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命里缺我啊 作者:璧坐玑驰

    第8节

    “多谢道长关心,我没死,可道长似乎身体无恙,竟不知沈道长要和我算的什么账。”

    “住口!”沈念星听他满口强词夺理,又急又气道:“你伤我,伤思辰,害得他飘零多年不得归,如今还有脸苟活于世!”

    “什么?”薛洛璃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旁不知所措的沈昭宁先开口了:“师尊,这位公子不是师尊和师叔的旧友吗?”

    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此言一出如同火上浇油。

    沈念星怒喝:“何来旧友!此人阴邪狡诈,是我,是思辰,是整个玄灵城的仇人!”

    “呵。沈道长也要替天行道?”薛洛璃歪头眨眨眼,少不更事的表情。

    “你不要作这迷惑之态!”沈念星厉声呵斥道:“一切皆是咎由自取,你把思辰害得如此凄惨,我若不替他讨个公道枉为掌门!”

    薛洛璃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沈道长又开始自不量力,当年也是这样的自不量力。为何凡人总是要不停的重复过错。”

    沈念星道:“轻狂!”

    薛洛璃双眸闪过一丝凶光,冷哼一声嘴角上扬,调转灵力右手直指噬血,指尖流动幽幽蓝光猛地回收,噬血应声跃起直飞回薛洛璃手中。

    沈念星注意力集中在薛洛璃身上,对脚下噬血并无防备,突如其来的力道将沈念星震得后退三步,一直守在身后的沈昭宁沈昭羽眼疾手快将其扶稳。

    沈念星防不胜防略显狼狈,怒火愈盛。

    “沈道长别这么看着我,修道之人脾气这么大可不好。”薛洛璃瞧着狼狈的不止他一人笑容越发灿烂。

    沈昭宁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却也算是共患难的人心存好感,不忍见双方争斗,出言劝解:“公子若有何误会不快,不妨与师尊平心静气的谈一谈,何苦呢?”

    薛洛璃道:“小朋友站一边去,别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沈念星冷声道:“没错,昭宁你带所有人站到一旁,不要卷进来。”

    话语间,薛洛璃突地一掌袭来,掌风杀气腾腾,沈念星刚吃过亏此时敏锐地闪过,那道灵力直接击中街角石桌砰的震天响后碎落一地。

    沈念星扭头怒斥一句卑鄙小人,薛洛璃语笑嫣然杀意不减,步步紧逼边打边说我本就是流氓小人比不得道长君子仙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沈念星飞身远离薛洛璃数步之距,立身念诀,长剑闻声出鞘,裹挟着如主人一般冰冷绝寒的剑气呼啸而去。

    薛洛璃利落召出噬血,泛着幽红凶光的冷剑阻击来者,两把名剑在空中随主人灵咒指引厮杀铿锵有声,连同周围几里的空气皆随着剑锋势转波动。

    薛洛璃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他今非昔比灵力剧增,沈念星不可能有所准备,此时猛地给他致命一击恰恰合适。

    眉眼皆是笑意,眼底却藏着凶光,薛洛璃正以元神敕灵力凝集杀他个措手不及,忽然原本言听计从运转顺畅的的灵力像退散的潮水般回流至身体各处,蛰伏起来。

    猛地失去主人控制的噬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来得极不是时候,薛洛璃倏地僵住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

    高手过招一丝差池便是致命一击,薛洛璃闪神一瞬间,沈念星指引剑势击落噬血凶光尽敛毫无生气,继而剑锋一转再次冲向薛洛璃命门而来!

    薛洛璃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乱惊惧,脑子一片混乱身体僵硬来不及闪躲,剑锋转眼已到跟前。

    突然一股强劲力道从左侧袭来,在薛洛璃反应之前将他带出几步远,下盘不稳两人一同摔倒在地。晃过神来时薛洛璃发现自己被揽在臂弯中,熟悉的兰花香让他慌乱的心神稍稍平和。

    “你……没事吧。”

    轻言细语依旧温润如月,那么剧烈的动作发丝衣衫仍然一丝不苟,堪称绝世独立仙人玉态,除了左胳膊上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液。

    “思辰!”

    “师叔!”

    颤抖嘶哑的声音,众人都慌了神,纷纷围了过来。

    ……

    薛洛璃整个人都懵了,大哥,你不要搞事情啊!

    沈念星下了死手,剑锋裹着十足灵力准备一击致命。沈思辰身法再快也只能刚好将薛洛璃推至安全区,自己躲闪差了半步,剑锋锐气在他手臂上死死划开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若非深谙玄灵城身法剑诀躲的灵巧,沈思辰今日可真是个冤枉鬼了。

    薛洛璃还没适应沈思辰的突然出现,呆呆的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沈思辰以为他受了惊吓,忍着左臂蚀骨疼痛,强装镇静不停唤他名字。

    沈思辰的声音细水长流般似从天边缓缓而来,薛洛璃被那刺眼的一片血红惊得回了魂,忽然间世界仿佛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想到方才从剑下侥幸捡回一条命,薛洛璃扭头死死瞪着那不长眼的家伙。

    沈念星误伤沈思辰,脑子思绪被愧疚填满,着急的要给沈思辰检查伤势不住地道歉。余光扫到一道恶毒视线,转头一看那罪魁祸首竟还敢瞪他,眉头紧锁就要再次出手。

    沈思辰见状顾不得疼痛伸出左臂作势拦他,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横在眼前沈念星霎时蔫了下去,连声问道何处不妥。

    沈思辰强忍着剧痛,血流不止使得他气息不足,勉强才能开口。

    “念星,现下不要和他动手,其他事我以后再和你说明。”

    虽然沈思辰与他说话之时永远都这么温柔,这么轻言细语,但这样虚弱地声音都快听不清,薛洛璃还是初次经历,心绪被那片片血红堵塞呼吸都困难。

    仿佛要绝命的声音拉回了薛洛璃的视线,他现在没工夫和沈念星算账,必须先救沈思辰。

    不能欠他,不能再欠他了。

    可这个人这样拼命的保护他,这一笔又该怎么还。

    薛洛璃拧紧眉头扶着沈思辰,他和沈思辰之间的恩恩怨怨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算清了。

    他和沈思辰之间的恩恩怨怨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算清了。

    沈念星对薛洛璃触碰沈思辰的那只手深恶痛绝,那嫌恶的表情仿佛共同呼吸一片空气都受到了玷污,偏生沈思辰竭力拦着他又不能发作。

    玄灵城弟子皆茫然相对,掌门要杀薛洛璃的心昭然若揭,师叔护着薛洛璃的意思也是司马昭之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掌门?”

    众人各怀心思不知所措时,传来一声惊喝。

    沈念星回首一看,几名身着茶色水衫,腰悬剑华玉佩的青年朝他们这处张望缓步行来。沈念星微微蹙眉,表明对这唤他之人没什么印象。

    来者隐约瞥见沈思辰左臂血迹,加快脚步朝沈念星行礼道:“沈掌门安好。我等乃剑华山庄弟子,方才庄主察觉结界有异,派我等出来巡查。不想竟是沈掌门驾到。”

    沈念星微微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沈思辰,道:“沈思辰道长受了重伤需即刻救治,你们带路。”

    剑华弟子虽是满心疑问,当今修真界能伤沈思辰者寥寥无几何至于狼狈至此,但沈念星面色冷若冰霜谁也不敢多言,连忙在前施术让出结界,引玄灵城一行人前往剑华山庄。

    匆匆赶到剑华山庄后,沈念星一方面让剑华弟子去通知白子溪,一方面直接让管家带路寻一处舒适之所替沈思辰治伤。

    沈念星并非第一次造访剑华山庄,虽喧宾夺主于理不合,但事从权宜也是无可奈何之策。深知沈念星与白子溪的关系,管家弟子不敢耽搁。

    将沈思辰小心扶至床上躺下,沈念星对薛洛璃在眼前晃悠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厉声让他立刻滚出去。沈思辰闻言回牵薛洛璃松开他的手,往怀中收了收眼底尽是忧虑。

    三人对峙十分尴尬,当着众弟子面沈念星只能无奈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对他出手、思辰,他站在这里我无法为你诊治。”

    薛洛璃也哼哼道:“道长要是再不快些止血包扎,成了冤死鬼可别找我。”

    本是好意全变了味,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念星恨意难忍飞了薛洛璃一记眼刀,一腔怨愤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

    明明着急忧虑的沈思辰听得薛洛璃胡说八道,油腔滑调,又忍不住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地就成了冤死鬼。”

    薛洛璃装作没听见,甩开沈思辰的手,闲庭信步走到屋子另一端桌边背对着他们坐下,不再关注这边情形。

    碍眼的人自动消失,沈念星求之不得不敢耽搁,命弟子取来止血良药包扎工具。解开沈思辰衣服一看,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还好,躲的及时,伤口看起来可怕却无性命之忧。”沈念星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幸亏沈思辰身法飘盈躲过了剑锋直面一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有些日子没见,念星修为更精进了。”沈思辰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得说话都透着风,仍不忘趁沈念星为他包扎之时打趣。

    沈念星因误伤他满腹愧悔,哪里经得起这般调笑,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又愧又羞道:“有些日子没见,思辰哪里学来的这样油腔滑调。”

    顿了顿,沈思辰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薛洛璃忽然打了个喷嚏震天响。玄灵城弟子们难得听见高洁稳重的师尊师叔如此打趣,忍不住扑哧不停偷笑起来。沈念星脸刷地一沉,眼神威严扫了众人一圈,便扶起沈思辰给他输送灵力疗伤。

    调笑归调笑,沈思辰虽然仙骨未伤但灵力受损不小,失血过多自愈能力不足,若不及时替他运灵调息,只怕要躺上一个月。

    此行本为剑华山庄祸事,谁想又添变故,沈念星心情难免郁结沉重。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步伐凌乱,薛洛璃与玄灵城弟子不约而同看着门。

    “师兄!”还没看到人便听到这娇娆带着急切的呼声,伴随着一阵阵丁零当啷珠翠撞击声,一道茶色身影冲了进来。

    径直到了床前,得见沈念星正全神贯注给沈思辰治伤才驻足。

    白子溪。

    薛洛璃转身看了一眼那道茶色背影,兴致缺缺。沈昭宁一行人规规矩矩向白子溪行了礼,后者见弟子们都在,需注重长辈仪态便收了有些慌乱的神情,微微点头环顾屋内,这才发现门边刚刚被她略过去的薛洛璃,挑眉。

    白子溪没见过薛洛璃,瞧他身上穿的也不是玄灵城弟子的服饰,便问道:“这是何人?”

    沈昭宁愣了半晌,仔细琢磨。

    师尊要杀他,可师叔要救他,眼下局面这问题着实难以回答。

    “这位公子……与弟子们有过一面之缘。”脑中过滤了无数个解释,沈昭宁最后决定了比较稳妥的一个。

    一面之缘?

    白子溪转过身去仔细看了看薛洛璃,后者对她的审视戒备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扬起了一抹轻蔑邪笑,令她极不舒服。

    薛洛璃未见白子溪时便已莫名心生不悦,此时见到真人用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与沈念星如出一辙。

    呵,不愧是师兄妹,真是一脉相承的讨厌。

    薛洛璃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她。白子溪被他的无礼轻慢激怒,正要开口教训,此时身后传来的动静及时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回身一看,沈念星已撤掌下榻轻舒一口气,沈思辰原本惨白如雪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星师兄!”白子溪迎上去,满脸急切道,“我听弟子们说辰师兄受了伤,急忙就赶来了。情形如何?”

    身后人仰马翻的动静惹得薛洛璃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侧着身子偷偷张望。

    沈念星道:“伤处阻塞已打通,血也止住,思辰根骨深厚,好好调息加之良药辅佐,应当无碍。”

    白子溪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伤了辰师兄!”

    沈念星目光黯然,满脸尽是悔恨自责。沈思辰离开玄灵城时未细说缘由,这段时间漂泊不知经历了何事,谁曾想再见面竟是生死一瞬。

    想着想着越发愤怒,真正该死之人仍轻描淡写死猪不怕烫模样,便怒目而视薛洛璃,恨不得将他身上烧出千疮百孔。

    白子溪与沈念星知之甚深,瞬间明白了师兄眼里的含义,更为戒备警惕薛洛璃,准备将其拿下。屋内一时剑拔弩张。

    ……

    “洛璃,过来。”沈思辰忽然扶着床沿坐了起来。

    ☆、第31章 恨爱交加三

    一句轻声呼唤,却让屋内所有人的精神受到污染。

    沈念星早前看他拼命救下薛洛璃已是大惑不解,此刻更是满脸不可置信,瞪大双眼视线在二人身上徘徊。

    玄灵城弟子平日里所见师叔虽然一贯的温柔和气却从未以此温情呢喃之声说话。白子溪不曾亲眼见过薛洛璃,但对当年之事也是恨之入骨,该不会这个“洛璃”便是那个薛洛璃?!

    薛洛璃反应更为直接,这个亲昵的称呼使让他右手本能的按上了噬血,可瞥到沈思辰那缠着厚厚绷带的胳膊,苍白的肌肤薄唇,他一股火气就硬生生憋了回去,嘴角抽筋。

    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的天人交战,面色青红交加,沈思辰忍不住轻笑:“洛璃。”

    “……哦。”

    这语气……

    薛洛璃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沈思辰语气太像凌澈他才会这样乖乖走过去的。

    沈思辰瞧薛洛璃不服气又无可奈何朝他挪过来的模样,像极了拖着尾巴的小狼崽。待他磨磨蹭蹭靠近床边,沈思辰索性伸手一扯薛洛璃袖子道:“师妹,这位是我的朋友,薛洛璃。”

    “什么?!”白子溪赫然而怒,盯着薛洛璃的眼神似要将他吞咽入腹,“辰师兄!这厮把你,把星师兄害得多惨,如何做得了你朋友!”

    沈思辰微微抬头,沈念星虽未言语眼中同样写满了疑惑不解心疼难挡,面色更添一层冷霜。

    沈思辰想到沈念星当初亦是历尽艰险,万般歉疚道:“许多事我未曾言明,是因为没想到会有今日这一遭。念星,待我复原后定会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与你听,总之请你,还有师妹,不要为难他。”

    白子溪记忆中的辰师兄永远是飘然独立淡然仙姿,从未有此哀求之状,就为了一个凶手?

    “念星,薛洛璃是奉白宗主凌宗主之命调查邕州渝州这几桩怪事,途中听闻剑华山庄出了事特地与我赶过来的。我曾承诺过保护他。”

    沈思辰精气不支,气息越发虚弱,难受得皱起眉头。

    沈念星心下不忍连声叹气,上前几步扶着沈思辰肩膀,道:“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养好身体,其他的等你见好了再提,既然牵涉到青溪居天宸殿,我保证不寻薛洛璃麻烦就是。”

    白子溪见沈念星表态,也道:“这人是和辰师兄一同来的,剑华山庄也将他视为贵客便是,辰师兄安心养伤。”

    沈念星白子溪态度见好,先前站在中间不知所措的玄灵城弟子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耐不住少年心□□头接耳起来。

    薛洛璃看这正人君子唱戏般的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怒从心头起忍不住道:“沈道长这话有趣,你保证不找我麻烦?我可没说不找你麻烦!”

    果然乖戾脾气嘴上半点不能吃亏,沈思辰头疼得更厉害了。

    眼见沈念星冷霜再起一副又要干仗的架势,连忙道:“我听闻剑华山庄突遭横祸,念星想必也是为了这事赶来的。你们先出去商议正事,留我一人休息便可。”

    沈念星自偶然撞见薛洛璃便怒火中烧,又逢沈思辰意外受伤众人皆是心慌意乱,此刻经他提醒才想起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缓过神来让沈思辰好好休息,似是多给薛洛璃一个眼神都会被玷污,头也不回与白子溪带着弟子们离开。

    沈昭宁他们好奇心不减,忍不住多看薛洛璃沈思辰几眼,却又不敢拂逆师尊的意思,一步三回头模样滑稽之极。

    等到所有人都走远了,院子外只剩下鸟语鱼跃声,薛洛璃动了动手,示意沈思辰可以放开他了。

    后者微微一笑稍一使劲往下拽,薛洛璃踉跄摔倒在床上。

    “你没事吧。”

    沈思辰手劲不小,薛洛璃面门直朝床上摔去,磕到了脑袋眼冒金星疼的嗷嗷叫。

    顾不上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薛洛璃爬起来就要闹,一看到沈思辰那双揉碎漫天星光,款款温柔直视他的眼睛,又努力把邪火憋了回去。

    “道长,信不过自己救人的本事?”薛洛璃想起之前他们分开的缘由,不自然地低头装作整理衣服的模样,躲避沈思辰的目光。

    “若对象是念星与你,我确无十足把握。”

    思及方才莫名其妙忽然间的手无缚鸡之力,薛洛璃也是一头雾水!平白欠了一个大人情。

    待到众人手忙脚乱将沈思辰扶至剑华山庄,他偷偷再试,灵力运转却是畅通无阻。

    这算什么?跟马儿吃草似的,灵力用得太久累了元神给他放个假?

    薛洛璃冷笑几声道:“你以为沈念星真这么大本事?伤我?刚刚只是意外。”

    沈思辰道:“这样的意外,一次就够了。”

    这样的惊慌失措,再也不要有第三次。

    薛洛璃真实的觉得沈思辰就是一位聊天终结者。

    他从来都不是仁善宽和之辈,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只是这世间待他好的唯有凌澈一人而已。

    即便他有了凌澈学了法术,拥有了保护自己保护在意之人的能力,曾经落在身上的拳脚棍棒,濒临死亡的恐惧不甘仍然是那样清晰。

    受的苦太多太多,因此学会了一分仇怨十分偿还;得到的好太少太少,也学会了一分甘甜十分回报。

    用凌澈的话说便是锱铢必较乖戾嚣张剑走偏锋鸡犬不宁。

    每次凌澈揉着他脑袋教训他的时候,薛洛璃总是一翻白眼假装听不见。他觉得现在的薛洛璃没什么不好,再没人敢欺负他,他有本钱潇洒任性,恣意妄为。

    虽然薛洛璃觉得他没什么不好,可摸着微不足道的良心而言,从头发丝到脚丫子他仔细琢磨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好的,能让沈思辰这样在修仙术士们眼中完美无垢的名士看上。

    这般莫名其妙的梦,他便是睡着了也做不了的。

    更重要的事,他们之前还是死对头而如今却对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想破脑袋他都想不明白。

    忽然想到雪凝对他说的话,因为长得好看救他一命……

    呃,莫非沈思辰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才……

    可他并不是今天才长这样一张脸,为何从前没有这般运势。

    沈思辰那句话说完,便见对方似乎陷入深深思考时不时皱眉撇嘴,不再看他。沈思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薛洛璃也没反应,令他忍俊不禁顺势揉揉后者脑袋,道:“又在想什么。”

    薛洛璃对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手本能的一掌推开,结果力道过猛牵扯沈思辰伤口,疼的他随即闷哼一声倒抽几口凉气,额上冒出细细冷汗。

    薛洛璃回过神来之后也是有些后悔,可对“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没什么印象,不论是他对旁人还是旁人对他,这使用频率都极低,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还是没说出口。

    沈思辰看出他的纠结,忍着疼痛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想你。”回答的很快,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薛洛璃没发觉这话中的暧昧。

    沈思辰没忍住由衷的发笑,打趣道:“此事难得。”

    “道长。”薛洛璃想不通,索性直截了当问个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因为好看?”

    仿佛被薛洛璃点中了笑穴,沈思辰嘴角上扬一直不减,道:“□□,空即是色。”

    薛洛璃道:“我怎么记得这话是秃驴们说的。”

    沈思辰道:“道理却都是一样的。”

    “那为何?”薛洛璃更加不解,他还有何吸引人的地方?

    啊呸!

    只一瞬薛洛璃便恼了起来呸个不停,和沈思辰呆的时间太长竟然妄自菲薄。该是臭道士有什么好的竟敢对他生出这等邪念。

    “嗯……”闻言沈思辰半晌没有回话,只静静盯着薛洛璃的眼睛,双眸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捉摸不透。那神情不像迁思回虑,深邃得像是要透过薛洛璃看到更深层。

    “不知所以,情有独钟?”

    薛洛璃歪头:“什么意思?简单点。”

    沈思辰道:“过去许多事,你忘了,我也忘了,不必细究。只消当下,我喜欢你,但不知你心意如何。”

    薛洛璃想了想,道:“当下?道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不过正如你所说,往事如烟一笔勾销我乐得逍遥,这次欠你人情我会还的。”

    他此话不咸不淡不痛不痒,不着边际悄然避过。

    沈思辰顿了顿,道:“来日方长,慢慢等。”

    两人共处一室久了,薛洛璃开始浑身燥热心里暗骂破烂山庄气流不通。如今沈思辰这一桩始料未及,来回行程许是要大受影响。

    薛洛璃嚷了几句他赶紧好起来不要耽误大家,便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忍不住转身,果不其然沈思辰撑着床沿,眸含柔水星河般望着他。

    “道长,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态度为何大变。不过,你是世上除了凌澈以外,唯一对我好的。我会把你视作特别的。除此之外没别的,也不会再有。”

    一扇雕花镂门阻绝了内外两方世界,庭院里草长莺飞落花流水,雅室内感怀惆怅独自忧伤。

    几日发生的事如流星连环,麻烦接踵而至令薛洛璃措手不及。

    他向来杀伐决断恩怨分明,遇上沈思辰这般绵言细语之人却罕见的不知如何处置。

    偏生又没有耐心去抽丝剥茧,更无从下手探究这许多缘由,索性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钟,躲得一日是一日。

    剑华山庄与九霄楼天宸殿相较,多了些人间烟火气。弟子们得了白子溪的吩咐,明了薛洛璃是与沈思辰一道而来的客人,看到他在山庄内上蹿下跳也忍着不适,彬彬有礼好言相劝。

    薛洛璃本无意惹事,只是懒得与这些正道名门人士打交道。本想去寻沈念星白子溪又不认路,在这山庄内兜兜转转好半天都寻不到方向,反而招来路过弟子掩面而笑。

    气恼羞愤之下,只能拽起一旁扫地老翁凶巴巴的吼着让他带路。

    剑华山庄藏于市井城镇间,少了钟灵毓秀仙气。楼宇陈设古色古香,山庄内四处可见百花斗艳,以茶花最盛,檀柱高阁石屏窗沿尽是雕镂栩栩如生的茶花。

    薛洛璃总以为天宸殿的花饰已经多得令人发指,没想到剑华山庄的茶花更是多的惨绝人寰,随便一阵微风掠过扬起的花香都能将他淹没不知所措。

    剑华山庄虚有其表,剑花山庄倒是名正言顺。

    女人当家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推推搡搡到了一处精致高楼,庭院开阔花草繁盛,薛洛璃数了数光是庭院内便站了八名守卫,大约正是这了。

    右手一挥让老翁赶紧走,薛洛璃俯身拽了一根繁花似锦中格格不入的狗尾巴草。

    守卫察觉有人闯入,倏地警惕戒备,定睛一看原是一名年轻公子叼着草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来者何人。”

    明知故问。

    “沈道长在里面不?叫他出来,或者我进去。”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公子稍等,容弟子进去通报。”

    说着便眼神示意其他几人,自己转身朝屋内走去。薛洛璃望着那人背影,噗地将口中杂草吐掉,嘴角一扬提气跃起,一个轻点将将落在那弟子身边,左掌直接呼上那人面门顺势往后一扫,只闻身后一阵碰撞摔倒咿呀惊呼声,笑眯眯小跑进屋。

    室内点着草木花香,月白色窗纱透着日光。角落里摆着含苞待放的茶花,窗沿柱栏皆是茶花图样,连宫灯都是花苞形状,土得掉渣。

    白子溪沈念星并坐堂上太师椅,目无表情看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剑华玄灵弟子们皆站在堂下,执剑而立,场面有些尴尬。

    相对于正堂的冰霜冷雪,薛洛璃这厢简直艳阳高照,如同支了一张暖阳结界。

    笑容满面摸到离沈念星最近的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右手支着脑袋一副乖巧小弟弟的模样抬头看向沈念星,丝毫不惧后者寒冰眼刀。

    比大眼瞪小眼啊,他是不会输的。

    四目相对视线交战,几个回合过后沈念星有些吃不消这□□裸的眼神,率先败下阵来。

    “你倒是敢独闯茶香苑,认准了我不敢杀你吗?”

    ☆、第32章 扑朔迷离

    茶、茶香苑?

    薛洛璃听到这土得抖灰的名儿,先是惊讶于俗气随即敏捷地反唇相讥,恍然大悟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去把沈思辰拉来。”

    接着作势就要起身。

    沈念星经不得他言语挑衅,又不忍再让沈思辰劳心费力,左右为难,薛洛璃看他吃瘪气恼却只能怒目瞪他的样子心里乐得打滚。

    两人暗暗较劲落在白子溪眼里,一边心疼师兄忍辱负重一边越发瞧不起薛洛璃,冷哼道:“辰师兄所言,阁下是前来相助我剑华山庄,怎地如此放肆,是否太过失礼了。凌宗主对门中弟子都是这般放纵?”

    她措辞谨慎有礼,声音泠冽平静,却是把凌澈天宸殿也骂进去。薛洛璃不再和沈念星做眼神打斗,转而投向白子溪,眯起杏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精光。

    “凌澈出身名门教养是好,连待我这样的流氓无赖也温和有礼,比不得庄主凶悍。这次回去我一定和凌澈好好说说,让他来同庄主学一学这狗眼看人摆架子的本事。”

    “放肆!”白子溪娇喝一声,薛洛璃眼中杀意她看得分明,可他脸上却挂着极不相称的纯真笑靥。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要顾及沈思辰,一时竟不好发作。

    沈念星冷笑道:“薛洛璃,你莫不是专程来剑华山庄挑衅的。”

    薛洛璃道:“道长莫不是专程来这杀我的。”

    沈念星沈思辰师承一脉,学的是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耍起嘴皮子全不是薛洛璃的对手。

    “若不是,道长何必死死纠缠。天热吃个西瓜消消火,再谈一谈你们剑华山庄发生的事。”

    薛洛璃除魔卫道护持正界,实在超越了沈念星的识别范畴,免不了仍是犹豫怀疑,若凌澈真能管束得了薛洛璃,哪还会有当年之事。

    薛洛璃继续道:“沈道长,似乎在天宸殿盛宴之时便已察觉了修真界异动。”

    沈念星心中一动:“原来那日你在。”

    “比不得沈道长仙人贵重,我这般上不得台面只好躲在后堂纳凉。”

    薛洛璃随便一句话落在沈念星耳里皆有含酸带醋冷嘲热讽的意味,根本不屑与他多说。

    “道长如何知晓,修真界出了大事?”

    “本能。匡扶正道除魔降妖者之本能,岂是你能体会。”

    薛洛璃哂笑:“是是是,道长厉害,道长高明,道长不妨说说这到底是谁在捣鬼?”

    沈念星思及方才沈思辰之言,他们成行本是专为那几桩邪事,途中听闻剑华山庄之事改道而来。如此那便是猜到了这些事互有关联查到了什么。

    薛洛璃虽靠不住,沈思辰的稳重细心他却是放心的。

    沈念星忍着不适,干巴巴道:“尚未可知,你有何见解。”

    薛洛璃道:“我们转道颍川之前,还有另一个门派发生了类似事故。”

    “什么?!”

    薛洛璃此言一出,沈念星白子溪均是大吃一惊,修仙界各门派之间虽未见得真如表面一般铁板一块,至少大事消息向来互通,可此事他们却一无所知。

    “是哪家仙友同遭此祸?”

    “呵呵。”薛洛璃笑而不语,一个劲晃腿。

    白子溪勉强捏出一张婉容笑脸,道:“请阁下赐教,解我等之惑。”

    “不客气。”薛洛璃点点头,“不说。”

    沈念星不悦,堂下这死猪不怕烫的祸害越发蹬鼻子上脸。

    “沈念星别瞪我,道长已然承诺不泄他门绝密,我总不好打他的脸。”

    白子溪沈念星交换眼神,微微点头了然他口中提的“道长”是沈思辰,如他所言便不好刨根问底。

    沈念星道:“那发现了何处不妥,可否说说。”

    薛洛璃笑道:“道长算盘打得啪啪响,我们既然是相谈相商,总该有来有往吧。我怎么觉着像是被审的犯人呢?庄主不妨先说说剑华山庄的事,说不定只是庄主霉运当头,与我们这边遇到的无关呢。”

    他这话着实不客气。说到底白子溪并未真正招惹过薛洛璃,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邪火,烧得他心焦火燎嘴里吐出的粗俗之语全无法入耳。

    白子溪气得紧握粉拳指骨嘎吱作响,此人在两派弟子面前全不给她半分颜面。一众弟子耳聪目明识得这三人间火药味重,纷纷扭头垂首,装作专注别处的样子。这般掩耳盗铃之姿更让白子溪又愤怒又窘迫。

    沈念星知她难堪,不忍心再让师妹继续受气,不得不接过话头将剑华山庄之事娓娓道来。

    距离颍川百里外的冥越山曾遭妖邪侵扰,山下村民轻者痴傻重者丧命。白子溪自掌家以来颍川方圆数百里一贯平安无事,虽说高枕无忧但难有成就。

    冥越山兴风作浪妖邪非比寻常,修真界百年太平盛世,许多术士修行再好少了实战经验也是无趣。因此当村民上门求救时,白子溪一方面考虑趁此机会立威扬名,一方面也让庄内弟子长见识,毫不犹豫应下这趟,点齐门下精英优苗,只留少数弟子管家留守山庄,次日便离开颍川前往冥越山。

    白子溪一行到达之前,已有不少散客术士闻声而来。此妖邪靠吸取天地及生人灵气成长,妖法不弱反将这些散客术士都困在邪阵中冲不出迷雾。

    此时白子溪正好赶到,率弟子们外围破阵。不仅解了村民之困,还救了这些术士,顿生济世扶弱除魔卫道的自豪感,总算不辱没剑华山庄百年威名。

    本是兴奋自傲载誉而归,推开门的一刹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整个山庄竟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撞入眼中的红色让白子溪毫无防备,情绪落差如从九霄云河坠入深渊炼狱。

    剑华山庄坐落于市井中,没想到这一点竟帮了大忙。虽山庄内弟子无一幸免,周围打更起夜的几位颍川百姓却目睹了经过。白子溪这才知道,他们前脚刚离开颍川,当夜剑华山庄就出了血案。

    薛洛璃怀疑道:“刚刚在大道口就被你们的结界拦住了,普通百姓怎么可能进得来。”

    白子溪道:“之前担心打扰城中百姓生活劳作,不便断道设卡。那层结界是出事之后暂时加上的,以防再生不测。”

    薛洛璃点点头:“与颍川百姓相比,自然是剑华山庄安全更重要,不愧是百年修仙名门。”

    堂下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出言道:“庄主也是好意,怕剑华山庄再逢祸事,连累无辜百姓罢了,你怎么如此无礼!”

    薛洛璃道:“像我一样撞上结界弹出十步远也是庄主的好意。”

    此言一出剑华弟子勃然变色,人人皆恨不能上前来与薛洛璃理论。玄灵弟子往日闭门修道,极少有机会离开玄灵城,若有仙门名士前来拜访也是彬彬有礼温恭自虚,何时见过薛洛璃这般伶牙俐齿。

    比起剑华弟子克己复礼,他们反倒单纯直率,一旁看了这许久唇枪舌剑,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紧接着如传染一般哄堂大笑。

    偌大厅堂内,气氛对峙之时一阵哄笑极其失礼,沈念星皱眉狠狠扫了玄灵弟子一眼,众人看到掌门似沉湖寒霜的眼神,吓得即刻闭嘴噤声。

    薛洛璃笑道:“哎呀幸好我不是道长弟子,不然连笑都不许了。”

    沈念星冷声道:“与你无关。你想知道的我已告知,可有什么想法。”

    薛洛璃身子往下挪了挪,瘫在椅子上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着沈念星,摇摇头道:“不愧是同门师兄弟,我还嫌沈思辰道长无趣,说上十句便无话可说,沈念星道长更是高山绝草,说一句话就能累死。”

    沈念星道:“除了废话,你无话可说?”

    白子溪冷哼几声道:“若无高见,阁下可随我弟子下去休息。折腾一天,阁下应当也累了。”

    薛洛璃道:“我自然有话,你们倒是话没说完。不是有人目睹了经过?具体说说。”

    白子溪犹豫不决看向沈念星,后者思忖片刻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直说。

    “当时正有打更人经过后院小道,隐约听到山庄高墙内有重重惨叫声,上空似有幽光频现,打更人惊惧心慌立时拔腿便跑了。”

    薛洛璃道:“还有没有什么更有用的?”

    白子溪咬着下唇拧紧秀眉,手指不自觉拨弄衣摆,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左右掂量权衡利弊后,半晌才犹豫道:“有道角住户提到,当夜曾看到一名剑华弟子衣衫染血,沿着街道信步闲游。那人说他所见弟子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又是深夜见血不敢多看以免招致血光之灾,速速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又是祸起萧墙。

    一位剑华弟子心思灵活,见庄主犹豫不便开口,便擅自接过话。薛洛璃仔细一瞧,正是他与沈念星纠缠不休间前来查探的弟子。

    “虽城中有百姓言之凿凿,然而我等回庄查验罹难同门人数并未有差。至于跟着庄主出城的弟子们也是同进同出,绝无可能返程行凶。向来若不是大爷老眼昏花看错,便是凶手乔装打扮作剑华弟子模样,蒙混过关。”

    薛洛璃道:“剑华山庄的弟子穿得跟花孔雀似的,谁会认错。”

    “…………”

    沈念星道:“那么只有后一种可能。”

    ☆、第33章 怨憎会一

    沈念星道:“那便只有后一种。”

    若是后一种可能,就不是后院起火。

    邕州渝州与九霄楼,至此这三件命案,皆大同小异,源于门下弟子不知何故失了心神着了邪道,乃至性情大变法力大增同门相残。目前看最大的可能大约是走火入魔。

    如此说来,剑华山庄一事倒成了孤案。

    薛洛璃本想一探剑华弟子尸体,可已经下葬无从细细查验,只能从目击人证言管中窥豹。终究不能如愿仿佛有猫爪子在他心上挠,事件盘根错节无从下手让薛洛璃心痒烦躁,不死心又继续问。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

    白子溪想了想,道:“当夜那人提到远方传来了一阵轻微却好听的声音,但很快便听不真切。许是听错了。”

    “什么声音?”薛洛璃目光一亮。

    “不知。”白子溪摇摇头,“我曾派弟子寻来这城中所有管弦丝竹乐,他皆道非也。先说是平生从未听过的声音,又道许是夜里迷迷糊糊听岔了。故而未有结果。”

    不合常理处甚多,薛洛璃心中疑窦丛生,颍川地处通商要塞,虽不如江南锦绣繁华仍富庶喧闹,少不了声色犬马歌舞升平。有什么是颖川人少有耳闻的?

    沈念星见薛洛璃表情变得凝重严肃,目光漂移双唇微抿像是在克制言语,忍不住问道:“所有事均已一一道出,可是有什么发现?”

    “啊,没有。”

    “……”

    薛洛璃信口雌黄口出狂言惯了,沈念星一时竟分辩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脸色冷了下来双目含霜,厅堂内霎时噤若寒蝉如冰霜寒窖,连白子溪都有些发怵,更别提剑华玄灵弟子。

    偏生罪魁祸首还一副朝气蓬勃笑容可掬的模样,悠然自得起身伸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叹息声。

    “道长不要着急嘛,等我回去和沈思辰道长说说,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道长若是真心急了,不妨和你的小师妹去磨个豆腐,”

    “放肆!”一声巨响在鸦雀无声的内堂里如石破天惊,激起阵阵回音。

    沈念星重掌拍案怒目横眉,倏地站起执拂尘直指薛洛璃,道:“薛洛璃,你最好离思辰远一点,若再敢骚扰伤害,我定会将你立斩剑下!”

    薛洛璃作震惊捂嘴样道:“天呐,道长不是允诺他绝不伤我吗?原来修道之人也是满口谎言,啧啧。”

    白子溪也起身上前一步,站在沈念星身后娇声道:“正如师兄所说。阁下是我剑华山庄的客人,我自会以礼相待,辰师兄更是贵客,若有人胆敢在我山庄内生事,绝不放过!”

    薛洛璃摇摇手指:“啧啧,好可怕的架势,只是想回房睡觉而已,被沈思辰拖着跑了几天,不会我去找他睡觉都不行吧。”

    他还在天宸殿时经常和凌澈在一张床上滚来滚去,即便与沈思辰重逢后同塌而眠亦是常事。薛洛璃只当是陈述事实,并无其他想法,可落在堂内众人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白子溪沈念星一脸岂有此理愤怒震惊,玄灵弟子全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

    白子溪僵着脸,硬生生挤出声音道:“剑华山庄虽是寒门小户,客房倒是足够的,断不会委屈阁下。”

    说罢便指了一名弟子,交代他安置薛洛璃,不得怠慢。沈念星见状,也让沈昭宁一众玄灵弟子跟着回各自客房,小憩修整。

    薛洛璃看这两人明明恨的牙痒痒,却不得不把自己当宾客以礼相待的憋屈模样,暗爽不止,冲沈念星挤眉弄眼一番吹着口哨离开了。

    待所有弟子都走远了,原本乌泱泱的厅堂内如洪水退去,静谧空旷,剩白子溪沈念星两人各怀心事却只为一人。

    朱台上的檀香燃尽,最后一丝缭绕烟云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散去,沈念星终发出一声叹息撕裂这场凝固的沉静。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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