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卖狗粮夫夫的发家日常 完结+番外 作者:未妆

    第3节

    韩致远看着那凶相毕露的狼,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桐油泼了上去,洋洋洒洒,木柴堆上,栅栏上,狼身上,均匀地洒遍了个遍,直到半桶桐油终于用尽,他这才将木桶扔到一边,向江宁伸出手来:“火把给我。”

    江宁将手中的火把递过去,韩致远接了,看了看栅栏外贪婪凶残的狼群,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便将火把扔在泼了桐油的木柴堆上,只听呼啦一声,火苗霎时间窜了起来。

    狼群见了火,顿时如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顿时集体骚动起来,发出凌乱的嚎叫,狼狈往后逃窜一段距离之后,这才停住,而那头被栅栏卡住的狼更加凄惨了,它的身上原本就被泼了桐油,这下子火势窜起,瞬间便蔓延到它的身上,传来皮毛烧焦的焦臭味。

    那头狼登时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拼命地往后挣动,企图逃脱,一双锋利的爪子在泥地上猛烈地抓挠着,片刻便抓出数道深深的爪痕来。

    也许是因为被逃生的欲|望激发了本能,那头狼竟然挣脱了栅栏,转身身形如箭一般,往狼群奔去,然而它的皮毛已经被火烧着了,众狼见了,却更加恐惧,也不再敢停留,集体哀嚎着往山林逃窜去了。

    凄厉的狼嚎声在小小的村子上空回荡,逐渐消失在山林中,直到那一头受伤的狼也隐没在树林深处,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韩致远从江宁手中接过柴刀,将燃烧的那一部分栅栏劈断,以防火势蔓延开来,然后他们就站在火堆前警戒着,大火整整燃烧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渐渐熄灭,狼群确实没有再来了。

    此时约莫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江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松懈下来,人一放松,困意便如潮水一般袭来,常公的年纪毕竟大了,早在之前就被他们劝了回去,确认火熄灭了之后,两人强撑着回到了暂住的民居,往炕上一躺,便各自进入沉睡。

    然而没过多久,江宁又忽然醒了,他被韩致远一双胳膊勒得死紧,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又加上睡眠不足,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使劲挣开韩致远的手臂,爬了起来,鼻子嗅了嗅,推他:“醒醒,韩致远?”

    韩致远努力睁开眼睛,声音低哑:“怎么了?”

    江宁皱着眉,强忍着头痛欲裂,低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韩致远静了一会,猛地坐起身,屋子里果然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烟火气息,甚至能听到轻微的爆裂声,他与江宁对视了一眼,两人出了屋子,抬头一看,熊熊火焰在山林间吞吐着,浓烟滚滚……

    第11章 进城啦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出现鱼肚白,江宁与韩致远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那山林间肆意吞噬的火龙,都有点儿懵。

    江宁忽然想起来:“是那头狼。”

    时值金秋,山上的草木都已经开始凋零了,天气也十分干燥,这样的环境,就算是落一粒火星都有可能成燎原之势,更不要说那头狼带了一身的火窜入了山林中。

    山火大概已经烧了好一会了,从左边一直蔓延过来,他们大致估算了一下,足有四五百米长,被烧过了的山头黑乎乎一片,还冒着浓浓的烟,看上去就好像被洗劫过了一样,显得尤其凄惨,满目苍夷。

    漫天飘着草木的残余灰烬,洋洋洒洒的,这景象,就算是韩致远也有点傻眼:“怎么办?”

    这么大的火,凭着他们现在的情况,是根本无法扑灭的,江宁退了几步,将正在燃烧的山林全局收入眼中,他看了看,指着还没有被烧到的山,开口道:“我记得那边是河。”

    也就是说,烧完这最后一点,就没了……

    为了确认这个猜测,两人又借着微亮的天光过去查看,连绵的山势果然在河边戛然而止,山火到了头之后,也渐渐熄灭了。

    江宁这才与韩致远一同回到村子,刚进村口,韩致远立刻抓住江宁往旁边一躲,村子里来了陌生人,还不止一个,少说也有十来个,他们分散开来,正在挨家挨户查看,遇见屋门紧闭的就敲几声,大声叫嚷,屋门大开的就直接进去了。

    这些人行迹十分可疑,两人看了一会,准备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回去民居。

    然而直到天色拂晓,那群闯入村子的人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江宁微微眯起眼,借着天光,仔细地打量着他们,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有点儿眼熟?”

    天色渐渐的亮了,太阳也爬上山头,露出懒洋洋的半边脸来,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江宁脸色一变,那些人竟然全部是兵士打扮,与之前在城里抓他们的兵士装束一模一样!

    望着那群兵士在不远处大声交谈着,持着长矛走来走去,间或有人在搜查民居,江宁心里不由就有点没底,这不会是来抓他们的吧?

    韩致远冲他竖了食指,示意他别说话,便拉起他沿着村子后面的小径走去。

    然而村子太小,几次都差点碰上那些兵士了,幸而有惊无险,两人又到了常公家的后院,一天之内,人家的后院墙就爬了两回,江宁也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啼笑皆非。

    这次他敲了门之后,常公很快就开门了,两人进了屋子,韩致远开口问道:“常公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吗?”

    常公抬了抬眼皮,回道:“调查山林起火的缘由,再有,宿州城内逃走了两个感染疫病之人,要抓回去。”

    两人心里顿时都是咯噔一下,果然来了!

    江宁定了定神,朝常公拱手作揖道:“请常公帮我们。”

    常公也不多话,简短地道:“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进了侧屋,屋子里堆放了许多书籍,正是他们看见的那一间,常公从书架的小匣子里抽出几页纸来,提笔在其中一页上面匆匆写了几句话,然后折叠起来,装入一个信封内。

    剩下的一页纸被裁成两半,常公在上面各草草写了几笔之后,从匣子里摸出一个章来。

    那章足有成年人半个手掌那么大,分别盖在那两半纸上,风干印泥,连同书信一并递给江宁,快速嘱咐道:“你们沿着罗水河往下流而去,顺流行二百八十八里,约莫两日路程,就会到桐城,取公验通过城门,入城之后,去六水巷子找一位姓刘名良吉的人,将书信交与他,他看了之后,自然会为你们作安排的。”

    他说完,又找出一个包裹,递给他们,道:“里面是一些干粮,足够果腹了,你们这便上路吧。”

    韩致远接了包裹,道:“我们烧了山,既然有人来调查,您不与我们一起离开吗?”

    常公笑了一下,摆了摆手,慢慢地收起木匣子,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道:“若是想走,我也不会留到今日,人老了便会怕,算了,与你们说这许多做什么……你们走罢……”

    他见江宁还要说什么,便转过身,将匣子放回书架下,道:“放心,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的,但若是他们发现你们在这里,说不得就顺便要将我抓回宿州城了。”

    江宁一怔,忽然想起,在外面那些兵士口中,他们现在是被感染了疫病的人,若是让那群兵士们发现,以他们之前表现得不由分说的行事方式,只怕也会将常公一并带走。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然后脚步声一滞,约莫是看到了院子里满地的血迹,顿时低低惊叫起来,那脚步声又迅速离去。

    常公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回身道:“趁现在,速速离开吧。”

    江宁与韩致远对视了一眼,只好与常公匆匆告别。

    临走时,常公忽然叫住他们,略带迟疑地摸出一封信来,道:“你们……若是日后见到一位叫常子晋的年轻人……便帮我将此信递交给他。”

    递了信,常公便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般,骨子里的精神气也随之泄去了,他转过身,身形显得愈发佝偻,冲两人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两人向常公告辞之后,便悄悄避开那些兵士,沿着罗水河往下流而去,按照常公的说法,沿着罗水河,需要走上两天,就会到达桐城了。

    虽然对古人来说,两天的路程估计不算多,但是对于江宁和韩致远两个货真价实的现代人来说,走上两天的路,夜里还要睡在荒郊野外,简直是苦不堪言,幸好两人都能扛,咬咬牙也就忍过来了。

    所幸天公作美,期间都是秋阳高照,没有下雨,否则两人的处境就更难过了。

    到了第三天,两人风尘仆仆,终于到了桐城,他们松了一口气,正要入城时,却被守城的兵士拦住了,向两人一伸手,语气平板:“公验何在?”

    韩致远从身上掏出常公给的那两半纸来,双手拿着递给那问话的兵士,兵士接过一看,又抬头看了看两人的面容,皱起眉头,过了几秒,在那两页纸上草草盖了个章,然后才终于将那“公验”递了过来,向两人偏了偏头,示意他们进去:“三日后必须离去。”

    韩致远接了那“公验”,拉过江宁,点点头,故意粗哑着嗓子回答:“晓得了,多谢军爷。”

    说完,他便压低了斗笠,镇定自若地带着江宁进了桐城。

    桐城不大,但是估计也被瘟疫波及到了,街上行人很少,衬着城内萧萧落木,也是一派萧瑟的景象。

    说起来,这个公验拿到手之后,江宁还没有认真看过,他现在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两张纸除了开头的几个字以外,其他的部分都是一样的,最显眼的就是正中央的那个大红章了。

    如果江宁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章上面是……

    “宿州城知府印。”江宁顿时抬起头来,神色奇怪:“这个……”

    韩致远忽然笑了,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笑着靠近他,压低声音:“假的,至少现在是。”

    趁着周围没有人,他向江宁解释道:“公验像是古代的一种身份证明,跟身份证一样,入城出城必须要的,所以,没有常公的帮忙,我们根本不能离开这里。”

    江宁忽然明白过来,古代与现代最大的区别是信息的滞后性,他们现在拿着这张假“公验”入城,除非有人特意去查,否则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常公的故友住在桐城的六水巷,两人一路打听过去,总算找到了那人的住处。

    “笃笃笃。”不大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响起。

    过了一会,门内传来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应答:“来了。”

    随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老人站在门里,疑惑地看向这两位带着斗笠的陌生来客,他迟疑地问:“两位是……”

    江宁笑容温和,拱手作了一礼,这才说:“老丈便是刘公了吧?”

    老人点点头,神情虽然仍旧疑惑,但还是拉开了门:“我是。”

    韩致远接着解释说:“是小乔庄常公荐我二人来此处的。”

    老人恍然,他笑着招呼两人:“原来是他,请两位进屋说话。”

    两人谢过之后,便随着老人进了院子,江宁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是非常普通的农家院子,靠墙种了一株树,刘公引着他们在树下的桌凳上坐下,又从屋里倒了两杯茶来。

    忙完之后,刘公这才坐了下来,向两人问道:“不知两位来此有何事?”

    江宁拿出常公的信来,递给了他,韩致远回道:“常公有信,刘公一看便知了。”

    第12章 随商啦

    “常公有信,刘公一看便知了。”

    刘公忙双手接过,拆开信看了起来,过了一会,才放下信,面上神情有些凝重,对两人道:“常公在信中说,两位想往南去?”

    江宁一怔,他们并没有跟常公提过要去往南边,但是既然常公会这么说,想必有他自己的考虑,想到这里,他点头道:“不错。”

    刘公微微皱起眉来,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许为难,道:“若是往年,倒是无甚问题,可惜如今因为瘟疫之事,宿州地区管辖颇严,以你二位浮浪人的情形,只怕是有点困难了……”

    江宁心中一紧,与韩致远对视一眼之后,他正欲开口,却听刘公话锋一转,又道:“然我与常公相交甚笃,他的托付我不能不做到,这样,我先去城里为二位打听打听,看看事情能否有转机。”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向两人道:“请二位在寒舍稍待,我去去就来。”

    刘公说完就离开了,两人坐在寂静的院子里,相顾无言,半晌,一阵秋风吹来,树梢簌簌而动,几片树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院子虽然简陋,但是看上去风景还不错。

    江宁看了一会,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口,紧接着他的表情顿时就扭曲了一瞬,虽然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做出喷茶这样失态的动作,但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见他强自镇定地放下了茶碗,于是韩致远默默收回了想要阻止的手。

    江宁的表情有点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略微震惊地看着手里的大茶碗,有点不敢相信的意味:“这个……是茶?”

    那茶水简直是五味杂陈,苦涩的茶水中居然夹杂了葱姜的味道,还有一股子麻味儿,从舌尖迅速蔓延到了喉咙的那短短的一瞬间,简直就像是发生了无数次化学反应!

    喝完了强行咽下去之后,口腔内还残余着一股子浓浓的怪味,又苦又涩又咸,像是佐料瓶子串了味,茶水到了胃里的那一瞬间,江宁甚至仿佛感觉到他的胃狠狠痉挛了一下,然后开始颤抖起来,这效果,就好像他刚刚喝的不是茶水,而是化学溶液!

    望着江宁略带痛苦的表情,韩致远咳了一声,说:“古代的茶水,比较喜欢加一些奇怪的东西。”

    江宁:“……”奇怪的东西里面包括葱姜蒜和各种佐料?古人真是够重口!这种东西喝下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于是他默默地放下了茶杯,摸了摸刚刚遭受了惨烈洗礼的胃,希望它还能坚|挺住。

    韩致远见他一脸郁闷,清了清嗓子,立刻转开话题:“你知道刘公说的,浮浪人是什么意思吗?”

    江宁略略思考几秒,答道:“没有公验的人?黑户?”

    韩致远一笑,点头道:“是的,古代的居民都是靠盖了官府公章的公验来出入各个城市,就相当于通行证吧,每种职业的公验都不一样,像我们这种,就是最基础的,一般来说,当地的农民是很难离开本地的,因为需要种田,征税,服役等等,但是如果有特殊的原因,可以去里正那里申请公验,里正初审没问题之后,再交给官府审核,批准盖章就可以离开了。”

    江宁皱眉:“这样说来,宿州发生瘟疫的时候,所有想要逃难的人都不是以正常的方式离开宿州的。”

    “没错,”韩致远道:“没有公验的人,逃到外地去,就是流民,被抓住要发回原籍的,他们想要定居,就必须再想其他的办法,比如,卖身为奴等等。”

    听到这里,江宁忽然想起一事:“那么像我们这种黑户的情况,被抓住了会是什么下场?”

    “流放开荒,或者发往前线服役。”韩致远摸了摸下巴,呵呵一笑:“简直是白送的劳动力啊,自然要为建设大泽王朝的繁荣社会添砖加瓦,发光发热了。”

    江宁:“……”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表情包,古人好凶残!

    两人又坐了一会,等刘公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合上门,向两人道:“二位久等了。”

    两人连忙起身表示没有关系,刘公再次请他们坐下,这才正色道:“我去打听了,这里有一个办法,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另想他法。”

    江宁笑道:“还请刘公告知。”

    刘公道:“这几日有一个商队经过了桐城,正在城内稍作休整,他们明日一早就会出发,去往越州,不知你们是否愿意跟着商队同行?”

    他说到这里,连忙又道:“当然,若是你们觉得不妥,我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只是……”

    他语气为难地道:“可能要耗费不少时间了。”

    江宁看向韩致远,正巧碰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韩致远笑着道:“我们觉得这个方法就很好了,还要多谢刘公,若有来日,此恩必报。”

    刘公呵呵一笑,摆手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常公与我四十载交情,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他顿了顿,又道:“那商队明日一早便出发,今夜我可以替你们先引荐引荐。”

    “那么多谢刘公了。”

    刘公久住桐城,自然很有几分人脉,他带着江宁两人走过正街时,遇到的不少人都纷纷向他打招呼,也有人好奇地询问他身后这两个陌生年轻人,刘公都以是远亲子侄来探亲的理由一一搪塞过去了。

    等到了城东的一家客栈,进了门就看到几个人坐在堂内吃酒聊天,见有人进来,都转头来看。

    刘公向其中一人笑道:“李掌事,好久不见了。”

    一个略微清瘦的中年人站起来,他长了一张国字脸,眉毛笔直浓黑,微笑着迎过来:“刘公!别来无恙。”

    两人满面笑容地寒暄了半天,刘公这才道明来意:“其实今日过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那李掌事看向他身后的江宁两人,有些疑惑:“这是?”

    刘公道:“我这两位小兄弟,想要跟贵商队一起,同去越州,不知道是否方便捎带一程?”

    李掌事想了想,才略带歉意道:“刘公有事相托,本不该推辞,若是放在以往,此事轻而易举,但是此次……却由不得我做主了。”

    他踌躇片刻,微皱着浓黑的眉毛,低声解释道:“此次走商,东家有人过来,我不敢随意应答,不如这样,我先去同主事禀明缘由,看看能否通融一二,若是不行,还请刘公不要责怪。”

    刘公连忙应答:“这个自然,本是我的事情,怎好埋怨掌事?还要麻烦掌事帮忙说情了。”

    李掌事客气之后,便上了二楼,刘公带着江宁二人在堂内坐下,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那李掌事便下来了,面带迟疑地同刘公道:“我们商队这两日在桐城雇佣短工,正巧还缺了两个名额,不知你的这两位朋友是否愿意……”

    刘公回头询问两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江宁点头,韩致远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笑道:“此事甚好,麻烦刘公与掌事了。”

    见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刘公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李掌事拿出两个木牌来,递给两人,道:“雇佣而来的短工今夜必须住在客栈,明日一早就出发,你们拿着这两个牌子,切记不要丢了,这一路走商吃食饮水,皆需此物作为凭证,你们随我来。”

    他说着,转身带着两人到了客栈后院,那里正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圆脸少年在整理东西,见李掌事进来,忙直起身来招呼:“李掌事怎么来这里了。”

    李掌事看了看地上大堆的物资,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都偷懒去了?”

    圆脸少年张了张嘴,正欲回答,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是干笑:“无妨,这里事情也不多,我一个人做得来。”

    李掌事听了这话,面上更是不好看,他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身为沈家的奴仆小厮,受雇于沈家商队,这些事情就不能说是一定要哪一个人做的了。”

    说到这里,他转而冷笑起来:“你安排好这两位之后,去将那些人都叫来,顺便告诫他们,根据商队规矩,行偷懒耍滑之事,扣月钱三成,明日一早就要出发,现如今货物竟然还未收拾好,成何体统!”

    李掌事发完威,就摔了门帘走了,剩下那圆脸少年与江宁二人面面相觑。

    然而等李掌事走了后,过了一会,那圆脸少年忽然笑起来,眼睛都眯成小缝了,面上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表情跟方才截然不同,他扔下手中的货物,拍了拍手,目光绕着两人转了一圈,还刻意弯腰,避开斗笠仔细地看了看江宁的面孔,上下打量之后,才慢悠悠地问道:“你们,是新雇佣来的短工?”

    第13章 又睡啦

    “你们,是新雇佣来的短工?”

    江宁温和一笑,回答:“是。”

    圆脸少年听了,又问:“叫个什么名儿啊?说来听听。”

    “我叫江宁,这是我兄长,韩致远。”江宁还是笑笑:“还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唔……看你们还算顺眼,你们叫我沈振吧。”圆脸少年朝他们招了招手,转身往后院的一间屋子走去,道:“先随我来吧。”

    他说着,带着两人进了屋子,屋子里满地的大通铺,幸好足够宽敞,光线也还算明亮,沈振指了指墙角的最后两处,道:“你们夜里就睡这吧。”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既然你们是李掌事雇来的,我就稍微提醒你们一句,若有什么贵重的行李,还是赶紧往自己怀里揣着吧,这商队里的下人,除了我沈振,其他人都多长了一只手,不太干净,要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了这话,江宁那根敏锐的神经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向少年拱手道谢,笑容还是温温和和的:“多谢沈小哥了。”

    沈振似乎很满意他们的态度,摆了摆手,语气满不在乎地道:“不必谢我,分内之事,你们日后干活多卖点力气,别与那群脓包一样偷懒耍滑拖后腿,可就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他说完,便让江宁与韩致远收拾好行李就过去院子,嘱咐完之后就走了。

    韩致远找到两人睡的铺盖,略嫌简陋,但也勉强可以应付,他摘了斗笠,往下一躺,叹气:“总算能睡上被子了。”

    可不是,两人自从来到这里,就没睡过正经的被子,在小乔庄时,睡的是没铺盖的炕,只用衣服草草垫了一下,到后来出发走到桐城,一路上就更不用说了,荒郊野岭,能找到个稍微干燥的地方睡一觉就不错了。

    江宁也躺下,盯着黑乎乎满是蛛网的房梁顶,感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韩致远听了这话,沉沉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宁听了,想想也是这个理,他笑着爬起来,拍了拍衣裳:“走了。”

    “等等,”韩致远捡起地上的两个斗笠,皱眉:“这个还要戴吗?”

    当初他们为了防止短头发被别人看出异常,才戴了斗笠,但是现在已经进了商队,总是带着这个会很不方便,反而会显得更加怪异和引人注目。

    江宁看了看,说:“不戴了,如果他们有人问起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

    果然,两人出了门,院子里正倚着磨盘翘着腿,一边吃零嘴的沈振看到他们,惊讶道:“我还道这种天气你们居然戴斗笠,看你们这模样,难不成以前是做过和尚的?”

    话一出口,韩致远的脸色登时就黑了:“……”

    江宁却笑道:“沈小哥说笑了,我二人未入过佛门,这头发只是意外而已。”

    沈振不知是少年心性,是不大懂看人脸色,还是懒得看,好奇地细问他们是出了什么意外,江宁故意说得含含糊糊,只说家里曾经发生过火灾,房子都烧没了,于是沈振这才恍然大悟,顿时脑补一番,自觉洞悉了真相,也不再追问了,反而是对两人生出不少怜悯来,日后在行商路上也对两人多有照拂,这是后话。

    等到了晚间,沈振带两人拿着木牌领了饭食,在后院的磨盘旁用过之后,忽然听见前头闹哄哄的,似乎有一大群人进的客栈来,沈振白眼一翻,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同时告诫两人道:“待会别与他们多说话,免得膈应到自个儿。”

    正说完,门帘被人一掀,一个瘦高个的男子走了进来,见了沈振,眉毛一挑,粗声粗气地骂道:“好你个沈振,你到底长了几张口,又向李掌事告我们的状了?”

    沈振也是个厉害人,自然不会白白挨骂,他眼皮子一翻:“你说说,我告你们什么状了?”

    瘦高个的男子正要回话,沈振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刻冷笑道:“你们可别太嚣张,别忘了,这回带商队走商的,是三少爷,可不是你们的大少爷!”

    那男子一噎,正要发怒,沈振端着碗往他面前一挤,把他挤了个趔趄:“让开!我还要去伺候三少爷用饭,懒得搭理你!”

    沈振掀了帘子进去大堂了,那瘦高个男子吃了个哑巴亏,又瞥见江宁两人,一双三角眼带着凶光瞪过来:“你们,是干什么的!”

    江宁不慌不忙地冲他一笑:“李掌事雇我们来商队做短工的。”

    男子刚在沈振那里输了面子,这回本想迁怒他们,发发脾气也好,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又是李掌事雇来的,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索性冷哼一声,又摔了帘子走了。

    后院又安静下来,韩致远忽然笑着对江宁道:“这商队真是有意思。”

    江宁拿着筷子戳碗,也是意味深长一笑:“一个小商队,居然有三拨人马,啧啧,好一出大戏。”

    两人吃过饭后,李掌事将所有人叫到了后院,当着众人的面,把下午那些偷懒耍滑的人一个个揪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扣了月钱,警告他们一番,这才让他们滚去休息,其余的几位商队管事站在一旁,半声不吭,而沈振口中的那位三少爷更是一直没有露过面,似乎对商队特别放心。

    当天晚上,江宁与韩致远在大通铺挤着睡下,屋子里闹哄哄的,至少有二三十来个人,其中十来人坐在墙角玩骰子赌钱,大声吆喝,肆无忌惮。

    此时约莫已经十点多了,江宁很困,但是被吵得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韩致远躺在他隔壁靠墙的位置,见他这样,低声问道:“睡不着?”

    江宁“嗯”了一声,捏了捏鼻梁,他困得头都疼了,脑子里像塞了一个搅拌机一般,特别难受。

    韩致远抬头看了看烛火亮起的地方,那群玩骰子的人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他微微掀起自己的被子,低声道:“你过来。”

    江宁:“有事?”他虽然疑惑,但还是爬了过去,钻进韩致远的被子里,暖烘烘的温度扑面而来。

    韩致远一个侧身,把江宁挤进了墙角,然后拿被子盖住他的头,江宁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正要出声说话,忽然一双手伸过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捂住了他的双耳,下一瞬间,那些嘈杂的吵闹声被隔绝了,只留下模模糊糊的声响。

    同时,韩致远低沉微带着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现在还吵吗?”

    江宁:“……唔,还行。”

    “睡吧。”

    耳朵上捂着的那双手,江宁安静地躺着,只觉得那手的手心热得出奇,滚烫滚烫的,那一丝暖意好像要从耳廓一直爬到了心里,他的鼻尖靠在韩致远的手臂上,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像是闻到了特别的味道,与那双手一样,暖烘烘的。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期间江宁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屋子里斥责着什么,他一动,耳朵上那双手就微微压紧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没事,你睡吧。”

    不知怎么的,只要听见这个声音,江宁就觉得十分安心,随即再次陷入沉眠,一夜无话。

    第二天,江宁醒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人起了,他们一边收拾行李和铺盖,一边大大咧咧地用各种让人听不懂的方言交谈着,旁若无人。

    江宁在被窝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忽然发现自己在被子里面,被包着头睡了一晚上,居然没有窒息的感觉,他奇怪地一低头,发现身旁露了一条不宽的缝隙,正是韩致远的手臂放在那里,让被子微微鼓起来,从而保证有充足的空气流入。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覆在他的耳朵上,掌心温热干燥,江宁老脸一红,略微动了一动,那双手忽然反射性地压紧了,然后被子被微微掀开,韩致远看进来:“醒了?”

    江宁强行镇定地爬了出来,神情自若地道:“嗯,早。”

    韩致远也随之坐了起来,一手撑着,看江宁爬过去收拾自己的铺盖,表情若有所思。

    江宁忍了一会,实在装不下去了,转过身来道:“你还不起?”

    韩致远挑眉,不作声,江宁摸了摸鼻子,神色终于有点儿尴尬地道:“那个……昨天晚上……谢谢了。”

    听了这话,韩致远的表情下一秒钟就笑眯眯的了,语气意味深长:“不客气,应该的。”

    一点绯红难得地爬上了江宁的耳廓,他正想说话,忽然听见左前方传来一声冷嘲:“呵,原来是一对兔儿爷!”

    第14章 出发啦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江宁眉头微微一蹙,韩致远登时就冷了脸,两人朝说话的人一齐看去,巧的很,就是昨晚上与沈振发生争执的那个瘦高个汉子,此时他正坐在铺盖上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拿嘲弄的眼神打量着,目光在江宁身上打了个转,满是恶意。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韩致远猛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江宁一把扯住,低声劝道:“别理他,现在不能惹事。”

    听他这样说,韩致远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力气却也渐渐放松下来,又看了那瘦高个汉子一眼,眼神凛冽,如同刚开刃的刀子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他那张猥琐的面容上刮下一道血口子来。

    那瘦高个汉子原本想着他们俩初来乍到,没胆子,这才肆无忌惮地挑衅,然而刚刚韩致远那一眼确实把他吓到了,眼下见他又被江宁拦住,那点子胆怯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笃定这两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神情就愈发的放肆起来。

    他正想开口嘲笑两人,忽然屋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圆脸少年走了进来,正是沈振,他扯着嗓子喊:“都起来,起来,该出发了,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到客栈门口去,别误了时辰!”

    屋子里的人都相继醒了,各个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时间整个屋子又开始闹哄哄的,吵闹声,交谈声,抱怨声,吆喝声响成一片,好像几千只鸭子同时扯着脖子在嚷嚷一般,嘈杂得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江宁趁机带着韩致远卷了行李铺盖,几步就出了门,吐出一口气来,初秋清晨的空气尤其清新,吸入肺腑中,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匆匆洗了脸,又去领了早餐,一碗粟米粥和一个馒头,一人一碗,站在磨盘旁吃了起来。

    一口咬下去,江宁惊奇:“咦?这馒头居然有馅儿?”

    韩致远此时已经把馒头吃完了,正在喝粥,听了这话,随意问道:“有馅的馒头,那不是包子吗?什么馅儿?”

    江宁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回味:“不知道,咸咸的,有点像腌白菜吧。”

    “我尝尝。”韩致远迅速从他手中的馒头上揪了一把,塞进嘴里,慢慢嚼。

    眼见着自己的大白馒头少了一大块,江宁登时大怒:“你的呢?”

    韩致远挑眉,砸吧砸吧嘴回味着,然后无耻地笑:“刚刚吃太快了,没吃到馅儿啊。”

    江宁:“……”手掌那么大的馒头囫囵吃下去,怎么没噎死你。

    两人刚吃完,忽然见大通铺的屋子里涌出一大批人,提裤子拎鞋子,甚至光膀子光脚丫的都有,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发放吃食的地方挤去,一时间人潮涌动,如蝗虫过境,江宁与韩致远简直看呆了。

    过了片刻后,负责发放吃食的人嚷嚷着道:“没了没了!都散开散开!你们后边的都来晚了!”

    领到饭食的人蹲在一边吃,没领到的人自然不满意,几人叫骂道:“又没有了?没有我们吃什么?”

    负责饭食的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了这话,顿时翻了个大白眼,仰起鼻孔道:“老子管你吃什么?自己短手短脚爬得慢,怪得了谁?”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叫嚷的那几个本就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听了这话,霎时间就爆发了,挽袖子的挽袖子,扬拳头的扬拳头,各个面色涨红,青筋暴起,凶神恶煞的,眼看着就要动手,那负责饭食的两个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个抄起分粥的大铁勺,一个举起了扁担,不甘示弱。

    再加上旁边吃馒头喝粥的人还嫌不够热闹,一面看戏,一面加油起哄:“打啊打啊!”“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场面顿时无比混乱,江宁与韩致远看得啼笑皆非,叹为观止,江宁摇头道:“这样的商队……啧……”

    “你们都在干什么?”所幸在场面失控的上一秒,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插|了进来。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清清朗朗,江宁应声回头,向来人看过去。

    只见后院通往前堂的门口站了一位牙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气质斯文,看起来身份挺高,正皱着眉看院子里混乱的场面。

    他身后钻出一个少年来,原来是沈振,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垂头低声向那男子解释什么。

    江宁盯着那年轻男子看了一会,心中猜想着,这位大概就是沈振口中的三少爷了,这个商队的主事,挺年轻的,嗯,长得也不错,面色白净,修眉星目的。

    “你觉得他怎么样?”耳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问道。

    “唔……勉勉强强吧,六分,不能再多了。”江宁不假思索地回答,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一转头,果然看见韩致远的面色有点沉。

    “能把一个商队管理成这样子,一定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中看不中用。”韩致远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见他这样,江宁站在原地哭笑不得,韩致远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沉着一张脸道:“还不走?等会时间就要到了,有什么好看的。”

    江宁:“……”

    他带上自己的行李,跟上韩致远的脚步,一齐往外走去。

    客栈门口种了两个大枣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李掌事正站在树下与几个中年人说话,旁边还有不少人正在忙忙碌碌地装车。

    “你觉得,他们这运的是什么货物?”江宁看着那一大箱一大箱的,心中有点好奇。

    韩致远想了想,猜测道:“看起来不太重,那么大个箱子一个人就能搬起来,应该是干货吧?比如茶叶一类的。”

    他们正说话间,那位三少爷带着沈振从客栈内走出来,正好瞧见江宁两人靠在檐下,他略微惊讶地打量了两人一眼,随口问道:“你们是新雇来的短工?瞧着眼生的很。”

    他身后的沈振听了,回答:“是的,他们二人是李掌事雇来的。”又对江宁两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商队的主事,沈三少爷。”

    江宁温和一笑:“三少爷好。”

    那沈三少爷点点头,也笑道:“这一路上,还要劳烦你们多多出力了。”

    他神色和气,说话也和气,待人的态度也很亲切,不太像江宁印象中脑补的公子少爷,反而像个读书人,江宁心中正暗暗讶异着,韩致远忽然伸手拉住他,一边语气平平地道:“三少爷客气了,那我们就先去帮忙装车了。”

    说完,也不等沈三少爷应答,就扯着江宁走了。

    沈三少爷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微诧,问沈振:“我可得罪过他?”

    沈振咧嘴一笑:“谁知道呢?”

    约莫早上八点多的时候,货物才全部装车完毕,拉车的有骡子有马,不过反正在江宁和韩致远看来,都差不多,因为他都没见过。

    商队整装完毕,终于出发了,随着马车轮缓缓轧过路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痕迹。

    江宁回头看了看,桐城已经缩小成一个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商队大约有四五十人,实际上,除了主事与掌事几个地位高一点的人以外,并不是每个人能坐上马车,毕竟货物也不少,大多数人都是徒步跟随的,大半天走下来,估计脚板底都要磨掉几层皮。

    也许是考虑到这一层的原因,每隔一段时间,都安排随行的人轮流上马车休息片刻,免得脱力了还耽误商队进度,不巧的是,在江宁这一片,安排休息的人是那个瘦高个汉子。

    他叫刘肆,从别人零星的几句对话中,江宁判断他是某位掌事的远亲戚,在商队中混碗饭吃,权力小,心眼也不大,为人十分记仇,尤其爱仗着手里那点小权力,整治别人,比如江宁和韩致远。

    整一个上午,别人都轮流休息几个来回了,而江宁与韩致远却没有被安排休息过,旁人偶尔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许的同情,然而,同情是同情,也没有人愿意将这难得的休息机会让给他们。

    江宁的心态倒还好,在他看来,不管到了哪里,都会碰上这种事情,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越是有点小权力的人,越是爱作妖,这是不可避免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也只能咬牙忍了。

    江宁能忍,韩致远却忍不了了,那刘肆还偏偏要坐在两人前面的骡车上,时不时回头露出个得意的表情,嘲笑江宁微微迟滞的步伐,满口污言秽语,韩致远需要不时深呼吸,强行按捺住心头腾升而起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商队前头传来喊话:“就地休整一刻钟。”

    第15章 打架啦

    车队终于停下来了,江宁缓缓吐出一口气,拖着有些疲累的双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韩致远却想了想,低声对江宁道:“我过去那边一下。”

    江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皱眉,正要开口,韩致远摆了摆手,道:“我去喝水。”

    于是他只好说:“快去快回。”

    韩致远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往车队前面小跑而去。

    旁边的刘肆见了这情形,发出了嘘声,笑容猥琐地对江宁嚷嚷道:“小兔儿,你那相好的跑啦!”

    江宁抬起眼,用一种看什么奇怪生物的眼光盯了他一眼,随后挪开,那神情简直像是刚刚看见的东西侮辱了他的眼睛似的。

    这下就把刘肆给彻底激怒了,他跳下车,骂骂咧咧地朝江宁走过来,满面凶光,挽起袖子一把扯住江宁,大骂道:“你看什么看?!”

    江宁却毫无惧色地直视他,手指在背后捏握成拳,一边微笑着回敬道:“你管我看什么,反正不是人。”

    那刘肆听了这话,登时勃然大怒,气得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乍起,举起拳头,眼看着就要动手了,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骂道:“傻|逼!你他妈想做什么?!”

    刘肆一怔,正要转头去看,下一瞬,有一只手从后方大力扯开他,还没看清来人,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他登时发出一声惨嚎,刘肆抱着肚子滚到地上,蜷缩起来,只觉得自己疼得肠子都绞到一起去了。

    韩致远拉过江宁,上下仔细看了看,见他没被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皱着眉,语气有点强势:“他要打你怎么不跑?站着挨揍么?”

    江宁心里默默地想,这不是你来得太快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诚恳地说:“好的,我下次一定跑。”

    韩致远满意地放开他,嗯了一声,他顿了顿,又道:“没有下次了。”

    江宁:“?”

    韩致远撇过脸:“算了,没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嘲笑的少年声音从旁边传来:“哎哟哟哟,刘肆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呐?”

    说话那人正是沈振,少年揣着袖子,围着地上哼哼的刘肆转了几圈,一边摇头,一边嘴里发出幸灾乐祸的感叹:“我说刘肆啊,整日里尽看你嚣张了,怎么着?今儿可算是碰着硬点子了吧?”

    刘肆捂着肚子费力爬起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三人,脸上肌肉抽动,表情凶神恶煞,指着沈振破口大骂道:“狗奴!你别以为仗着他三少爷你就能沾多大的光,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日后总有你跪着求爷爷的时候!”

    他骂完,又冲着江宁两人大骂不休,但是却畏惧他们人多,而韩致远的武力值又高,也就不再敢动手了,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一口不知道哪个旮旯里的方言,唾沫星子乱喷,别说江宁二人了,就连沈振也一个字都没听懂。

    沈振却懒得搭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来,冲他翻了个白眼,又转过身对江宁二人道:“你们不用在此处随车了,跟我来。”

    两人自然欣然跟上,江宁低声问道:“你叫来的?”

    韩致远咳了一声,没有应答,装作没听见一般,见他这副形容,江宁就知道,果然他之前不是去喝水,而是去找沈振了。

    沈振带着两人一路走到车队前方,那里几个掌事正在说话,其中就有李掌事,他见了江宁二人,便问沈振道:“他们不是安排在庚字号车队吗?怎么带到这里来了?”

    沈振听了这话,一改之前张扬的表情,面色微沉,继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地摇头。

    李掌事见他如此作态,果然皱起眉头来,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语气一向严肃,这时引得其他的掌事都看了过来,神色中不乏好奇,沈振看了看他们,又见李掌事再三催促,这才低声将江宁二人在庚字号车队遭遇排挤一事说了出来,只不过他不动声色地着重说明了刘肆与他们之前有嫌隙一事。

    听罢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掌事的面色果然不太好看了,黑沉沉的,转头道:“王掌事,这个刘肆,我似乎记得是你雇来的?”

    王掌事却没料到他这么较真,神情略微有点尴尬,哈哈干笑一声,道:“是是……他是我一位远亲子侄,来车队也有一段时日了,李掌事真是好记性。”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显然是想借着这关系包庇刘肆,若是李掌事上道,少不得要看在他的几分面子,将此事轻轻揭过作罢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李掌事却是个棒槌,根本不理会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沉着脸,直接吩咐道:“将他调去最后一车,庚字号车轮休另外再作安排,待商队去到越州,便将他打发了吧。”

    这话一说完,王掌事当场傻眼,他上前一步,正想辩驳,李掌事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反而厉声质问道:“若是因为他今日此举,使得商队随从受伤,最后耽误路程,误了正事,岂是他一人能承担得了的?又岂是王掌事你一人能承担得了的?此等小人,因私废公,不宜留之!”

    这话说得严重,王掌事涨红了一张脸,额上都冒汗了,他张了张嘴,然而李掌事却不屑搭理他,转过脸对沈振道:“你先将他们二人安排去丙字号车队吧。”

    沈振立刻应了,带着两人道了谢,这才往前走去,短短十几步路,沈振走得轻快无比,差点没蹦起来了,好似打了一场胜仗。

    到了丙字号车队休息的地方,他咳了咳,竭力收敛了得意的表情,对江宁两人道:“你们就在这个车队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随即他又从坐在地上休息的众人中挑了两个,点了名字,对他们道:“李掌事安排你们去庚字号车队,你们这就过去吧。”

    那两人虽然有点莫名,但还是应声去了。

    江宁与韩致远向沈振道过谢,沈振笑着摆手,眨眨眼低声道:“我还要多谢你们呢。”

    说罢就哼着小调爬上了前面的车,语气兴奋地道:“少爷,我与你说个事儿……”

    江宁忍俊不禁:“好圆滑的小孩。”

    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车队再次上路,不过这次由于没有了刘肆的刻意刁难,江宁与韩致远总算是能轮流休息了。

    顺着官路,商队就这样走几个小时歇一次,直到天色黑下来,车队才终于找到一处宽敞的地方休整。

    众人纷纷从车上找到了自己的行李,光线有点暗,江宁看来看去,就是没找到自己的铺盖,因为人太多,他只得先让到一边,打算等其他人取完再仔细找找。

    “怎么了?”韩致远见他双手空空地等在一旁,觉得有点不对:“你的行李呢?”

    江宁皱了眉,回答:“没找到,等会他们拿完了我再看看。”

    于是韩致远便拎着自己的行李,陪他站在一旁,原本行李装车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在自己的行李上做个记号,免得到时候弄混了,但既然是每一个人都有行李,那么就算是谁不小心拿错了江宁的,最后总会剩下一个。

    然而看到最后,所有的行李都被拿光了,车上空空如也,很明显有人多拿了行李,只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的了。

    韩致远皱眉,有点动怒:“到底是谁拿了?”这种天气,又不是大冬天,天寒地冻的,一副铺盖已经足够了,显然是谁故意拿走了江宁的行李。

    江宁沉默了会,说:“算了。”

    他们来商队的时间这么短,只和一个人结下了梁子,那个人是谁,显而易见,倒不是江宁心甘情愿认栽,为人怯弱,想咽下这个哑巴亏,而是他们两人如果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和刘肆发生两次冲突,那么不管他们是否在理,都会惊动那些掌事,到时候就算沈振乐于见到这种事情,出手帮他们,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给李掌事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他们还想在商队混下去,就不能因小失大。

    但是就算江宁不说出口,韩致远也知道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是谁干的,他自然也知道其中的缘由,就算他打了刘肆那个煞笔一顿,也只能使得事态愈发糟糕。

    不,韩致远想,他根本不能见到刘肆那张脸,他怕自己克制不了冲动到时候一拳打上去,到时候就真的gaover了。

    所以韩致远努力转移自己的关注点,对江宁道:“我们先去找帐篷吧,你今晚跟我挤一挤。”

    江宁点头:“嗯,只能这样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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