元婷手指揪着帕子,轻轻点头。两人这才结伴去了。

    清瑜看着羽墨那失魂落魄,痛彻心扉的样子,心中有万千愧疚,语带哀声道:“羽墨,我……我对不起你!”

    羽墨并不怪她,强笑道:“小袁姑娘别这么说,这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们王爷。羽墨能为王爷挡此横祸,是羽墨的荣耀。况且,这伤还不算伤筋动骨。养养就没事了。”虽然他如此宽慰清瑜,但一想到那毒的霸道,心头还是有些后怕。

    那医官听着他们说话,也弄不清原委。不过王府里做事,讲究就是一个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他只闷头开那解毒调理方子,不发一眼。

    周景渊回到正房里,时辰已经不早。等众使女为他换好吉服,严闯、蒋应隆二人已经应召而至。周景渊长话短说,迅速将自己的计划下达给了二人。严闯听后眼睛一亮,他在便河边为了保护襄王,失了一众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自己也身受重伤,对那刺杀襄王的幕后黑手痛恨不已。蒋应隆初得重任,也跃跃欲试。

    周景渊道:“离酒宴结束还有两上时辰,你们好生安排,将这事全力办妥。等我酒宴一结束回来,听我号令,务必将此人活捉回来!”

    严、蒋二人齐声应诺。

    周景渊这才在众仆从的引领下,往正堂主宴去了。

    主宴虽没正式开席,但是向怀谨陪着文昌伯,耿千山对着铁贡头人,已经在偏厅酒过三巡。穆显虽时不时与众人说上几句,但是心里却一直盘算,如何打开陈国那个心结。如今的情势好比是,媒人好请,丈人那一关却难过。

    外头有仆从高声道:“襄王殿下驾到!”穆显这才收起心思,引了诸位贵客,前往正堂迎接。

    周景渊身着明黄色长袍,腰挂青玉腰带,头上梳着直髻,戴一顶白玉冠,小小年纪却是贵气逼人。虽然心里有事,周景渊表面却丝毫不显,淡定从容之态,极具风采。

    众人凭各自身份按着礼仪参拜厮见,周景渊这才落座主位。上宾穆显、文昌伯与铁贡头人各自坐下,然后是向、耿以及襄阳知府胡衡率领的高层官员按品级就位。

    礼不可废,周景渊先是遥敬了汴京的梁帝、皇后、母妃,再是众人祝寿。继而便是传膳、歌舞娱兴。众宾客喜笑颜开,席间各自说的也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一场酒宴表面上热热闹闹,实际上在座各位心里都藏着事情。

    与正堂男人们的酒宴不同,这女眷席上就轻松多了,夫人们不过是遵照礼仪前来道贺,虽然也分三六九等,终究没有政事上的话题,言谈间也不过是家长里短,服饰香粉这种普通话题。

    赵夫人是襄王姨母,自然是代表襄王坐这席主位。她为人温和,言谈清雅,不因自己的出身而轻慢任何人,引得了众女眷的好感。赵元婷紧挨母亲坐在主桌,见母亲一直应付着诸位夫人,好不容易得了空,她暗暗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凑在赵夫人耳边低声道:“有件事情,表哥不让我说。但我觉得这件事干系重大,母亲听了斟酌斟酌。”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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