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 作者:柯染

    第4节

    元沁因这些年临泉傀儡的事,对这一类的行尸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就算他现在跑去把那四个傀儡都杀了,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打草惊蛇,是以元沁虽然想救那些人,也没有贸贸然行动,只时时刻刻收敛了心神,以防哪些不长眼的狂魔伤了卫广和荀文若,连姑娘也不看了,每日只眉观眼,眼观鼻的守在两人身边,半步也不肯离。

    卫广和元沁一前一后暴露了修为,这几日来客栈刺探的人也多了起来,毕竟融合期的高手江湖上并不多见,尤其还是两个十六七八的弱冠少年,就更让人震惊好奇的了。

    卫广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晚便让元沁和荀文若收拾好东西,连夜出了客栈,到码头弃了马,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让荀文若给三人易了容,换了装,买了条普通的小船,天一亮就上了船走水路。

    荀文若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还是在青云山跟着元非师兄学的,只是他天赋极好,十年过去,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卫广和元沁就摇身一变,成了两个样貌资质普通的杂派弟子,现在就算是元守真和明阳真人,也不一定分辨得出他们三人谁是谁来。

    三人都没怎么睡,折腾到天亮才在船上的小客房里躺下来,只不知是否因喝了酒的缘故,卫广只觉得浑身发热,默背了好一会儿的清静经,才慢慢睡了过去。

    荀文若自小就学了医学药经,当时酒还未入口,他便先闻出那酒里边儿加了东西,只他一来怕演戏败露,二来那药自来不算毒,甚至还算得上乘的补药,计量又小,荀文若也就听之任之了,只他却从未想过,一待周遭都安静下来,中了此药需得如此难捱。

    卫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兴许是身体热的缘故,平日里整齐的衣襟凌乱纠结,露出里面一小块肌肤,月光下润白得流光似玉,荀文若呼吸乱了些,撑着身体悄悄往上挪了挪,他不敢像往常一样缩进卫广怀里,只趴在枕头上,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轻轻抬手,将卫广睡梦中还微蹙着的眉轻轻抹平了。

    卫广其实长得很好看,棱角分明,鼻梁挺直,两弯剑眉不浓不淡,唇形薄削,颜色有些清淡,高远,内敛,并不咄咄逼人,不若少年一般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却勾得荀文心绮神摇,就这么看一看,就喉间发痒,连心脏都砰砰跳起来,再快一拍,立刻要爆炸一样。

    荀文若连忙转过头去,轻轻趴在床上,心里叫了声哥哥,又卫广卫广地念了两声,可他越念,心里的渴望堆积得就越来越高,难受得像是要炸开一般,难以自持。

    卫广就在旁边,手臂贴着他的,很热,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灼热感延着血脉一直流进他的四肢百骸,又热又浓,他心里的火焰似乎消减了些,但马上又烧得更旺,直逼得他身体像要炸开似的,胀得发疼,浑身是汗。

    难受。

    哥哥,哥哥。

    荀文若脸埋在被子里,眼角都逼出泪来,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可枉他聪明通透,却不知,执念成魔,越念越想,只会让他越难受罢了。

    卫广早上起来呆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他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是元守真飞升成仙的背影,一会儿元守真让他离开邙山,决绝无情,各类各式,光怪陆离,睡了一夜,反倒还不如打坐入定来得有精神。

    荀文若青黑了眼圈,懒洋洋躺在床上,他昨晚折腾了一晚上,睁着眼睛到了天亮,等卫广坐起来以后,才赶紧闭上了眼睛,佯装自己熟睡了,过一会儿才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过得度日如年,挨到天亮,算是解脱了。

    果然,就算是补药,那也不是能乱吃的。

    荀文若浑身都是汗湿,本想下床去洗个澡,一动就发现了某处黏黏腻腻的,脸上顿时白白红红了几个回合,他平日杂书读的多,加上药经上对此也不避讳,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若?”卫广伸手探了下荀文若额头的温度,微微皱眉,荀文若估计是昨晚贪凉了。

    卫广这般想着,就去拉荀文若藏在被子里的手,想给他探探脉,若只是寻常的伤风伤寒,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荀文若察觉到卫广的动作,差点没直接跳起来,避开;额卫广的手,人又迅速倒回了床上,拉过被子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头扭到一边,只留了个乱糟糟的后脑勺在外边,闷着声音道,“哥你去给我弄桶水,我想洗澡,难受。”

    卫广点点头,转身去哪包袱,荀文若听到卫广的动静,心里突突一跳,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僵住了。

    难道哥哥发现了?

    哥哥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嫌弃他,只怕往后再不能跟哥哥同睡了……

    荀文若心跳都快停了,他拼命回忆检查了一番,想着自己昨晚虽然难受,但是规规矩矩趴了一个晚上,连一个手指头也没随便动过的,荀文若安心了许多,心里道,哥哥若是问起,就说……自己跟小时候一样,做噩梦了。

    卫广自己也是晕沉沉的没睡好,只当天太热,荀文若难以入眠,倒真没多想,只从包袱里翻出了驱寒毒热毒的小药瓶,放到床头柜上,温声道,“你有点发热,自己看看是寒毒还是热毒,再吃颗晕船药,就别起来了,一会儿我给你洗了澡,你再接着睡罢。”

    卫广交待完,给荀文若掖了掖被子,就掀帘子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荀文若猛地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帘子有点羞有点恼,又有点恨得牙痒痒,好半响才泄气般揪过包裹,换了干净衣服。又把脏衣服蜷成一团,想了想从花盆里拿了块石头,和衣服包在一起紧紧裹成一团,从窗户给扔进漯河,看它彻底沉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卫广拿着水进来,见荀文若已经起来换了衣服,愣了一下,“怎么不等洗了再换。”

    “哦。”荀文若应了一声,他心里有鬼,在卫广面前眼皮也不敢掀,只慢吞吞道,“难受。”

    卫广对这样的荀文若,一般是没辙的,等放好水,调好水温后,环顾了一周,又问,“换下来的衣服呢?”

    荀文若瞟了眼卫广,别开脸道,“扔了……不喜欢。”

    “……”卫广吸了口气,瞧了眼荀文若青黑的眼圈,想着他昨晚没睡好,别说是扔衣服,那就是撕被子,那也是可以有的。

    卫广也不追根问,只在浴桶里加了点安神静气的草药,温声道,“进来洗罢。”

    荀文若脸红了红,犹豫了再三,还是摇头道,“不要哥哥帮我洗,我自己洗。”

    “又不是没洗过,以前不都是懒得自己动么,今天怎么转性了。”卫广奇怪地看了眼荀文若通红的脸,随口道,“我也要洗,一起洗罢。”

    荀文若一听卫广也要一起洗,差点没跳起来,那情景光是想一想,都能让他鼻孔发热,要真一起洗,那还了得,不过……他今天还真的想看看卫广不穿衣服是什么模样,虽然以前也见过,但今天就想偷偷摸摸好好看看……

    荀文若摸了摸有点发痒的鼻尖,死命摇头,“这桶太小了!哥你挤进来我还怎么泡,哥你去和元沁…不,等我一刻钟马上好,哥哥你再洗!”

    卫广看着这个足足能容纳三个人的大浴桶,知道荀文若今天是想任性了,瞧着荀文若一脸紧张想霸占整个浴桶的模样,心里又想笑,给准备了一套新衣服,也就不管他了,他们还要在这船上待一天一夜,倒也不差这点时间。

    荀文若哼唧了几声,脱光了整个人跳进浴桶里,连头也埋进了水里,蹬手蹬脚自己闹了一会儿,哗啦啦溅出了半桶水,才一咕噜冒出头来,瞧着卫广出去的方向,眼瞳又润又亮。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安心,存稿存了一些,从明天7,19日起,更新还是定在早上八点,不见不散。

    ☆、第十八章(第一更)

    他们买的这船不大不小,里面东西倒是多,吃穿用度,甚至连笔墨纸砚,琴瑟古筝,都备得齐全,甚至还备了些吃食调料,想是船家见他们给的钱多,悉心备下的。

    元沁最好卫广做的鱼,因此上船前就准备好了东西非得要卫广烤鱼吃,他老爹临走之前,把随身带着的宝剑都传给了他,不过到现在还没开过锋,一路上只把它当成了叉鱼的工具,又快又利,非常好用。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江水天合一色,日暮长空,云帆远望,一眼看不到天际。

    荀文若拿了个躺椅放在船头的甲板上,舒舒服服躺了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元沁出了山,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开阔的江景,心里觉得漂亮,就想说点什么,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憋不出东西,才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负手叹气道,“要是我当年多读点书,就好了。”

    卫广听他说得还颇为认真,再想一想他往日在学堂里的表现,不觉好笑,荀文若也不客气,瞧元沁斜睥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笑道,“别感慨了,你就是再多读点,也做不出诗来。”

    别说是元沁,就是卫广,没那天分,再读十年书,也不一定做得出好诗来。

    卫广颇为赞同,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听得一阵若隐若现的琴音从云层迷雾里穿透出来,声音时而清绝凌冽,时而空灵婉转,让人心也如这江潮一般,一会儿微波凌凌,一会儿又潮起潮落,悠远绵长,听得人心怡神摇,如痴如醉。

    荀文若瞧卫广听得专注,不免也被勾得手痒,心道,我若是专心奏上一曲,你是否也能听得如此入神?

    琴技倒是好琴技,只是这曲调,却是缺了点什么,若有点其他什么相和而奏,就完美了。荀文若心里一动,方要起身,便见卫广不知从哪儿抽了一根一尺长的洞箫,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卫广并不爱音律,琴棋书画,也就是将将能拿出手,并不能称其为上上之作罢了。

    比如说字,写得一手录书,端方标准,却瞧不出什么风骨来。

    一手棋,和天下人分也是十之八六,不上不下。

    而音律,便是连指法,青云山也只教授过琴和古筝。

    他这个终日和他同寝同食的哥哥,是什么时候学会吹奏洞箫的?

    荀文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怔怔看着吹得入神的卫广,指尖发白,连椅子扶手上的木棱嵌进掌心都没发现。

    他是头一次知道,卫广会吹洞箫,而且还吹得如此之好。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卫广身上还有事是他不知道的。

    是因为他关心得不够,还是卫广刻意隐瞒?

    荀文若脸色苍白,纵然他和卫广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那又能怎样,卫广不想告诉他的,也不差这么一件小事了。

    比如卫广便从未和他说起过,他卫广是鼎国失踪的大皇子殿下,比如说,卫广也从未和他说起过,他有一个亲密无间的亲弟弟,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卫瑄。

    这么些年来,纵然他们再亲密,卫广也从未提起过,是还不够信任,还是压在心底,舍不得拿出来与外人说道?

    凤于飞……凤于飞,卫广向来是根连鸳鸯是何物都不懂的木头人,却何时知道这般缠绵悱恻情意绵绵的曲子了?隔江合奏,心意相通,江边那人又是什么人,能得卫广心甘情愿痴心如醉地相和一曲?

    荀文若心痛心涩,心里又怒又痛,闷得发狂,一时间失了神失了智,元婴期的修为和灵气乍然喷泄而出,击得江水翻滚,逐浪拍杀,硬生生逼得琴音一滞,不见了方才的流畅,渐行渐弱,慢慢竟是彻底没了声响,只余了卫广的洞箫声,悠长婉转,连空气都干净了许多。

    元沁被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瞧见荀文若却愣在了原地,荀文若绷直着背坐在椅子上,袖袍无风而动,面上喜怒不辨,却不怒自威,那股浑然天成的君威,几乎像是压着元沁的脊背一般,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抗拒,不可侵犯的压力。

    “小若。”元沁喉咙干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但卫广时常叮嘱说他二人修为不能暴露,心里虽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轻声叫道,“小若你干什么,还不快收了功力。”

    荀文若毫无反应,只听着卫广专注地吹着曲子,那曲子吹的传神,娴熟,和琴音合在一起,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一高一低,一前一后,相嵌得密不可分天衣无缝,和谐极了,好听极了。

    漯河里的鱼虾有不少翻了肚皮,死了一大片,全都飘了上来,元沁看得心急,也顾不得什么风雅之情了,连忙朝还在那边出神的卫广道,“老头子,你快过来看看!”

    箫声戛然而止,荀文若总算消了些气,见卫广目光回了他身上,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和难受才压下去一些,船舶周身的风浪,总算平息了下来。

    荀文若从早起就很不对劲,可卫广被琴声扰了心神,一时间被勾起了往事,连同一些有的没的记忆,也跟着全跑了出来。

    卫广只会这一首曲子。

    他的娘亲荀皇后曾是当年京城有名的才女,活着的时候,大概给卫广哼唱过几次,还给这曲子誊抄了曲谱,后来凤殿被卫瑄的娘亲霸占了,他母亲的东西衣物也全都成了不能留的晦气物,宫人们闻玄知意,就偷偷摸摸的打算拿出去烧掉,卫广虽没得娘亲的什么好,但总还记得那是娘亲的东西,在嬷嬷的帮助下,好歹拿回了两样,得了一本手写的曲谱,还有一本清静经。

    那时候他天天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能私藏东西,没几天便悄悄把这两样东西死记硬背下来,每日早起的时候,空闲的时候,默背这两样东西,就成了他经常做的事,等他到了青云山,学了音律,便知道了这是一曲广陵调,名字叫凤于飞。

    可他母亲手里的这调子,和鼎国流传的凤于飞又有些不同,荀皇后是把这一曲洞箫,改成了琴箫合奏,成了两人的合奏之曲,只荀皇后病陨,这曲子也就没流传出去,连他藏在宫墙砖洞里的那本谱子,十几年过去,如今恐怕也烂成泥了罢?

    在青云山时,卫广有意无意探听过,鼎国的凤于飞,到如今,也不过还是原先的曲子罢了。

    凤于飞,苍龙舞。

    便是方才他与人合奏之曲了,与他记忆中相差无二,那弹琴的这人是谁?

    是偶然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荀文若见卫广还在瞧着远处的烟波出神,似乎想穿过云雾追着那琴声去一般,神魂颠倒失魂落魄,荀文若心里醋海翻波,疼得厉害,别说像刚才那般生气放大招了,就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最后只默默捏紧了拳,慢慢躺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眼睑却颤动得厉害。

    这会儿连元沁都看出了卫广不走心,他和卫广元沁也算是一处长大,相陪相伴十年之久,最后竟是发现他既不了解卫广,也不了解荀文若,这两人身上都有些未知的东西,就他没有。

    他一天就是几时如厕几时磨牙这两人都清楚,怎奈他连卫广吹得一手好萧,荀文若摆得一身好气势也不知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郁闷了一翻。

    元沁拿了自己的剑,坐到船头去,拿了块干净的布,靠着桅杆沉默地擦起来,很有一副忧郁少年的模样。

    船上除了水声和沙沙得帆布声,再没了别的响动,荀文若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就忍不住先睁开了眼睛,见卫广还痴望着,魂还没回来,忍无可忍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咚’地一声跳江里去了,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卫广坐的位置不怎么好,恰巧淋了一头一脸,回过神来就只看见了荀文若的袍角,惊了一跳,大声叫荀文若的名字,“小若,荀文若……你做什么!你出来!你在哪儿,快上来。”

    他几人在邙山长大,虽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浪,却也是经常下寒池游水的,卫广知道荀文若会水,可这漯河水比邙山寒池不知深了几倍,下面不知有多少毒蛇水草,卫广在上面见他不冒头,心里的担心一阵比一阵浓,在船边叫唤了一阵,急得脑袋都炸了,最后见江面上连气泡都渐渐没了,越想越担心,也一头扎进了江水里,又渐起了一阵水花。

    元沁瞧了眼落回去的水花,又默不作声地去擦剑了,他瞧着渐渐平息下去的漯河水,顿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这两个伙伴,别看平时闷不吭声乖巧得很,其实比他会玩儿多了,花样繁多,各式各类,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这样曾给蜘蛛肢解过腿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元沁瞧了眼远处的江水一色,擦完了剑就开始闭目修炼,只是不知是不是方才那曲子的缘故,他脑子里都是些花姑娘的形容词跳来跳去,搅和得他静不下心来。

    戏文里说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究竟是哪种容貌?

    元沁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世间当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他又何时才可以见到呢。

    ☆、第十九章(第二更)

    元沁坐在船头神游天外,再说卫广这边,他一跳下水去,就见荀文若闭着眼睛飘在水里往下沉,一动不动很是吓人,连忙游了过去。

    卫广本就是水属性的灵气,入了河里更是如海底之王一般,比陆上更方便,排一排还能在水里排出个无水的空间来,卫广把荀文若拉进自己弄出的气泡里,摇了摇荀文若,又急又怒,“小若……”

    卫广唤了几声,荀文若闭着眼睛不答,明显是不想跟他说话,卫广无奈,只得凑上前去,柔声哄他,“小若你怎么了…小若…乖若…乖若,你跟哥哥说句话…”

    两人长大后,乖若两个字,卫广就再没这样叫他了,荀文若听得卫广这样叫他,心里什么的怒什么气都全软了下去,只剩难受和委屈了。

    荀文若眼眶酸得难受,缓缓睁开了眼睛,卫广见他眼里水色一闪而过,明白自己隐瞒了一些事,让他二人伤心了,尤其是荀文若,对他全心依赖,好得让他……

    荀文若这些年但凡得了些宝贝,不管好不好,稀不稀奇,第一个无不是先留给他的。

    明阳真人时常在外走动,常会带一些少有的吃食回来,量也不多,荀文若也不会多要,只小心把分给自己的那份包好藏起来,再带来邙山给他,有时候青云山天气太热,他就是再快,拿上来的时候,也都捂烂了捂馊了,有时候邙山又太冷,含了水的东西又会冻成一团冰渣,卫广就是能把水赶出去,东西也是不能吃的了。

    那时候荀文若就会又难过又失望,眼眶红红地站在他面前,恨不得自己能飞天遁地一样,得了个东西就能立刻送来给他。

    卫广还记得当年京城出了一种甜腻润滑的糖糕,专门给小孩子做的,量少,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元德师兄下山去,巧合得了一些,就给青云山上的孩子带了一份,荀文若拿糖纸裹着,兴匆匆地跑来邙山,他那时不过七八岁,跑得气喘吁吁,最后也没保住那糖糕,等一拿出来,就只剩一手糖渍粘在手上了,原先雕龙的精细模样更是化得连影子都没了,黏渍渍地粘在手上,丑得难看,荀文若瞧着手上恶心的糖渍,又瞧了瞧卫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抽噎一边说自己没用,不能御剑飞行,害得哥哥吃不到甜糖糕。

    荀文若嗜甜,那些年,甜糖糕在他眼里,已经是顶顶好吃的东西了。

    每每想起这些,卫广就心暖得不行,又想着荀文若长大后这些年,别说是他人,就是在他和元沁面前,也很少红眼睛了。

    卫广上前一些,松松搂了搂荀文若,像小时候那般,亲了亲荀文若润湿的眼睑,柔声道,“是我不好,惹得你伤心了。”

    荀文若心里的气早泄了,他听得卫广好言好语哄他,心里的委屈就全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颤抖着手按在卫广的胸前,颤声问,“那人是谁?”

    卫广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认识。”

    荀文若姑且信了,咬咬牙又问,“哥哥为何要与他合奏凤于飞,哥哥你可知凤于飞……”

    凤于飞,凤凰于飞,那是指夫妻情侣间姻缘美好,白头偕老的意思,若不是心意相属,是万万不能吹奏此曲的……后面的话荀文若说不出口,卫广一愣,他当时只是听到熟悉的旋律,又听那曲子残缺不全,想确认一番,才用洞箫跟了上去,一时间哪里能想到这些。

    卫广伸手抚了抚荀文若的脸,无奈道,“我听琴知意,那琴声不像女子,倒像是胸怀别志,性情舒朗的男子所奏,怎么会和姻缘扯上关系。”

    便是男子也不行,先前山里有了个元守真,现在又来了个什么胸怀别致,性情舒朗的野汉子。

    荀文若垂头不语,卫广不怎么学音律,他便以为卫广不喜欢,改日找了机会,定要好好奏上一曲,让卫广知道,方才那琴,无论是意境还是琴技,都是远远赶不上他的。

    心里有了理会,荀文若气顺了,放松了绷直的身体,靠着卫广闷声道,“等回了邙山,哥哥你听我弹一曲凤于飞。”

    卫广莞尔,“求之不得。”

    荀文若今日换了几次衣服,如今再湿了,就没换的了,他属性亲阳,索性催动了灵力,将二人浸湿的衣服和头发烘干,才破水而出,上得船来。

    元沁见荀文若这厮雷声大雨点小,刚才那么大阵仗,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哄得眉开眼笑了,鼻孔哼了一声,骂了句没出息,扭过脸去。

    卫广无奈,在元沁面前站定,拱手深深打了个揖,告饶道,“还请元兄饶恕,再没什么瞒着你们的了,我也只会这一曲罢了,再没有下次了,你们俩若是想听,我就给你们吹上三天三夜,如何?可消气了?”

    元沁想绷着面皮不怎么想投降,但最后听得卫广保证,就绷不住笑开来,点头道,“你说的!再有什么瞒着我,我以后,就……”

    元沁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他就会怎么样,索性丢开不管了,转而道,“那咱们去收拾东西罢,估摸再过半天,就快到了。”

    他三人这么一折腾,就过去了大半天,荀文若昨夜本就没睡好,卫广让他去船舱休息,等再叫荀文若起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码头边。

    他三人出行的时候仍是易了容,昆仑山下的小镇,最近江湖人士来往频繁,他三个少年人,无门无派,又看不出有什么高深的修为,上了岸也不怎么引人注意,三人找了间客栈,就等再过几日,上昆仑山找清灵果了。

    昆仑山脚的小镇最近热闹起来,夜市上也是人来人往,地方小吃,形貌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多不甚数,皮影戏,京剧花腰,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各类的乐器琴声夹杂交缠,凌乱得很。

    只其中一股若隐若现的琴音,分明是方才所奏之曲,卫广听得疑惑,却只装作没听见,挑了家干净人又少一些的小客栈。

    荀文若拉住想叫掌柜来两间房的元沁,开口道,“来三间罢,天气太热,我和哥哥挤在一起,不大好睡。”

    现在天气实在炎热,荀文若又属性阳,这一路酷暑难耐,晚上又闷又热,荀文若睡不好是常事,卫广瞧着荀文若眼下还有微微的青痕,心道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回邙山,得先想想办法,给荀文若弄些冰镇来纳凉消暑才好。

    元沁诧异,不过三间就三间,他们又不是没钱。

    卫广入了房间,那琴声夹在各类的丝竹声里,很难发现,可卫广把这调子在心里反复了十几年,一路听过来,很快也就把若隐若现的琴音分辨出来了。

    似乎和昨日湖上奏鸣的是同一人。

    卫广目光暗了暗,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觉,躺了半个时辰却还未入眠,索性翻身坐了起来,荀文若修为比他高,他是探不出荀文若究竟睡了没,只听得隔壁清浅绵长的呼吸声,松了口气,才提气从窗子里掠了出去。

    荀文若睁开眼睛,心里只想把卫广抓回来咬上几口,又有些不放心,他向来过耳不忘,又加上漯河上那一曲凤于飞实在特别,那琴声虽是可以隐藏在别的乐器声里,又岂能瞒过他的耳朵。

    只这么明晃晃的手段,他这个蠢哥哥未必没看出来,恐怕只是心痒难耐,便是知道别人刻意勾他,也魂不守舍地跟了出去。

    荀文若一来不放心,二来实在好奇哪里来的野汉子,待卫广一出去,便也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衣服都没脱,不过眨眼间,就掠道了卫广的房间,才提气飞出窗去,就给人掐了后脖子给拎了回来。

    带着微微剥茧、修长干燥的手,那掌心的温度,荀文若太过熟悉。

    卫广瞧着脸色涨得通红,眼神躲闪脖子缩在他掌心里的荀文若,心里又气又好笑,“你居然敢装睡骗哥哥。”

    “唔。”荀文若支支吾吾,给卫广握着后脖子,哼哼唧唧就是不敢看卫广,一溜的红从精致的脸上一直从脖子蔓延下去,卫广猜他估摸着是连脚趾头都红了。

    “哥哥,饶了我罢……再也不敢了。”荀文若认错态度极好,甚至还偏着脸在卫广的掌心里蹭了两下,这动作要是别人来做,卫广定是看不下去的,偏生荀文若一张脸精致绝伦,肌肤瓷白如玉,睫毛浓密纤长,眼眸清澈黑亮,就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总让卫广觉得那里面润润的有水光一样,平白让人心软,卫广松了手,软下声音道,“你想跟着可以,但不能给我捣乱,一会儿便是有危险,也不能贸然动手,一切有我,如何,你可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jiji抽得我根本进来不了,进来了又修改不了,从六点就折腾到现在,,我的心情,实在是很复杂,好想直接更在评论里。

    ☆、第二十章

    荀文若见卫广说有危险,并未对那弹琴人放下戒心,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这时候卫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两人从客栈里出来,若隐若现的琴声也渐渐清晰起来,荀文若凝神感知了一会儿,凑到卫广耳边轻声道,“在南边的竹林里,离这儿不远。”

    卫广似笑非笑地看了荀文若一眼,心想若不是他的灵力天生亲水,能控制血脉和心跳,误打误撞习得了龟息如死物的功法,以他如今的修为,荀文若要是跟在后面,他就是再小心,那也是察觉不了的。

    “哥哥?”荀文若心里有些发虚,不看卫广的视线,转而瞧着前面暗沉的夜色道,“那泼皮不肯现身见人,现又想勾你过去,定是想避开我和元沁,我这样大摇大摆地跟着你过去,反倒让他不好行事了……”

    荀文若略一沉吟,接着道,“哥哥你先过去,我跟在后面,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卫广点头,提气朝竹林掠去,荀文若隐去了修为,从袖间拿出了小玉刀,割破了指尖滴了血,刻了两道符,一道追踪符随卫广而去,一道便是他用的隐身符了。

    荀文若刻的咒符精妙绝伦,薄如蝉翼,一贴上卫广的肩头便悄然无声地隐到衣服里面了,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不仔细探查的话,也是看不出来的,卫广心里一暖,脚下又加快了些速度。

    卫广很快就见到了荀文若口中的泼皮。

    琴音渐行渐止。

    弹琴的人摘了斗笠,露出一张脸来,卫广在脑子搜寻了半天,却没什么用,他如今连老皇帝长什么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如何还能在禁宫之中把这张脸找出来。

    年纪不过二十几的青年,面貌英俊周正,一身月色白袍,流水泼墨,映着一地月光,更是显得修长玉立温润如华,周身没什么灵力,倘若不是刻意隐藏修为,那便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了。

    楼子建泰然自若地坐在琴前,见卫广停住脚步,才拱手行礼道,“臣楼家楼子建,见过大皇子殿下。”

    卫广目光沉了沉,却未出言反驳。

    这人如此笃定,想必是之前也调查了一番,这些年虽然知道他叫卫广的也就三五人,但卫姓毕竟比较特殊,有心人一探查,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也不是什么难事。

    楼子建似是猜到卫广想什么,微微摇头道,“殿下勿要困扰,臣并无恶意。”

    荀文若隐身在卫广旁边,听见楼子建报出姓名后,紧绷的心神才放松了些。

    再腐朽的王朝,也总会有一些忠臣烈士。当年的鼎国皇帝并无大过,只皇朝已老,历朝历代积压的矛盾越演越烈,最后才被人钻了空子,当了亡国之君。

    十年前关中铁骑血洗京城,分疆裂土,而右丞相楼家,便是当时为数不多、死守京城顽战到底的忠臣之一了,连上当时的户部尚书柳家,阖府上下总共二百余人,一齐死在了关中铁骑之下。

    只除了当时结伴相游的柳家次子,楼家嫡子,因在千里之外,逃过了一劫。

    柳家次子,便是荀文若比较熟悉的京城第一神童才子柳清,而楼家嫡子,便是面前的楼子建了。

    荀文若知道楼家是忠义之士,又见楼子建并无恶意,便放松了心神,安心隐在暗处,看卫广和楼子建周旋。

    楼子建袖间滑出一卷羊皮纸,递到卫广面前,笑道,“臣这些年游走江湖,也得了些东西,这卷地图里,有清灵果、无字天书的下落,各处机关的破解之法,臣以标示在书册里了,殿下尽可拿去一用。”

    卫广看得出楼子建并无恶意,但莫说那册子里的东西可靠与否,就是真有用,卫广也不会用的,这世上万没有白得的东西,清灵果他们不是非得不可,而无字天书,则是元守真让他带回去的东西。

    元守真这十年来对他照顾有加,给他讲解功法秘籍,指点他心法内功,认认真真,十年如一日,不见厌烦,元守真养了他十年,他的命是元守真给的,元守真提了要求,他并不想走捷径敷衍了事。

    他已经知道无字天书的下落了,那墓穴里的机关术和各类阵法,他也推演了一番,再加上他来时元守真的提点,他找到无字天书并不是什么难事,只等清灵果的事一了,他便去墓穴里把无字天书取出来。

    他甚至不会带元沁和荀文若去,他想一个人把这件事妥妥帖帖办好,让元守真满意。

    “多谢兄台好意。”卫广并不想与楼子建多言,他十年前,就不是什么大皇子了,“不必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楼子建也并不勉强,只将那卷羊皮纸收回袖间,深深看了卫广一眼,复又道,“倘若他日殿下肯了,可去林甸楼外楼,臣在那儿等着殿下……”

    “那荀文若并非凡品,殿下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广总觉得贴符咒的右肩微微炙热,似乎是催着他回去了,卫广想着荀文若和元沁的性子,不经有些头疼,他瞒了洞箫一事,两人都要折腾一番,这会儿知道他是鼎国失踪的大皇子,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折腾法。

    楼子建说了什么,卫广并未放在心上,只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就提气往回走了,皇家事,楼家的事,天下事,又和他有什么干系,他现在只想拿到无字天书和清灵果,早点回邙山去。

    荀文若自然知道楼子建未出口的并未是什么好话,但楼子建对卫广并没恶意,又自称为卫广之臣,荀文若便也不想和他交恶,只这男子似乎对他存有敌意,现在纵然没有明说,但往后万一说了,恐怕有伤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卫广已经走远了,荀文若略略一想,在离楼子建不远的地方现出身形来,见楼子建目光平静,不诧异亦不惊慌,心里倒暗自惊讶他心思定力非比常人,荀文若心里生了些许佩服,声音也真诚了许多,“如今昆仑山是非之地,人人都想要清灵果,就是无字天书,暗中抢夺的人也不在少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子建兄的东西该收好才是,免得惹来祸端……”

    楼子建并未接话,对荀文若的示好不亲不疏,荀文若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接着道,“往后子建兄若遇到麻烦,可随时来找我们,若能相帮,必当竭尽所能。”

    荀文若点到为止,并不多言,也不管楼子建神色如何,拱手告辞后,不过闭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楼子建眼前。

    月上中天,竹林里只剩了风吹林子的沙沙声,楼子建瞧着荀文若消失的方向,几不可觉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落叶,才踱步出了竹林。

    荀文若功法身形都在卫广之上,说话也不过几步路的时间,等卫广到两人方才分叉的地方,荀文若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两人回了客栈,卫广有些心不在焉,荀文若也不出声扰他,只理所当然跟进了卫广的卧房,脱了鞋爬上了床,占了里面的位置。

    卫广无奈,握住荀文若的手想把人拉起来,“这房间太热,你晚上该睡不好了,你房间窗户恰好对着漯河,晚上凉快些,快起来,早点休息去。”

    荀文若不理他,顺着卫广的力道坐起来,反拉住卫广,认真问,“哥,你想做皇帝么?”

    卫广失笑,话也懒得回,只伸手给荀文若解了头发,又拿毛巾给他擦了脸,把人按回床上睡好,自己也上了床,顺便把荀文若的手臂塞回了被子里盖好,才仰面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别说是这些年,就是他在皇宫的时候,对皇位,未来的皇帝之位,也是没想过的。

    荀文若给卫广裹成了个蚕茧子,行动困难,他见卫广不答,挣扎着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半个身体往上拖,全压在了卫广身上,盯着卫广的眼睛,黝黑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倘若哥哥想要,我会帮你的。”

    别说那本来就是卫广的东西,就算不是,他也能从天下人手里夺过来,万里江山,君临天下,卫广值得最好的。

    荀文若目光灼灼,说得即认真又霸道,卫广摇头失笑,他要那皇宫做什么?那宫里如今连卫瑄都没了,还有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快睡罢,明日还需早起,到时候你若是起不来赖床,我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你光溜溜地从被子里拎出来,扔浴桶里去了。”

    荀文若脸一热,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躺平了不再说话,乖乖闭上了眼睛,只心里暗自决定动作要快些,那楼子建能把清灵果和无字天书捧在卫广面前,他未必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彷徨君,呂小璐,白雪王子他后面妈,2222222君,舒音,lrj~(+﹏+)~ ,沐沐的留言,多谢撒花留言,么么哒,【说实话有点卡,最近天使们的意见和大纲有点左,正想着怎么才能表达得更好……】

    另,不知道彷徨君看不看得到,看见丑皇二字下了染宝宝一大跳,在某宝宝眼里,丑皇是很好看的书,二染和它有云泥之别,该是二染仰望的大作,嘿,以后会好好努力的,↖(w)↗加油!!

    ☆、第二十一章

    离清灵果成熟的时间还有十几日,他三人在昆仑山脚下的小镇着实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卫广也没闲着,每日荀文若还未醒,他便出门探查无字天书的下落了。

    只卫广却不知,他每日前脚刚出客栈,荀文若后脚就跟着出门了,他也不跟卫广一道,偶尔不小心遇上,也暗自藏了身形,每日都在卫广前先回客栈,伪装出一副只是偶尔出去转转的模样,元沁看出了些门道,却被荀文若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不但没告诉卫广,反倒帮着荀文若隐藏行踪。元沁虽然不怎么擅长说谎演戏,但有荀文若这个军师在,任凭卫广再多加一百个心眼,那也是察觉不了的。

    如此过了十几天,挨到上昆仑山的日子,卫广两人的高级做戏术才彻底消停下来,元沁作为一个时时忍不住想要戳破秘密的知情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昆仑山除了昆仑主峰外,还有大大小小十二座次峰,山脉绵延,峰峦交翠,一眼望不到边际,大部分修士都未曾见过清灵果是什么模样,找起来也如同大海捞针,几乎全都奔着昆仑主峰去了。卫广元沁也不管别人上的哪座山,入的哪座洞,只跟着荀文若,挑了条几乎没什么人的小道,径直往深山里走了。

    卫广和荀文若不疾不徐,两人皆是四平八稳不着急的模样,元沁纳闷道,“我们先拿了果子,会不会来不及拿天书,我这几日也听了不少消息,昆仑山的古墓群,可不是在主峰上么。”

    荀文若闻言脚步不停,只笑道,“风水风水,藏风纳水,墓地乃明堂正穴,说古墓在昆仑山上,倒也没错……”

    风水上的事,信则灵,不信则无,元沁了解得少,听得一头雾水,“我看那些修士都以为在古墓里,你怎么就认定它在你说的地方了?”

    荀文若挑眉道,“我虽不知这无字天书到底宝贵在什么地方,但却恰巧听人说起过编这书的云苍老前辈……此人断不是那等迷信风水之人,又加上他留下这书,原意是想看国泰民安的天下盛世,我想他喜欢的地方,一定是光风霁月,依山靠水,又能俯瞰天下百姓的地方,这昆仑山上,有这等风光的,也只那么一处罢了。”

    荀文若语气笃定,所形容的地方和卫广探查到的也相差无几,对这般的荀文若,卫广一点也不觉得惊讶,这世上的事,恐怕还没什么能难倒他这个弟弟的。

    元沁听得云里雾里,目光在林子里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纳闷道,“我怎么就没听过你说的这个什么大贤者。”

    “这世上见过那大贤者真面目的人也不过两三个,你没听过也没什么稀奇的……”荀文若一边放出灵力探查清灵木的气息,一边随口道,“我父亲曾相救过一位道家仙长,那仙长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最爱和我们讲些奇闻异事,云苍老前辈扶持朝政文功武治的事迹当年堪称一绝,仙长跟我提起过无数遍,我自然知道了。”

    荀文若说着扭头看了卫广一眼,眨了眨眼睛笑道,“说来也巧,住我家的这位仙长还和元真人是私交极好的道友,不知元真人可曾和哥哥提起过,我说的那位仙长,就是玄慈真人了。”

    荀文若倒没说谎骗人,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他不大想说的事实而已。

    那玄慈真人当年曾嘱咐过他父亲,到他整六岁这一年,若遇到有避不开的劫难,可离京往北走十余里路,上邙山寻他救助,便是他不在,邙山上也自会有人接应看护他们,他也可拜道宗为师,得仙家真传。

    等后来没几个月,荀文若知道玄慈真人已经仙逝时,便大约明白了一些,元守真,大底就是玄慈真人给他安排的接应之人,命定的师父了。

    命定的师父……荀文若微微垂了眼睑,什么拜仙宗为师,什么得仙家真传……他一点也不稀罕,倘若当年救他的人是元守真,他的哥哥卫广,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了,如何还能如现在这般,能同寝同食,又能得他悉心爱护。

    仙门心法,得道飞升,又如何抵得上卫广这些年给他的一丝一毫,命定的师父,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稀罕的。

    元沁听得晕头晕脑,玄慈真人仙逝的时候,他也才两三岁大,隐隐约约是记得有那么位老头子真人,但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估计也只有荀文若这样的怪胎怪物,能把那么久远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了。

    元沁心里虽然信了,却还是斜着眼睛哼了一声,表示了下自己的不满,他这两个从小长到大的玩伴,身上的秘密似乎还挺多的。

    荀文若也不搭理他,只眨了眨眼睛,走到卫广面前,巴拉着卫广的肩膀,凑到卫广耳朵边小声道,“哥,等回客栈去,我送你一件东西,保管你喜欢。”

    荀文若也不管卫广听没听清,说完就独自一人先往前走了。

    元沁之前得了荀文若招呼,见卫广看过来,也只死命摇头只装不知,卫广看得摇头失笑,倒也没追问是什么,等回了客栈,自然就知道了。

    找到清灵果,对卫广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荀文若体内本就有土属性的灵力,以他现在的修为,一般普通点的药材,都能直接让它开花结果出来,现在找一些性质特别的苗木,对荀文若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三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清灵木。

    总共两棵清灵果树,每颗结了两粒果实。

    清灵木五百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每次只结一到两颗,他们这次还算幸运的了。

    荀文若也不贪心,只每棵树上取了一颗,一颗给了元沁,一颗收起来给卫广留着。

    元沁想把其他两颗果实也摘了,被卫广阻止了,他明白荀文若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清灵果如今是万人瞩目的天下至宝,他三人得了这东西,倘若被人察觉,必定是后患无穷。

    等荀文若收起了果子,三人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地方,快要出山了,元沁才忍不住问,“你让种子发芽开花结果,要花多长时间?”

    荀文若想了想道,“清灵果难一些,以我如今的修为,估计要五十年左右,要是每日放血养着,再用灵力催生,倒是可以快一些,十几年可小成。”

    卫广听得直皱眉,神色严肃地朝两人嘱咐道,“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知道么?”

    元沁自然也知道这事传出去后果会有多严重,郑重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了,荀文若见他二人紧张成一片,知道在元沁和卫广心里,比起能起死回生的清灵果,他要重要多了……荀文若心里的暖意一层层泛出来,也不再说什么以血养药的事了,只乖乖跟在卫广旁边,三人一起下了昆仑山。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江湖人士,打斗声咒骂声惨叫声乱成一片,荀文若又给他们易容了一番,做足了一副疲倦带伤的模样,三人皆是无精打采又一脸倦容,一路上遇到的修士,都只当他们空手而归,很是嘲笑了一番。

    可荀文若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早就在客栈等着他们了。

    卫广和荀文若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领头人身后跟着的四个面具人,其中有两个,是那日和他们在怡香园交过手的人形傀儡。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一沉。

    “交出清灵果,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粗瘪的男音听起来有点刺耳,影在面具后面有点模糊不清,如同粗砂砾磨过铁器石子一般,刺耳难听。

    卫广心道今日的事不可善了,目光暗沉也没了好话,只微微侧身将元沁和荀文若拦在了身后,寒声道,“漫说我们没有,就算有,又岂能拱手让给你们。”

    “呵呵呵,无知小儿,口气倒不小,等你变成死人后,有还是没有,本尊一问便知了。”

    面具人手一挥,背后那四人领了命,变掌为爪,上来便想取卫广脉门,卫广心知今日若不露了修为,便难以全身而退,索性放弃了伪装,掌间灵力涌动,摆袖挥出一掌,目光如刀,语气森寒,“藏头露尾的东西,先露出脸来看看!”

    卫广这一掌挥出,灌了七八成灵力对冲过去,他融合期的修为一旦乍泄开来,激得周围的桌椅全都碾成了粉末,那攻上前来的四人均被打落在一边,齐齐吐了一口黑血,惨叫着歪倒在地。

    他四人被卫广的内力震裂了肋骨手臂,即便是毫无知觉的人形傀儡,一时半会儿也是爬不起来的。

    堵在门口的十余人,脸上的面具皆是应声而落,全都碎成了粉末,露出一张张青白乌黑的脸孔来,有些脸上伤口还未结痂,流着浓血看着又渗人又恶心,荀文若刚想别开眼,却浑身一震,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重新辨认了一回,顿时脸色大变,一时间心里千百般念头闪过,想到其间的可能,脸色越发惨白,猛然想起旁边站着的元沁,连忙转头去看,却见元沁寡白着脸踉跄着冲了出去,血红着眼睛,睚眦欲裂,“元德师兄………元德师兄……元非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太晚了~大家晚安……

    谢谢路人甲,舒音,照月,书生,lrj~(+﹏+)~ 萌君的撒花留言,【后台死活不让我回】

    在此统一解释一下。

    1,卫广配不上元守真【x,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元守真有的是修为,卫广有的是心。】

    2,卫广对卫瑄不是没感情的,卫广对荀文若的感情,比对卫瑄的更纯粹,因为荀文若拿十分的真心对他。

    卫广执念深,犯二,心思藏得深,二染想让荀文若对他好,只是存了点心思,希望浓烈的感情,能软化些他神经病又偏执的部分,并不是想撇开正牌受跟别的人搞暧昧,兴许是二染力度没有掌握好,捅破了某些临界点,这才让大家迷惑了。

    3,关于元守真打酱油的问题,这个是二染的错,二染一开始写了一版文,是从卫广已然当了皇帝开始写的,那时候卫广已经心死绝望了,元守真却回来了,回来做了他的臣子,这一年卫广二十五岁,两人十年后重新见面,是在科举考试殿试上,元守真以文武第一的成绩,成了状元,两人重逢这里开始写的】

    可是二染开文那天突然脑抽,往前走了十五年开始写,只是动笔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写了这么多,还没到这一步,自己成功挖了坑把自己埋了,心里实在太焦急,简直不要更酸爽……

    【其实完全可以从二十五岁开始写,以前的事都倒叙当成回忆穿□□来……偶的错】

    晚安,希望今晚做梦有点灵感……能突飞猛进,么么哒,(づ ̄3 ̄)づ╭?~

    ☆、第二十二(一更)

    站在黑衣人身后的十余人,神情麻木,双眼空洞,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绝对的死寂衬着青白血污的脸,鬼气森然,总共十三人,全都是被剥离了魂魄的低级人形傀儡。

    那领头人的黑衣人被卫广震出了内伤,也没露惧色,伸出青黑的手指抹了下唇角的黑血,目光里流出了贪婪之色,“原来是融合期的剑修灵修,怪道明阳那老道要早早的把你们送出山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广听得他提起明阳真人,心里不由一沉,也跟着变了色,这领头人分明不把融合期修士放在眼里,青云山……明阳真人,恐怕……凶多吉少。

    那元守真呢……

    元守真修为已至分神期,这些杂碎该不是他的对手,应该不会有事……可这小镇江湖人士众多,青云山的事他们却一点消息也没听到,想来这群傀儡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卫广越想,心里就越是止不住的心慌暴躁,冥术向来邪门阴毒,倘若背后使些手段,就算是大罗天仙,恐怕也难逃毒手。

    卫广心里着急,恨不得立马便奔回青云山去,听见元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力道也越收越紧,狠声问,“说,你把青云山怎么了!”

    黑衣人被掐着的脖颈骨骼咯咯地响,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大口喘着气连呼吸都困难,待瞧着卫广眼里的狠意,脸上却乍然涌现出一股狂热之色,桀桀怪笑了两声,断断续续尖笑道,“明阳那老道士多管闲事,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这话一出,便有如当头闷棍,劈得卫广三人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卫广心里唯剩的一丝希望,也跟着全化成了剜肉的细丝,勒得他喘不过起来……

    魂飞魄散……若当真是魂飞魄散,就算他们有清灵果,又能有什么用。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元沁睚眦欲裂,寒水剑骤然出窍,直直刺向黑衣人。他一剑刺进去,瞧见后面神情麻木的元德元非,崩塌地大吼了一声,恨不得剁其骨,食其肉,好让面前这个恶心的东西再说不出什么魂飞魄散的鬼话来!

    元沁捅了不知多少刀,黑红的鲜血溅在脸上也没知觉,直把黑衣人的胸口捅了个窟窿,连五脏六腑都碎裂开来,却还没停下来,傀儡……他青云山和傀儡纠缠了五年之久,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傀儡是什么,人一旦成了傀儡,就再也不是人了,他们早就惨死了,他们早就死了,这些恶心的东西却还要利用他们的尸体,让他们尸骨无存,白骨森森无栖身之所,死后也不得轮回投胎……师兄们都是惨死的,元德师兄……元非师兄……

    爹爹……师兄们都被人害死了……爹爹……

    元沁动作越来越癫狂,眼角却渐渐流下血泪来,好一会儿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戛然而止,手里的剑也掉在了地上,猛然撞开拦在他身前的荀文若,转身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元沁!”卫广大急,不由又收紧了力道,那黑衣人胸前被捅了个透亮,却似毫无痛感一般,依旧桀桀的怪笑,卫广心里骇然,瞧见黑衣人背后如木偶一般的元德元非,心里虽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厉声喝问,“说,你们把他们的魂魄收到什么地方了!”

    那黑衣人胸腔已破,狠狠地盯着已经完全暴露了修为的荀文若和卫广,突地大力挣扎起来,骤然暴长的指甲朝卫广的脖颈抓去,挥手间只见无数黑色的血蝉蛊从他破了洞的身体里飞窜出来,足足有十余只,全都朝卫广荀文若飞刺而来

    卫广松开手挥掌将尖啸兴奋的虫子击成了粉末,那黑衣人一击不中,不待卫广荀文若反应,反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声音又尖又厉,“入此门……得永生…………我主的血蝉蛊,冥生术,也是你们能解的…终有一日,你我将是同类,本尊在冥界等着这一天!”

    卫广骇然,护着荀文若往后退了些,只听‘嘣’的一声巨响,黑衣人连着地上的四个人形傀儡,几乎是同时自爆开来,顷刻间灰飞烟灭!

    随在旁边的初级傀儡没了头领的指挥,像木偶一样呆呆站着,有的被灵力的余波炸烂了半边脸,炸飞了手臂,也还是一动不动表情麻木。

    空气里都是腐肉烧焦的恶臭味,荀文若脸色苍白,心里虽知道无力回天,却还是忍不住上前给元德元非把脉,怎知荀文若还未靠近,这十余人便也全都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便化成了一堆腐肉,只剩了一堆断骨残骸,分不出谁是谁来了。

    元沁恍恍惚惚跑出去老远,被客栈里传出的爆炸声惊回了理智,脸色大变,又急惶惶踉跄着往回跑,进门见卫广元沁好好的,才又哭又笑神情癫狂地停下来,却终是急怒攻心,气血翻滚,哇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卫广大急,连忙上前接住直直往前倒去的元沁,心里又急又痛,掌心握住元沁的手腕输送灵力,好一会儿才把元沁体内翻滚的气血平息下来。

    元沁反手握住卫广,精神恍惚,心里越来越浓的绝望和希望来回胶着,让他头疼欲裂,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元沁死死揪着卫广的衣袖,声音嘶哑哽咽,像是死死压制着万蚁噬心的悲嚎,让听得人也跟着撕心裂肺,“卫广……卫广,我们快回去救老爹,老爹肯定等着我们呢,我们快去,快去青云山!卫广……卫广!”

    卫广心里又闷又痛,窒息难受,几乎说不出话来,元沁听不到他的回答,顿时癫狂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吼道,“卫广,卫广,你帮我救老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有什么都给你,我的命也给你,卫广,卫广,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的命,飞灰湮灭,挫骨扬灰!卫广!元德师兄……元非师兄,爹爹!哇——”

    元沁神色癫狂,睚眦欲裂,体内剑修的灵力流窜出来,他接近融合后期,正是要升阶的时候,最是容易走火入魔,暴走流窜的剑修灵气冲撞得厉害,卫广只觉一阵钻心的疼从两人交握的手腕直直锥进他心里,逼得他喉咙间心甜四起,卫广强行咽了下去,将元沁压进怀里,哑声安抚他,“元沁别怕,我们这就回去,清灵果能起死回生,腐骨生肌……便是老爹有事,咱们……也一定能救他。”

    对啊,清灵果,他有清灵果。

    元沁这才喘着气安静下来,偏头定定看了眼地上的一堆腐肉,眼里恨痛胶着,荀文若看得难受,拿了草药将地上的腐肉都化成了一滩水,元沁赤红了眼睛,嘴里师兄师兄的叫着,撕心裂肺几乎要啼出血来,卫广见他神色癫狂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只得劈手将元沁打昏了。

    卫广将元沁小心递给荀文若道,“现在就走。”

    荀文若强打起精神,他三人中属他修为最深,御剑飞行的速度也最快,荀文若带着元沁御剑飞行,卫广在后面跟着,不眠不休,几乎力劫,花了三日的时间,便回了青云山。

    青云山死气一片,荀文若寡白着脸,扶在树边调息了一会儿,等晕眩散了一些,才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卷,递给卫广道,“哥哥你担心元真人,便先上邙山去看看罢,这是无字天书,哥你收好……”

    邙山根本就没事。

    卫广摇摇头,从脖颈上扯下元守真给他的两样法器,割破手腕放了点血,那法器见血即融,一瞬间便在卫广的指尖化成烟消散开了。

    荀文若怔了怔,知道这是元守真给卫广留的法器,不再说什么,抱着元沁,先往正殿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收到很多小天使们的意见和建议,心里很感动【其实是痛并快乐着】

    认真看了怀璧,照月,以及uni,lrj~(+﹏+)~的想法,往后会逐步调整写法和构图,希望能越来越顺畅,爱你们,晚安……

    这是第一更,后面二更一章,感谢大家的撒花留言,谢谢打分分的舒音,么么哒,希望以后二染都能日更六千……晚安(づ ̄3 ̄)づ╭?~

    ☆、第二十三(二更)

    卫广不得不说,元守真给的这个咒符果然好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元守真便出现了。

    元守真见卫广好好的,也未多说什么,只又给他刻了一个符咒,吩咐道,“最近江湖大乱,倘若有事,你可用用符咒,我便知道了。”

    这句话卫广曾听过无数遍,他今天却像是开窍了一般,没听出一丁点他想要的东西,卫广没有伸手去接。

    卫广瞧着面前毫无一点悲戚之色的元守真,再一想到元沁发狂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就透出了一丝丝凉意。

    今天算是久别重逢,卫广却发现,他并没想象中那么欢喜高兴,似乎多日来堆积的思念,在见到元守真的这一刻,全被浇熄了。

    似乎是因为青云山被屠门这件事,劈得卫广到现在脑袋还钝得回不过神来,面对他这个高高在上,清冷如斯的师父,卫广心里头一次产生了些隐隐的厌恶、痛恨,冷,还有陌生。

    这情绪来得突然,卫广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体会,突兀,越演越烈,莫名其妙,这导致他虽是极力压制,那丝古怪尖锐的情绪还是扭曲着从他的语气里透了出来,“师父你来得真快,从哪里来?青云山被屠了满门,师父你知道么?”

    他这个短短几日就进阶成渡劫期的天下第一高手师父,究竟是如何眼睁睁看着青云山满门被灭而无动于衷的?

    卫广这两声师父叫得别扭,元守真微微愣了一愣,从他捡到卫广开始到如今,已有十余年,这些年卫广对他敬爱如初,别说是质问了,就是这般直勾勾的对视,也是没有的,想来卫广是在怨恨他没有保住青云山了。

    第4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留君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柯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柯染并收藏留君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