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风雨录 作者:煤都抚顺

    第十三章,陷入罗网(2)

    西河风雨录 作者:煤都抚顺

    第十三章,陷入罗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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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肖鹏的情报及时的传到了冀州特委,传到了运河支队,可是此时的运河支队却在闹内讧,起因说起来让人笑破肚子,是因为男女关系。

    运河支队一共有三个中队,一中队队长杨万才是个老革命,是林强从苏区带来的,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过婚,看上了电报员张秋菊。他这个人没有什么文化,做事任性,情商极低,但是打仗是个鬼才、聪明,勇敢,是林强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在遇到张秋菊之前,不是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只是他一个也看不上,见了张秋菊就不行了,心里着了魔似的。开始是悄悄的追,后来是半公开的追,再后来就公开的喊:张秋菊是我的,表现的像个精神病,弄得张秋菊十分反感,就找到谭洁哭诉。谭洁也不止一次批评他,但是他并不当回事,反而找了林强,要林强成全他的好事。林强军事上是把好手,处理这类事却是门外汉,就转托许放去做媒。许放尽管不愿意,可是林强说了,只能勉为其难,就去找张秋菊,哪知道谈话刚开始就谈崩了。

    “许主任,如果是你的妹妹,能不能强迫她去嫁一个她不喜欢的人?gongg还讲不讲婚姻自由?”张秋菊词锋锐利的说,她早就忍无可忍了,一想到和那张脸色黧黑,身上经常出着汗味的人在一起生活,她就有了作呕的感觉。

    “秋菊同志,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并没有强迫你。”许放态度温和的说。虽然是林强命令他这样做的,他本身也认为杨万才是个不错的同志。

    “我不同意。”张秋菊一口回绝了,脸上的神色是决绝的。

    “别那么快下结论。杨万才同志虽然年龄大了点,脸黑了点,但他对革命最坚决。18岁就参加革命,打了很多仗,身上有十几处枪伤,那是革命的宝贵财富,他的事迹聂司令都知道。”许放仍旧声音缓缓的说,态度还是那么温和。在支队里,很少有人看见过许放发脾气,那份涵养是没得说的。

    “我找的是爱人,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人,和功臣有什么关系。”张秋菊一脸委屈的说。跟在谭洁身边这些年,她那倔强的个性早就培养出来了,不是自己愿意做得事,泰山压顶也不屈服

    “张秋菊同志,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爱是有阶级性的。你参加革命的时间不算短了,觉悟应该是有的。maozhuxi早就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什么人可是立场问题。对这样的老革命没有感情,爱不起来,这可不是一般性的问题。”许放的态度虽然温和,但是后面的话很有力度。谁都知道在革命队伍里,立场是头等问题。

    “我没说我不爱他,我是……”张秋菊一着急,对方再一上纲上线,有些语无伦次了。

    许放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对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同志,会想通的。我们革命者的爱是建立在斗争上的,不同于资产阶级的爱强调的是卿卿我我,你参加革命不算短了,当然能分清是非了。”

    “我嫁人不嫁人和革命有关?我不嫁给杨万才就是不革命?”张秋菊见许放错误得理解了她的口吃,立刻急了,眼里含着泪花,大声的说。

    “你这个同志,这不是嫁人不嫁人的问题,是对老革命的感情问题,你怎么又糊涂了?”许放有些生气了,刚才他以为说通了秋菊,转眼间一切又变了。

    “我不嫁他就是对革命没感情?那我终身不嫁行不行?”张秋菊再也忍不住的喊了起来,泪水雨水般的落下来。

    许放愣了,和张秋菊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知道她是个文雅的姑娘,没见她和谁生过气,更不用说发火了,今天她不但生气,发火,还和他大喊大叫,让他不大会玩了。“张秋菊同志,注意你的态度,你参加革命有年头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谁说不让你嫁人了?”

    “你,他——杨万才,你们都逼我……”张秋菊说完哭着跑了出去。很快,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谭洁就随着这脚步声走了进来,脸色凝重,挂满寒霜。

    “许主任,谁让你这么干的?”谭洁一进门就责问道,口气异常严厉。她在半路上听了张秋菊的哭诉后非常生气,婚姻自主,自由,这是上级的文件中明文规定的,怎么可以逼迫张秋菊嫁人?早在土地革命时期就破除了买卖婚姻,砸烂了包办婚姻,自由恋爱就成为妇女解放自己,打碎封建制的标志之一,现在对自己同志来这一套,不是阳奉阴违吗?

    “谭政委,是这么回事……”许放没有想到谭洁会出现,又会是这样一副面孔,就想解释。

    “张秋菊同志恋爱,结婚是她个人的事,作为组织,我们即不能包办,也不能干涉,这是违反原则的,”谭洁生气地打断许放的话,口气仍然严厉,不想听他解释。

    许放愣住了,脸上涨得通红。和谭洁相识以来,她还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对他一向很尊重,看来今天真急了,这让他十分为难。他们两个一个是队长,一个是政委,都是他的领导,而他夹在中间,这不是耗子进风箱——两头受气吗?“谭政委,你知道我是想……”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是林强让你干的,但是我们做领导的,不能只是机械的执行上级指示,要有是非观念,不能只为了讨好某个领导而丧失原则,这种事开了头,后果不堪设想。你想想,如果某个功臣看上部队的女孩,我们就必须满足他,试问组织成了什么?婚姻介绍所?还有哪个女孩敢来部队?”谭洁不想听他解释,抢过他的话,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然后匆匆的走了,她要去找林强,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两个都有性格的人发生碰撞,那还不是火星撞地球,自然是一场大爆炸。何况林强对谭洁的追求由来已久,一直得不到回音,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现在见她又为张秋菊的事出头,哪还受得了,认为她是小题大做,解题发挥。两个人这场大战自然是杀得天昏地暗,分不出胜负。直到有人送来消息:张秋菊不见了,他们才停止了论战,都慌神了。

    “看看,人不见了,一个对老革命没有感情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林强似乎抓到了理由,抱怨谭洁说。

    “你的意思是说她投敌了?”谭洁厉声的回敬道,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张秋菊出了事,她绝不会原谅林强。

    “哼,这只有她自己知道。”林强自然是寸土不让。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这种做法是危险的,林强同志!”谭洁气坏了,眼泪在眼圈里转,她觉得林强有时候固执得不可理喻。凭她对张秋菊的了解,她知道,张秋菊绝对不可能投敌。

    “政委同志,别忘了候人国投敌给我们带来的教训?”林强也恼羞成怒了。他觉得谭洁为了秋菊的事和他大动干戈,真是岂有此理。秋菊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员,他可是一队之长。

    “张秋菊不是候人国。”谭洁简直在喊了。对她来说侮辱秋菊和侮辱自己没什么分别,因为秋菊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不相信她就是不相信自己。

    半天没说话的许放见他们互不相让,知道这样争论下去会没完没了,那要耽误大事,就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别争了,是不是派人去找?”

    “那还用问?通知所有的哨卡把住路口,看见张秋菊马上带回来。告诉一,二中队,多派人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强扫了许放一眼,不耐烦的说。

    “是!”许放答应完并没有立即走开,把面孔转向了谭洁。

    “告诉所有的人,不到极特殊情况,不准开枪。”谭洁表情凝重的叮嘱说,她绝对不相信张秋菊会叛变。

    那么张秋菊在哪呢?此刻的她早已走在去村外的小路上,离支队的驻地很远了,一边走一边在流泪。在冬日阳光的照拂下,一脸愤激的她,孑孓孤立,显得可怜兮兮,蚕茧般的娥眉下,那对秋月般的眼睛在告诉人们,这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长期被杨万才纠缠,她早已不堪忍受,如果不是为了怕影响团结,怕给谭洁找麻烦,早就和杨万才大吵一场了。这个打仗勇敢,行为令她讨厌的男人,竟想做她张秋菊的丈夫,这不是痴人说梦?

    张秋菊出生在一个中等偏上的农户之家,在姊妹六人中,排行第四,虽然没有上过学,凭她的聪明,漂亮,在十里八村小有名气。一天,一个路过此地的西北军团长看见她,非要娶她做太太,这个团长刚死了太太,对于一个农村姑娘来讲,简直是天降福音,鲤鱼跃龙门的大好事,可是被她一口拒绝了,理由只有一个:那个团长大她十多岁,太老了。村里人笑她掉进福窝不知福,家里人也全都上阵,轮盘给她讲道理,因为谁都明白,一旦她嫁给了团长,每个人都会沾光。最后老爹见她不答应就发狠地说:她再不应允,捆也要把她捆去,当她知道躲不过去的时候,连夜逃跑了。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姑娘,兜里又没钱就敢逃婚,这在村里成了天大的新闻,如果她后来不是碰到谭洁,真不知道将如何生活。但她从来没有为这件事情后悔过,还庆幸当初的决断。可是现在她真有些后悔了,如果命中注定,她只能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到不如当初嫁了那个团长,少遭不少罪。

    远处,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传来,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立刻判断出是部队走路的声音,知道可能是追她来的,就迅速得躲了起来。果然,不一会儿人影出现了,领头的就是杨万才。他敞着怀,胸前的枪伤清晰可见,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等他们走远了,张秋菊才钻了出来,走上了令外一条小路。杨万才的出现,使她坚定了躲开的决心,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天黑的时候,又饿又累的张秋菊来到了只有十几户人家,名叫山嘴子的村子里,这里三面环山,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村外,算得上是与世隔绝的世界。在支队里,除了谭洁,谁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某一年的春天,她和谭洁救了一个病倒在半路上的老年妇女,费尽千辛万苦的把她送回家,当时家里没有人,谭洁就把她留下照顾,直到对方老伴回来。那个妇女十分感激,非认她为干闺女不可,而她自从逃婚后,再也没有见过家里的亲人,非常想念妈妈,所以痛快得答应了,就这样,她又多了一个妈。而这个干妈似乎比她亲妈更疼她,当她出现在门口,那付灰尘扑扑的模样,把干妈吓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想妈了,来看看您老和干爹。”张秋菊佯装笑容的说。

    “好闺女。老头子,快打点水来。”她对门外喊,一把把张秋菊摁在炕沿上,特意挑大了灯捻,仔细的端详着。“瘦了,腮帮子都塌了,看这手,露出了筋。”

    “妈,瞧你说的,要是这样瘦,我不成猴子了。”张秋菊佯笑着说,泪花差一点滚了出来,心里酸酸的,满肚子委屈真想往外吐,但她忍住了,心想不能一见面就给老人带来负担。

    “一定饿坏了。老头子,快弄好吃的,让我闺女好好补补。”张妈急不可待地说,眼睛再不肯离开秋菊了。

    其实不用她说,干爹打完水放下桶后就去灶上点火了。这是个言语很少的老人,却总是用行动来弥补语言的不足。

    走了一道,的确弄了一身灰,张秋菊洗完了脸,擦干净了身子,觉得轻松多了。这时,干妈早已经把狗皮褥子铺好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硬是让她躺下歇歇,然后自己去了厨房。躺在松软的褥子上,又被炕上的热气烘烤,一会儿功夫张秋菊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先是被鬼子追赶,然后碰见了谭洁。谭洁救了她之后责备她,为什么脱离革命队伍?个人的事情比部队的事业还大?比打鬼子还重要?她羞愧得低下了头,感到无言以对。正想和谭洁解释,杨万才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锁链,不由分说的就往她脖子上套,而且越勒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就拼命挣扎,大声呼喊——结果从梦中醒来,原来是干妈在叫她吃饭。

    “闺女,做恶梦了?”干娘替她搽着脸上的汗,关切的问。

    她点点头,看着那张衰老的脸上表露出的无限爱意,心里涌起的热流是无以复加的,真想投入她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倾诉一下心中的委屈。

    桌上的菜是丰盛的,山狸炖土豆冒着浓浓的香味,鹧鸪炒辣椒则使人馋涎欲滴,这是一桌真正的野味,只有春节才可能拿出来吃的东西,因为张秋菊的到来,一切都敞开了。张秋菊一来饿了,二来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张挂着泪痕的脸,低下头吃了起来。

    “闺女,这次来多住几天。”看见她放下了筷子,张妈说。

    “妈,我不走了?”张秋菊回答。

    “出什么事了?”张妈急了,凭她对张秋菊的了解,知道她一向把部队当家,如果不是发生重大变故,她不可能离开部队。

    “是这样……”张秋菊尽可能用平缓的语调,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因为她知道,要长住下去,不说明道理干娘会着急的,早晚要说,不如早说。

    “八路军里也会有这种人?”听完她的话,张妈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去找他们领导,凭什么欺负人?”

    “部队上的事你也能管?”一直不说话的张大伯插了话。

    “咋的?就看着他们欺负我闺女?”张妈大声的喊了起来,

    “好了,老婆子,孩子够难受了,别添乱好不好?”

    “就你怕事!”张妈瞪着张大伯,呼呼的喘着大气,然后生气的把头转向张秋菊。“不走就不走了,打鬼子本来不是女人家的事,找个好男人嫁出去,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你瞎说啥呢,把闺女当成山里娃了。”张大伯到底是男人,见的世面多。“女人咋了?巾帼英雄很多呢,花木兰,穆桂英,哪个不是女的。”

    看着他们争论,张秋菊有说不出的烦恼。她知道干娘心疼自己,也知道干爹了解自己,真让她脱离部队,她也受不了,这些年的她,已经习惯了部队的生活。可是回到部队,该怎样面对杨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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