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有疯[快穿] 作者:青骨逆

    第10节

    掌门滞目良久,终将窥物镜拢袖一收,背身离去,早已永驻的容颜似乎突然苍老了几分。

    九九八十一道电光,轰轰然地在瑤源山劈了一夜,一道接一道丝毫不带停歇的。靳雨青远远躲在劫云结界最远的狭隙里,尚且魂灵震撼,却不知那正处劫云中央的沅清君又是如何景象。

    待一|夜雷劫声渐渐散去,靳雨青的储物锦囊也空得差不多了,寥寥几件法宝也都挡了零星劈歪过来的散雷,这都险些顶不住,差点就被劈成原形。直到天光初放,整个劫云之下的土地都被轰成了焦土,原本茂盛繁密的瑤源山林也几乎被夷为平地,整个鼻息之间都能嗅到一股焦灼的味道。

    靳雨青抱着自己的桃红小伞,脸上被熏得满是灰土。

    一感觉到劫云结界有松动的趋势,当即扭头就想冲出去,赶紧离开这个要了人命的鬼地方。

    可事不遂人愿,还未拔脚,突然从天而降一个灰不隆冬的东西,“嗵——”地砸在他的脚边,掀起了一大片尘灰。靳雨青掩着鼻子呛咳了几声,低头仔细一瞧。

    吓!

    青衣白衫玉带扣,兰绥银顶赤阳冠!手中紧紧攥着一柄佩剑,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几个大洞,这么直挺挺地砸在地上,甚至还想挺身再站起来,结果却是刚坐起了半身就又狠狠栽了回去。

    “……”真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靳雨青感到头顶忽然一黑,抬眼仰天一望,脸上霎时变了颜色,层层漆黑劫云里正酝酿着大祸!此时逃也来不及了,他凝气护体,撑开桃红小伞罩住脑袋。

    瞬间,一道金白电光当头劈下!

    强大的劫压直接将靳雨青震跪在地,他修为本就不及沅清君,更何况这还是一道大乘期的雷劫。雷电裹狭的气势似要将云下二人打成飞灰,靳雨青催动手中伞器,一抹桃红在电闪雷鸣之中飞速旋绕,倾时展开一张绯色结网将伞下两人罩护起来。

    劫雷撞击灵伞,防御网现出金光符咒。

    片刻雷声乍止,灵伞也被击成了碎片,靳雨青受余势摧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头望了望天,这把伞已经是他最后的保命神器了,倘若还有劫雷落下,那便除了硬抗之外别无办法。

    “沅清君,真没想到,我竟然要和你死在一块。”靳雨青呵呵一声。

    “……”

    靳雨青仆下头:“你说什么?”

    “……八十一”对方苍白的嘴唇动了一动。

    九九重劫八十一道劫雷,刚才竟是最后一道!很快劫云散去,阳光重洒大地。靳雨青低头注视了那人一会,见他好死不死地还在喘气,可丹田又无任何境界提升的征兆,便摆出一副十分可惜的表情,遗憾道:“啧啧,沅清君,你渡劫失败啦!”

    沅清君眼也不睁,直挺挺躺在那里。

    靳雨青抹去嘴角的血迹,蹲在他身边看了看,喃喃自语:“长的确实好看,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该被雷劈的照样被雷劈?”他抬手去摸萧奕手里的佩剑,“这是无欲?”

    “无欲”是把宝剑灵器,斩妖除魔无往不利,多少人觊觎过它。

    他刚摸到剑柄,就被沅清君一把抓住。

    靳雨青讪讪讽道:“不就是把剑吗,我可是替你生抗了一道劫雷,损了我的修为不说,还毁了本来打算自己渡劫时用的七巧灵伞!你当我的七巧灵伞很便宜吗!”

    沅清君又不说话。

    “不让碰算了,”靳雨青白他一眼,索性也不理他了,“你爱躺就躺这吧,反正赤阳宗的人会来寻你,咱们后会无期!”

    起了身刚迈开步,脚下一沉。

    靳雨青挪了下腿,脚上不轻反重了,踝上霍然多出五只纤长皙白的手指,无论怎么挣都甩不掉那鬼爪似攥在脚踝的手。他简直没了脾气,笑中含怒道:“沅清君你做什么?先是摸我手,又是摸我脚?”

    沅清君双眸紧闭,仿若不闻。

    “……”

    “沅清君?沅清仙君?萧奕!”

    “姓萧的!你放手!放不放手?再不放我砍你啦!”

    靳雨青作势去抽他的剑,这回沅清君却无动于衷,任他将佩剑拿去。无欲剑到手,坠得他身子半边一沉,提也提不起来。心道:嚯,这破剑怎么这么沉!别看这沅清君斯斯文文一个人儿,竟然随身佩一把如此重的剑。

    拔了半天,剑鞘纹丝不动。

    这剑认主!好好好,行行行,连把剑也能欺负人了。

    气得靳雨青把剑往沅清君胸口一扔,登时砸得沅清君吐了一口血。

    “沅清君,来来来,我跟你说道说道……”靳雨青又蹲下来,强忍着耐心道,“我好歹也算是替你挡了一劫,救了你一命,你说你不感激我就算了怎么还扒着我不放呢?古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是个魔修,但也是个有道德有下限的魔修,就像你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攥着我,我是不大忍心砍你的……”

    沅清君皱了皱眉。

    “我是不是很烦?很烦你就放了我呗,我跟你讲……”

    远处忽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师叔祖,看雷云应该是前面不远了。”“师父,沅清君的身份牌已经裂成这样了,他是不是已经……”“别胡说!身份牌只要还没碎,就有可能还活着。快找找!”

    靳雨青骤然闭嘴,竖起耳朵,神色戒备。

    “掌门,要不您先回去,我们几个去找……”

    靳雨青心脏往上一提,低头看着沅清君自言自语道:“赤阳剑宗,萧子行,你师父!”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翻了翻储物锦囊,同时心里计算起来——来的这几位:赤阳掌门萧子行,化神后期,打不过;几个赤阳宗峰主,元婴后期,身负法宝灵器,群殴也不一定打得过;一群金丹期赤阳弟子小喽啰,这个应该打得过。

    而他身边有一把七巧灵伞……被雷劈坏了,一柄极品灵器无欲剑……拔不出来,一个储物锦囊……空的,一把本命灵器狂风扇……出门忘带了。

    作为人人喊打的屠仙峰魔尊,所谓正邪不两立,赤阳剑宗早就想收了他这个心腹大患了,更何况,他刚刚还被劫雷劈了好几下,眼下可不正是宰他的好时机。

    如此一合计,简直不能更糟糕!

    沅清君似乎也听见了自己师父的声音,松开了手,可还没等靳雨青一喜,人家又回去抓住了他的手腕,怎么踹也不丢了。

    “…………姓萧的我x你大爷!”

    靳雨青不得已,只好一把扛起摊地上装死的沅清君,往肩头一撂,飞快地夺路而去。

    ☆、第33章 被雷劈傻的仙君3

    沅清君看着精瘦,其实沉得很。靳雨青不仅是背着沅清君跑,还得多背一把重得要死的无欲剑。

    要说赤阳剑宗修的大多是君子剑道,剑就是他们的命,片刻离身不得。而屠仙峰虽是五花八门荤素不忌,但门中魔修们多是擅长炼丹和修符,造福世人的灵丹妙药有之,阴诡非常的厉符血器亦有之,门中人过得自在逍遥,从不问其中功过是非。

    靳雨青咬破手指,在自己衣衫上草草画了一符。

    眼前景色一变,瞬息人已回到了云间屠仙峰,并不是那个闭关的石洞,而是一座秀雅清致的殿宇。一靠近,紧闭的门缝上隐隐亮起一张符纹,他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将肩头早已昏迷不醒的沅清君扔到榻上。

    也不知是着了谁家的魔,就算是伤成这样,叫都不应了,沅清君也不肯松开紧握着靳雨青的手。

    殿上金符结界被撞开,施符的人在画一副人像。感应到此边动静,微微一笑,提笔在已差不多完成的画纸上大笔一挥,纸张从顿笔处燃起了小簇火苗,只烧了画,未毁得桌案分毫。

    靳雨青正用力掰着沅清君的手指,一抹赤影翩然落在门口。

    来人走进殿中楞了一愣,望着气急败坏直要宰人的魔君,片刻笑道:“唷,这是谁?”

    看见那身红衣,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小无常君,白斐然。

    白斐然是原主莫枫知根知底的至交好友,生于炼丹世家后又叛族而逃,归于屠仙峰,拥一把剑器“血光”。虽不过元婴期修为,因其杀人取命的残酷作风,被人唤作一个“小无常君”,是后来伏魔大战时原主左膀右臂的风云人物。

    靳雨青指了指榻上人的衣饰,又指了指萧奕那张无比招摇的脸,没好气地说:“这么俊的人你不认识?小无常君,是时候修一修你的眼神了。”

    小无常君倚着门框,手指摩挲着他的血光长剑,冷嘲热讽道:“几年不见,这才刚一出关就勾搭上了赤阳剑宗的沅清君。屠仙尊,你趁乱请来的这尊大佛,可是不好送回去呀!他才渡完那九九八十一道重劫,不论死活,赤阳宗的人一定会去找他,你就算是再喜欢人家这相貌,也不能这么明抢啊!”

    “呸呸呸!”靳雨青举高自己的手臂,“看见没,是他抓着我,不是我扣着他!”

    白斐然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脸上却明摆着一张“我知道你喜欢貌美郎君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走过来扣住靳雨青另一只手,在他脉门上一探,道:“莫宗主,你闭关几年怎么修为不进反退了?”

    靳雨青又拿指头戳着沅清君:“问他问他,我替他承了一道劫雷……哎别说这些,赶紧的你有什么灵丹妙药给他来两颗。”

    白斐然奇道:“你替人家挡雷就算了,还要救他?莫宗主,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哪个门派的了?这要是不说,还以为你入赘他们赤阳宗了呢!”

    小无常君不仅剑不饶人,嘴|巴也不饶人。

    他一回眼看见边上一把古朴长剑,比寻常剑器还要窄上两指,不禁眼睛一亮,也不再打趣莫枫了,问道:“无欲?你把无欲让给我,我就帮你救他。”

    靳雨青挥挥手:“想要拿去,只要你能拔丨出来。”

    白斐然试了试,也气得把剑嗵地往沅清君胸口一扔:“没意思!”

    靳雨青无奈地扬眉,一边晃了晃自己的手。白斐然“切”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伸出手,将沅清君已经破破烂烂的衣襟往两边一扯,露出胸膛。

    沅清君身上一道道伤痕让两人都僵了一僵。

    白斐然问道:“这还能活吗?”

    靳雨青道:“你问我?他要是在我们屠仙峰上陨落了,咱们整个山头恐怕都要被伏魔大军做成一道菜,然后送给各个世家下酒!”

    “……什么菜”

    “白切鸡。”

    白斐然一想象被人光溜溜切成几大块的模样,心中恶寒,从自己的锦绣乾坤囊里找出几瓶丹药,掰开沅清君的下颌哗啦啦往里倒,边道:“宗主,他这是九重雷劫的伤,就算我再厉害也不过是元婴期的修为,恐怕收效甚微。你还是早作打算,沅清君再好看也就是张脸,玩玩就扔了吧!”

    靳雨青越听越不是味,这要是赤阳剑宗的那群老古板们听到这番对话,再看到被他们奉为明珠灿阳的沅清君这样衣冠不整的躺在魔教的床上,绝壁要气死整整一个山头。

    “可惜这一身化神期的修为了,要是能给我作成药人……这是什么?”

    白斐然惊异了一声,伸手摸在沅清君的颈侧,皮肉最嫩的地方,那里平日都被繁复整齐的衣领覆盖。靳雨青凑过去一看,是一对圆圆的疤痕,绝不是新伤。

    小无常君诡异地回头盯了靳雨青一眼。

    靳雨青赶紧辩驳:“不是我咬的!你看这伤口,最起码也好几年了!”

    白斐然意有所指道:“谁知道呢。”

    “……”

    两人说话间,沅清君忽然弓起身子咳嗽起来,额头上出了一身冷汗,和着身上的伤血浸湿了一层衣衫。他许是被强行喂下去的丹药激地难受,攥着靳雨青的手松松紧紧,最后终于散开了力气。

    手腕上已经被攥出了一圈青紫,靳雨青赶紧抽回手来,心中挂念着玄云派那两个小辈,想去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个引起了琉璃珠的共鸣,也不再管榻上那个人了,起身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边吩咐道:“趁着还没死赶紧把他扔了吧,越远越好,最好直接扔回栖霞山去。”

    白斐然撇了撇嘴,扛起神志不清的沅清君。

    他这才将破衣脱了,就听白斐然忽然说道:“宗主,我觉得他可能把你认错人了,所以才那么死攥着你不松手。”

    “什么?”

    “他好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啊?”靳雨青漫不经心地回应。

    白斐然凑耳在沅清君嘴边仔细听了听,不确定地说:“好像是……什么青?各世家里有叫青的吗?”

    “天底下那么多人,鬼知道他是找哪个清,光赤阳剑宗里叫清的就不下百个,他自己不就是沅清君吗……”靳雨青说着说着忽然动作一滞,嘴里念叨起来,“清,还是……青?!”

    “你等等,”靳雨青忙不迭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回来。”

    “又怎么了?”

    靳雨青扳过沅清君的脸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又将当时瑤源山的情况回忆了一遍,当时雷云已成,玄云派赶在劫云结界布下的前一刻焚符而走。

    所以当时在姚源山上的,除了两名玄云弟子,一个佳人,还有正在渡劫的沅清君!

    他怎么把沅清君给忘了!

    靳雨青一拍脑袋,伸开双臂,对白斐然笑道:“把他还给我吧。”

    “啊?”小无常君被他突然的转变弄的二丈摸不着头脑,“不是要把他扔回栖霞山?”

    靳雨青道:“我改变主意了,等他醒了,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

    白斐然嘲道:“得了吧,你就是舍不得他这张脸!早晚被自己作死。”然后把沅清君往他怀里一丢,边说着边走远了。

    “小无常君!帮我炼点聚元丹啊!”靳雨青喊道。

    把沅清君再扛回床上,却是另一番对待了。

    被九重劫雷劈过又没能渡过劫去,沅清君就算死不了也得被扒层皮,再测他修为,果然生生失耗了许多。靳雨青将他身上的脏衣小心剥下来,毫不吝啬地把敛伤生肌的灵水倒在盆里,用软巾沾了清洗他的伤口。

    外伤可愈,但失去的修为却只能等他慢慢修炼回复了。

    沅清君这一睡,十天半月都未挣开一次眼。

    期间山下传来消息,说是玄云派派出一支讨伐队,将那迫害佳人满门的魔门教派给灭了。那佳人测过天资,说是适合修剑道,因玄云派只收男修,她就被送到了女修众多的飞花教去。

    原本该由沅清君做的事被别人做了,沅清君的徒弟也变成了人家的徒弟。

    好端端一个佳人,最后连金大|腿沅清君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就和他半点关系也无了。

    靳雨青好药好丹的伺候着这尊大佛,自己连床边都没沾上一沾,他是心急如焚,可人家沅清君倒是睡的安安稳稳,真是要把当日瑤源山雷劫时被气的份儿全都找补回来。

    整个屠仙峰都在原主设下的五行八卦大阵里,阵符刻在玉石上,深埋地底,即便是萧子行的八仙窥物镜也无法探知屠仙峰上的事情。

    赤阳剑宗将姚源山掘地三尺找了个遍,捧着一个裂得不成样子的身份牌尚不死心地继续挖土,搞得全门派上下都像是在瑤源山进修挖掘机专业似的。

    等到整个修真界都在传沅清君已经身陨魂消,齐声哀叹的时候。

    萧奕终于动了。

    靳雨青当时正在他耳朵旁边瞎念叨,忽然看他眉头一蹙,当即跳起来大声喊道“小无常君”,白斐然被他一惊一乍吓惯了,揣着两瓶刚炼好的灵丹施施然走进来。

    “宗主,要我说,沅清君怕是被劈去了三魂,醒不过来了。”

    靳雨青“呸”了一声,罩头打了他几下,瞪道:“这么多废话,他要是三魂散了,我就把你的三魂也揉吧揉吧喂给幽魂!”

    然后转头继续对萧奕念道:“沅清君,你可还欠我一把七巧灵伞和一道劫雷,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堂堂赤阳宗不会赖我一把伞吧!我跟你说,死遁是不行的,别说你三魂没散,就是散了我也能给你捯饬上来……”

    白斐然移开几步,默默捂住耳朵。

    “沅……”

    沅清君似是终于听不下去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靳雨青收声与他相视片刻,眼皮都瞪得发酸了。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侧身挤到旁边去一脚把无欲剑踢出去老远,唯恐沅清君醒过来气急,摸起剑来捅他一刀。

    然后才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笑嘻嘻唤道:“沅清君?萧大仙?醒了?”

    沅清君也对着他眨眨眼,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似不笑,哭似不哭,总之相当难看。

    躺了太久,舌|头有些硬,半天才学着蹦出几个字来:“醒……了?”

    “……沅清君”

    他又学道:“沅清……君”

    靳雨青脸色一僵,回头揪来白斐然,“他是怎么了?”

    白斐然查看一番,尴尬道:“可能……雷劫劈了脑壳?”

    “脑壳?”沅清君一双琉璃美目中映着靳雨青的脸,面无表情地说着宛若智障的话,还伸手摸了摸魔君的脸。

    “………………”

    靳雨青的脸被他两手捏变了形,眼角一阵抽搐。

    ☆、第34章 被雷劈傻的仙君4

    近百十年来,修真界生出了两大毒瘤,传说他们杀人放火、唤魂炼鬼、噬骨饮血、无恶不作,而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巧都是屠仙峰的人。但凡是号称除恶扬善的修士们,都以掺骂他们一句为茶后余兴。

    这俩,自然就是人人喊打的屠仙尊和见血封喉的小无常君。

    如今这两大毒瘤,都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面色凝重不落赤阳剑宗那群正在挖土的后辈们。

    白斐然望着太阳,率先开口道:“宗主,我觉得……栖霞山那边要是知道沅清君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咱俩估计就不止是白切鸡了。”

    靳雨青斜着眼睛看过去。

    白斐然比起掌刀,往下一挥,道:“是龙凤大呈祥。”

    只听见这菜名,就让靳雨青感觉浑身脊柱都有如被菜刀剁过一样,汗毛骤然竖起,冷不丁地抽丨出腰间斜插着的狂风扇,将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无常君扇出去八丈远。

    白斐然凌空拔出血光剑,回身一挡,轻轻巧地落在远处房檐上,红得过分的衣袂临风一翻,活像一只审美异常的大扑棱蛾子。

    靳雨青眺目望了一眼,刚想开嗓讽刺他两句,忽然身后殿内传出一阵瓷物破碎的动静。

    他头上一疼,转身跨进殿去,叫道:“沅清君!”

    殿中那人正怀里捧着一个青釉细颈瓶,状若游魂地拖着两脚四处游|走,过腰的墨发铺了满背。他身上穿着靳雨青的衣衫,明显不合身,要短一些,露着一小截脚腕。

    环视一周,满地都是碎片,其他色儿的一样不砸,专挑那青瓷摔。

    沅清君听见叫声停住脚步,回身看向靳雨青,目光茫然。

    靳雨青靠过去两步,却见他忽然一扬手,将那青釉瓶啐在了地上,瓷片促然迸炸开来。他虽是神智有异但修为还在,这么一摔碎瓷片带着真气割伤了自己,一道细长的伤口裸在脚背上。

    沅清君低头看了看割伤自己的碎片,不但不躲,反而抬脚要踩。

    “脚脚脚——沅清君!”靳雨青赶忙扑过去,哄道,“你生什么气呐?”

    沅清君被推倒在坐榻上,一脸昂然正气冷冷冰冰,却是金口一闭什么也不肯说。

    靳雨青连叫他几声,堂堂屠仙峰魔君就那样蹲在榻前,膝头平放着沅清君的脚。他从储物锦囊里拿出止血生肌膏,边抹边道:“沅清君?萧大仙?萧奕?”换了好几种称呼,最后颇为无奈,佯装气道:“阿奕啊,知不知道东西不能乱砸?砸了我倒不要紧,要是下回砸伤砸死了什么无辜寻常百姓,还怎么对得起你自己的名声?脑壳好了就等着后悔去吧!”

    闻此,膝上的腿突然收了回去,靳雨青纳闷地抬头。

    沅清君眼中澄澈,郑重地发了个鼻音:“嗯。”

    过会见靳雨青起身了,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靳雨青身形一晃,不禁抬头望了望窗户外面,简直要以为今儿的太阳是要打东边儿落下。沅清君多高傲一人啊,平常连个青眼都不屑赏他们这些魔修一个,如今竟然跟他一个大魔头道对不起,还道得这么诚心诚意、发自肺腑。

    前一阵刚醒过来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么听话过。

    靳雨青赶忙摆手:“别!别道歉,怪吓人的……”

    沅清君抿着唇看他。

    左思右想,靳雨青心中隐约有了个想法,回头唤道,“沅清君?萧奕?”见他板着脸不理,又改口叫——“阿奕?”

    沅清君眉头一舒:“嗯。”

    靳雨青直接噗嗤笑了出来,好嘛,敢情是人家压根不喜欢被称为沅清君,却喜欢那样矫矫情情、像情郎哥哥一样的昵称。他弯腰捏了捏萧奕的脸,喃喃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赤阳剑宗啊?”

    砸碎和他们门派服饰差不多颜色的青色瓷器,又不喜他们给封的名号,甚至是连修仙世家里最耀武扬威的“萧”姓都不要。要说他对赤阳宗一点成见都没有,鬼都不信。

    萧奕满眼都晃着靳雨青的影子,这会儿倒像是智商上线了,硬生生憋出几个字来,道:“不曾讨厌。”

    不曾讨厌,也未必见得就是喜欢。

    靳雨青不知道他和赤阳剑宗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欲追究细问,脑子一灵光笑嘻嘻问道:“那你讨厌我吗?”

    萧奕想都不想,直接说:“讨厌。”

    “……?!”一点情面都不给,白照顾你这么久了!

    靳雨青觉得自己很想揍人,就算他很有可能就是陈乂——那也想揍。

    不过说来也奇,虽然萧奕嘴上说着讨厌他,但凡靳雨青“阿奕阿奕”地唤他的时候,却没有一次不应的。而萧奕最听话的时候,也是靳雨青这样春风暖阳般地叫他,然后就算给他吃酸掉牙的野枣子,他也能面无难色的咽下去。

    后来靳雨青就发现,他不是痴傻,而是记忆杂乱地滞留在某个阶段,就比如每天早上辰时,他必然会雷打不动地练一套并不属于赤阳宗的基础剑诀,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习惯。

    然后便要在庭院里站上许久,想想自己练完剑之后似乎应该再干点什么,只是他一般都想不起来,思考的状态看上去就好像是痴痴傻傻地在发呆。

    靳雨青不会挑这个时辰去打扰他,因为这时候也是他最省心不需要人管问的时候。

    练了剑,发了呆,他自会回到殿里。

    于是靳雨青又眯了起来,伴着外面剑声锵锵再赖会儿床,过了一会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脱掉身上的中衣,打算换一套新的。他才将衣带解开,弯腰查看脚踝上的琉璃珠,心里正道:“都过了有段时日,也没见这玩意再提示点什么,该不是沅清君并不是陈乂吧?”

    再竖耳一听,窗外已经没有耍剑的声音了,可这个时辰沅清君应该才耍了半套剑法才对。

    “沅清君?”

    靳雨青奇怪地扬声一唤,身后突然“哐”地一声,把他吓得一惊,回头发现是无欲剑掉在了地上。而剑的主人就站在旁边,一身改造过的金边玄衣,眼神凝滞地盯着靳雨青的脚,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怎么突然进来了?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却谁也没动。

    萧奕看够了他的脚,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无欲。靳雨青以为他是要还剑归鞘——

    谁知,骤然间凌冽剑光一闪,锋利剑尖在靳雨青的面前旋了一圈,从他脚背前绕过。

    宝剑灵器,仙门奇兵。

    径直将那条刀砍不断的银色细链一剑挑断,琉璃珠挂在剑刃上,倏忽就飞到了沅清君的手里。而靳雨青被突如其来的剑气逼地向后一退,跌坐在榻上,看萧奕把珠子捏在两指之间,来回翻转地观察着,对着阳光瞧里面雕纂着的一朵白兰。

    “沅清君,听话,还给我!”靳雨青跳起来,伸手大声道。

    萧奕回眸,被吼了一嗓子半晌垂下来眼帘,似是不舍得把珠子还给他,眼底布着一层委屈,道:“见过。”

    靳雨青刚要去抢,听他这一句顿时定住,绕到他面前扒住他的肩膀,捧着沅清君的脸,一字一句地确认:“你再说一遍?”

    “我见过。”萧奕顶着面前一张亟不可待的脸,从容地重复了一次。片刻却又犹豫起来,扶住脑袋仔细回忆道:“想不起来了,好像还有——”

    话音还未落,萧奕的眼睛突然睁大。

    靳雨青连衣带都没系上,抬手扣住沅清君的下颌,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然后笑吟吟地望着目瞪口呆连眼睛也不会眨了的沅清君。

    他就是块无暇美玉,被赤阳剑宗清心寡欲地养了几百年,怕是连旁人的手都没摸过几回,更不消说是魔君的唇了。就算现在是个傻的,这事也足够震惊了。

    琉璃珠“啪嗒”失手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撞上靳雨青的脚趾。

    “……有兔子”

    萧奕张了张嘴,继续将之前的话颤巍巍续完,刚捡起来的无欲剑再一次被扔到了地上。

    ☆、第35章 被雷劈傻的仙君5

    当年原主要化形的时候,是比着凡人口中所谓的美男子的描述给自己捏了个相貌。那时候人间还流行舒朗如风、温柔似水款的,他走到街上也曾被称赞过一二,可谓在貌美上是分毫不差沅清君这类故作高冷的修士。

    而沅清君却以其清雅隽秀、仪范清泠而不可玩亵的清高姿态,引领着仙门子弟们争相模仿,将整个修真界搞得愈加的肃穆无趣。

    原主本就与赤阳宗不对付,对那个人见人夸的沅清君更是嗤鼻,凡事偏偏要反着与他来,最后落得一句“任意妄为,放浪形骸”的评价。

    莫枫我行我素,向来不在乎人家说什么,顶替了他的靳雨青自然也没所谓。

    而此时靳雨青恰巧高兴得很,一颗妖心也踢踏乱撞,眼角弯起,更是桃花暖情秋风送波。

    被魔君“偷袭”过的沅清君一时缓不过气来,靳雨青掰开他的牙关往里拍了一颗天宝灵丹,好半天才见他眼珠里的光彩慢慢恢复,他恍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雨青在他眼前摇晃着手掌,心道:本来就傻,不至于再给吓痴了吧!

    萧奕盯着他看,耳根泛起一点点红,纠结犹豫了良久,伸出一只手抓住靳雨青不断晃动的手掌,挺严肃地说道:“你想做我的道侣?”

    靳雨青:“……”

    这话换谁说来都不可怕,毕竟他虽然是个魔修,但修为颇高长得也不错,魔道宗门里想与他屠仙峰攀缘的多了去了。但这种“道侣”之说由仙家正统沅清君说出来,却是相当悚人的。

    不亚于“正邪两道握手言和,共谋修仙大计”的骇人程度。

    萧奕没等他回答,却摇摇头遗憾地说:“但须得等我结丹以后,禀告父母才可。”他片刻又捡起地上的无欲,插回剑鞘中,塞进靳雨青手里,“先让无欲也认你为主,爹就不会说什么了。”

    靳雨青一怔。

    山阴宗早就解散了,他的父母也已经仙去了几百年。萧奕却并不记得有过这件事,还以为自己尚未结丹,仍是山阴宗的少宗主,而且如此心思懵懂宛若儿童稚子,认为亲了那么一小口就要结为道侣。

    得亏他现在痴痴傻傻的,记不清自己说过这样幼稚地近乎幻想的话,还要把无欲送人,否则定要惭愧的以身殉剑不可。可也正是因为他痴傻,让靳雨青做不出趁火打劫与他强行绑定道侣的事。

    起码他不想以后萧奕伤愈清醒之后再后悔。

    靳雨青哂笑:“沅清君啊,情话可以乱说,剑可不能乱送!你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觊觎你这把极品灵器吗?当然,我自然也是很喜欢你的,不过无欲就不要啦!”

    萧奕接过剑来,眉头微蹙。

    靳雨青在储物锦囊里掏了一把,发现丹药已经吃完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打算去管小无常君再要几瓶的时候,就见那抹红衫从房檐上倒跳下来。

    “真抱歉要打扰你们谈情说爱,”白斐然掩袖道,“不过外面发生了点小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笑道:“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能让小无常君皮肉俱笑地说话,靳雨青立刻预感到不祥,用神识粗略一扫,果见屠仙峰下已经拥聚了不少人,各自挑着自己门派的旗帜布幡,赫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待他收了神识,听白斐然道:“坏消息是——飞花教入门试练的那天出了岔子,几十名入门弟子被卷进了不知名秘境,如今,他们来管你要人来了。”

    “而那个更坏的消息……”

    靳雨青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了身旁沅清君的身上,总觉得更坏的消息必定与这位大仙有关。

    白斐然咯咯一笑,悠悠然地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们知道了,沅清君在你这里。”

    “……”果然!

    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明白沅清君的去向早晚是要暴露的,也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的,只是眼下比预想的太快了些,他还没能将萧奕的痴傻症都调理好,对方却已经找上门了。

    只是……萧奕暴露也就算了,飞花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女主佳人被送过去修炼的教派吗,怎么平白无故地又跟屠仙峰扯上关系了!

    白斐然一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内情,红衣向侧一让,示意靳雨青自己去看一看。

    屠仙峰从没如此热闹过,寻常百姓皆被告知此地乃魔头邪物的地盘,不敢轻易靠近;修仙者却以途径此处为耻,唯恐沾染上一星半点的魔气,使自己道心有染。

    眼下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粥,除了有飞花教的还有不少其他宗门教派,往日有怨近日有仇的都派了几个人来掺和一脚。在人群后面较为安静的地方,还伫立着一群青衣白衫的赤阳剑修,想来是向他索问沅清君的事情来了。

    靳雨青环视一周,身姿轻盈如羽毛落地,金绣玄衣地现身在众人面前。

    他坐在一棵巨树上,背靠着身后的树干,一只脚踩着身下的枝杈,另一只脚晃晃悠悠地在半空吊着,姿态颇为懒散随意,仿佛根本不将下面这黑压压一片人影看在眼里。

    一群从筑基到元婴纷杂不等的修士,没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压阵,靳雨青自然能够表现的倨傲一些。

    他方要开口,众人讶异地喊道:“是沅清君!”

    “竟然真的是沅清君!他不是渡劫失败了吗,怎么和莫大魔头在一起?”

    “还用说吗,肯定是魔头用见不得人的办法,将沅清君绑走的!怪不得前一阵子赤阳宗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沅清君一根头发……”

    靳雨青转过头去,看了看身旁非要跟来的萧奕。

    萧奕只是看着听着,时而对他们所言迷茫少许,但因来之前听过靳雨青的劝说,没有贸然开口。向着魔君所在的方向挪了几步,然后静静地站在枝杈上。

    众修士下巴都要惊掉了,诧异之情瞬间攀上了顶峰。

    这可是正邪两道的龙首人物,按寻常道理没直接祭出灵器,拼个道魔胜负出来已经是奇迹了。更不说如今两人穿地似一对双生子,还心平气和地好似至交好友一般,站在同一个枝头上以目传声,好不默契。

    最不可思议地自然要数赤阳剑宗,远远望着他们家的沅清君如一尊玉雕,静立在他们的死对头身边,还弯腰拂去那大魔头肩上的落叶。

    靳雨青眨了眨半边眼睛,笑着道了声:“谢啦!”

    众人:“……”

    魔君这才拈叶环视,眸中暗金竖纹一现,问道:“你们聚集屠仙峰,所为何事?”

    修士们愰然回神,飞花教为首的女修初生牛犊不怕虎,站出一步来,指着靳雨青大喝道:“莫枫魔头!将我教弟子速速交还,否则定要你好看!”

    靳雨青讶道:“你们飞花教丢了人,和本君有什么关系?”

    “无耻魔道小人,敢做不敢认吗!”飞花教是出了名的盛产美女仙娥,即便是吊着嗓子骂他“装蒜”,也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引得无数宗门子弟为之怜惜,纷纷出声相援。

    靳雨青好笑地瞥了他们一眼,不禁诘道,“原来你们飞花教是靠嗓门大立足仙门世家的吗?别说本君对掳你们这些枯燥无趣的世家子弟没什么兴趣,即便是有那么几分兴趣……”他回转眼神,飘飘然定在沅清君的脸上,才满意地继续说下去,“——那也是掳沅清君这样清雅脱尘的璧人名君,才够得上本君的身份。”

    言外之意,说她们飞花教还没有入他眼的资格。而且,连沅清君也被这话轻薄了进

    众人抬眼去窥沅清君,却并未见得他脸上有什么不耐之色。

    “你——!”这女修气的脸色发白。

    在旁另一位娇娥气不过,从锦袖里掏出半张烧得残残破破的符纸,扬起给在场诸位看:“你们看!这是现场发现的符纸,上面画的分明就是你所创的咒纹,若不是你屠仙峰所为还是何人?!”

    靳雨青神识扫过,嗤地笑了,忽地嗓音一转,冷幽幽地讽道,“用了本君的符就是本君的人了不成?”

    众人未解。

    只见那树上魔君从腰间锦囊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略一思索,咬破指腹在黄|色符纸上随手一绘。众修士见他以血绘符,均厉目耸神,纷纷准备祭出武器。

    靳雨青撩纸吹干,把薄黄纸片往沅清君手里一塞。

    哄笑道:“好仙君,烧了它。”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喊道:“沅清君,勿受他蛊惑!”

    萧奕垂目注视着靳雨青,琥珀琉璃般的清眸中镶括着魔君人畜无害的笑脸,沉默半晌,对视半晌。众目睽睽之下,沅清君的手心里忽而燃起一小簇青亮的火苗,簌簌燃烧的浅色焰光映着身旁魔君的俏颜美目。

    树下浮现出一个金光符阵,修士们被困其中均一阵恐慌。因不晓这是何阵,一时间尚无对策之时,头顶忽然凭空盖下一大泼凉水,瓢泼浇得众人衫湿衣凉,瑟瑟发抖。

    唯有赤阳剑宗站的远,并未踩入这个符阵当中,故而侥幸躲过了这恶作剧似的一劫。

    靳雨青“哈”地一笑,拍手道:“好了,现在你们沅清君也用了我的御水符,是不是也成我的人了?谢谢,谢谢哈,那我就不客气地把他收下了!”

    说着也是真的不客气,直接揽住了沅清君的腰。

    飞花教:“……”

    赤阳剑宗:“……”

    沅清君:“……”

    ☆、第36章 被雷劈傻的仙君6

    萧奕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手,表情淡漠,不发一词。而远处的赤阳剑修眼见自己家的一枚无暇白玉被人无礼轻薄,早已拔剑出鞘,脸上又青又白,一副那魔头再敢动一个手指头,就要上去拼命以护沅清君清白的架势。

    而靳雨青不仅敢动,而且动地相当随意,几根手指在沅清君腰间乱弹。

    偏生沅清君并无厌意,甚至连目光都未瞥向那一群后辈们,怒得那几名赤阳剑修不顾本家清高形象,替他喊道:“沅清君,快砍了那魔头,随我们回去拜见掌门师叔祖!”

    靳雨青好心提醒萧奕,低声道:“沅清君,那些大约是你的师侄,你要不要……”

    还未说完,一把长剑突然从人群中袭出,杀意直朝魔君面门而去!

    靳雨青向侧一避,直撞进沅清君的怀里,随即祭出腰间狂风扇,并未打开扇面,只以那黑骨扇柄向那迎面而来的剑光一挡,擦出一刹那的火光金星。

    扇骨压住剑刃,反向一推,两件灵器交错出刺耳的声响。靳雨青轻挑黑扇,向那持剑的手臂肩膀上一敲,来者痛呼一声,如一颗大石直接摔下了树。

    长剑也断成两截,插丨进身旁的土里。

    几名同门师兄弟连忙拥护过去,将他扶起,那剑修脸色黯淡,捂着自己一条手臂,那手臂无力的垂挂着,却并无血色从衣袖中渗出,明显只是骨头脱臼而已。

    靳雨青探头瞧了一眼,道:“小道友,不好意思啊,你这样突然冲出来,难免要误伤的嘛!”

    他说误伤的确没错,若是他真想杀,此刻这剑修的骨头早已变成一抔齑粉了,哪还是只脱臼一条胳膊、断一把灵器就能解决的。

    靳雨青摸着自己的狂风扇,摸到扇骨上并无剑痕,仍然完好无损,才安心地收回腰间。

    “修仙要修心啊,小师侄!”树上魔君歪在沅清君怀里,让萧奕抓紧了他,才继续向底下的人说道,“脾气太暴躁是要走火入魔的,你们的掌门师叔祖难道没教你们要以和为贵吗?”

    这一击非但没能让他离沅清君远一点,两人还直接大庭广众地抱在一起了,手臂脱臼的赤阳宗后辈气得脸色发绿。却也知这回是自己一时莽撞了,若不是屠仙尊放了他一码,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可让众世家子弟都见着他出丑,胸中毕竟懊气难平,只能恨恨道:“魔头!谁是你师侄!”

    靳雨青抓着萧奕的手,笑嘿嘿道:“沅清君的师侄就是本君的师侄嘛。”然后指着萧奕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你们沅清君先动手的!若不是他抓着本君不放,凭你们沅清君的修为,本君又怎么能掳得动他?”

    “你胡——”对方心疼地捡起自己的断剑,正想抬头斥他,却见果然是自家沅清君握着魔头的手,瞬间哑口无言,半晌又想起一招,指着他道,“定是你在沅清君身上下了什么符咒,控制了他,不然为什么师叔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靳雨青“嘿”得一叹:“本君下咒,我下什么咒?他不说话是他不想说!”他转头去看萧奕,求证似的问道,“阿奕,你说是不是?”

    萧奕单是听见“阿奕”两字就格外的有精神,嘴角又是相当难看的扯了扯,点点头:“嗯,没有下咒。”

    “真乖!”靳雨青摸了把沅清君的手背。

    “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别的话来。正在这时,飞花教那边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麻布破衣容面苍老,头发花白,佝偻着腰背,每走一步腿脚都在发抖,但眼睛却是晶亮。

    扶老人出来的女修道:“老人家,您且看清,是不是那个人?”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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