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 作者:柯染

    第7节

    元沁这一出来得十分突然,燕门候怒目而视,见已有部分士兵动了意,不由慌了阵脚,骂了句卑鄙无耻,便翻身上马,大喝一声撤军,便想往城外逃,元沁跟在后面,穷追不舍,怎奈后面的傀儡和腐尸一波一波涌上来,他又想护着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鞭长莫及,最后让燕门候逃出宫门去了。

    庄云景只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卫广看着宫门边举步维艰的元沁,哭笑不得,他着实没想过元沁会来这一出,现在这状况也容不得他细想,只朝跟在后面的神机营头领吩咐道,“那白袍小将是我安插在殇阳王身边的暗线,朱轻已死,那些兵将群龙无首,暂且先别动,留下收编试试,箭头上绑上符火,专门对付傀儡和腐尸罢。”

    那将士看向卫广的眼神又敬又畏,回答得越发恭敬了,“是,殿下。”

    这一场争夺战混乱不堪,变数实在过多,庄云景从城楼上下来脑子还是木木的回不过神,听着下面那白袍小将不住的吆喝声,顿时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实在忍不住,朝卫广问,“他又是哪里钻出来的?那些傀儡该不会也是殿下招来的罢?”

    卫广苦笑,楼子建、赵钦常,侯越,南江北,柳清等一干谋臣武将听闻事情有变,都急急忙忙从各处赶了过来,还为到城门处,便看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卫广身后的天机处明卫暗卫、骁骑营的军士将士皆是严阵以待,随在卫广身边的修士皆是融合期以上,一时间剑鸣的嗡嗡声来回交杂,弓箭手玄拉弓满,将卫广护得严严实实。

    只远处那黑衣少年却一点也不在意,瓷白润泽的指尖上拧着一颗人头,眼里是星星点点的亮光,踏着一路尸体和骨架,一步一步朝卫广走来。

    这少年如珠如玉,精致清澈如山间精灵,手里却捧着颗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头,身后皆是匍匐在地微微颤抖着的驱壳腐肉,画面实在是诡异之极,看得人只觉阴森骇然,庄云景只觉心里发麻,喉咙干痒,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是燕门候陈厚的脑袋。”少年走到卫广面前,将人头举到卫广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道,“哥哥,送给你。”

    哥哥?

    说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卫广也是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这一生一世,会叫卫广哥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卫瑄,一个是荀文若。

    他不是荀文若。

    卫广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半响才异常艰难地开口问,“卫瑄?”

    少年眼睛陡然亮了一下 ,像是积蓄了成年累月的亮光一齐爆发了一样,炸开了一朵耀眼的烟花,他随手扔了手里的人头,朝卫广笑得异常开心,“哥哥果然记得我!”

    卫瑄旁若无人,眼里看不见别人,伸手便来拉卫广,卫广被那掌心的温度冻得一僵,却下意识反手将卫瑄的掌心圈进了手心,如今正值夏日,晚上并不算凉,但卫广就这样握着卫瑄的手,过了很长时间,也没在那上面感受到一丁点的温度,捂不热,冰凉凉的,刺进卫广心里。

    ☆、此章有雷

    这一月以来各式各样的变故看得楼子建眼花缭乱,一干幕僚也是目瞪口呆,等肃清皇宫内院,清点兵将军需以后,楼子建发现,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夺/权之战,他们一方不但没消耗多少物资人力,反倒得了不少好东西。

    除却从各处缴获的军需粮草,由卫瑄带来的那一笔地宫里的财务,也足够整个鼎国先减免三年赋税了。

    然而众谋臣并未彻底放下戒心,冥术向来阴毒无比,卫瑄功法强悍邪门,先不说一手高深莫测的傀儡术,只他身形如鬼魅幽灵一般,十万精兵之中取人头颅如探囊取物,便足够让人心惊的了,离宫变那日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一干谋臣将士看见卫瑄大多都要绕道走,有些脑子活泛的,又忧心到了别处,比如说楼子建与赵钦常,因为卫瑄不但姓卫,还是当年入住太子宫未央宫的准太子,虽是时隔日久,但算起来,卫瑄的血统似乎还更纯正一些。

    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让楼子建无力再惊讶什么了。

    这三四年的光景,卫广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之前楼子建给卫广买了个宅子,楼外楼里楼子建用得顺手的仆人便一起从临泉迁到了中京,之前给卫广做饭的厨子也一并跟进了御膳房,这厨子有心,连楼子建这般苛刻的人都挑不出毛病来,入了中京以后,卫广大半的时候也是泡在军机处,剩下那一丁点的时间,也吃住都在骁骑营了,虽是如此,他与庄云景的饭食却都吃的家里的,他再忙,这厨子也能及时将饭食做好,差人送到他二人身边来。

    他做的似乎是药膳,里面似乎加了不少实用又有效的灵药,卫广这些年睡眠也好了许多,连体内的阳火都很少发作了。

    等万事皆定的时候,卫广却发现他从小的玩伴元沁最近时常往厨房跑,卫广起先没怎么在意,只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府里便传出了元沁与那厨子成了至交好友的消息,尤其是卫广让元沁帮忙做点什么事的时候,元沁跑厨房便越发勤快了。

    现在这个‘厨子’正坐立不安地坐在卫广的左侧第一位,右边是一脸忐忑的元沁,还有正咬着筷子来回看着二人,脸上沾了酱汁儿还不自知的卫瑄。

    卫广这些年这些年只零零星星的在元沁嘴里听到些消息,元沁也说得含糊,从未提过荀文若究竟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为什么不肯下山来看他,又是否是怪他了,怪他当年先一步抢了元守真,怪他现在正抢他的江山天下,或者是因为他是天煞魔星,所以不肯露面见他?

    毕竟当年他只救了荀文若一人,可若出手的是元守真,不但荀文若不会死,他的父母定然不会惨死山林,留他孤单一世了。

    四年,他们有四年没见了,可荀文若既然下了山,就在他身旁,又为何不肯出来见他,住进了他的府宅,一路随他从临泉搬到了中京,却又为何从来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只要他肯露一次面,别说只是易了容,便是闻着味,他也能把荀文若分辨出来。

    他易容成了个普通的小青年,孱弱,干瘦,身上没什么肉,脖颈上的肉都凹陷了下去,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麻布衣衫,一眼看去,就觉得那身上的骨头能磕疼人,卫广心里针扎一样疼,“把手伸出来。”

    卫广语调里压着的似是疼似是怒,克制压抑。

    荀文若渐渐红了眼眶,抑制住想扑到卫广怀里的冲动,也不敢再说什么,垂了眼睑乖乖把手伸了出来。

    他挖空心思想给卫广做点什么好吃的,这些年再没提过笔,碰过琴,失了那些书香墨气的风雅之事,洗手作羹,一心想做出点合口味的吃食来,他翻来覆去每日都要试数不清的次数,快四五年的光景过去了,手能好看去哪里,荀文若瑟缩了一下,卫广握着那掌心粗糙的褶皱,双目渐渐赤红起来,将要出口的那些该问的想问的,想说的不想说的,都压回了肚子里,只松开荀文若的手,声音低哑暗沉,“去把脸洗了。”

    荀文若褪了易容回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进来,饭桌上气氛沉闷压抑,连平日话多的元沁也不敢多说什么,等卫广视线落在他身上,便十分心虚的别开眼,毕竟他这次可算是帮凶,瞒过了卫广许多事。

    卫瑄眼里看不到别人,倒是听见荀文若叫卫广哥的时候看了荀文若一眼,没放黑气什么的,只好奇地盯着荀文若看了一会儿,目光亮了亮,从黑衣袖里划出一小丝灵力,他控制得极好,那灵力若隐若现,汇聚成丝,像灵蛇一样撩着毒牙朝荀文若窜去,荀文若自然也不多让,从指尖游出一条银色的小龙,灵活的躲开一击,调转了个方向,同那黑蛇缠斗在一起,他二人指上的玩法看得人眼花缭乱,像杠上了一般打得难舍难分,你来我往游刃有余,桌上一碗鲫鱼豆腐汤却遭了秧,咣咣铛铛溅得到处都是。

    卫广本来情绪低落,看见他二人这般幼稚的举动,心里郁卒倒是去了些,见碗里的菜震震颤颤掉了一桌子,无奈放下碗筷道,“都收手罢。”

    卫瑄近来十分乖,倒也听话地收手了,偏头朝卫广傻笑了两声,脆生生道,“分神期,哥哥,他是个怪物。”

    卫广又好气又好笑,荀文若气结,倒也顾不得惆怅百断,毫不相让刺了回去,“合体期冥修,冥界的大魔王,你才是怪物。”

    卫瑄咬了咬筷子,将桌子上的菜捡起来吃掉,等捡得差不多,才慢吞吞应了一声,“哦。”

    荀文若郁闷地扒了两口饭,又是郁闷又是放心,郁闷的是有了卫瑄这个亲弟弟,他与卫广便是解开了心结,恐怕也不能如往常那般同寝同食了,放心的是显然卫瑄是一个十分强悍的助力,又一心想着卫广,纵然他这股势力能让普通人恐慌忌讳,但无疑是这世上最好用的东西了,有了卫瑄,卫广至起码能省下一半的力气。

    荀文若微微蹙眉,好在青云山的事与卫瑄无关,青云山当年的事,他这些年好歹也查到了一些,加上卫瑄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这之间的曲折便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荀文若看了眼目光纯澈,脸色却寡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的卫瑄,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受了。

    卫广哪里看得出他二人的弯弯心思,只是见他们瘦得厉害,桌子上的菜也不能吃了,又吩咐人上了一桌,给两人捡了些肉,荀文若还好,给什么吃什么,卫瑄摇摇头,又夹到卫广碗里了,“哥哥,我不吃肉。”

    卫广愣了愣,蹙眉道,“不吃不行。”

    卫瑄今年本该有二十一岁了,看起来却小了很多,与普通同龄人相比都矮了一点,再加上他偏瘦,脸色寡白寡白的没有血色,看起来就跟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差不多。

    卫瑄见卫广正蹙眉看着他,皱巴着脸捡了些切成条硬成石头的肉干,一丝丝的撕着吃了,“太腥了,像死人肉。”

    卫瑄脸色惨白,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卫广心里一涩,他没问过卫瑄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当年又是怎么投在那老冥修都铎手里的,那都铎因为自己想扩充修为,便在人间肆意勾取人的魂魄,控制死尸傀儡为所欲为,心狠手辣又手段又恶毒恶心,遇见卫瑄这等曾敛魂聚破过的高级死尸,还不知会怎么折磨炼化他,被炼化成傀儡,被当成药人,放在谷里与野兽厮杀,卫广探到卫瑄体内甚至还养着血蝉蛊蛊王,月月承受万蛊噬心的折磨……

    从被都铎捡到,到卫瑄有能力杀了都铎,接手冥王谷,足足有十年之久,这十年,他这个小时候养尊处优唯我独尊的小皇弟,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卫瑄指尖上冒出点黑血,他却还没察觉似的专心皱眉撕着骨头上的肉丝,拌着桌子上的青菜囫囵吃了,卫广伸手将卫瑄手里的筷子和肉一起拿下来,轻斥道,“掉在桌子上的菜不能吃了,手都流血了,你不知道么?”

    卫瑄见自己不用吃肉了,松了松眉头,不在意地晃了晃手背,嘻嘻笑道,“哥哥别担心,不信砍我一刀,我不会疼的。”

    元沁只觉卫瑄怪哩咕咚的,连着那份美都阴森了起来,荀文若和卫广拿着筷子的手却都是一颤,卫广拿过毛巾将卫瑄的手擦干净,一言不发,元沁与荀文若也没什么胃口,卫广让他们各自去休息,荀文若本想再说什么,给卫瑄拉出去了。

    荀文若想给卫瑄把脉,卫瑄隔开了他,又朝卫广房间望了望,密室传音给荀文若,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哥哥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我们在这儿耽搁他了,现在过了子时,也不知那真人今晚会不会来,要是他敢不来,我就去把他抓过来献给哥哥。”

    荀文若心情本就不大好,听了卫瑄的话更是郁卒,他现在不过二十几岁,却是将爱恨痴怨,别离苦,求不得都尝了个遍,元守真这些年心性不定,修为只停留在渡劫期,不上不下,经历过一道天劫,修为重聚后还退到了分神后期,迟迟达不到渡劫期,恐怕连元守真都未必清楚是因为什么,荀文若悄悄呆在卫广身边,倒看得分明。

    荀文若又看了眼卫瑄,见卫瑄一脸纯澈,分明是个真正只为哥哥的好弟弟,心里倒生出了不少羡慕,无欲则刚,他若是心中坦荡,便也不会这般忐忑难平了罢?

    “我出去玩了。”卫瑄朝荀文若说了一句,便打算化成一阵黑烟飘出去,荀文若头皮一紧,赶紧拉住他,劝解道,“还玩什么,给你多玩三下,哥哥的神机营骁骑营都给你玩坏了!走,跟我睡觉去!”

    卫瑄见招拆招,他下手没分寸,招招都能要人命,荀文若向来通透,对那都铎还要更了解一些,便是曾对卫瑄与卫广的血缘关系有点嫉妒羡慕之心也都消散干净了,看着少年不知伤人不知疼痛的模样,想着卫瑄过往这十余年的日子,心里倒是真生出些疼惜来,又加上看今天这架势,知道卫广虽然不说,对卫瑄的事定然十分内疚,便也想好好照看卫瑄,好让卫广放心。

    荀文若心有顾忌,他修为本就比不上卫瑄这个怪物,又不得不勉力招架,只守不攻,也累得半死,他不大愿见卫广有一丝不快乐,便也小心注意不伤到卫瑄,是以他修为虽比不过卫瑄,却还是招招相让,卫瑄再迟钝,打着打着也就缓下了步子,最后停下来颇为奇怪地盯着荀文若看了一会儿,甩了甩脑袋,提气就往墙外飞去,只余了一阵泉水叮咚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他们是哥哥的手下,我不会弄死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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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等随从进来收拾过后,屋子里便只剩卫广一个人了,卫广让隐在暗处的旻风出来,寻常时日,跟在卫广旁边的便是暗卫之首旻风,卫广知道他以前曾见过都铎,便让他说了一些有关冥王冥术的事,事无巨细,没听到有关卫瑄的事,便又着他派人去查了。

    都铎领命,临行前却颇为踌躇,回身又朝卫广拜了拜,迟疑道,“可要属下再多加些人手来,那元真人……”

    卫广摇头让他不用理会,卫广知道旻风说的是什么,元守真这些年也不知抽的什么风,三五不时便会来他的院子里,在临泉的时候还好,没想到他们移居到了京城,元守真也不知为何,来得越发勤快了。

    元守真向来我行我素,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他似乎也不想和卫广交流什么,大多三更半夜,如鬼魅一般立在卫广床前,有时候是一盏茶的光景,有时候他一站就是大半夜。

    他来干什么,卫广猜测无数,最终也只得出了个还算讲得通的结论,他搅浑了天下这碗水,横插了一杠,入京以来诛杀了许多负隅顽抗死战到底的兵将名士,再加上三足鼎立的殇阳王朱轻、关中王关进中,燕门候陈厚皆是死状凄惨尸骨无存,天下百姓若提起卫广,皆是一脸惧色,畏多于敬,卫广苛刻无情,严残寡义的名声也不胫而走,传遍大江南北了。

    每当元守真立在他床前,卫广都忍不住猜测,元守真到底什么时候会动手,只一日挨过一日,卫广先前还能一面装睡,一面心存戒备,他只是一直都未想好,他若对元守真出手,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他不肯让别人伤了元守真,又怎会想过要亲自动手伤了元守真。

    对此卫广既茫然又悲哀,他欠了元守真一命,却像是欠了一辈子,元守真是他心里的刺,动一动,都能让他痛入心肺,当真要拔了出去,大概能要他的命罢。

    他所做的这一些,不过想证明一些东西,他想让元守真后悔,想让元守真看看,他便是一无是处,也能让这天下太平起来,并不是什么祸根灾星,倘若他杀了元守真,那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大概是对元守真下不了手的,他甚至很难起什么戒备之心,他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元守真想杀了他,才不会在那股熟悉的新雪味里安睡过去。

    元守真最近经常来,卫广知道他今晚也会来,却有些心意阑珊。

    庄云景留在这一壶不知什么酒,闻起来香甜腻人,喝起来却火辣浓烈,说是十分醉人,卫广也没喝出什么趣味来,卫广十七岁以前过的毕竟是道士的日子,后来到了楼外楼,除非必要,否则也是极少喝酒的,便是真喝了,也十分克制,并不会醉熏熏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卫广虽然沾染了些酒气,但并没有醉,只觉得这院子里死寂一般,让人心里发闷。

    卫广倚在床沿,手杵着太阳穴,安安静静呆了一会儿,他脑子里清醒得很,甚至听到了微风拂袖的声音,卫广知道是元守真来了,却也只懒洋洋坐着没动,气息不稳,一身的酒气。

    元守真进来见卫广正靠在床沿上,先是愣了愣,见卫广一点都不惊讶,略略一想,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卫广嗤笑了一声,有些心意阑珊地移开了视线,恍若元守真不存在一般,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银质的酒杯,心不在焉,酒香撒了一地。

    许是因为熏蒸了酒气,卫广脸色有些潮红,整个人懒洋洋靠在床沿上,黑漆的双目失了平素的严正律己,伴着里面隐隐的火光,这么看过来,竟是硬生生出了一股强势扑面的俊美来,元守真被看得心头一跳,心潮浮动,又想上前,又想退出门去,他这几年目光大抵都挂在卫广身上,关注得多了,难免就好奇,心里念得多了,来的次数便就越多,来得次数多了,不经意间便将卫广的点滴放在了心上。

    元守真看着卫广,突然开口道,“往事如风已如烟,如梦如尘,皆已逝去,覆水难收,后悔无用,你又何必介怀。”

    卫广默然不语,元守真并不擅长聊天,瞧着这样的卫广,却莫名想说点什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颇为笨拙地开口道,“你何须难过自责,十年前你不过是垂髻小童,即便知道卫瑄有难,你也是救不了的,荀文若只求你能好生活着,用五年的时间来换一次你活命的机会,他求之不得,为你洗手做羹,帮你扫清路上的绊脚石,未必不是心甘情愿,他能为你做这些,心里快活得很,你又何须内疚自责,他二人为你良多,却都是心甘情愿,你往后好生对他们才是,你这般独自难受伤神,倒要叫他们难受了。”

    元守真咬文嚼字,磕磕绊绊,却说得诚诚恳恳,勉强算得上安慰了,卫广却是听得失笑又恍然,心里情绪莫名,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只觉这么些年过去,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连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师父,如今竟然也懂得感情了,懂得什么是难受神伤,懂得什么是心甘情愿了。

    卫广不由自主地转头朝元守真看去,烛光是橘黄色的,莫名就在那人清冷的容颜上染上了些温暖的颜色,卫广知道自己确实喝多了,竟是在元守真那无绪无波的眼眸里看出了关心和温暖来。

    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在他梦里来回过千百遍,陌生得像是幻觉一般,十几年再未出现过。

    卫广喉结微动,心里陡然生出来的渴望和怀念几乎要冲出喉咙来,他想如十四年前那般唤他师父,可惜……不能。

    卫广紧紧握着手里的酒杯,指尖泛白,几乎是死死咬着牙关,才免得自己说出些最终会让自己难堪的话来,他即是知道结果,又何必奢望。

    卫广异常艰难的移开目光,眼里的狼狈和悲哀一闪而过,仰头将杯里的酒倒进喉咙里,一路灼烧而过,穿心过腹……

    卫广随手将酒杯扔进窗外的寒水池里,起了些浪花,又渐渐平息了下去,卫广心里的涩痛来回翻滚,难受得不行,再不想说些什么,只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回去罢……别再来了,我的……师父。”

    他那十一年,在元守真身上得到的东西,足够他珍藏一生,他六岁那年,在元守真身上得到的温度,足够他走完这漫长的一世,无欲则刚,不该贪婪,不该妄想,他需要时时刻刻记得这些,才不会再体验一次痛彻心扉绝望至死的滋味。

    卫广在赶他走。

    元守真寡白了脸,心里被重锤了一般,疼得他身体都跟着晃了晃,他记得卫广赶过他好几次了,在明州让他滚,在曲州救了他,临行前却只字未留,在临泉,让他回邙山好生修炼,而后是现在……

    他记得在明州他只是心里难受,到现在听卫广叫他不要再来了,却是失魂落魄噬心蚀骨,元守真瞧着卫广闭着眼睛不肯看他的模样,隐隐约约明白,卫广是真想和他彻底断了干系,他现在要是真的踏出这道门,卫广便同他彻底没了关系了,便是如今天这般看看卫广,或者说些什么,兴许也成奢望了。

    元守真十分茫然,不懂为何他会觉得光是想一想,便窒息难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不强求,不贪嗔,他即做不到,那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元守真袍角微动,一步一步走到卫广面前,出神的凝视了卫广一会儿,被萦绕的酒香幌了心神,鬼使神差地弯腰低头,轻轻印在了卫广唇上,两人鼻息胶着,近在咫尺。

    酒香甜腻,气氛迤逦,唇上柔软又清冽的温度太过明显真实,卫广陡然睁开了眼睛,心里疼痛涩然,他不再是无知少年,他还未尝过那等让人甜蜜欢喜的情爱之毒,对上元守真眼里波动的涟漪和脸上的绯红,却也知道这是什么,他心里想问问元守真九劫里是否有情字一劫,却在还未反应之时,便伸手压住了元守真的后颈,腿上用了些力,不过刹那间,便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卫广吻技极好,霸道强势,舌尖颇有些贪婪的汲取着那股如新雪般清冽自然的味道,卫广伸手盖住元守真的眼睛,直到元守真的睫毛缓缓刷过他的掌心,眼角的水色才汇聚成滴,滴在了枕畔消失不见。

    卫广并不情动,却吻得及其投入,心里疼得麻木了,却也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情爱也是爱,元守真肯给,他……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元守真想那般做,便那般做了,他初识得情一字,心潮澎动,只想与卫广越来越亲近,他想同卫广在一起,卫广便与他一起,想要卫广做他的爱人,卫广便成了他的爱人,称心如意,求而得之,顺风顺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怦然心动激动欣喜的呢,元守真心里那一丝一丝的爱恋汇聚成河,蜿蜒流长,几乎要从心脏里溢出来,连空气都泛着甜腻的气息。

    元守真被勾得神魂颠倒,连呼吸都被摇碎了一般,周身都是卫广的气息,鼻尖萦绕的都是他心上人的气息,对,心上人,卫广便是他的心上人,他心上心心念念的人,他时时刻刻想陪伴左右,想亲近想亲吻的人。

    元守真喉结滚动,被吻得浑身发软,酥麻从舌尖上蔓延至五脏六腑,连骨头里都是酥酥、痒痒的,让他想动一动都无力,元守真伸手拉住卫广散落枕边的黑发,脸色绯红发丝凌乱,喘着气喃喃唤道,“小广……小广……”

    卫广被他叫得心尖发疼,瞧着近在迟尺的元守真,心潮浮动,缓缓垂头吻向元守真的脸颊颈侧,一点一点慢慢啄吻流连忘返。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介个,这章可能看起来会有点费力,舒音么么哒,谢谢地雷。

    我上一章可能昏昏沉沉说错了,不是要换地方,只是有的亲想完结再看,问我啥时候完结,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就说让他们留个联系方式啥的,到时候我可通知他们完结了,所以不是要换地方,jj挺好的,我挺喜欢jj的【虽然老是抽】

    谢谢大家的留言,谢谢长发君,谢谢待发的箭 ,照月,=w?= 君,j~(+﹏+)~ 梦漪1 阿卡沙的撒花留言。

    ☆、第三十七章

    卫广一夜未眠,精神却还好,只吃早饭的时候,连元沁都察觉到了卫广与平常不大一样,倒是旁边坐着的荀文若和卫瑄,一个垂着眼睑默然不语,一个捡着碗里的菜认真吃饭,专注得不行。

    卫广见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同元守真在一起了。”

    元沁呆在军中混了几年,再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听了卫广的话,却不大确定卫广说的什么意思,只一脸茫然地看着卫广,“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卫广这一夜未眠,想的很多,“恋人,情人,伴侣,道侣,爱人,随便什么。”

    随便是什么,总之,往后不会再分开了。

    元沁呆了一呆,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脑子死了好一会儿,才又无意识捡起桌上的筷子,随便往嘴里塞了点菜,却噎得差点没将眼珠子咳出来,好一会儿才一边咳一边说,“这太突然了,前几天你们在街上遇见,不还跟陌生人似的,连话都没说么,怎么突然就……什么在一起了…太突然了…元叔叔是不是想找个伴侣双修,可如今你们俩的功法简直连边都沾不上,双修也没什么用啊……元叔叔真要双修,小若的功法——”

    “不是!我和他不是道侣。”卫广飞快地打断元沁,“我与他是两情相悦,往后会相伴一生,恋人的那种。”

    卫广说得语气笃定,又在心里将不离不弃这四字重复念了两遍,像是说给元沁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元沁觉得这事挺难理解的,可惜这桌上的另外两人都没提出异议,他不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还想在说点什么,又有些底气不足,“元叔叔比你大二十一岁。”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元沁立马反应过来,“元叔叔是男人。”

    在道界年纪和性别根本不是问题,元沁有些语塞,又接着道,“好了,他现在也不是你的师父了,你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唉,要翻天了。”

    元沁心大,自个儿理了一通,发现这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只是他喜欢的是娇滴滴软浓的女子,就觉得卫广这嗜好实在太古怪了,再加上那人是元守真,更是浑身难受,元沁筷子在碗里戳了好一会儿,搅得面前一地的米饭,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脱口问,“我看书里那些神仙眷侣多半都要隐居避世,你呢,该不会也想和元叔叔远走高飞罢!”

    元沁这话一说,便是连卫瑄都猛然瞪大了眼睛,更别说是荀文若了,荀文若寡白着脸,捏着筷子的手指尖泛白,几乎要拿不稳了,终是忍不住偏头看着卫广,待瞧见卫广眼里那丝迟疑和不确定,顿时就难受得不行,“哥哥?你要去哪儿?”

    卫广整整一晚上都看着元守真的眉目神游天外,哪想过这些,卫广伸手将荀文若僵硬冰凉的指尖掰开,握在掌心里替他暖了暖,笑了笑道,“心静则宁,除非你同卫瑄都已经得道升仙,否则哥哥去哪里都是挂心,在何地又有什么分别,元沁那是话本看多了,哥哥同你们说,只是不想瞒着你们罢了。”

    荀文若心里好受了些,他很想问问卫广对元守真是否真的是相知相恋的那种爱,可他却知道问也是白问,他很早之前便明白,卫广对元守真,即便不是伴侣那般的情爱,又与相知相恋有何分别,卫广对元守真那份情和眷恋,又岂是普普通通的恋情二字可以比拟的,在一起与不在一起,已经没多大分别了。

    他真的只是卫广的弟弟,能让卫广黯然神伤,让卫广愤怒生气,让卫广情绪失常,又让卫广轻软明快的人,从来都只有元守真。

    在元守真一次次出神,一次次向他问起卫广时,他便猜到终有一天,卫广会说出这句话来,元守真对卫广先动了情,他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卫广恐怕都会想办法摘给他,更何况是一颗根本不由人控制的心,元守真只要肯开口,卫广便没什么不能给的,这几乎是十年前便注定的,也没什么好难受的,他只求元守真对卫广好,好一辈子,好一生一世。

    这世上荀文若可以和任何人争,但绝不会同元守真争,他知道元守真对卫广来说是什么。

    卫广求的是元守真对他的好,有了这么个名分,卫广便能顺理成章地将元守真绑在身边,不离不弃相伴终身。如今卫广愿望实现了,荀文若心里是有些开心的,因为卫广周身那丝明快又轻软的情绪,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卫广眼里暖暖真实的笑,也很久没出现过了。

    荀文若看得错不开眼睛,他感受着卫广周围莫名轻软的气息,似乎连心里那一丝丝伤心和黯然都消散开了,荀文若瞟了眼旁边正冒黑气的卫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快看看,卫瑄要炸了。”

    卫瑄瞪着眼睛,见卫广看过来,才眨眨眼睛,软下身体吸溜一声将筷子上裹着的粉条吸进嘴里,见荀文若还在笑,动了动指尖,就朝荀文若甩了朵黑火焰过去,闷闷道,“哥哥,让我和这个合体期的怪物打上一架。”

    约莫是神机营里的兵将们武力值太低,卫瑄嫌不好玩,要来找他寻乐子了,荀文若见卫瑄黑漆漆的眼里还真有些跃跃欲试,心里乐了好一会儿,他两人真要认真打起来,只怕要拆了半个京城,小打小闹的又没意思。

    卫瑄小猫挠心的痒痒,整个人都在冒黑气,看起来挺吓人,“小怪物,你不敢么?”

    也不知究竟谁才是小怪物,荀文若瞧着卫瑄心痒痒又不敢在卫广面前乱来的模样,心里乐翻了天,只不过他总归比卫瑄大了一岁,爱屋及乌,又想着他这些年在卫广身边长大,卫瑄却在外受苦,就想着凡事要让这他一些,声音都不由软了几分,连连告饶道,“我打不过你,不过你也别打我,你要真把我做成了人干,以后谁还陪你玩。”

    荀文若笑得眉眼弯弯,说着又给卫瑄弄了点长粉条,在筷子上裹了一圈,往卫瑄面前递了递,“我手艺不错,炖的粉条比这个好吃千百倍,下次你试试。”

    卫瑄奇怪的看了荀文若一眼,把粉条团接过来吸溜吸溜吃了,倒也先不提火拼的事了。

    元沁吃了饭,说是要去皇宫帮忙清理些东西,让荀文若跟着去,卫瑄一听是要去皇宫,来了点兴致,三人便结伴而行了,卫广见荀文若跟着,倒也不怕卫瑄乱来,房间里顿时清净了下来,不一会儿楼子建进来禀报了些事情,见卫广有些神思不属,颇为奇怪的看了几眼,倒也没说什么,捡着些重要的事说了,踌躇了一会儿,见卫广不像想聊聊的样子,又唉声叹气的出去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以卫广如今的功力,坐在这儿,便能听到后面百米内他的卧房里,元守真还在安睡着,能听得到元守真清浅又绵长的呼吸,卫广想进去看看,又觉得就这样也不错,元守真就在不远的地方,他触手可及。

    元守真醒来还未睁眼,便察觉到卫广正在床边坐着,他毕竟比卫广大了二十几岁,又有些阅历,开窍了以后在意了很多东西,想起昨夜自己的冲动之举,难免有些难为情,再想起昨夜两人唇齿相交吻得难舍难分的情景,脸上就慢慢热烫了起来,这导致他连气息都不稳当了,眼睛却还没睁开。

    元守真眼睑颤动得厉害,脸上的绯红一点点往下蔓延,整个人渐渐呈现出一股不一样的风情来。

    这般模样的元守真,卫广还是头一次见,卫广瞧得稀奇,见元守真连脖子耳根都开始泛出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由心里一动,喉咙有些发痒,垂首便在元守真唇上咬了咬,含着元守真的唇,缠绵迤逦的吻了起来,好一会儿了才睁开眼睛,戏谑地笑了一声,含混问,“还不肯醒来么?师父?”

    元守真脸烫得厉害,卫广喷在他耳边湿热的气息让他有些发痒,元守真崩不住,只得睁开眼睛,见卫广不依不饶还要追着咬他的耳朵,痒得偏了偏头,卫广咬得轻,酥酥麻麻的不疼,反倒是痒得厉害,元守真绷不住笑道,“小广,你快起来,痒……”

    “还敢装睡么?嗯?师父?”卫广不依不饶,顺着元守真脸侧吻了一圈,含着元守真柔软的耳垂咬了一会儿,一路往下蔓延,元守真心里情潮涌动,有些艰难的动了动发软的身体,受不住地揪了揪卫广散落在耳侧的发丝,哑着声音喘气道,“小广,你……快起来……别……别叫师父。“

    他这略带告饶求饶的语气语调,落入卫广的耳朵里,听得卫广心里一酥一热,连目光里都含了一簇幽火,似乎昨晚没起的欲和望都在这一刻高涨了起来,元守真这等全心放松,柔弱可欺,任由他为所欲为的模样,对卫广来说,实在太过勾人了。

    卫广心里的火一阵烧过一阵,目光又深又暗,看得元守真浑身发颤,又有些发慌,不由低低唤了一声,“小广,你——”

    卫广的心狠狠的悸动起来,他瞧着元守真这般模样,瞧着元守真躺在他床上的模样,听着元守真颤声叫他名字的模样,身体突然就炙热滚烫了起来,身体得某处和心里一样,热得发疼,来得汹涌澎湃,炙热滚烫。

    大概这般想要将元守真撕碎了化进骨髓里的欲望,便是情爱了,卫广在心里笑了笑,可笑他昨晚还为如何演好一个好情人费尽心思,可不过元守真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他便心动如潮不能自已了。

    卫广眼里的火焰烧得太烈,火辣得元守真几乎是立时,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元守真专心修道了二十余年,他虽是比卫广大些,却还是童阳之身,道门内对此虽无要求,但元守真这些年也没起过心思,是以他现在对这般汹涌炙热的情潮多少有些吃惊,可是不是太快了些,外面朗日朝朝,元守真脸热得冒烟,努力绷着神色似乎挽回点师尊的颜面,伸手推了推卫广,“小广,别,不能这样——”

    “嗯?”卫广握住元守真的手腕压向两边,张嘴便在元守真的仰起的喉咙上咬吻了一口,才抬起头来盯住元守真的眼睛,不让他躲闪,声音暗哑,“为什么不能这样,作为你的爱人,伴侣,我有权利这样,亲你,吻你——抱你,你昨晚都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卫广又凑近了些问。

    卫广眼里那簇火又浓又烈,元守真给看得心里发酥,他现在已经没法思考为何同样是吻,他昨晚便能安安心心安睡一夜,现在却心跳失衡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心里却莫名喜欢卫广现在的模样,想着自己昨晚被卫广逼着发的誓,说得话,心里只骂自己昨晚鬼迷心窍了,他却又实在做不出赖账那事来,见卫广还定定看着他等着回答,再脸红窘迫,却还依然红着耳根朝卫广道,“你是我的爱人,我是你的人,从此不离不弃,相伴终生。”

    “算你乖。”卫广笑了起来,右手插入元守真有些汗湿的发间,不住摩挲,看住元守真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要记住了,不离不弃,相伴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不造会不会被锁啊,不过还没到脖子以下,应该没事。

    ☆、得偿所愿

    对元守真与卫广的这段关系,觉得十分突然的,显然不止元沁一人,便是庄云景曾看出了点猫腻,也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二人便能互诉衷肠,立马滚到床上去了。

    对于一个常年混迹花丛的风流首富来说,这也是十分突兀不解的,庄云景瞧着卫广脖颈上明显的齿痕,脑子里不由自主飞过一些不大适宜的画面,他十分想问问,究竟是怎么样的姿势,何等激烈的战况,才能让那清心寡欲的道士控制不住咬上卫广的脖子,庄云景飞快的摇了摇头,颇为费力地将这些出离的画面甩出脑袋,见卫广一脸餍足连目光都明快不少的模样,受不了地用手里的账册敲了敲桌子,翻了翻白眼道,“含蓄点行么?闪瞎人眼了,公子你没见子建与倾之,这两日都呆呆木木的,明显是受了严重的惊吓。”

    庄云景在卫广面前随意惯了,这时候也不跟卫广瞎掰扯些国之大道,反倒饶有兴致地凑上前去,盯着卫广脖颈上那道不容忽视的齿痕或是吻痕,促狭道,“这次可要感谢子建兄了,若不是他找了本图册给我,非得要我在你面前耳提面命教授一通,只怕美食当前,公子也无从下口了。”

    卫广食髓知味,折腾了一夜,如今只要略想一想元守真情动之时紧紧抱住他的模样,便能晃了心神,更别说元守真那清冷的脸上染上的潮红,再刻意也压制也藏不住的闷哼,还有受不住时那些破破碎碎的告饶声。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到底是什么意思,卫广终是体会了些味道出来。

    卫广不大愿意与别人说元守真,见庄云景眼里皆是促狭的笑意,倒真朝庄云景笑道,“多谢云景了。”

    庄云景道没料到卫广肯大大方方应下来,噎了一下,瞟见窗外闪过的白影,放弃似的扔了手里的书册,伸了个懒腰,起身道,“好了,明日祭祀大典,公子可别忘了。”

    卫广应了一声,明显心不在焉,庄云景嗤笑,也不多言,懒洋洋一步一步晃出了书房。

    庄云景眼里的好奇丝毫不掩,要换做他人,那目光里的含义早让人不自在地拔腿就跑了,但他看的是元守真,元守真并不关心那些,见庄云景出来,只朝他略略点头,便直接进去了。

    他这般坦坦荡荡浑不在意的模样,倒让庄云景有些不自在起来,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耸耸肩出了院子。

    “小广。”元守真常年一身白色的道袍,身长玉立,只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头发湿淋淋披在脑后,还滴着水。

    “起来了?”卫广起身拉过元守真,仔细看了看元守真的脸色,见没什么大碍才暖声问,“身体还好么?怎么湿着头发出来了,过来。”

    元守真听卫广问他身体,不由便想起了昨晚两人肌肤相亲抵死缠绵的光景,这会儿被卫广握着,指尖便忍不住酥酥麻麻起来,连脸上也染了些不自在的薄红,倒也没反驳,顺从地被卫广拉坐在椅子上。

    卫广也不说话,只掌心催动了些内力,慢慢将元守真的头发烤干了,元守真本想自己来,但却觉得一缕缕发丝被卫广握在手里慢慢变干,有种说不出的亲密在里边,卫广似乎十分喜欢碰碰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头发什么的,元守真也很喜欢,他浑身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放松地靠在卫广身上,闭着眼睛低声道,“早上起来未见你,还以为你后悔了。”

    卫广失笑,到底谁才是该后悔那一个?

    卫广也不点破,只将元守真的发丝理好束起来,嘱咐道,“以后不许湿着头发出来了。”

    “嗯。”卫广的之间穿插在他的发间,碰到他得头皮温温热热的,元首真有些不自在地拉下卫广的手,目光却落在卫广的脖颈上,一看顿时往后缩了缩手,脸红冒烟,连一截玉白的脖颈都红了起来。

    元守真伸手盖住那块牙印,想着昨晚的光景,心里只道自己是为老不尊的典范了,“小广,你身体如何了?”

    元守真眼里竟还真含了些担忧,眉头微微蹙着,脸色却红润动人,眉宇间的清冷之气都被赶走了

    卫广瞧得乐出了声,顺势将元守真拉近怀里松松揽着,将元守真的指尖圈进掌心里,在元守真鼻尖上咬了咬,才凑到元守真耳边,低声调笑道,“怎么,担心徒儿被榨干了么?师父你还是担心自己罢。”

    如此下流的话,也不知卫广是如何说出口的,元守真不自在得要死,但他身为师尊长者,实在不想落了下乘,也忙不得介意卫广唤他什么了,只定住想要推来卫广身体,朝卫广凑近了些,老神在在的笑道,“是么?我只听过有累死的牛,还没听过有耕坏的田,以我如今的修为,小广,你觉得呢?”

    卫广目光陡然深邃了许多,连揽着元守真的手臂都炙热了起来,箍的越来越紧,卫广瞟见元守真通红了的耳根,目光又暗了暗,陡然将元守真打横抱起来,架在了书桌上,袖风划过,扫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

    卫广将元守真架在了桌子上,立在元守真两腿之间,凑到元守真唇前,鼻息相触,声音低沉暗哑,“是么?徒儿还真没听过,徒儿的修为虽比不得师父,但也不是那般没用的。”

    元守真本就是外强中干,给卫广抱起来以后早就破了功,笔墨纸砚落地的声音也听的他心里晃晃荡荡的,唇上温热的鼻息让他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元守真失了神志,再装不了大神,只气息不稳地推了推卫广,瞥了眼大开的门,心就慌了起来,“小广,你——”

    卫广见元守真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爱得很,他顾及元守真的身体,虽是心里有那等禽兽的想法,倒也没想把他怎么样,不过是爱元守真这般紧紧搂着他的模样,才想吓吓他罢了。

    卫广倒也没放过这等好机会,压着元守真就强行吻了一通。

    元守真这些年修为虽是退步了,但还高出卫广不知几凡,只他并不想同卫广动手,便是连平常的切磋也不想,也下意识再不肯用这一身灵力伤了卫广,是以挣扎了两下,见卫广不肯放开他,倒也随他去了。

    两人唇舌又纠缠了一番,缠缠绵绵吻得难分难舍,卫广只恨不得现在就将元守真吞下肚里,只实在舍不得再折腾元守真的身体,才恋恋不舍地啄吻了几下,方才了元守真。

    卫广身体涨得发疼,默念了好一会儿清净经才稍微平复了些,将元守真按来怀里,哑着声音道,“晚上再收拾你。”

    元守真眸光红润,唇上一阵刺痛,他整个人都贴在卫广怀里,卫广低沉的笑声直直传入他的耳朵里,震得他耳膜发胀,卫广似乎是吸干了他胸腔里的气,他脑袋晕得很,说话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小广,你快放我下来。”

    卫广得胜一筹,正抱着元守真起腻,忽地听得咣当的一声,心里只道自己当真是色字当头,被冲昏了脑袋,连门都没关,就色令智昏起来了。

    卫广略平复了下情绪,伸手勾了件外袍,将元守真从头到脚盖了起来,转身朝呆立在门口的楼子建道,“子建你等一下,我先把他送回房。”

    卫广本意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元守真这般模样,只他这作为看在楼子建眼里,就不是那个味了,楼子建磕磕颤颤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被门栏绊了个踉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无碍无碍……”

    “公子……该小心点才是,这大白天的……”办事不关门,这是欺负他们这些即没内修又没内功的普通人么?难怪方才旻风那小子跑得那么快。

    “公子你不若……歇息一天,不是什么大事。”楼子建又往后退了几步,让开卫广,目光瞟见散了一地的笔墨文书,老脸又是一热,书房重地,让他现在进去说新帝登基,供天祭祀这等严肃又庄重的大事,方才冲击太大,开口略难。

    “是么?”卫广只觉脖颈上又是一痛,手臂一紧才没闷哼出声,看向楼子建笑道,“若不是什么大事,劳烦子建代为处理了。”

    卫广说完,也没走正门,只抱着元守真提气便飞了起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院墙边上了。

    楼子建:“……”

    “师父?”卫广被元守真咬得又疼又痒,伸手在元守真腰间捏了一下,软声哄道,“守真?快放开,你要咬死我么?”

    元守真这三字起的时候就含着佛缘道法,他师兄师父都说这名字起得干净之极,却没想给卫广这般念出来,却像是在舌尖饶了几回,竟是些缠绵迤逦的味道,元守真今日总算明白肉麻是什么意思了。

    元守真松了口,挣扎了两下,“你快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

    元守真也颇没底气,体统又不关他的事,只是他往后必然要和卫广的那些属下见面,现在卫广这般干脆利落地搂着他就跑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印象。

    卫广浑不在意,瞧着眼下穿行而过的春日景色,若有所感,低头在元守真额头上亲了亲,低声笑道,“别动,我带你看看。”

    真要打起来,三个卫广也比不过元守真,但要比起轻功,除非元守真渡劫成功,能腾云驾雾,否则元守真便是御剑飞行,也是比不过卫广的。

    卫广揽着元守真腾入云端,这时候正值晨光初晓,风光霁月,离那日宫变已经过去四月有余,整个京城都安平和乐起来,卫广搂着元守真穿过林间叠翠,穿过层叠递进的王宫大殿,穿过祥和平乐的村庄乡舍,绕着整个京城盛景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逐渐喧嚣繁华的街道之上,卫广低头看向元守真,目光灼灼,语调低沉笃定,“师父你看,我必定能让这天下都如中京一般,太平盛世,和乐安康,你可信我……信我不是什么天煞魔星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号君,哈哈哈, 头一次被催更,怎么说,惊喜了,昨天七夕,本来想更新的,结果家里停电,就没更,明天后天都会更新,放心吧,只要大家喜欢,我就多多码字更新,能更多少更多少【码出一万字,也更一万字】谢谢大家的留言撒花,长发君,虽然我有点惆怅,但还是告诉你,你真相了。

    照月,吃是吃了,只是脖子以下不能写,我只能在脑子里yy一下了。

    =w?=,其实我很擅长脖子底下,可是现在英雄无用武之地,舒音,别笑,我说的是真的。

    晋江的和谐词汇很多【蛤、蟆,黄、花大闺女,毒,药,还有各种都是口口,不骗你】

    ☆、第三十九章

    元守真一抬手,掌心便摸到了卫广心口上的位置,伤口的地方恢复得十分好,连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了,元守真肯碰卫广的任何地方,却始终对这一处心有余悸,当年的光景他这些年回想了无数遍,渐渐如针一般扎在了心里,必然也扎进了卫广心里,足足有五年了。

    卫广很好,看着他的目光里珍视,包容,专注,待他如珠如宝,没有一丁点怨愤,更别说恨了。

    卫广问他是否信他,信他不是什么天煞魔星。

    元守真看近卫广眼里,并未接话。

    太乙门的命盘石,虽然比不上仙界的元光镜,但根据天象占卜,运势自成显示出来的命格,这千百年来皆是一一应验,不偏不倚从未出过丝毫差错,它走的是终极命格,从他十几年前将卫广救起时,一切便都改变了。

    如今卫广正做着荀文若该做的事,这一切,已经不可回至当初了。

    那命盘石并非只是一件死物,它只能显现出国运走势,只能看出与国事相关诸人的命格,这天下那命盘石能测出来命格的人,到如今,也只有卫广与荀文若罢了。

    这两年元守真上太乙门看了无数次,那颗魔星由若隐若现变得越见清晰,紫微帝星虽是耀眼,却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不偏不倚,不陨落也不攀升,这些都跟如今的天下运势有关,只无论如何,结果都只有一个。

    元守真并非盲目信它,却不会存什么侥幸心理,认为是命格错了。

    这一切从十一年前便错了,只不过他如今选择将错就错罢了。

    元守真清醒得很,他并未说话,只缓缓贴进卫广怀里,隔着卫广的衣衫,指尖触着卫广心口的位置,一点点感受着卫广沉稳的心跳,就算卫广是天煞魔星又能如何,这天地间,唯独有他一人而已。

    “小广,我要出趟远门……”

    元守真话未说完,就感觉搂着自己的手臂陡然紧了许多;元守真察觉到卫广连身体都绷直起来,开口解释道,“不会太久,我会——”

    “不久是多久?”卫广几乎是有些暴躁地打断了元守真的话,握着元守真的后颈,迫使元守真抬起头来。

    他要去哪里?没打算带他一起去?不是说了相伴一生,不离不弃的么?

    卫广死死盯着元守真,心里生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安和烦闷,各种可能和猜测在脑子里闪过,每一个都让他烦躁不安。

    元守真只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卫广的手臂勒断了,卫广脸色阴沉得吓人,元守真不知为何却觉得甜腻得很,索性也不讲究什么了,放松了身体密密贴进卫广怀里,察觉到卫广放松不少,微微仰头在卫广下颌上亲了一下,又在卫广唇上亲了一下,才笑道,“小广别生气,不会太久的。”

    “多久!”卫广盯着元守真,目光暗沉。

    看来美人计根本没用,元守真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多则三月,少则两月,我——”

    以他和元守真这等关系,别说是三月,便是三两个时辰,卫广都能牵肠挂肚心不在焉,三个月还了得,卫广十分想直接说不行,但他显然不能这样,卫广隐隐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却好歹是稍微控制了一些,只低头看住元守真,暗自咬着牙问,“方便告诉我什么事么?你若是有什么事要办,我可以派人帮你办得妥妥帖帖的,有什么人要见,我可以着人把他请过来,如何?”

    元守真敢肯定,他若说不方便,卫广指不定却要跳起来,不过这件事,交给别人,能不能成还是一回事,他也不放心,元守真略想了想,斟酌道,“不……,这件事我想自己办……没有危险的。”

    卫广脑袋上要能冒烟,恐怕早冒起来了,元守真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心里只道不好,也不要什么师尊的脸面了,伸手攀上卫广的脖颈就吻了上去,卫广握着元守真的后劲把人拉开,指尖在那温滑的肌肤上摩挲了两下,却舍不得用力,只咬牙切齿道,“你就会来这招,还有其他招数么?”

    元守真脸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垂了眼眸不说话,卫广看着元守真的眉眼,叹了口气,将人箍进怀里,气闷问,“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明日罢。”

    元守真拒绝了卫广的陪同,彻底让卫广的心沉入了谷底,“夫唱夫随你懂么,你究竟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太乙门的门人大多都死绝了,除了荀文若和元沁,卫广想不出元守真还有什么去处,元守真如今的修为还不够历劫,最近又无什么瑰宝灵药传出,方才还好好的如胶似漆,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说有事要走,一刻钟都等不得,由不得卫广不多想。

    卫广并不打算放人,又想起历劫成仙的事,心里一阵烦闷,盯着元守真,定定道,“你临时起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件事,我说不行,你若嫌中京闷了,咱们明日便启程,你想去哪儿玩便去哪儿玩,……若是想回邙山……我们也一起回去。”

    中京诸事皆定,明日的祭祖登基,让荀文若易容顶替他出面,或是直接让荀文若登基为帝,也不是不可。

    元守真并不知卫广在想什么,只他其实是想去蓬莱岛找一些灵药回来,一来配合他的功法可以将卫广体内的阳火根治好,二来便是想聚齐给明阳真人敛魂聚魄的灵药,他曾游历过一段时间,知道什么地方有,也想一并取回来,好让明阳真人复活真身,也省得卫广每次见过那些搜寻药材的暗卫过后,都失望挂心。

    再加上再过三月,便是卫广的生辰了,卫广的那群属下这几日便暗中商定该怎么给他过生辰,元守真虽无过生辰的习惯,这次却十分想送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给卫广,好让卫广开心。

    终究是这些心思占了大头,否则他二人初初相表心意,恨不得每日都粘在一起,他哪里舍得离开。

    元守真不是那等忸怩之人,想了便是想了,只暖暖看着卫广道,“我自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你一起,只我这次是要去办正事……”

    “不若这样,等你今年生辰之时,我便送你件礼物可好?”

    卫广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元守真这哄人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卫广也并不想要什么礼物。

    心里的暴躁和烦闷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让卫广当场失控,将元守真劈晕或是点穴,或者下药,或者什么的。

    可以将元守真捆在身边。

    哪怕只是昏睡着,但好歹是在他身边,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卫广掌心紧了紧,几乎用上了所有的理智和力气,才压抑住那股占领了他整个脑子的念头,他十分清楚,倘若他当真这般做了,会出现什么后果,元守真只是有点自己的事要做而已,离开三个月而已。

    他会回来的,不是要离开他,不是一走了之,只是出去三个月罢了,三个月而已。

    在此之前的二十余年里,别说与元守真分开后的这三五年,就算还在邙山时,元守真也会时常外出,他那时会牵挂,会想念,但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只是听一听,便觉得难以忍受。

    元守真这一年的光景,学会了相思这二字,便是在邙山,也时常下山来见卫广,自是十分能体会卫广不愿分开的心境,再加上他二人正蜜里调油中,他只觉卫广什么都是好的,大多时候卫广怎么舒心他就怎么来,这下要独自出门,卫广便是发怒不让他走,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是以也未发现卫广的不对劲。

    元守真见卫广沉默不语,也只目光温软地看着卫广,越看心里越发不舍,双手便搭上卫广的脖颈,凑上去吻了卫广。

    卫广感受着唇上温热柔软、辗转缱绻,那里面的眷恋不舍想念和爱浓得卫广无法忽视,卫广起先并未动,好一会儿心里才叹了口气,伸手重新揽过元守真,慢慢与他缠吻在一起。

    卫广心里的难受一阵一阵的,随后猛然拉来了元守真,伸手给元守真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低声道,“回去罢。”

    卫广眼里那一丝情绪只一闪而过,面上神色难辨,元守真看不出什么,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气氛凝滞下来。

    元守真被卫广揽在怀里,两人一同回了住处,这一路上卫广都未再说话,卫广先是将元守真按在了床上,给元守真脱了衣服,元守真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卫广只是将被子拉来他脖子底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给他盖得个严严实实,又低声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起身打算出去了。

    便是傻子,这会儿也看出卫广心不在焉了,元守真挣扎着起来,伸手拉住卫广问,“小广,你这是同意了么?”

    卫广一滞,随后点头应道,“嗯,今天天色晚了,你先休息,我给你收拾东西,明天再起程罢。”

    元守真心里一阵轻松一阵失落的,他想要坐起来,卫广却非常强势地又将他按回了床上躺好,又仔仔细细给盖了一次被子。

    卫广动作认真标准,双眼却明显不聚焦,元守真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心疼,只得拉住卫广得手,无奈道,“小广,若实在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你回魂了。”

    卫广摇摇头,他不想让元守真觉得连呼吸也不能,因此心里虽然闪过一阵渴望,却也没表现出来,只神思不属,无意识又去给元守真掖被角,元守真挣扎着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又无奈又好笑,“小广,你干什么,天色还早,我还没洗脸,不想睡。”

    卫广愣了愣,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放下手里的被子,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似得,说了句让他早点休息,便出去了。

    元守真坐在床上,看着卫广的背影,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介个,有可能是因为我憋狠了不能那啥,俩人就一直起腻,不过快完了,嘿嘿,大家别毛躁,嘿,我每天就靠你们留言撒花活着,上一章有俩姑娘没来撒花,我挂心了一天,这是病,得治疗了。【犯病好长时间了。

    好歹留个爪印,让我知道还有人看,介个,卖萌可耻,来□□我罢

    ☆、第四十章

    元守真当晚便启程了,走得干脆利落。

    卫广连灯也没点,在书房枯坐了一夜,荀文若在自己的房间呆了一夜,睡不着,却也没跑到卫广身边去,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多。

    倘若是一年以前,他便是撒泼耍赖,也定要让卫广好好休息,纵然是粉身碎骨,他也会把卫广想要的东西捧来卫广面前,不让他挂心难过,可如今却发现,他便是心里想这样,脚却也迈不出这一步了。

    他与卫广已经各自长大,再不若当初了。

    不过一夜的光景,卫广便一心一意爱上了元守真,卫广再不是邙山上那个不识情爱的懵懂少年,他如今在卫广面前,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露出异样,更别说像以往那般,随时可以腻在卫广身边,自然地亲亲碰碰卫广了,他不能逾越不该逾越的距离。

    十几年前便注定好了的事,现在成了真的,荀文若并不十分排斥,因为那两人是元守真和卫广。

    荀文若并未怅然多久,卫瑄并不是个省心好带的,他似乎是抓住了荀文若的脉门,知道荀文若对他心软得很,更是放开了手脚可劲儿折腾,他在前面玩得起劲儿,荀文若每每便跟在他后面收拾烂摊子。

    卫瑄功法极强,卫广交待他不许随意伤人性命,卫瑄果真就不伤人性命,只这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但凡有点名头的,他都要上去吓一吓,玩一玩,多半都给他吓了个半死,偏生他二皇子的身份搁在那儿,又加上有卫广荀文若护着,那些官员子弟技不如人,有苦也只好自己咽回肚子里了。

    卫瑄全都玩了个遍,渐渐的也腻了,卫广这段时间心情不大顺,每日只拼命埋头处理政务,连觉也不大睡,卫瑄看在眼里,好歹是收了收心,乖乖跟在荀文若身边,偶尔学着处理些政务,荀文若没那时间工夫想其他,卫瑄乐得有人陪他折腾,两人相处得也算舒心融洽,几个月过去,现在荀文若说上十句,卫瑄大抵也能听进一两句。

    卫瑄十分聪明,各类的事务触类旁通,只他不肯在这上面多花心思,现在只从楼子建手里接过军机处来,交接各处传来的信息,统领处理一些暗地里的事宜,偶尔插手下刑部的事宜,卫瑄心思功法诡异莫测,再加上还修习了一些寻常人闻风丧胆的秘术,现在手里握了大权,又来了点兴致,不过三五月的光景,他便干脆利落地将京城里的贪官污吏,违纪作乱的蛀虫都剔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卫广交待了占时不能动的那些权臣贵族,也都在这波大换血的震动下,安分规矩了不少。

    卫瑄不瞎折腾,静下心来认真做事,也做得像模像样,让楼子建省了无数的麻烦事,卫广的诸位近臣同卫瑄荀文若接触得久了,知道他们是真心想帮卫广,也渐渐收了戒备,荀文若与卫广各有不同,但楼子建却渐渐发现,他二人各有各的可取之处,荀文若虽身份敏感,却难得心思极为通透,做事做人都极有分寸,拿捏得当让人挑不出错来,卫瑄手段虽毒辣邪门,却十分听卫广的话,时间久了,楼子建甚至十分诡异地觉得这孩子有些另类的可爱起来。

    楼子建这是长辈看晚辈,越看越满意,时时与谋臣将士们感慨是老天庇佑,才给鼎国生出这两个钟灵敏秀胸有大才的少年朗来。

    时间一日一日的挨过,元守真不在的这一月,对天下人来说,算是发生了许多大事。

    同月八日,新皇登基为帝,号元,恢复鼎国国号,收复失地,自此一统天下,天南地北四海平生。

    同月九日,翰林院奉旨草拟诏书,诏令各处官员进京任职,除却追随卫广一路上京的各路文臣将士,连带各处地州上政绩良好官誉清明的官员,也一并举荐入京封为京官,各安其职,共同辅佐君王,商讨国家大事。

    同月十五日,元帝颁布诏令,着柳清统领各处开仓放粮,接济安置各地贫寒百姓,除临泉、郑州、崇州,衢州等各处富产粮油的地州,其余州地均减免赋税三年、五年不等,至此普天同庆,百姓无不称道。

    同年十八日,翰林院各处文臣联名上书元帝,商讨恢复科举事宜,荒废十五年之久的科举考试,终是得见天日,定于三年后第一届,往后每三年一届,徐徐图之。

    自此天下盛世百废待兴,这一月里大小各类杂事纷至沓来,诸事皆定,并未出什么岔子,待国事朝纲渐渐步入正轨,已经是月尾了,卫广这才松了口气。

    楼子建却有些头疼,这一月过去,朝臣六部各安其位,楼子建与柳清各领左右丞相两职,那礼部尚书王增,原先也跟在楼子建身边做事,算是卫广身边的近臣,只他毕竟不比楼子建与庄云景,见到卫广总是有些发憷,尤其是卫广登基为帝后每日只勤政理朝,殚精竭力不苟言笑,平添了一股凌人肃穆的气势,王增更是谨言慎行,打心里就生畏惧。

    道理上后宫子嗣,王储嫔妃,确实与礼部脱不开干系,群臣都将这事推来礼部,王增就是不大想管,也挡不住天下人的口水,这几个月一来差点被每日登门的同僚逼得闭门谢客,纠结不已。

    王增也是个精明人,琢磨几日,也理出了个道道,想来是因为元帝相貌堂堂,虽是不近人情了点,但那股子凌厉肃穆的气息,搁在一干小女儿眼里,不好也成好的了,这一大半的朝臣都是追随卫广多年的旧臣,对卫广自是真心拥戴,只要自家女儿不反对,大部分倒还真觉得把女儿嫁给他不会错,是以等朝纲一稳定下来,一竿子的朝臣就盯紧了卫广的后宫。

    王增跟在卫广身边这四五年,虽不亲近,也够他看出些明堂了,卫广根本没这心思,他现在凑上去,岂不是自己讨个闷棍吃。

    王增是有苦难言,琢磨了两日,他先找了荀文若,把这事一说,被荀文若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个透心凉,着实讪讪不安了几日,他也不敢拟谏言的折子,辗转便找到了楼子建楼丞相这里。

    于是这等触霉头的‘大事’,就落在了楼子建身上。

    楼子建得了卫广得亲批,可随意入上书房,楼子建进来的时候,卫广正在案前御笔朱批,卫广穿着的衣袍沿袭了鼎国君王惯常的龙袍制格,冠与水德,服黑色,简单肃穆,只在袖口及袍角出用金线绣上金龙,丝丝入扣,镶在玄黑的衣袍里并不显眼,穿在卫广身上尤其显得刚毅戾深,气氛沉静,楼子建瞧着这样的皇帝,酝酿好的话在嘴巴里绕了几圈,又压回肚子里去了。

    卫广让他免礼说话,“子建有何事坐下说罢。”

    楼子建应了声诺,转眼就先换了个话题,“后宫里的宫妃们,有一些乃是被关中王圈禁起来的先帝妃嫔,陛下如今迁来中宫,各处娘娘们如何安置?”

    卫广微微蹙眉,伸手按了按眉间,方才吩咐道,“子建你先着人问问,倘若愿替先帝诵经念佛的,便将她们送至朝华寺养老送终,若是不肯的,便立即处置了,不必前来禀报。”

    楼子建点头应下,卫广瞥了眼立在御书房外的奴仆随从,颇为头疼,“顺带吩咐下去,将宫里的奴仆清减一半,留一些洒扫的随从即可。”

    楼子建哭笑不得,恳恳劝诫道,“我知陛下不喜人伺候,不过帝王毕竟得有个帝王样,这皇宫内院占地百亩,人烟清冷,也不吉利,让他们平日不用上来打扰便是。”

    荀文若与卫瑄如今虽未和卫广住在一起,离得却也不太远,便在离勤勉宫最近的未央宫,卫广倒不觉得如何,只此举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未央宫向来都是储君太子之所,荀文若与卫瑄住进去,除了不合祖制外,还引起部分近臣的极度不安,毕竟卫广如今并无子嗣,身边别说皇后嫔妃了,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一个,群臣逼着王增提后宫之事,与此也不是毫无干系。

    卫广这一月实在勤勉得过度了,那元守真也一个多月没露面了,卫广不说,楼子建也不敢过问。楼子建踌躇了一会儿,本想开口问子嗣的事,瞧着卫广眼下的青痕,略微疲惫的神色,话出口就变了另外一个味儿,“陛下正值年轻,子嗣嫔妃的事倒也不怎么着急,只明日国宴却不要推脱了,好歹看一看各家女儿……看不上也没什么所谓……陛下要是看上什么民间女子,也只管带回来便是,这朝堂上掌权的都是陛下的近臣,咱们没那么多门第之见。”

    他这辈子能有什么子嗣嫔妃,卫广头大如牛,一来卫瑄对皇位不感兴趣,二来他本想让卫瑄生个儿子,可瞧着卫瑄那孩子样,卫广还真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起他,再有便是荀文若,他要卫广把天下基业交给他,别说楼子建他们答不答应,便是荀文若自己,恐怕也不会搭理他的。

    皇位的事还得慢慢安排,只子嗣皇后一事,朝臣今日不问,总有一日也要问,卫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将手里的奏章放回桌子上,朝楼子建缓缓道,“子建,我与元守真真心相恋,别说是子嗣,便是嫔妃皇后,往后也是不会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耐的们的撒花,嘿嘿,爱你们,今天更新得这么早,简直不像我。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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