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借个胆爱你 作者:香小陌

    第11节

    意志力顷刻间崩塌,徒劳抵抗的神经被夷为平地,就好像是某种根深蒂固的禁欲体质骤然被肉体上的强烈冲动摧毁,荼毒,放纵,堕落……程宇推拒的手逐渐攀上罗战的脖颈,热烈拥吻的嘴唇拉出腻腻的口水黏丝儿,吻变成了啃,啃再变成吸吮。

    两个人都疯狂了。

    胸膛与胸膛紧阖,红肿带着齿痕的乳尖舒舒服服地磨蹭,小腹下那一片浓密粗糙的毛发如同烟火燎原般炸开。坚挺粗壮的阳物一只手握不住,罗战拽过程宇的左手,两个人的手指彼此交缠,用力地抚慰撸动……

    程宇从来就没跟谁做过这种亲密的事儿。

    而罗战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干过这个了,更何况是跟他真心喜欢的人干这个。

    憋闷得太久,体验到从未有过的痛快与酣畅,两个人在那瞬间望着对方的眼,瞳仁昏乱到失去焦点。五感与身体的全部感觉器官仿佛都集中在两腿之间,尖锐如针扎鞭挞般的快感刺激得两个人喉咙里都发出沉重的呻吟。

    男人都是由最原始的欲望披挂了人形皮相整合而成的雄性动物,对性的快乐最是敏锐,且极易沉迷,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法抗拒,刹不住闸。

    俩人竟然连续做了两次。

    第一回很快就抖动着射了出来,互相射到对方腿上,射了好多,积郁了多年的精华全交待给对方了,射得酣畅淋漓,一点儿都没做保留。

    然后马上又支棱起来了,完全抗拒不住对亲密的渴望,分明觉得不够,不过瘾。

    第二回,罗战使劲浑身的解数,手指用各种方式从各个角度抚摸和撩拨程宇的快感,粗糙带茧的拇指抵着最柔软敏感的龟头,轻轻骚磨,那滋味儿又麻又痛,撩得程宇狠命攥着罗战的后背,指甲都抠进肉里。

    罗战用一条臂膀把人搂进怀里,陶醉地近距离欣赏程宇浑身欲火蒸腾的模样。他想让程宇舒服,让程宇尝到两个人互相喜欢着、互相爱抚亲热做爱时的快乐。

    程宇的脸很红,瞳仁儿乌黑发亮,嘴角淌着一丝晶莹的口水,高高扬起的脖颈处喉结在皮下滑动,随着罗战的手劲儿一波一波地抖出节奏。那种强行压抑着却又无法摆脱快感折磨的样子,简直性感极了!

    罗战忍不住拉过程宇的手握在自己的家伙上。

    程宇的表情是很明显的抗拒,很排斥。他从来没摸过别的男人那玩意儿,除了七岁以下没长毛儿的。

    罗战不甘心,强迫地攥住程宇的手指握在自己身上,互相地撸动。程宇的手握上他那一套敏感神经,那滋味儿与自己消费自己可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就因为怀里这个人是程宇!

    程宇睁大了眼,手指被迫地运动着,惊愕的一圈儿眼白在眼眶里逐渐扩大,突然一翻身,把罗战周到身下!

    罗战惊恐:“嗳,程宇,你干嘛……”

    程宇骂:“罗战你犯浑你!……混蛋你!”

    程宇压住人,光滑的大腿裹上罗战的胯,原来打算砸出去的沉甸甸的胳膊肘不知怎的就软了下来,下不去手。

    程宇眼神迷乱,却被罗战梗着脖子攫住嘴唇,很无耻地偷袭,化作深深的吻。

    “程宇,程宇……”罗战的声音都抖起来,每一声儿吟出来的都是蹲那三年半大狱的时光里,刻入灵魂蚀入骨髓的思念!

    “程宇……”罗战低喊着程宇的名字,吻着,吸吮着,两个人的唇角拉拉扯扯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甜润唾液。

    这一次的动作甚至比刚才更加剧烈,凶猛,快感像惊涛拍岸,排山倒海地拍扁一切企图抗拒的力量。程宇压住罗战,骑到他胯骨上,坚硬的骨骼砸痛了肌肉,疼痛伴随着下身过电一般的痉挛,手心儿里湿漉漉的全都是流溢出的透明液体。

    罗战一边儿给程宇撸着,一边儿暴躁地反抗:“喂,别,咱俩反了!你下去,你给我躺下!……”

    罗战在床上很介意上下攻守的,可是程宇这脾气和力气着实不太好压服。

    “程宇,宝贝儿,乖,你别压我啊……”

    俩人上上下下滚来滚去,啵个嘴儿、亲个热简直就跟打仗似的,动作之刚猛,若是外人看过去,极像拳脚相加,下一秒就要真打起来!只是每一道刚猛的肘击和袭膝在触到对方皮肉的瞬间都化作软绵绵的揉抚,似乎谁也舍不得下狠手。

    临近高潮的瞬间,俩人忘情地抱在一起,侧躺在小床上用胯骨狠命撞向对方!

    那一刻的情形太销魂了,阳物交付于对方的掌心,软头不停地摩擦对方的小腹。罗战的一条大腿插进程宇两腿之间,而程宇几乎是骑在罗战的腿上,臀部被罗战略显粗糙的大腿下意识地顶弄,顶得他臀缝酥痒。

    程宇终究还是对性事少一些经验,也年轻了三岁,顿时就没扛住,毫无预兆地溃堤,射了出来!

    程宇高潮时死咬着嘴唇不出声,眼角都快逼出泪痕。罗战却还不放手,捏住关口,一寸一寸地按摩,帮程宇延长快感,看着怀中的人抽搐着瘫软下去。

    罗战拽着程宇的手帮自己解决。

    程宇软下去不再挣扎的样子很乖,像受了极大的委屈,蹙着眉头,让罗战爱得不行。他捧着程宇的脸一边儿吻着,很快就射在程宇的手心儿里。

    小屋里弥漫着浓烈的情欲味道。俩人紧抱着平复如雷的喘息。

    湿漉漉的东西晾一会儿就变得冰凉湿滑,怪不舒服的。罗战万般不舍地撒开手,转身寻么卫生纸。

    他抓了一沓纸,才转过头来,眼角一条光溜溜的大腿横扫过来!

    罗战当胸被闷了一脚!

    他心里头正甜蜜着呢,完全没提防,程宇亦是借着酒劲儿,这一脚发了十足十的狠力,不偏不倚正踹到罗战左胸心口下方的肋条骨上,顿时针扎般的疼。

    罗战“哎呦”一声就滚下床,摔得结结实实,裸露着的胯骨和大腿砸在地板上,被踹中的地方就跟瓷器皲裂爆成一堆碎片似的,钻心的疼沿着碎裂的纹路哗啦啦弥漫了半条身子。

    这一摔,一疼,最后那点儿酒意随着一身热汗蒸发掉了,给疼醒了。

    这媳妇是个啥人啊!

    妈的,做爱三分钟热度,爽完了在床上翻个身就不认账啦!

    罗战哀嚎:“程宇你,你踹我干嘛?你还跟我来真的你他妈的真踹啊?!”

    程宇眼底透光,怒吼:“罗战你王八蛋你!!!”

    罗战:“……程宇。”

    程宇鼻音浓重,带着委屈的哭腔儿似的,却又不是在哭,颠三倒四地骂:“罗战你什么玩意儿啊,你混蛋你……你干什么啊,谁让你干了……”

    罗战躺在地上喘,爬不起来,一看程宇气成那样儿,心想坏了,可别真急眼了。

    再说哥还没真干你呢宝贝儿!

    罗战勉强陪笑解释:“程宇,你甭生气,我就是没忍住么!其实你也知道的,我……”

    程宇怒道:“你干嘛不忍着啊你?你给我滚!……谁他妈的让你这么胡搞了!你怎么这样儿啊……”

    程宇只骂了两句,声音就渐渐低沉下去,眼皮子沉重得抬不起来,眉头仍然执拗地拧着,宁死不从的表情,身体却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动都不动弹。

    罗战愣了一会儿,大气儿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喊:“……程宇?睡了?”

    程宇没声音了,睡过去了,酒酣人困,再加上纵欲过度,睡得很香,呼呼的。

    “程宇?”

    “……”

    罗战彻底懵了,这家伙刚才到底是醒着呢,还是醉着呢?骂得那么欢,到底是清醒的人话,还是醉话胡话?!

    程宇连内裤都没提,褪到膝盖上,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腿伸得笔直笔直,光滑的两瓣屁股圆圆润润地翘着。屁股还挺白的,与后颈和手臂是完全两种颜色,估计常年没见过阳光,没露出来给外人看过。

    罗战心想,这会儿要是骑上去把程宇彻底办了,估计这人也没力气反抗。

    可是明儿一早等这人醒了,知道了……估计程宇会一枪顶上太阳穴,把他给崩了。

    等到程宇明儿早上醒了……怎么交待啊?!

    撒娇耍赖还来得及吗?

    服软认错有用吗?

    宁死不降会被警察弟弟拾掇了吗?

    程宇会不念旧情把自己抓起来严惩法办吗?

    咱这算强奸未遂吗?关键是后边儿俩字,咱真的是“未遂”啊……

    罗战暗暗叫苦,肋下被踹的那一脚疼痛难忍。

    他破罐破摔似的仰面躺在地板上,赤着身子,软塌塌的一条歪脖枪像初秋结了籽儿的老黄瓜,奄奄地躺在胯间。

    舌尖回味着方才春宵一刻的销魂滋味和筋疲力竭的后劲儿。

    操,挨这一脚也值了。

    只要是程宇亲自踹得一脚,老子觉得值!!!!!

    29、反咬一口

    程宇第二天是被潘阳的电话叫醒的。

    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听见手机铃,下意识地去摸床头,没摸到,再摸身上,裤子没了,只摸到自己光溜溜的屁股。

    程宇浑身一激灵,窗帘缝儿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球不适,满眼浮尘嘲弄似的飞舞。

    他悄悄掀开棉被,被窝里一摊乱七八糟的痕迹让他脑子里轰得一热,脑袋胀得像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开锅了、热流从颅骨缝儿里溢出来似的混乱……

    昨儿晚上……怎么睡这儿了?

    昨儿晚上……干什么了?

    罗战那个王八蛋呢?!

    小屋门突然吱呀一声儿开了,程宇下意识地捂紧棉被!

    进来的人却不是昨儿晚上那只大混子,而是罗战的小兄弟麻团儿武。

    麻团儿武皮笑肉不笑得:“呦,程警官,您终于醒啦?睡足啦?”

    程宇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果然当警察的职业习惯,见个人就先审几句,这什么臭毛病啊!麻团儿武心想,好像应该是我来问,程警官您怎么在这儿!

    麻团儿武耸肩:“这是我大哥和我兄弟开的饭馆儿,我过来串门儿呗,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啊?”

    程宇:“……罗战呢?”

    麻团儿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儿:“我说程警官,您还惦记着问一句我战哥呢?您瞧瞧您把我大哥都折腾成啥样了啊!”

    程宇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折腾他了?”

    麻团儿武:“程警官,您昨儿晚上是真喝高啦?您都不记得啦?那合着我战哥就平白被人欺负啦!”

    程宇用手指胡乱捋着头发,搓了搓红通通带着宿醉倦怠的一张脸,突然有些心虚,俩手在被窝里偷偷地摸,寻么自个儿的内裤和外裤。

    麻团儿武憋着想乐,哼唧道:“甭摸啦!您二位爷昨儿晚那衣服上都吐得稀里哗啦得,还弄上那些没法儿见人的玩意儿,油饼他媳妇都给您收啦,扔洗衣机里,一锅洗嘞!”

    程宇一听,脸都绿爆了!

    衣服弄上什么不能见人的玩意儿了?还被杨油饼媳妇拿走了?还他妈的给洗了?爷现在连能穿的衣服都没有,被人憋在被窝儿里了!

    他昨儿确实醉得太厉害了,脑子里就像一锅卤煮的杂碎,芝麻酱韭菜花花椒盐酱糖醋,甜的咸的五味俱全乌七八糟,唯一最深刻的记忆竟然是与罗战裸着身子,抱在一起。

    那副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太强烈了,感官刺激太尖锐了,以至于程宇一闭眼就是俩人裸裎相见上下翻滚,罗战捧着他的头忘情热吻,口水与欲望淋漓倾泄,矜持与节操全体覆灭。这么多年恪守甚至引以为傲的一些东西,在那瞬间哗啦啦坍塌了一个干净,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大地。

    是真的吗……

    麻团儿武随便拿了一套衣服来:“战哥以前留在店里的换洗衣服,程警官您先凑合穿哈,甭嫌弃俺们。”

    程宇垂下眼,心如乱麻,只想把罗战揪出来问个明白:“罗战他人呢?你让他出来,我有事儿问他。”

    麻团儿武:“我大哥啊,送医院了。”

    程宇大惊:“送医院了?罗战怎么了?”

    麻团儿武:“重伤害。”

    程宇:“……我弄的?”

    麻团儿武摊手:“程警官,我估计咱这片儿方圆十公里以内,除了您别人没那本事,那腿脚功夫,能一脚重伤!反正不是我干的,我也没那个胆儿啊我!”

    程宇:“……”

    麻团儿武在自己胸口比划着,描绘得特别邪乎:“这儿,就这儿,照着胸口就一脚啊!您那一脚踹得也忒狠了吧?往死里踹啊?再往上几寸他妈的就是心脏啊,这能踹出人命来!……我大哥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我们好几个人拿担架给平抬着抬医院去的!肋骨肯定折了好几根儿啊!”

    程宇都懵了,急了:“我什么时候踹他了?!”

    麻团儿武瞪大乌溜乌溜的两只眼,遮遮蝎蝎地叫道:“嗳程警官您这人怎么伤了人还不认账呢!我大哥口口声声地说不跟您计较这事儿,可是您也不能这样儿啊!

    “您虽然是咱管片儿的警察大爷,我们都挺尊敬您的,我们战哥拿您当特铁特亲近的朋友!可是您也不能前脚儿把人给睡了,后脚儿就翻脸不认人,一脚把战哥踢成重伤,睡完一宿就当啥事儿都没发生过?!

    “您说我大哥冤不冤啊!您是警察大爷也不能这么办事儿啊!!!”

    程宇是彻底被个麻团儿武噎得没词儿了。

    被人堵在被窝里了,这事儿不承认也不是,认了更不是,而且没法儿跟这帮人讲道理。

    他其实心里有怀疑,可是有疑惑总不能像个怨妇似的扯着脖子跟麻团儿武这号人喊冤叫屈:我没睡罗战,明明是罗战那个混蛋借酒撒疯睡了我!!!

    男人都是有自尊、要脸面的。要是被别人啃了,那还真不如说自己把对方啃了呢!程宇是那种有啥事儿宁愿往自个儿心里憋的人,不愿意跟外人服软。

    程宇那天赶到单位,破天荒地上班儿迟到了。

    副所长端着茶缸子从办公室里探了一脑袋,嚼着茶叶:“小程,来了啊?”

    程宇跑得气喘吁吁得:“不好意思啊所长,我……家里有点儿事儿……”

    副所长摆摆手不在意,叮嘱道:“嗳我说,今儿有个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总统,要来咱后海某饭馆吃私房菜!上边儿发话了,让咱管片儿注意治安警戒,十点钟准时都给我出去站街去哈!”

    “站街去啊……操!”屋里一群人哼哼哈哈地吆喝。

    潘阳嘟囔:“特什么达多巴哥在哪儿啊?潘爷都没听说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华哥搭茬儿:“没听说过是你孤陋寡闻!约克听说过没?曼联以前的球星约克就是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的!”

    潘阳又开始盘算:“那家私房菜特贵吧?吃一桌两千五,我一个月工资,哗啦,没了。”

    隔壁桌儿的小警察正埋头在电脑上查户籍卡片,随口喷他:“人家本来也不是给你这种档次的人吃的!你丫就连五百块钱一客的神户牛扒和十五块钱一斤的国产注水肉都吃不出区别,你就是四蹄儿食草动物的味觉,猪的食量,给你吃也是白搭!”

    潘阳嚎叫:“喂喂说我什么呐!”

    同事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地瞎侃,工作之余济困解乏,互相拿对方开涮。

    唯独程宇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坐下,在自个儿的办公桌前,俩眼发直地呆立。

    他心里想的是昨儿个晚上。

    想的是罗战。

    整个儿人脑子里都乱了,血管儿堵了,胀得疼。

    他给罗战打了好几个电话,这家伙关机,死活打不通。

    麻团儿武那臭小子说话一贯胡勒,没一句靠谱有用的,程宇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弄伤了罗战。他当然更加弄不清楚,脑子里那一团放荡不堪的景象,究竟是真的发生了,还是自己在做梦发春儿。

    两手十指指尖甚至残留着激情过后心魂颤抖荡漾的余波,忆得起抚摸罗战时无比美妙清晰的触感,以前从未尝过的肉体刺激和欢乐……

    潘阳走过来拍拍程宇的脸:“喂,程宇,发什么愣呢?昨儿晚上跟女朋友玩儿去了吧,起晚了吧?嘿嘿……”

    潘阳一眼瞧见程宇夹克衫胸前的标牌:“呦,拉夫劳伦呢你还!”

    程宇下意识地低头看,耳边是潘阳唠唠叨叨的声音:“名牌儿呢,罗战那小子也总穿这个牌儿,程宇你够讲究的!”

    程宇一整天魂不守舍,站街值勤站得像一根儿木头。

    那个特什么达多什么哥的总统车队摇着小红旗子从平安大街上开过去了,程宇都没注意,口中呼出的袅袅白气儿让眼前的景物一片氤氲。

    几个靓妞儿踩着高跟鞋,来后海边儿的外贸小店淘衣服,屁股扭着,小包甩着,与戴大檐儿帽的程宇擦肩而过,齐刷刷地回头,满眼放光。

    “嗳?看那警察……”

    “侧面儿还挺帅的呢!”

    “正面儿更帅,我刚才瞅见了!”

    “站得真直,一动都不动,太有范儿了,搞行为艺术似的……”

    “警察哥哥,能给您拍个照片么?”

    “要不然我们跟您一起合个影呗!”

    “我们把照片放微薄里成吗,成吗……”

    潘阳跟程宇站街只隔了两棵银杏树。这厮斜倚在树坷儿里,小细腰拧成畸s形,歪着头偷看,一副愤怒嫉妒恨的表情,仿佛屌丝遥遥仰望高富帅。

    “果然是咱后海派出所的头牌儿啊,站个街站成这个阵势!

    “怎么就没人来跟我合影啊?

    “讨厌!我也搞行为艺术呢……”

    小潘警官自言自语地嘟囔,气哼哼地扛着警棍扫虫子,掸落制服大衣上爬的一身甲壳虫。

    程宇不仅是找不着罗战,他手机上已经漏接了叶雨桐好几个电话。

    昨儿晚上那叫什么事儿啊!出了这种乱七八糟瞎搞的事儿,怎么跟人家叶老师交待啊?程宇都不敢接电话,觉得特别没脸,丢人。

    他平时做片儿警,整天接警处理各种各样的夫妻家庭矛盾。处罚过两口子吵架互相从楼上往下扔家具的,拘留过家暴殴打媳妇的,拦过赌输了钱还挥舞菜刀追着媳妇满胡同跑的,管过偷媳妇的私房钱在外边儿养小蜜的……程宇特看不起那些人,他觉得一个男人为人处事如果连自己身边儿的女人都对不起,伤害身边儿最亲近、为自己任劳任怨付出过的女人,特别不爷们儿,让人唾弃!

    叶老师虽然只是相亲对象,俩人才刚开始约会没几回,远没有到多么亲近与彼此付出的地步,然而自个儿现在这种混乱挣扎的状态……这算出轨吗?

    身体出轨已经足够招人不齿,程宇觉得他根本就是心也出轨了,一辆列车呼啸着脱轨翻倒,稀里糊涂直接滚到桥下边儿去了,拽都拽不回来……

    程宇下班儿回到家就觉得不对劲,大杂院儿里的邻居一个个瞧他的那眼神喜兴之中又透着诡秘,脑门儿上都闪着红光。

    莲花婶主动招呼:“小程,你妈有话跟你说,快进屋去!”

    程宇心不在焉:“什么事儿啊?”

    “啧,当然是好事儿呗!还磨叽个啥,赶紧的,进屋去!”莲花婶拿笤帚疙瘩亲热地拍拍程宇的后腰。

    程大妈把儿子拉进屋,门关严实了,满脸的兴奋,充实的笑容把脸上的皱纹都撑开舒展的纹路。

    程宇俩手插兜儿,立在墙边儿,罚站似的,酝酿了一会儿,低声说:“妈,我跟您说件事儿……”

    程大妈笑眯眯得:“你要跟我说什么?有啥好事儿?”

    程宇踌躇着组织语言:“我说了,您可别生我气。”

    程大妈额头上抬起一层一层的纹路:“咋啦儿子?你说呗,妈今天心里高兴,不生气,绝对不生气!”

    程宇惨笑着问:“您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啊?”

    程大妈坐在沙发上,拾掇自己刚织出来的棒针儿麻花开身毛衣,果绿色的,特鲜亮,笑着说:“有值得让我高兴的事儿呗!”

    程宇:“您有什么高兴事儿?”

    程大妈:“你先说你的。”

    程宇:“……妈您先说。”

    程大妈:“儿子,妈其实就是看你最近跟叶老师处得不错,我也挺喜欢这姑娘的,真好!今儿我都跟人家家里通了气儿了,人家女孩儿也有那意向,话音儿里我都听明白了!要不然等元旦,或者最迟春节的时候,你跟小桐把证儿领了吧,结婚吧儿子,让妈好好高兴高兴!”

    程宇的眼蓦然瞪得滴溜儿圆,像是被他老妈兜头甩了一擀面杖,闷晕了。

    30、乱套了

    程大妈盼了十年了,从程宇念大学就盼着这帅儿子赶紧交女朋友,把漂亮媳妇领回家,给老程家传宗接代,待来年她去墓地给老伴上坟敬香唠嗑儿的时候,也能有话跟程宇他爸交待。

    儿子养得好,媳妇娶得妙,再生个胖孙子,程大妈退休以后的生活基本上就围着这三个伟大目标努力较劲呢,实现起来特有成就感。

    程宇被他老妈一句话给砸晕了,神色都乱了,摊着手问:“妈您什么意思?结什么婚?”

    程大妈一看程宇那严重惊愕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味儿了:“怎么了儿子,你难道不是想跟小桐结婚吗?”

    程宇半张着嘴:“我跟她,才约过几回啊?”

    程大妈:“没约几回是因为你工作太忙了,没时间约人家嘛,以后结婚了就省事儿了,不用约了,每天回家就见着了!”

    程宇:“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才见过几回面而已,我跟叶老师没那么熟……”

    用大杂院儿老街坊们搓麻将的话来说,风头都还没打完呢,离上停还早着呢,这怎么就奔着和牌去了?

    妈您这纯粹是诈和呢!

    程大妈也搞不明白了,人家现在小年轻儿的,都流行闪婚什么的,我说儿子,怎么就你这么慢呢?人家姑娘都比你上赶着呢!

    程宇惊问:“您都跟人家说什么了?”

    程大妈特无辜,特委屈:“我没说什么啊!小桐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多次,说打不通,然后就打家里来了!然后我就接了嘛!我就跟她聊聊嘛!

    “我问小桐对我这儿子还算满意不?她说满意。我问她对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我让你改,人家说没什么不满意的,特理解你工作忙,只要人好就成!这多通情达理的一个好姑娘啊!

    “然后人家女孩儿特乖顺地问我,对她怎么看?我当然说我对她特满意,谢谢她上回送来的高级茶叶、点心和电子血压计,这闺女太贴心太懂事儿了!

    “最后小桐有点儿腼腆地跟我说,不知道你这人对她是怎么想的,那你妈我能说什么?我当然告诉人家,你特喜欢,你觉得她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人也长得漂亮,看上她啦!”

    程宇都快晕了,又没法儿跟他妈发脾气,我看上谁啦?我看上的人您知道吗!

    程大妈掰着手指头学:“我问闺女你俩啥时候把这事儿订下来,抓紧领证儿吧?人家闺女不好意思了,害羞了,说这事儿当然是老人家来订,都听我的。都听我的那好啊,我说我巴不得你俩明儿一早,八点,堵在民政局门口,一开门儿你俩头一个进去,把证儿领完了,我就踏实了!”

    程宇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坏菜了,郁闷得他简直想一甩手直接给自己俩耳歇子,把自己抽扁了糊在墙上。

    程宇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妈,这事儿您弄岔了。”

    程大妈也着急着慌了:“我怎么给你弄岔了呢?儿子,你啥意思啊?”

    程宇深吸一口气:“妈,我今儿其实就是想跟您说……我跟叶老师,我觉得,不成,这事儿还是别再继续。”

    程大妈完全出乎意料,她心目中一朵温柔文静漂亮的儿媳妇一只脚几乎已经迈进程家大门儿,被儿子这一句话给闷走了!

    程宇,为什么不成啊?多好一个闺女啊?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要性格有性格,要家庭有家庭,人家哪儿不够格儿给咱家当媳妇啊?

    再者说,人家不介意你工作忙,不介意咱没房,更不介意你有伤……

    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寡母婆婆不能沾,俺这个当准婆婆的都没挑挑拣拣,程宇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程宇特正儿八百地说:“妈,我真没嫌弃人家,叶老师人挺好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啊儿子?!”

    程大妈心里甭提多懊恼了。

    她何止是跟叶老师拟定了初步的婚期,还替她儿子答应了叶老师的邀约。学校寒假组织教职工去海南岛三亚旅游,可以带伴侣家属,叶雨桐特想带程宇去,爬个山划个水游个泳什么的,最能促进男女感情了。

    游泳……玩儿水……听起来多亲密的事儿啊,程大妈一听就乐得满口应承下来,说我儿子肯定乐意去!

    程大妈看程宇那副欲言又止满脸迫不得已老不乐意的样儿,心里忽然就内疚了,怕自个儿在叶老师跟前讲错话了,怕给儿子添麻烦,怕因为这事儿让宝贝儿子夹在中间坐蜡了。

    她这么疼儿子的主儿,程宇不痛快不开心了她能舒服得了吗?

    于是程大妈高血压犯了,脸都白了,难受得坐都坐不住了,给程宇吓坏了。

    妈您怎么了?!

    李莲花听见动静儿不对,也进屋来了:“大姐?大姐您咋了这是?下午还乐呵呵的好好的呢,怎么又不舒服了呐?!”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电话又进来了。

    这回不是叶老师了,是准丈母娘找未来姑爷谈话!

    叶家父母倒是体面谨慎的人儿,说话也委婉客气,就是一个意思,孩子们相得既然不错,小程警官你能不能抽空儿来一趟,跟我们家见见面呢?毕竟,我们总听小桐说你有多么多么好,我们老两口儿还没见过你这人呢!

    那老两口儿也是开明的新派想法,孩子们好就成,别的没要求,也不搞习俗场面上那些个讲究,不拿着老佛爷的作派,看程宇的意思,等程宇的时间安排。

    程宇在电话里听着对方阿姨温柔有礼的口气,喉咙里说不出来一个“不”字儿。

    他举着听筒,抬眼看着他老妈。

    程大妈这时候俩眼焦急地也看着他,儿子你打算怎么跟人家交待啊?

    莲花婶一张热情洋溢的大脸盘儿涌出热烈期待的兴奋,小程你赶紧答应人家啊!

    程宇瞧见他妈妈一只手强按着太阳穴,额上青筋抖动,一双红肿肿泛着泪花儿的眼嵌在布满密纹褶皱的眼眶里。

    这双眼年轻时非常漂亮,是胡同里的美人儿,而且也像叶老师那样,夏天穿着碎花轻盈的连衣裙。

    程宇小时候每天从幼儿园出来,拉着妈妈的手。路过副食小店,他停下来不走,抿着嘴眼巴巴地看妈妈,却又不说。

    他妈妈会笑着把他抱起来,进副食店给他买好吃的。

    那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吃五分钱一根儿的红果冰棍。程宇吃一毛二的奶油双棒,一只手举一根棒棒,嘴角淌出一行浓浓的奶油,用舌尖舔着,走在大街上迎接旁的小朋友集体艳羡的目光,可美了!

    他妈妈说双棒里有奶粉,儿子多吃一些,长身体。

    后来,小朋友们也都吃到了一毛二的双棒。程宇更奢侈了,每天从幼儿园出来,喝一个大白瓷瓶的酸奶!

    两毛六一瓶的蜂蜜茯苓酸奶,白胖胖的瓷瓶子,瓶口盖一层淡蓝色的薄纸,绷一条红色猴皮筋,那时候可高级了!

    两毛六是个什么概念?他妈妈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五十多块钱,外加独生子女费两块钱。单位食堂里卖的大盘小炒,才一毛五;他妈妈从来舍不得吃,只吃大锅熬的五分钱一份儿的菜。

    别的家长都觉得这当妈的疼儿子疼疯了吧?每天一瓶高档酸奶,喝金子呢,简直太惯孩子了!

    程宇的妈妈每每自豪地说,我儿子培养得这么好,人聪明,长得又帅,就是小时候那两毛六的酸奶喝出来的!跟程宇同龄的这一拨孩子,都没喝过酸奶!

    程大妈跟程宇摆摆手,小声儿说:“你不想去就别去,回头我再跟人家好好解释解释,给人家赔个礼,道个歉吧,就说误会了……”

    程宇垂下眼,眼底泛红,跟电话里的人说:“阿姨,我下个周末不用值班,那就下周末吧,您们有空吗?”

    如果在自己老妈和罗战这俩人之间选一个,程宇肯定毫不犹豫地选妈。

    最简单的道理就是,罗战又没有血压高,又不会得脑血栓!这厮生龙活虎、年轻力壮能折腾,刀砍不折火烧不殒骂不服也赶不走的一个无赖,需要照顾罗战的情绪吗,这个流氓需要人疼吗!

    程大妈晚上在床上歪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程宇进出好几趟给他老妈端茶倒水,赔小心说好话,第二天看这情形仍然不好,请假带老妈瞧病去了。

    心血管科又是那位四十岁上下的护士阿姨值班,一瞧程大妈:“呦老太太,您怎么又来啦?”

    程大妈心情无奈:“嗯……咳……”

    护士阿姨:“嗳?您儿子呢,没陪着您?”

    程大妈伸手往后一指:“这不就是我儿子嘛,就这么一个宝贝伺候着就够了……”

    医生给程大妈做了全面检查,还给安排了一张床位,让留院观察两天,做一次动态血压24小时监测。

    程宇拿着一摞单子从四楼跑到一楼去划价取药,刚走到二楼楼梯拐弯,脚底下蓦然刹住,扭头一瞧。

    罗战?!

    他看见罗战穿着宽松的运动开衫、运动裤,球鞋,由麻团儿武和另外一个小弟一左一右搀扶着,慢慢腾腾老头挪步似的在楼道里走。

    罗战表情挺痛楚的,掐着眉歪着嘴,走得很慢。

    罗战怎么了?

    这厮真的重伤了?

    程宇完全没有想到。罗战两天没跟他联系,他找不着这人,焦头烂额的一堆事儿也实在顾不上了。他满以为麻团儿武那小子是胡说八道的,是罗战那王八蛋酒后撒完疯还想诈伤讹他!

    31、二人对峙

    罗战的目光突然与程宇撞在一起,也是一愣。

    俩人冒然再次相见,彼此的眼神儿交缠拧结在一起扯不断化不开,心里一直互相惦记着,这种惦念每个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没有停止过,见了面儿特想说点儿啥,可是偏偏又特别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竟然就怔愣在那儿。

    还是罗战嘴贫,打破沉默,咧出一口白牙笑了笑:“程宇,你怎么在这儿啊?”

    程宇这时候如梦方醒,跑过去,眼底闪烁的迷惑看得出来是真的吃惊和担心:“你真受伤了?怎么了?你伤哪儿了?”

    麻团儿武在一旁搭茬儿:“程警官,我不是都告诉您了嘛,当胸一脚,踹伤啦!”

    罗战眼色一横,瞟麻团儿武,让他闭嘴。

    罗战跟程宇说:“没什么事儿,程宇你别担心哈!我其实想给你打电话的,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你不上班儿大老远地专门跑一趟医院来看我?嘿嘿,劳烦你了……”

    程宇一把拿过麻团儿武手里拎的x光片,仔细看了看,暗暗舒一口气,没好气地哼道:“我不是来看你的。”

    “……”罗战的脸失望地垮下来。

    程宇说:“我妈不太舒服,我带老太太来瞧病。”

    罗战大呼小叫得:“啊?大妈她怎么了,怎么不舒服了?哎呦严重么?哎呦那我得赶紧去瞧瞧老太太……”

    程宇表情有三分的无奈,七分的疲惫厌倦,冷笑道:“你别去瞧我妈了,还不够乱的么?你打算跟我妈说什么啊?”

    自从罗战大摇大摆地住进大杂院儿那一天起,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还都跟罗战这人有关。程宇确实有点儿累了,从心理上困顿了,乏了,怕了,四面合围的压力推挤着他,都快要把肩膀脊梁上两扇硬骨碾碎了似的。

    罗战哼哼:“程宇我……你别发火嘛……”

    程宇突然沉下脸来,不容分说的口气:“罗战,你其实故意躲了我两天吧?这回你也甭躲着了,我正好有话要问你,你给我等着!”

    程宇的眼神挺冷的,盯得罗战后脊梁上滚过一个激灵,脖梗子上的毛都警惕地竖起来了,在小程警官跟前立时就变成一只小京巴似的。

    罗战心里也知道,早晚都是要来的,那事儿,程宇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人吗!

    罗战确实有一半儿是在故意躲程宇。他心虚啊,觉得这种事儿解释了反正十有八九也得挨一顿臭揍,还不如啥也不说,直接开溜闪人。

    当然也不是永久地躲下去,罗战这人心里也划了个小九九,跟程宇玩儿一出欲擒故纵的小手段。

    追求对象追得太紧,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得,让对方连个喘息歇脚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他越追程宇逃得越远。有了那一夜酒后动情,罗战自以为是地认为,程宇明摆着对他动了心,发了情,有了暧昧,就是面皮太薄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他这么一躲,程宇过几天必然会惦记他,念起他的好,没准儿自己上赶着地就倒追来了,俩人这档子美事儿不就成了吗!

    当然,另一半儿原因是,罗战自己忒么的确实伤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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