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命里缺我啊 作者:璧坐玑驰

    第5节

    沈思辰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旷野中奔跑,突然一道惊天雷打在他身上,从骨骼到血肉无一不疼可意识却偏偏清醒的无法忽略这些痛楚。

    这一切都太突然,他很快联想到七仙节。到底还是太匪夷所思难以置信,非他平生所学可解释,薛洛璃损招太多沈思辰也担心这又是他脑子一热想出来耍他的把戏。

    试探道:“薛洛璃,你存的是何样心思?”

    “思辰……喜欢你……喜欢……”薛洛璃带着隐隐桂花香的灼热气息打在沈思辰脸上,不停的重复着喜欢,又突然抽泣委屈道,“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恨我?”

    “我没有!”

    沈思辰明知薛洛璃此刻状态不对却还是本能的辩解。

    到底谁欠谁更多,谁更该恨谁,沈思辰也算不清楚。

    听到沈思辰急切的否认,薛洛璃似乎舒坦了一些,不住的说着那就好,那就好。看他像是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沈思辰刚想继续与他谈话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原本挂在他身上的两条手臂悄然收了回去,眼里的迷茫柔情渐渐散去,一抹熟悉的阴狠凶光重新闪现。

    “……好……好个不长眼的敢动你薛祖宗!”

    怀中身影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站起,薛洛璃眼神清明眼角眦裂,嘴角露出一丝残忍邪笑。双手交叠,指尖随着念诀变换手势,周身汇聚起一股气流,噬血剑身已泛冷光随时等候主人召唤。

    倏忽薛洛璃睁眼飞手,瞳孔收缩几束白光飞了出去如同一道阵网圈住了前方的什么东西。沈思辰在薛洛璃飞身出去的那一瞬间便意识到他们遭了邪魔,趁薛洛璃施术之际在屋子里布下结界以防不测,持剑而立站在薛洛璃身旁。

    一个影子若隐若现被那几道白光困住,似乎动弹不得,吱呀声越来越清晰。薛洛璃冷哼一声,调转更强灵力压制那道企图挣脱的身影,猛地握拳收紧十指。

    只听到一身凄厉的叫声,烟雾渐渐散去,地上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形。沈思辰与薛洛璃对视一眼,稍微靠近了察看。

    “呵,还真是个‘仙女’。”

    两人一看,一张惨白小脸媚眼朱唇,泣下沾襟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们,战战兢兢道:“仙君饶命。”

    沈思辰不伤老弱妇孺有些犹豫,可薛洛璃不吃这套,恶狠狠晃着噬血让她把话说清,所为七仙节传说是否也是她捣的鬼。

    被这一人一剑的杀气惊的不敢再造次,只得老老实实交代来历。

    原来是城西一棵柳树百年成精,奈何茂城日月光华既非上乘,也没有仙山灵水,修为不足。一次机缘巧合,柳树精找到了摄人魂魄吸人精气以提升修为的法子。

    借着七仙节的便利,柳树精通过善男信女留下的发丝从中寻找魂魄相合精气精纯之人。子丑交界乃凡人阳气最弱,魂魄最轻易离体之时,柳树精趁机夺去选中之人一魂一魄,控制其意识,才会出现一夜之间孝子不顾父母小姐一见钟情所谓佳话。

    可人有三魂七魄,若无柳树精邪术控制,少了这一魂一魄人实则已经疯癫痴傻。

    薛洛璃道:“这么说,要不是老子警惕,这时候已经被你叼走魂魄了?”

    柳树精手足无措连连摇头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仙君。仙君元神魂魄至纯至精,岂是我能沾染的。”

    她一口一个仙君听的薛洛璃捧腹大笑,沈思辰正色道他不过是一普通修道者。

    她也真是倒霉,在金堤旁寻找今年猎物时,被那发丝上沾染的气息所吸引,心下一动原以为是个大肥鸡。没想到循迹而去趴在他身上摄魂夺魄时,身下之人元神迸发出一股强大仙灵至纯至柔如同触角缠住她,差点反被吞噬。

    柳树精饮泣吞声讨饶:“二位仙君,饶了我这次吧。同为修行,我虽走了偏道,到底不曾伤人性命,也成就了诸多良缘。烦请仙君绕我一命。”

    她气若游丝,诚惶诚恐的告饶,听起来也算情有可原有理有据,沈思辰至善宽宏,本能的怜爱弱势,心下犯了难。

    ☆、第18章 隐世秘辛

    薛洛璃瞧沈思辰那样知道他心软的毛病又犯了,拉着衣袖把他拽到身后,斥声道:“吹牛的本事倒是不错。茂城距金陵广陵不过几百里,你只不过是害怕,真闹出了人命会引得修真术士前来收服你罢了。你这计策,现在一没死人,二靠七仙节这个幌子藏得好好的,如果今天不是撞到你爷爷头上,靠这个法子修个百来年说不定你就飞升成仙咯。”

    他这话连蒙带猜竟堪堪说中,柳树精看出薛洛璃不是个轻易放过的主,急的泪如雨下。

    “仙君高居瑶台银阙,不知我等修行艰难苦楚,求仙君撤手放我一回。”

    沈思辰摇头道:“他与我都只是普通修真术士而已。”

    “这不可能!”柳树精目瞪口呆厉声道,“他那元神明明就是……”

    “你给老子闭嘴!”薛洛璃打断他们越扯越远的废话,“老子有话问你。你刚刚说,吸人魂魄也是修行捷径?只在夜晚?”

    柳树精瞧他正经与她论起其中道理来,以为事有转机连忙回应:“自然不是谁都可成的,否则六界岂不大乱?须天时地利人和,有法可依,方能成事。”

    此刻柳树精被困在薛洛璃阵中,加之沈思辰布下结界万无一失。听闻她这番话,沈思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床沿上,若有所思。

    柳树精见薛洛璃仍是一脸戏谑眼中阴狠未减,转而向沈思辰求救,这个道士面相柔和看上去倒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道长,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已知错今后万不敢再行此道,求道长绕我一命。”

    她哭得撕心裂肺,沈思辰心生不忍便与薛洛璃商量,她毕竟没有伤人性命,此番给个教训能从此引她向善也是福德一件不如由得她去。

    薛洛璃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容易心软的蠢道士,道:“她找老子的晦气,还一个劲的狡辩,呵呵。”

    还让他千娇百媚柔情似水的在沈思辰面前丢人现眼!

    薛洛璃注视着沈思辰,却是瞳孔微缩手势一转如疾风骤雨般,圈住柳树精的几道灵力迸发出更明亮的白光更强大的气场。

    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喊,柳树精元神尽碎散落幽深蓝点,风一吹便散了。

    屋内外又重归平静,两人而已。

    沈思辰静静地看着那刚刚还与他们说话的柳树精消失在薛洛璃指尖。虽有些惋惜,只能道因果循环,邪门左道不可取,自食恶果。

    “薛洛璃,其实放过她未尝不可,应当讲讲道理。”撤回结界,虽是批评话语然声音温柔不带丝毫责难。

    薛洛璃笑道:“我讲道理啊,只讲我认准的道理。”

    “道长你不也一样,只讲你认准的天道纲常,谁也劝不动。”

    “就像我们,你从一开始认准了我是邪你是正,势不两立,所以直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

    “道长,我们其实很像。”

    半夜折腾,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两人把踢翻的凳子桌子重新摆好,躺回床上休息却是谁都睡不着了。

    心中有事神志清明。沈思辰想着柳树精,薛洛璃想着沈思辰。

    刚才被撕扯着魂魄,灵力外流的瞬间,他意识尚存。和沈思辰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他都记得。现下一切归于平静,安静得只听得见沈思辰和他的呼吸声。

    说出口的那句思辰,喜欢你……

    沈思辰说,不恨……

    鼻尖相碰,呼吸的尽是沈思辰清冷兰香气息……

    还有挂在他身上的时候,被温言轻声安抚的那种心安……

    生平从未得到却又莫名熟悉的避风港……

    猛地意识到他竟然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事,薛洛璃羞的脸上如同被火烧过一般绯红一片。气极了这般不争气的样子,这样乖乖的就要察觉起沈思辰的好?

    越想越气,狠踹了一脚空气。

    沈思辰察觉到背后的动静,问道:“怎么了?身体有异?”

    “不要你管!睡觉!”

    次日薛洛璃主动提出了御剑飞行,尽快到达九霄楼。沈思辰惊讶于他一夜之间乖乖听话,不再和他对着干,对于这样的好事自是欣然接受。

    薛洛璃发现只要自己一看到沈思辰的脸,就会想到那一夜的他两人的气息交融,那个芳兰竟体的人温柔细语说的话。

    一想到这些,他整个人就会陷入胡思乱想中,不知是害羞还是恼怒,从脸颊到脑子都热的发胀。

    再这样折磨下去他就要变成一个火球直接爆炸。

    薛洛璃已经没有心情找沈思辰麻烦,还不如早日赶到九霄楼做正经事,说不定能转移注意力。

    ……

    宛陵九霄楼隐于深山密林中,山势险峻灵兽诸多,层层瘴气结界笼罩,真如九霄云天一般避世仙居。

    薛洛璃沈思辰依着白修羽指点的路径到了九霄楼。楼中弟子等来了天宸殿青溪居的回音,连忙将二人引入主阁。历经这场巨变,九霄楼弟子难免心有余悸,一路上零零碎碎的与薛洛璃沈思辰说着他们当时所见。

    主阁里,九霄楼长老已等候多时。

    髯须飘飘,鸾姿凤态,面色沉稳庄重,俨然一个修行有成的隐世高人。九霄楼长老看到薛洛璃沈思辰两人进门时,神情微微一变。薛洛璃没有报上姓名,只说是天宸殿弟子。

    对天宸殿只派了这一名名不见经传年轻弟子前来,九霄楼心中有些不满。可当沈思辰报上身家姓名时,很快便将这一丝不快扔之脑后。

    没想到凌澈白修羽竟然能把沈思辰拉出来,对于这个天赐仙缘瑶林琼树的修真界翘楚,就算是不常与修真界打交道独来独往的九霄楼也是久仰大名,

    对于这种修真名门之间寒暄客套互相吹捧薛洛璃向来是不胜其烦,横□□两人之间生硬地打断,薛洛璃甜甜笑道:“长老,贵派折损弟子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吧。”

    此举实在是不雅之极失礼之极,沈思辰在薛洛璃身后伸手戳了戳他腰窝,提醒他不可放肆。

    长老先是被他突然闪入的笑脸一震,到底是清风峻节宗派泰山,并没有计较薛洛璃的失礼狂妄,反而称道他年纪虽轻却正义凛然有浑金璞玉之姿。

    九霄楼受伤弟子均养在各自弟子居所,长老一边引着沈思辰二人前往察看伤情,一边对二人说明事情来龙去脉起因缘由。

    不出所料,九霄楼此次祸劫根源也是一名年轻弟子。

    修真界名门向来最重敬上扶下长幼礼教,九霄楼这等贞高绝俗的隐世门派更甚,因此师兄弟间称得上其乐融融兄友弟恭。

    这名弟子入门虽晚倒也用心谦卑,循规蹈矩,只是资质平平平日里并不突出。

    一日九重楼长老给弟子们授课完毕后,便让他们自行修习试炼,那弟子与其师兄切磋中落败下盘不稳不小心摔了一道,周围弟子见状赶紧去扶。

    也不知这名弟子哪里来的邪火,竟然与那位师兄吵的面红耳赤,甚至还出手狠抓了对面一把,在颈脖上留下骇人的五道血痕。长老们闻讯赶来,将众人斥责了一番,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九霄楼多年未出现同门弟子赤目相对的场面,楼主当即将那弟子罚入后院柴房三个月,每日挑水劳作自省。

    弟子私下动粗虽坏了门派规矩,到底不是大事,众弟子议论几句也就当这事过去了。谁知他从此仇恨根植于心中,后院无人反倒便于他行事,潜入九霄楼的藏书阁铤而走险偷学禁术。终有一日,趁着夜黑风高,众弟子入睡之际,疯狂报复大开杀戒。九霄楼楼主为护持众人与那弟子正面撕斗也受了伤,那人伤势更重,虽没能将他力斩于剑下想来即使逃走了也断无生机。

    谈及这场劫数,那长老不停叹惋孽徒生祸。

    沈思辰仔细听着每一处细节,想与薛洛璃交换想法,却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眼直勾勾盯着庭院,只得试探道:“贵派藏书阁可是任意弟子都可进入?”

    长老点点头,道:“只要是根基已稳的九霄楼弟子均可进入藏书阁修习。”

    “那记载了左道禁术的书籍也是任何弟子均可接触?”

    “自然不是。常言道知己知彼,那卷册其实是本门历任楼主将镇狩除魔中所遇邪魔鬼魅者,修持外道者所见所闻记载流传,只有修行有成根基深厚的楼主和长老才可查阅,仅仅为了抵御邪祟,不至于着了左道而不自知。虽然他如何拿到尚不得而知,我们事后翻查那孽徒的卧房,发现了藏在卧具里的卷册,想来不会有差。”

    沈思辰想了想,又道:“这旁门左道当真如此厉害?一籍籍无名弟子都可伤了九霄楼楼主。”

    长老道:“也是巧了,当日楼主还在闭关修行。谁想这孽徒趁夜行凶,楼主不得不勉强提前出关,这才受了伤。”

    “巧合对巧合,真是太有趣了。”冷不丁,薛洛璃插了一句。

    长老心生不悦:“公子说何事有趣?”

    薛洛璃指了指院子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桂树,道:“这么好的桂树,采来做桂花酿一定很好吃,嘻嘻。”

    长老看这少年眉眼灵动心性却略显轻浮,不便与他多做计较。转而对沈思辰说到请先去察看九霄楼弟子问询交谈,待晚些时候再引他二人与楼主见面。

    ☆、第19章 心绪不宁

    那一夜受伤弟子均在各自住所休养生息,多日来由楼中弟子轮流照料,经此一乱众人虽然难免心悸,倒是更团结一心。

    受伤弟子都得到悉心照料灵丹妙药,故而三人前去查看时,发现伤口看上去虽骇人,其实伤势剑痕已无大碍。

    弟子们尽管还是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对沈思辰薛洛璃还是礼数周全有问必答,所见所闻与天宸殿青溪居了解的讯息及长老所言并无出入。

    沈思辰细心聆听着,脑中忽然飘过了茂城那一夜仿佛历历在目,心下一动,便伸手去探这弟子仙骨。

    指尖不断挪动许久稍稍松了一口气,原先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虽说这弟子灵力运转稍显滞塞,但三魂七魄尚在元神未损。

    这么一路察看过去,探访到女弟子时却遇到了麻烦。

    九霄楼男女弟子并无大防,均自小在山野中放养着长大,无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羞涩内敛。

    那女弟子似乎从未见过沈思辰这般冰魂雪魄俊秀高洁之人,自他们进门起就一直含笑盯着沈思辰,目光火热大胆黏腻纠缠,弄的他一时不知该把视线放在何处。

    薛洛璃看着沈思辰这副面对眉目传情秋波乱飞就招架不住的倒霉样子,无名火起堵得慌,朝那女弟子晃了晃手,笑眯眯道:“大姐,别光顾着勾引道长啊,我也有话想请教大姐。”

    听不得他轻佻粗鄙之语,沈思辰忍不住道:“不可胡言乱语。”

    “道长风姿卓越,一时情不自已,见笑了。”那名女弟子倒是个放得开的,虽面露羞涩仍不忘本分,“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不解,尽管问。”

    “据说大姐和那家伙关系亲厚,怎么也被他搞成这样?”薛洛璃仿沈思辰去探她仙骨,不久指尖微颤眉头渐紧。

    这女弟子除了外伤还加之灵力微弱,元神似有涣散迹象。

    那弟子以为薛洛璃疑心她,长老沈思辰均在场让她如此自处,于是急忙自证清白:“我虽与他亲厚,可这九霄楼师兄弟之间何人不亲厚?他平日里待人也是谦卑有礼和顺憨厚,谁能想到竟包藏祸心。”

    长老在一旁也出言解释道:“我楼中弟子人人融洽,确不能因此而疑心她有不妥。”

    他不过一句鱼钩钓上来这么多不知所谓虾蟹。薛洛璃懒得纠缠,便自然做出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连连撒娇抱歉并没有多疑的意思。他长相讨喜年纪又小,虽然说话不中听,长老也不把他的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十余名受伤弟子均一一查验过,两人各自有所发现有所思量,沈思辰与长老商议此刻尚机缘未熟,待见到楼主后,再详陈心中疑虑。

    薛洛璃亦正色表明,凌澈白修羽已应请求私下寻找那名叛楼出逃弟子,务必生见人死见尸。

    长老听闻薛洛璃沈思辰短短时间竟就有了眉目思量,自然感激他们的道义相助,当下便安排二人起居,商定明日引他们去见楼主。

    ……

    终于不用再和沈思辰挤一张床,虽然还是同在屋檐下。

    九霄楼弟子没走远客房的椅子还没坐热,薛洛璃突然走了出去,沈思辰唤他也不理人。猜想他发现了什么,沈思辰放下手中忙活紧紧跟上。

    结果薛洛璃绕了几道回廊,又回到了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个庭院,直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托腮,开始百无聊赖的盯着蜜蜂采蜜,鸟蝶纷飞。

    “……这株桂花有何不妥?”沈思辰抱着一丝希望。

    “不是说了吗?看上去很好吃。”薛洛璃仿佛奸计得逞了一般,笑得贼兮兮,“只是看这花瓣,这蜜蜂,我都能想象凌澈用这蜜做的桂花酿会有多好吃。”

    说完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饱满淡粉的双唇瞬间变得水灵灵的。

    沈思辰有些不自在,道:“你这望梅止渴倒是颇有意境。”

    九霄楼庭院颇大,无边风月草木花香不输天宸殿。薛洛璃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那只蜜蜂采蜜小半刻,沈思辰也这样盯着薛洛璃观察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颇有些良辰美景岁月静好的意思。

    虽然这人的脸最是不能相信。

    沈思辰到底心中装着道义生死,偷不得浮生半日闲。

    享受了半刻和煦春风便与薛洛璃商议起正事:“薛洛璃,能问你个问题吗?”

    “不能。”

    “……”

    沈思辰语塞,望着薛洛璃的目光尽是无奈。

    薛洛璃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道:“道长,你不是讨厌我胡言乱语嘛,我这会儿不说话了。”

    “……你故意惹我生气。”沈思辰心下明了他是为了方才那句胡言乱语责难与他作对,可薛洛璃当时实在是太失礼:“可看出什么不妥?”

    薛洛璃还是保持观景姿势,抿紧了嘴唇哼哼小曲。

    沈思辰拿他没办法,只好继续道:“我察看那几名弟子伤势,外伤不深元神未损,长老辨认过那人所用的并非是九霄楼本门弟子修习法术。除了自修左道以外,你看可有其他解释?“

    “那大姐不一样。”

    “什么?”沈思辰慢了半步才明白他所指大姐是何人:“我尚未察看那位姑娘,有何不同?”

    “啧啧,她的魂魄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薛洛璃摇了摇手指头,话却是正经:“道长,邕州渝州事发时你未曾亲眼目睹,我可是在场的。”

    “巧了,也是在深夜。”

    沈思辰目击道存心领神会,太多的巧合便不是巧合。

    “虽然你们这些高门名士最忌讳旁门左道,向往飞升成仙唾弃堕落成魔。可这又不是母鸡下蛋,根本没那么容易。歪门邪道走不好,自己就先死了。据我所知,现世还没有什么禁术邪道能够做得这么滴水不漏。”

    “若是趁夜靠吸人魂魄精气走修行捷径,倒是与茂城见闻吻合。”沈思辰思虑片刻,又皱眉道:“那柳树精说了必依法而行,还需天时地利人和方可成事,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噬魂夺魄的。”

    “谁知道,说不定有人帮他呢。”

    薛洛璃被沈思辰勾起心绪谈起正事是一本正经惟精惟一,全然忘了刚才打着把沈思辰晾一边看他一人独角戏之类的小算盘。

    凌月出事前算得上是谨言慎行一君子,九霄楼这位也是一般的谦卑温和,渝州那位虽未可知,想必应当是差不远的好脾气。

    怎么偏偏尽是这类人出了差错,沈思辰将三桩事从头到尾串起来想了一番仍是百思不解。

    剑走偏锋,歪门邪道,大开杀戒,六亲不认这种事,在他的认知里更多的像是薛洛璃这样不分皂白乖戾张扬之人才能闯出来的祸。

    沈思辰这人惯不会遮遮掩掩,心中思及薛洛璃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薛洛璃正蹙眉沉思试图找寻几桩事件中千丝万缕,被沈思辰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笑声给打断,竟还此地无银地快速瞥了他一眼,怒道:“臭道士,你笑什么!”

    沈思辰忙摸了摸薛洛璃的脑袋,转移话题道:“此三桩事是否相关尚未可知,若真如白宗主猜测,如今看起来一人不能成事,那就更麻烦了。”

    薛洛璃一巴掌拍掉沈思辰的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道长你再这样摸我,别怪我废了你的爪子。”

    原是温馨祥和气氛被这脆响的巴掌打断,沈思辰眼神一黯,道:“对不起,一时习惯。”

    心中酸涩难当,忍不住又道:“我看凌宗主如此安抚你,所以我才……”

    薛洛璃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大笑话,给了沈思辰个轻蔑嘲讽白眼,起身招呼他回去等饭吃。

    那个眼神的意思沈思辰明白,凌澈是凌澈,你是什么人?

    …………

    九霄楼的饭菜极不对薛洛璃的胃口,饭桌上脸阴沉沉的生咽下去,完了还要扯出一个笑脸道句多谢款待。

    换作以往他老早掀桌子。如今不行,头上挂着天宸殿弟子五个字,他不能给凌澈惹事。

    若是能听到薛洛璃此时内心话语,凌澈说不定会热泪盈眶老怀安慰感慨小狼崽终于长出了良心,真是极不容易。

    薛洛璃发觉自己控制脾气的本事见长,除了故意挑衅沈思辰给他找不痛快,不再动不动嚷着掀桌子杀全家砍手脚之类的话。这莫非是通常说的成长?

    只不过是学会了控制,脾气还在。常言道三岁看老,乖戾还是乖戾,流氓还是流氓。

    吃完饭薛洛璃极不痛快的滚回客房去,那难以下咽的饭食如同哽在喉咙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心情不好,只能找人晦气,一副流风回雪安闲自在模样品茶的沈思辰首当其冲。

    ☆、第20章 争与宠

    薛洛璃两腿一蹬跳下床,两手撑着茶桌居高临下盯着沈思辰。后者察觉到了压过来的人影气势,抬首和容悦色询问他发生了何事。

    “道长有什么好喝的,也不叫我?”

    沈思辰不解道:“你不是不爱喝茶吗?”

    薛洛璃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了。”说着一把夺过沈思辰茶杯,重重放到一边。

    他是不爱喝,这绿汤每次给他的回忆都不太好,不过他现在不舒服就看不得沈思辰这么悠然的样子。

    “来聊天吧,道长。”薛洛璃托腮直勾勾盯着沈思辰的脸,“昔日的死对头,现在居然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聊天,多有意思的画面,哈哈。”

    沈思辰笑容可掬:“嗯,还同塌而眠。”

    “……你闭嘴。”薛洛璃比划手里的噬血,示意沈思辰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

    “道长,假如这三桩事后真的有那么一个了不得的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沈思辰度德量力沉吟半晌道:“排却众阴邪,然后立正阳。众邪辟除,方能正气长存。倘若修真界内真有此奸邪祸患,自应将他掘地三尺置于众人面前,以儆效尤保各方安宁。”

    “呵呵。不错哦。”薛洛璃冷笑,眼神染上不屑。

    沈思辰听出他的冷淡:“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薛洛璃把脑袋挂在桌面上,摇头晃脑吊起一双圆滚滚的杏眼仰视沈思辰,若添上一条短尾真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崽。

    “道长,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好管闲事道貌岸然不自量力。旁人所作所为因缘际会甚至是恩怨情仇,都不是你这第三人能够看明白的,当什么救世主啊?”

    薛洛璃越看越烦越说越起邪火,噼里啪啦痛斥了一顿沈思辰,把他憋了这么多年的怒火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为什么世上会有沈思辰这种生来似乎就为了对别人的事指指点点评判决断。真是讨厌极了恶心极了。

    沈思辰不同意:“这并非救世妄为,这是基本的是非对错。世间祸患,修行者自当挺身而出匡扶正道,驱邪镇魔保弱者平安。”

    “是非对错?谁说了算?你?玄灵城?还是哪个修真界名门?沈思辰道长,你修行这么高那容我问个问题。都说天道轮回,因果不虚,你倒说说今天被杀的这些人是杀人者种了恶因,还是被杀者结的恶果?”

    薛洛璃歪理一向很多嘴皮子利索,沈思辰一时语塞不是他对手,只能摇头连声道荒唐。

    看沈思辰被逼的哑口无言,薛洛璃心里痛快浑身舒畅的不行,继续步步紧逼。

    “你以为所谓正道名门都是些什么东西?缥缈楼,碧云峰,甚至你们玄灵城,如果这些邪魔外道指天誓日保证不会对你们不利,这些名门还会这么全力以赴共谋正道?呵呵,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是非恩怨,都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就像你当初认定我杀人染血,一心让我死,也根本不会去考虑我和那人之间的过往恩怨是非对错。”

    “沈思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般的自以为是。啧啧。”

    薛洛璃连珠带炮强词夺理让沈思辰根本无力招架,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辩起,面色苍白百感万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着他一句句逼问的话不停的摇头。

    既心疼不已,又恨铁不成钢。

    “薛洛璃,你就不能听听旁人的劝告吗?听一听,听一听我的话。”

    薛洛璃简直要气笑了:“道长,到现在还在执着于‘你’,用你的道义标准去框束别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沈思辰辩解道:“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我不相信你心中绝无善念,否则何故要跑九霄楼这一趟,又何故对邕州之事耿耿于怀?”

    “沈思辰你脑子不清楚,我这只是为了凌澈!”

    冷笑着,薛洛璃坐到一旁不再吱声。

    精致简洁的客房内气氛瞬间冷却如同空气凝滞,就连屋内点的水岭香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两人谁也不再搭理谁。

    薛洛璃很烦躁,明明是想和沈思辰耍耍嘴皮子,排解一下烦闷的心情。谁想到你来我往话赶话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扯了出来,把他最痛苦最怨恨的回忆召唤了出来。

    和沈思辰在一起久了,被绕指柔般的温言细语包围久了,让薛洛璃险些失忆。

    有些事,并不会因为不提而不复存在。

    就这么两厢僵着半个时辰,薛洛璃有些撑不住。总不能顶着这么诡异的气氛睡觉吧,两人刚吵完架难保睡梦中不会被如梦初醒的沈思辰砍了。

    用游离的眼神瞟了瞟沈思辰那边的动静,后者呆呆的坐着仿佛陷入了一个人的梦魇,脸上浮现出的表情,甜蜜,无奈,幸福,不甘,失望,痛苦,绝望,多的让薛洛璃看不透。

    修行有成者多清心寡欲远离红尘,如今的沈思辰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

    薛洛璃心里对自己说了十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都是为了凌澈,重重吐了一口气决定硬生生的和沈思辰扯别的话题。

    “九霄楼的事明天见了那个楼主就差不多办完了,我往东回天宸殿,道长向西回玄灵城。现在把话说清,道长说过过去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将来你可得记着这话,看到我就当没看到吧。”

    之前在天宸殿,当着凌澈和白修羽的面得了沈思辰的保证,这段日子以来两人也算相安无事。沈思辰除了对他束手束脚,管这管那以外,并没有寻仇伤害他的意思。

    不,不止是没有伤害他,简直像是在对他好。

    这薛洛璃就不是太懂了,求人办事一定要这样吗?他反思了一会儿自己其实并没有帮上沈思辰太大的忙。这就很尴尬了。

    薛洛璃满以为沈思辰会一口答应,没想到沈思辰闻言立刻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回玄灵城。”

    “那你要去哪?”薛洛璃燃起了好奇心,凌澈之前提过这个沈思辰自回到玄灵城起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成了大家闺秀一般,谁都请不动,怎么现在倒有雅兴满地跑了。

    “我跟着你。”

    ☆、第21章 争与宠二

    …………

    咦?

    又是这话,薛洛璃发现沈思辰每个字的意思他都明白,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我要回天宸殿,道长你可是玄灵城名士,往天宸殿钻不合适吧。”薛洛璃好心出言提醒。

    这话颇有道理。君子之交淡如水,无帖横闯确实有失风范。沈思辰面露一丝惭愧不得不重新思量。

    揆情度理一番后道:“那,你与我一道去别的地方可好。”

    薛洛璃更听不懂,这话怎么这么奇怪?便道:“去哪?我要去找凌澈的。”

    “那同你回去见了凌宗主,你再和我走。”

    “沈思辰,你有病。”薛洛璃似乎意识到什么,本能的防范,眼底闪过一阵凶光,“你是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再让别人来杀我?”

    沈思辰脸色有些发白道:“我绝不可能用此下作手段对待你,只要你……只要你陪我,去一趟灵州,权当了我这个心愿。”

    为什么要去灵州,薛洛璃拒绝:“不去。”

    沈思辰咬了咬牙继续道:“你若不和我走,我就一直跟着你陪着你,能看到你也是好的。”

    薛洛璃顿觉莫名其妙,这个沈思辰和他知道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啊!早知道招惹沈思辰竟是如同粘上一块牛皮糖,他绝对会换一个门派招惹。

    “沈思辰,缠着别人你很高兴?”

    沈思辰眼神刹那间暗了下来,原先眼里的漫天星河纷纷坠落般只剩一片迷茫与黑暗,唇齿间呢喃道:“我从前从未有过如此感受,缠人竟也会这么寂寞。我与你说话,你不回应我,我说的话你也不明白,其实我心里很难过。”

    “薛洛璃,我很难过。”

    薛洛璃印象中的沈思辰,一直是仙露明珠超尘拔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如空谷幽兰云中白鹤。这样落寞消沉枯形灰心的模样,如同明珠落了尘埃。

    薛洛璃本该趁此机会哈哈大笑,指着沈思辰脑袋肆意嘲笑一番,这才像他。可被沈思辰那仿佛装进了深谷幽潭的双眸注视着,他只觉得心里被利刃划过一般的疼,憋的难受。

    大概这是传说中的同情?

    抓耳挠腮了半天,薛洛璃败下阵来,别扭道:“是不是我和你去一趟灵州你就不再跟着我了,咱们大路两边走互不相干?”

    沈思辰犹豫不决,眼神不停在薛洛璃身上游弋。最终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温声道:“好。”

    聊了半天又被诓走,薛洛璃更不爽了,他决定睡觉。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了要紧的事,转身道:“道长,我可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这一路上要是有仇家找我麻烦怎么办。”

    沈思辰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刚想伸手去摸薛洛璃,突地想到了白日那一幕,那只细长白嫩的手生生的撂在半空中,尴尬的收回。

    “呵,你说谁怕?”薛洛璃晃了晃剑,翻了个白眼。

    又过了一刻,薛洛璃才琢磨出沈思辰那句话更不对的地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刚刚餐桌上偷拿的果子朝沈思辰扔过去,未施灵力很容易便被沈思辰接到顺势咬了一口。

    “道长,据我所知‘我会保护你’这话应该是对女子说的吧。”薛洛璃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自然不是。”沈思辰面不改色,“夜已深,该休息了。”

    说罢自顾自地上榻,背对着薛洛璃竟真的睡了过去。

    沈思辰已经学会,嘴上功夫不是薛洛璃的对手,应对的最好方式唯有充耳不闻装聋作哑,任其上蹿下跳目不斜视。

    听着身后薛洛璃不绝于耳的挑衅声,沈思辰想到些什么,勾了勾嘴角。

    薛洛璃做了一个梦。

    他睡眠很浅,即便是睡着了神经还紧绷着保持警惕,只消一点点动静就能马上清醒,向来少梦。

    可今晚却做了一个噩梦,密不透风像被人强行困在匣子里,他拼命想要挣脱却无计可施。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被荒凉,萧瑟,压抑,恐惧缠绕着。

    薛洛璃朝四周惊恐的张望,一片烟雾缭绕,寂静漆黑,看不到任何人事物。

    他甚至连自己的实体都看不到。

    薛洛璃发觉他似乎在竭尽全力向前跑,尽管他看不到,周围的景致也看不出任何变化,可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在奔跑,耳边传来呼啸的声音。

    过了许久,薛洛璃发觉胸闷心慌有些喘不上气。渐渐地,眼前一片黑雾中透出一丝白色光亮,如黎明时分划破黑夜的那一缕朝阳充满生机。

    此刻仿佛溺水快要失去意识者在绝望沉下深渊的最后一刻抓住了浮木,薛洛璃挣扎着朝那一抹光亮拼命跑去,发出呜咽求救声。

    冲破浓雾,朦胧的白影逐渐凝成一个清晰轮廓。他看清了,仙风道气飘然若仙的背影。薛洛璃两眼放光,张口叫喊却发现不能出声,无论他脚下步伐如何加快都不能再缩短他与那道背影之间的距离。

    犹如一桶深湖冰泉从头顶浇下,刚刚奔腾的血液被瞬间袭来的寒气冻着,前所未有的恐惧让薛洛璃惊慌失措,他着急的想要哭泣呐喊,发现连流泪都不能。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薛洛璃慢慢停下脚步,那身影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努力侧耳,终于听清似乎是两个人在说话。可明明他只看到一个身影,还有一个人在哪?薛洛璃猛然间醒悟,又四处张望寻找,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不明意味的对话。

    “……不要骗我……”

    “喜欢你。”

    “……今后,我和你……”

    “你可要记得对我的承诺,否则……”

    “……为什么……”

    “……我……真的没有……”

    “……你竟然……我宁愿从来……”

    “……骗我……”

    “……你明明……答应过……”

    “……还给你……把一切都……”

    薛洛璃只能听到只言片语,零零碎碎。欺骗什么?做了什么?他听不懂!谁在和他说话?

    忽然间那道白色飘逸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猛地破碎成星星点点残片,如同一面被砸碎的铜镜。薛洛璃惊惧的睁大双眼,再次朝那片光亮冲过去。

    不要!谁来救救他!

    ☆、第22章 争与宠三

    ……

    不要!谁来救救他!

    “不要走!”薛洛璃拼尽全力吼出声,被束缚得快要窒息的那一刹那终于挣脱枷锁,睁开双眼。

    诡异的梦境,萧瑟的黑暗带来的冲击太大,薛洛璃不停的深呼吸平复着心绪。回过神来才发现,视线所及除了九霄楼客房的天花板,还有沈思辰的脸。

    “哇!”薛洛璃再一次受到情绪尊严上的冲击,猛地起身结果神魂没跟上这剧烈动作头晕目眩,险些瘫倒。

    沈思辰眼疾手快扶稳薛洛璃,轻轻拍他的背。被沈思辰身上那股幽幽兰花香气包围,没来由的心安,薛洛璃逐渐定下神来重新打量他现在的状况。

    脸刷的就黑了。

    二人现下坐姿实在难以言喻的暧昧,薛洛璃双目盈水胸口不停起伏地被沈思辰温柔地抱在怀里……

    这场面让薛洛璃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倒霉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月色,这样的香气,这样的沈思辰,他还对沈思辰说了……

    不对!

    “沈思辰你有床不睡跑过来干什么!”薛洛璃脑子一转,难怪会做噩梦,就是被这个“鬼”压床了。

    梦里的薛洛璃身陷囹圄,现实的薛洛璃还是一样的张牙舞爪。

    沈思辰担忧道:“你在流泪,是不是作噩梦了?”

    流泪?薛洛璃将信将疑的伸手,果然手指触及一片冰凉,双眼酸涩发痒,不知哭了多久。

    不知被这个嚎啕大哭的样子被沈思辰看了多久。

    “和道长共处一屋,不做噩梦都难。”薛洛璃郁闷至极,出言讥讽。

    他这话说的毫无道理,这些日子以来同处一屋也不是头一天的事了。

    沈思辰还是有些担心,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说出来能舒坦一些。”

    薛洛璃转身正对着沈思辰。今夜月色极好,月光透过窗纱打在沈思辰身上一片素裹银纱,恍惚间和薛洛璃梦中的身影重叠起来。

    眼神透着寒光,薛洛璃语气不善:“噩梦怎么会有好事,道长可真好笑。倒是真在梦里看到一个和道长挺像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困得我逃不出来,大概全天下我讨厌的人都差不多吧。呵呵。”

    沈思辰闻言神色不定,抓着薛洛璃的手却更紧了:“那,你们可说了什么?为何你流泪不止。”

    “说个屁啊,道长没听说鬼压床?老子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听见好像两个人狗屁不通的对话。”

    “……是什么?”沈思辰尽力忽略薛洛璃粗鄙的词语。

    “来来去去就是欺骗,承诺什么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不定是哪个九霄楼的冤死鬼找上来。”薛洛璃总在沈思辰面前丢人现眼,心有不甘,嘴上是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都往外蹦。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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