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之情敌总想攻略我 作者:桃灼灼

    第13节

    谢澜渊一本正经地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你小孩子不懂的。咱们男人嘛,只要身体舒服了,其他一切还不都好说?”

    闻历哭笑不得,委婉地回绝了谢澜渊的“好意”。谢澜渊看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不过他也没坚持,耸耸肩找化妆师卸妆去了。

    好在,涂琰和闻历这毫无来由的冷战只来得及持续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上午,有一场他们俩的对手戏。

    想想可怕的周老爷子,两个人各自都觉得自己那点扭捏的小情绪根本不值一提,当务之急还是拍好戏不要挨骂。涂琰和闻历一拍即合,紧急上演了一出“命令与服从”,起码表面上重归于好。

    他们要拍的这一幕比较长,是陆千山头一次强迫陆白杀人的戏码。彼时陆千山头一次带陆白下山,结交各色人等,出入各种场合。整天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是去赴宴,就是去切磋,要不就是在赴宴或切磋的路上。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陆千山交际一忙,自然就疏忽了陆白。

    陆白长得好,虽然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但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前赴后继地挑战不可能。

    比如说,后来陆白剑下的第一个亡魂尤在。

    如果说尤在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想必是他特别倒霉。因为他竟然得到了陆白的另眼相看,成了陆白这辈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转眼就到了上元灯节,尤在将热闹的夜市夸了个天花乱坠,终于成功地在陆白脸上看到了好奇以及一丝渴望。陆白答应了尤在的邀约,并且得到他这辈子头一份礼物——一盏简陋的花灯。

    花灯没什么稀奇,可是收到礼物的惊喜的感觉却意外地不错。陆白终于朝尤在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对尤在来说大概也是场意外之喜。

    然后,美好的片刻戛然而止。

    尤在带着陆白混在人群里,教他放孔明灯,教他许愿。承载着人们心愿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后面露出了陆千山的脸。

    陆白梦想成真,却不知一场姗姗来迟的梦魇即将贯穿他短暂的一生。

    陆千山当场并没有说什么,回去之后也没有对陆白多加约束。只不过三天后,他轻描淡写地扔给陆白一张画像。

    “阿白,杀了他。”

    那画像轻飘飘地落在陆白面前,渐渐摊平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白登时脸色大变。

    陆千山嗤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陆白下意识地摇头:“不……阿白没有。”

    陆千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陆白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质疑了一句:“您要杀的人……真的是他吗?”

    陆千山面沉似水:“陆白,你逾越了。”

    陆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样了解陆千山,所以知道尤在大概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后来陆白领命成功刺杀了尤在,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应过别人的示好。

    陆千山没有对陆白的变化表示满意或者不满意。又过了些时日,他在闲聊时无意中提起了那一次微不足道的任务。陆千山兴致一起,便问陆白道:“你知道尤在没什么必须死吗?”

    陆白谨慎地摇了摇头。

    陆千山大概心情不错,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你知道你是个杀手吗?一个杀手怎么能有朋友?阿白,如果你要杀的人是你的熟人、朋友甚至是爱人,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要知道,你杀人的时候犹豫一下,对你来说可能都是致命的。尤在的事,是我给你一个教训。阿白,别怪我狠心,我是为你好。”

    陆白看起来好像接受了陆千山的“好意”,他很少再同陆千山一起出门,更鲜少和人交游,对谁都不假辞色。他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的世界里本来就应当只有陆千山一个人。

    涂琰的戏是上午最后一场,拍完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太对。演员忙着卸妆,工作人员忙着收拾东西,而涂琰什么都不做,就穿着厚重的戏服、带着闷热的头套往一边一坐,呆呆地谁都不理。

    闻历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担心,可他大概明白涂琰心中的症结所在,所以踟蹰着不敢上前。

    “哎,去哄啊,陆渣渣。”谢澜渊推了闻历一把。

    闻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他入戏了出不来,陆千山……他这会看见我不是更难受。”

    谢澜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行吧,你不去,那我可要去了哦。”

    闻历一愣,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谢澜渊的意思,就见他幻影移形似的,瞬间就坐到了涂琰身边。

    闻历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分钟后,乌鸦嘴闻历的预感成了果然。

    只见不远处的谢澜渊也不知道怎么捋了把头发,整个人就神奇地变得风骚了起来。他努力把自己扮演成了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不遗余力地释放着荷尔蒙。谢澜渊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杯热巧克力,温柔地安慰起涂琰来:“来,阿琰,喝一口。”

    涂琰虽然不太想喝巧克力,可也不太想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他接过谢澜渊递过来的杯子,低声道谢后,礼貌性地呷了一口。

    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温热甜蜜的液体似乎从他的胃流向了四肢百骸,令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这一回,涂琰真心实意地对谢澜渊道了个谢:“谢谢谢哥啊,我好多了。”

    谢澜渊笑着:“这就是他们直男的万能的热水大法啊,其实有时候还挺管用的。不过你现在也就是缓过来了一点而已,还得再接再厉。走吧,哥带你吃好吃的去——咱们剧组那破盒饭,三天不带换个菜的,也不知道哪个强迫症干的!”

    闻历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危机感油然而生:这前后有没有五分钟啊,两个人就要一块吃饭去了?!

    谢澜渊经过闻历身边时,热情地邀请道:“走啊,小闻也一起去吧。”

    闻历略微迟疑了一下,谢澜渊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臂:“别磨蹭,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澜渊选的地方,是家口味与装饰都颇为地道的法国餐厅。

    涂琰其实不太喜欢啰嗦的法餐,他总觉着这玩意要不是为了方便谈恋爱,鬼才要去吃它。一道道菜上得奇慢无比,除了解详细对方的祖宗十八辈,于填饱肚子毫无裨益。法餐唯一的播出是一顿饭吃下来,如果妹子奔放一点,情调到位一点,他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这顿饭吃完他们就能双双奔赴酒店做一些不能描述的事情了。

    但是,三个大老爷们吃这劳什子就另当别论了。

    谢澜渊却说得头头是道:“截然不同的环境可以把你从角色里拽出来——你看,古时候没有法国餐厅吧?陆千山也不会给你切小牛肉吧?他们外国人吃饭之前还得祷个告什么的,咱们用不着进行这一步,可以换成心理暗示。他们念叨上帝,你只要念三遍自己的名字就行,待会我教你。”

    涂琰不明所以。开胃酒一上来谢澜渊便强势地说道:“快,默念三遍‘我是涂琰;谢谢谢大哥请我吃饭;作陪的那个是没用的闻小怂。’”

    涂琰:“……”

    闻历:“……”

    谢澜渊催促道:“快一点,就等你开餐了。”

    涂琰只好闭上眼睛,学着外国友人祷告的姿势,默念着耶和华先生绝对闻所未闻的祷告语。

    ……当然,他厚道地省略了“没用的闻小怂”这个环节。

    一分钟后,涂琰睁开眼睛:“谢哥,我好了。”

    谢澜渊笑了:“完了?现在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了?”

    涂琰倒没感觉有多大变化,不过他有点害怕谢澜渊那层出不穷的幺蛾子,于是闻言赶紧点头道:“真的好多了!”

    谢澜渊得意洋洋:“不能从角色里挣脱出来,你坐在那发呆有有什么用?十六年经验之谈传授给你——你所出的环境与戏里如此不同,你又怎么可能是那个角色?”

    涂琰这回真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闻历这心里有点百味杂陈的。他敬佩谢澜渊的经验,也为涂琰从不讨喜的剧情里解脱了出来而松了一口气。可是,闻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心中警铃大作——谢澜渊那样殷勤,究竟意欲何为?

    ☆、第58章 719

    下午涂琰还有一场戏,虽然时间比较靠后,用不着着急赶回去,但他这顿饭依旧吃得挺上火的。闻历比他更上火,倒不是因为担心时间问题——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拍什么戏了——而是因为旁边那个看起来撩汉技能满点的谢澜渊。

    谢澜渊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突然对涂琰殷勤备至,偏偏涂琰被人照顾惯了也不觉得,除了觉得他谢哥人好,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闻历吃的什么都不知道,光顾着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了。

    好在谢澜渊很懂得适可而止,整顿饭的功夫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成为这一桌唯一一个不紧不慢地享受了一顿法国大餐的真正赢家。

    他们回到剧组的时候,正在进行中的镜头是两个新人配角的,从周晦晦暗不明的脸色来看,进度恐怕不是很理想。谢澜渊见势不妙,便指挥着两个小弟低调地溜边往化妆间绕。可中途他却忍不住幸灾乐祸地低声笑道:“看起来不太顺利啊,早知道刚才不开这么快了,害我助理超速被拍。”

    涂琰和闻历可没他那么大胆子,闻历使劲埋着头,生怕被人看到;涂琰则恨不得去捂住谢澜渊的嘴,好叫他少聒噪两句,以免被周晦发现。

    然而很快,他们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

    这个镜头可能反反复复好几回了,怎么也拍不过,周晦只得心累地挥挥手,宣布暂时休息五分钟。安静严肃的片场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周晦年纪大了,坐在原处闭目养神。谢澜渊眼睛一亮,指挥着两人加快速度往化妆间去。然而,正当他们趁乱溜到周晦身后,马上就能跑进目的地时,周晦忽然道:“澜渊,你们回来了?”

    翘班被老板当场抓住什么的,着实有些尴尬。涂琰和闻历恨不得变成鸵鸟,这样就能把头埋进翅膀里;谢澜渊也有点不自在,他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是啊,老师。”

    周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进度掐得很准啊,嗯?早知道新人的戏不好拍?”

    谢澜渊赶紧狗腿地跑过去给老师捏肩捶背,赔笑道:“这您可冤枉我了,我又不属黄大仙,哪还能能掐会算呢?我这不是馋了,想出去吃顿好的么。再说了,您看看,”他忽然一把把立正站好忏悔的涂琰拽了过来:“这孩子这小脸,菜色似的。他们年轻人长身体的时候最怕营养不良,阿湛把他托付给咱,我总不能看着孩子饿瘦了啊。拍戏本来就辛苦……”

    涂琰听着谢澜渊胡说八道,真是大写的尴尬。他的脸色是不太好,但是跟“营养不良”绝对扯不上关系。而且,虽说他还处于“窜一窜”的年纪,可是非要说“长身体”,实在也有点牵强了。谢澜渊在那滔滔不绝地满嘴跑火车,涂琰总以为周晦下一秒就要发飙,早早地连脖子都缩好了,可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周晦居然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摆摆手道:“就你废话多,化妆去吧,快点。”

    涂琰简直不敢相信一场暴风雨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直到坐在化妆台前,他还有点担心地问谢澜渊道:“周老师究竟是真的不追究了,还是只是担心进度?”

    谢澜渊不置可否:“有什么关系?”

    涂琰一时语塞。当然有关系了!根据他多年以来挨训受罚的经验来看,如果是前者,那自然就没事了;可如果不幸是后者嘛……那他今晚回去打算准备一份检查,长篇大论诚意十足的那种。

    谢澜渊笑了:“放心吧,我们家老爷子没有秋后算账的臭毛病,一般有气当场就撒了。”说到这,化妆师的底妆刚好打到了他嘴巴周围,谢澜渊只好暂时不再说话。等到底妆上完,就听谢澜渊继续道:“而且你没见我抬了你做挡箭牌嘛,那效果可是很不错哦。”

    涂琰:“!!!”

    谢澜渊哈哈大笑:“别紧张啊,怪我表达不清。其实老师全是看在阿湛的份上啦。他啊,别看整天嘴里说阿湛这里不好哪里不对,实际上最得意的就是他。阿湛当时亲自推荐的你,老师当然要爱屋及乌,对你也要特别一点啦。”

    等到重新上好妆,差不多也该轮到他们的镜头了。这一幕戏比较长,是三人一起上的。

    陆千山初遇左凭澜,两人一见如故。左凭澜不仅把陆千山当作朋友,对他身边的陆白也是照顾有加。可是陆白因为上回刺杀尤在的阴影还在,甚至不肯跟左凭澜多说一句话。某次醉酒后,陆千山叫陆白去同左凭澜交好,导致陆白非常矛盾。

    陆千山却道:“左凭澜的身手可不是尤在那种小角色能比得上的,你不同他交好,让他失掉戒心,又怎么能杀得了他?”

    陆白浑身一颤,疑惑地看着陆千山。

    陆千山却笑了:“怎么,你以为我闲得没事做,真的是同他交朋友来的?我的小阿白,你说你傻不傻,不杀人我下山做甚?不杀他,我又理他做甚?”

    陆白把头埋得低低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这个镜头没什么问题,顺利通过。下一幕,陆千山同左凭澜推杯换盏,俨然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陆白就在陆千山身后肃然而立,怀里抱着他的琴。左凭澜酒至微醺,兴致大好,唤他同吃,他也不应,陆千山脸一沉斥道:“没规矩!还不给我过来!”

    陆白这才小心放下琴,在陆千山下首坐了下来。

    左凭澜看陆白小小年纪却一副不苟言笑的老成样子,便忍不住逗他喝了几杯酒。可他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是个一杯倒,那酒这厢刚一下肚,陆白便摇摇晃晃地趴在了桌上。

    其实一个杀手又怎么能没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呢?陆千山暗自冷笑,索性顺水推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把陆白丢在左凭澜家,托他照顾。

    然后闻历下场,谢澜渊和涂琰还得收个尾。

    陆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用了十分力气装醉,两碗解酒汤下肚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也依旧懵懵懂懂的,白嫩的脸颊被烈酒镀上了一抹薄红,灯下看去更添颜色。左凭澜一面抱着陆千山的嘱托,一面怀着自己的怜惜,对陆白照顾有加。

    再后来陆千山留书说要离开了几天,顺理成章地把陆白丢在了左凭澜家,左凭澜自然没什么不答应。在这几天里,也许是记挂着陆千山的命令又或者是左凭澜的确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关怀,总之,陆白真的一天天地同左凭澜熟悉了起来。

    再后面就是左凭澜与陆白相处的镜头,前几天就已经拍好了。这一段结束后,犯了错的三人组都忐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导演。周晦又看了一遍回放,指了几处不足给他们讲解,修修改改地一会儿也就过了。

    谢澜渊闲来无事,又去指点了之前没过关的两个新人。看着他耐心地给那两人讲戏,涂琰悄悄对闻历道:“谢哥人可真好啊。”

    闻历心里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公正地附和道:“是啊。”

    等到两个新人的那段剧情拍完,演员和工作人员们开始有说有笑地领盒饭,盒饭发放完毕后,一天的工作也随之正式结束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晚饭有鱼和牛肉可以选,闻历和涂琰便商量好各子拿了一种,准备回去房间放在一起吃。

    两人的芥蒂看起来已经消除了,又像原来一样说说笑笑的。他们站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被后面赶上来的谢澜渊叫住:“真不够意思,也不说等等我。”

    谢澜渊一手盒饭一手保温桶,闻历赶忙帮他挡着电梯门让他先上去。谢澜渊笑得狐狸似的,总叫闻历疑心他不怀好意。时间耽搁得稍微有点久,电梯催促地“滴滴”响了起来。

    ……闻历那一瞬间真的好想“错过”电梯关门的时间啊。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三个人最终还是坐在了一起吃饭。

    保温桶里盛的是排骨汤,谢澜渊找了个大碗,欢快地把汤倒出来,自来熟地招呼道:“来尝尝,师母的手艺,独一份的好味道!”

    今天周晦的夫人亲自下厨炖了一大锅排骨给周晦送来,谢澜渊厚着脸皮蹭了一桶。

    谢澜渊亲手舀了碗汤给涂琰,催促道:“尝尝看。”

    慢了半拍的闻历:“……”

    闻历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互动,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他敢肯定,涂琰陷在陆白那个角色的惯性里没有出来,谢澜渊要是这么照顾他,他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好几天。

    他还敢肯定,谢澜渊绝对是故意的!

    闻历心里有点忐忑,今天的谢澜渊突然变得那么反常,也就只有涂琰那个傻瓜才会看不出。他不太确定谢澜渊这是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闻历看着谢澜渊挑了块鱼肚子夹给了涂琰,便不服气地也夹了鱼背上的一块肉,开始细心地挑鱼刺。

    鱼是鲫鱼,密密麻麻的小刺多得很,闻历做不惯这事,可费了不少工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闻历终于确定鱼刺已经挑干净,欢天喜地地准备夹给涂琰时,刚好听见涂琰说道:“我吃饱了。”

    闻历:“……”

    他泄愤地嚼着嘴里的鱼肉,十分肯定谢澜渊刚刚的那个眼神一定是明晃晃的挑衅。

    ☆、第59章 719

    晚上的这一顿饭,闻历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涂琰下桌后没多久,谢澜渊也放下筷子不吃了,留了近半的菜给闻历。涂琰弄了两个石榴招待谢澜渊,谢澜渊投桃报李,坐在飘窗边上利索地把石榴子剥到小碗里,跟涂琰你一粒我一粒吃得不亦乐乎。

    闻历一边吃饭一边冷眼旁观,只顾气得七窍生烟,大概是祖宗风水好才没让鱼刺给卡死。好不容易打扫了桌上的饭菜,他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去打扰一下那对旁若无人的狗男男,就听涂琰叫了一声:“闻小历。”

    闻历顿时开心了,隐形的尾巴摇啊摇;原来还没忘了我啊。

    就听涂鸦继续道:“今天你收拾饭桌好不好?”

    闻历:“……”

    一旁的谢澜渊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闻历点了点头,机械地转身去拾掇那一桌子的杯盏碗碟。他一边发狠地擦桌子,一边心里默默吐槽:我哪次让你收拾过一下,做梦的时候么!

    闻历心塞地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窗边的动向,谢澜渊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然而那恰到好处的暧昧依旧瞎人眼。

    闻历迅速洗了盘子,又顺手热了杯牛奶端过去递给涂琰:“加了糖的,多喝点待会儿好睡觉。”

    涂琰接过牛奶捧在手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闻小历,你真好,我就失眠过一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闻历清了清嗓子,却只让旁观者觉得欲盖弥彰:“我睡眠浅,有时候会听见你翻来覆去的。”

    涂琰当然不是习惯性失眠,闻历只不过想赶不速之客赶紧走而已。他觉得自己表达得已经那么明白,一个劲儿地暗示他休息时间到,某人听了还不告辞么!结果“某人”今天可能得了选择性失明的毛病,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仅如此,谢澜渊笑着看涂琰一口干掉半杯牛奶,嘴边都沾了一圈毛茸茸的奶沫,还抽了张纸巾替他抹掉。

    闻历刚准备递湿巾过去的手僵在了原地。

    谢澜渊这个动作有点突兀得过于亲密了,亲密得让涂琰都有点不自在地沉默了片刻。谢澜渊却得寸进尺地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怎么了?回头拍戏的时候我还得给你喂药喂粥呢,不要先熟悉一下么?”

    涂琰想了想又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渐渐又喜笑颜开了。

    闻历快要气死了,这么好骗为什么还没被人卖掉!

    他发现在撩汉这件事上,自己的水准大概也就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童子;而谢澜渊大概就是……天蓬元帅的水平。

    对,天蓬元帅!不过,不管人家下场如何,绯闻对象也是嫦娥仙子,比起守着炼丹炉注孤生的他还是要强……好吧,挺多的。

    毫无眼色的谢澜渊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投胎成猪精不远了,还在天马行空地跟涂琰扯淡。他混圈这么多年,随口吐点八卦趣闻都能把涂琰逗得哈哈大笑。闻历木着一张脸,对涂琰道:“睡觉前精神别太亢奋了,回头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说完,他谴责地看了谢澜渊一眼。

    谢澜渊讶然道:“阿琰这么年轻就失眠么?”

    涂琰没好意思说自己有心事,只好随口扯了个谎:“我有点认床。”

    谢澜渊点点头:“那就好。认床没关系的,我教你个偏方……”

    谢澜渊顶着闻历几欲吃人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这坚持到十点多,直到看出涂琰是真的困了,才施施然起身,告辞离开。涂琰要站起来送他,闻历却按着他坐了回去:“我去吧,你赶紧睡觉,不要待会又熬过时间睡不好了。”

    谢澜渊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早点休息,小闻跟我估计要迟一点回来。”

    闻历闻言脚步一顿,涂琰好奇地看着他们俩,谢澜渊眨巴眨巴眼睛,卖了个关子:“就是要说一点男人间的私房话啊。”

    他揶揄地看着涂琰笑了:“怎么,你还要等小闻回来给你念睡前故事么?”说罢转身往外走去,还顺了他们门厅里的一瓶茶饮料。

    谢澜渊的房间就在他们的斜对角,三两步就能走到。闻历却拉着他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谢澜渊笑得一脸狐狸样,嘴里却故意惊呼道:“小闻,咱们是不是走错路啦!”

    闻历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进了电梯,他才解释道:“不是要说私房话么,在这里怎么好讲?”

    谢澜渊嘿嘿一笑:“这里有什么不好啦,可以到我房间去啊。”

    闻历扶额:“您注意点好不好?万一给人看到说出去,又是个大新闻。”

    这个时间酒店后面的花园里空无一人,闻历在前,谢澜渊在后,在花丛的夹道中漫无目的地瞎溜达。闻历谨慎地一遍遍酝酿着语言,谢澜渊也不催他,吹风赏月看花,自得其乐,权当消食散心了。

    终于,闻历开门见山地说道:“谢哥,你那么聪明,大概也猜得到我要说什么。你这两天有事没事地就去撩拨阿琰,是不是不太合适?”

    谢澜渊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两只单身狗,刚好有也有点喜欢他,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闻历瞠目结舌:“喜、喜欢?你喜欢……”

    谢澜渊忍着笑,正色道:“阿琰长得又好人也有趣,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了?”说完他勾了勾手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还知道,你也喜欢他。唉,本来你近水楼台多好的机会,可是你不说不追不上,还不准别人上么?正好,哥跟你打个商量,咱俩换个房间呗?回头等我得手了,请你喝酒啊。”

    闻历愤怒地看着谢澜渊:“你怎么能这样!阿琰他是个直男啊!”

    谢澜渊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心里只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吐了口老血。他啼笑皆非地看着闻历:“你说什么,谁直男?”

    闻历痛心疾首:“涂琰啊,他是直男,你不知道么?他以前都是交女朋友的。只不过,他后来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多半也只是迷恋人家颜好而已。他现在大概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吧,所以还是又直回去了。”

    谢澜渊无语地看着他,心想你真当别人都没看过你们俩接吻的视频么,到底什么样的直男会那样亲一个同性?他真想扳着闻历的肩学马教主咆哮状把他从幻觉里拉出来:醒醒啊闻小怂,你没发现他都快要被你掰成一盘蚊香了吗!

    只见闻历一脸落寞,却坚定地说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以后是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的,并不用那么辛苦地拐上另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所以谢哥,你、你还是不要招惹他了吧。”

    谢澜渊哭笑不得地轻推了闻历的头一把:“闻历啊,你说你一个天然弯,哪里来的这么多直男癌的思维?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这么多年了,我们怎么就不正常了?”

    “那不一样!”闻历固执地反驳道:“合法是一回事,但是同性相爱比起异性婚姻还是要辛苦得多,您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吧?如果不是因为天生取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十分相爱不能分开,他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艰难的方式活着?而且,如果他喜欢小孩子呢?选择同性意味着很难拥有自己的孩子,他那样的家庭……”闻历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不管他喜不喜欢,可能都需要一个后代。”

    谢澜渊翻了个白眼:“我没发现他哪里需要一个后代,明明自己就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这辈子能不能长出养孩子的心智都难讲。”顿了顿,他不禁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你比他父母计得还远,你要是个跳大神的,是不是打算把他下辈子都考虑进去啊。”

    闻历摇摇头:“没有,只不过站在朋友和过来人的立场上多想了一点而已。我当年因为出柜,家里人跟我断绝了关系,阿琰那么爱他的哥哥和妹妹……只不过是不确定的喜欢而已,真的值得让他冒着可能失去家人的风险吗?”

    谢澜渊抽了抽嘴角:“放心,涂哲修才舍不得因为这种事不要他弟弟——再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吧,他们那个圈子里,同性婚姻也不少啊。闻小怂,我觉得你可能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你并不知道他真的想要什么。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让他失去家人的。”

    闻历的眼睛似乎因为他的话而绽放出了一点光彩,半晌又犹豫道:“这……可他还是个直男啊。”

    谢澜渊呵呵冷笑了两声:“直男,哈?他要是直男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谢澜渊以自己做比,本想嘲讽闻历gay达太迟钝,没想到闻历的思路却惊人地弯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他仿佛受到了惊吓,看外星人似的看着谢澜渊:“谢哥你你你……难道你们?”

    谢澜渊皱着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历欲言又止,神色复杂,而且目光总是忍不住往他下三路瞟,半晌才试探地说了一句:“海、海马?”

    谢澜渊秒懂,登时勃然大怒:“闻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老子是男人,功能单一的正常男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h文,有那个美国时间,你还不如看看恋爱心灵鸡汤嫁人的一百零八个小窍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719

    “男人间的私房话”说完以后,闻历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几乎大半夜没合眼。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的,都是谢澜渊刚刚那几句话。相处了这么久,闻历想他大概是一点一点喜欢上涂琰的,细水长流,水滴石穿,来得一点都不突兀,大概也没那么容易烟消云散。此前他之所以一直犹豫着消极怠工,无非就是因为——涂琰他是个直男啊。

    可是今天,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谢澜渊说阿琰都快要弯成蚊香了……这个念头就像突然出现在拉磨的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诱惑着它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歇地走下去。现在闻历自己成了那头驴,这据说是事实的东西便成了盘桓不去的念想,让他浑身的神经系统都异常亢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毫无意义地温习着。

    要不就去确认一下好了。可是要怎么做呢?可以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弯了吗?

    后来到了后半夜,闻历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于是第二天,他罕见地起得比涂琰还要晚。闻历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涂琰见他醒来,十分敷衍地冲他努了努嘴:“早餐在那边,要吃自己拿。”

    说完,又低下头接着摆弄手机去了。

    闻历虽然就睡了四个小时,但是昨晚那亢奋的劲儿还没过去,精神显得很不错。他洗漱完,就着甜豆浆干掉了一个煎饼,评价道:“这个没我摊的好。”

    涂琰却只“唔”了一声。

    要是在往常,涂琰早就扔下手机要吃他的煎饼了,今天却只有一个“唔”。闻历凑过去一看,只见涂琰的眼睛就像粘在了手机屏幕上似的,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涂琰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没有啊,就是李遥要过生日了,叫我去呢。可是我算了算,去他party的话算上来回路程差不多要折腾个三天,中间的那天我刚好有一场戏。可是他的生日我不去又有点过意不去,哎,真愁人。”

    闻历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先跟周老师请个假,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那天的戏调到另外的日子去拍,之前我在其他剧组的时候也有过演员突然有急事的情况,都是这么处理的。唔,不过记得一定要挑他心情好的时候。”

    涂琰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吗?”说着他翻开手边的计划表,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立马就又蔫了:“不成啊盛世为聘。今天是那个谁的戏,肯定又是这里不对那里不好,老师会高兴才怪。”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中午他们俩下楼吃饭的时候,发现言湛竟然来探班了。

    言导探的是谁不言而喻。总之周老爷子没拿盒饭,喜笑颜开地跟着他的宝贝学生出去吃饭了。谢澜渊一边剔牙一边故作嫉妒状:“看看看看,那小子面子就是大。待会老师回来我要告诉他我下一场的剧本还没看,他这时候肯定不会说我。”

    涂琰眼睛一亮,发觉自己的机会也来了。

    果然,周晦痛快地答应了涂琰请假的事。其实涂琰那天只要跟闻历以及饰演陆千山cp阿秋的关昕一起拍几个散碎的镜头而已,并不会耽搁多少时间。而恰好关昕昨天才刚刚进组,还没有开始拍戏,这几个镜头没什么难度,用来给她跟对手演员作磨合用也不错。

    “那就这样吧,下午就先拍你的镜头。去化妆吧,你们几个。唉,反正今天小赵的那一场肯定是拍不完了。”

    “小赵”叫赵翀,就是涂琰早上说的“那个谁”。他跟涂琰一样是走后门进组,演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基本靠刷脸;不过跟涂琰不一样的是,他演技极差,天赋几乎没有,拍什么都不得法,每个镜头都要难产似的折腾好几遍。

    关昕是个长相甜美的当红小花,科班出身,努力上进,演技也不错。她上一部戏昨天才杀青,刚到这边还在调整中,被临时通知拍戏其实挺突兀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可她到了片场以后,虽然神色有点疲惫,却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见着每个人都甜甜地打招呼,不管是大牌还是小助理。涂琰十分过意不去,悄悄跟闻历商量道:“咱们晚上请她吃个饭吧,怪麻烦人家的。”

    这明明是涂琰一个人的事,可他却已经习惯同闻历商量,这让闻历非常高兴,颇有种受重视的感觉。他条件反射地点点头:“没问题啊。”

    可是说完之后闻历又有点后悔,对方可是个香香软软的漂亮妹子啊,涂琰该不会是故态复萌,打算拉他一同泡妞去吧!

    啊,说到这个,他真的弯了吗?今晚要不要趁机观察一下?就这样,闻历装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妆就已经上完,可以准备开拍了。

    阿秋是左凭澜家的小丫头,从小就跟着他。左凭澜念书她红袖添香,左凭澜练武她端茶倒水,这么多年下来自是与众不同,几乎算得上是他半个妹妹了。陆千山在左凭澜家逗留的日子里,自然而然就同她熟识起来。

    陆千山生得英俊,三言两语就哄得阿秋一颗少女心怦然而动;而陆千山待阿秋也是真的好,最后你死我活的时候还特地为她打算了一条生路,大抵也是动了真心的。

    零散的镜头一共要拍三五个,有跑马的赏花的品酒的,不一而足,基调欢快。后期会从这几年酌情挑几个剪辑进去;还有一个比较长的,推动感情线发展以及陆千山这个人物的变化,比较重要,周晦打算看看关昕和闻历磨合的情况,再决定今天拍不拍。

    哦,还有一个尽职尽责的背景板陆白。他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是个真·背景板,但是表情和情绪必须到位,一点也不轻松。

    三月三,上巳节。

    陆千山带阿秋到江边玩耍,陆白自然跟在一旁。他们找了个风景绝佳之处,陆千山拿出个垫子给阿秋坐,自己则席地而坐,等着陆白把各色点心摆出来二小姐驯夫记。

    一个坐垫不算什么,可它从来都是陆千山的。陆白习惯性地没带第二个,陆千山就把它给了别人。

    陆白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大概会觉得新奇吧,毕竟是这样正直的一个剧本;但是涂琰却觉得要嫉妒死了:陆白伤重之时陪陆千山出行,陆千山也没有对他多体贴一点。

    这部分一拍完,涂琰马上申请了暂停,跑去助理身边一口气灌下了一整杯水。

    闻历跟过去,有些担忧地问道:“太晒了吗?怎么渴成这样。”

    涂琰听见他关心的话情绪略微有些好转,然而再想到接下来要拍的镜头,立马回头狠狠瞪了闻历一眼。

    闻历:“……”无妄之灾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涂琰其实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入戏不出是这么麻烦的事情。角色的情绪和他自己的情绪两下里一混合,简直弄得他就像精神分裂了似的。

    涂琰烦躁地掐了掐眉心,硬生生地把属于“涂琰”的嫉妒压了回去。

    陆白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下一个镜头,陆千山打发陆白自己去“玩耍”,把空间留给他和阿秋。云卷云舒,烟波浩渺,郁郁葱葱,爱意在美景中摇曳着滋长,陆千山轻轻地把一个吻印在了阿秋额头。

    现实中虽然只有略显粗糙的布景,但是一对璧人也称得上良辰美景;而落在了另一个人眼里,却是另一种百味杂陈。

    陆白其实并没有走远;陆千山也不可能真的允许他走远。即使他要幕天席地地演一出活春宫,陆白也得在一边看着。

    “行,不错,过了。”周晦显然情绪很好。拍了一上午磕磕绊绊的戏,这几组几乎都能一遍过的镜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心情转换。他拍拍闻历的肩头:“去休息一下,妆暂时不能卸,待会你的戏照常拍;让我看看阿琰的……唔,阿琰今天没事了,卸妆去吧。”

    涂琰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周晦这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

    “你不会中暑了吧?快把戏服脱了休息一会儿。”说着,他回头在人群中寻觅了一圈,果然点手唤来了最称手的人:“澜渊,过来照顾一下,别光顾着玩。”

    谢澜渊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开开心心地“哎”了一声:“交给我了,你们都放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从周晦一直看到闻历,也不知道究竟是同哪个说的。

    闻历本来就忧心忡忡的脸看起来更担忧了。

    谢澜渊扔下手里的事陪着涂琰在角落里坐着,弄得涂琰怪过意不去的,低声道:“谢哥我没事,您去忙吧。”

    谢澜渊笑道:“别客气,我没什么正经事。”

    一个剧组的男主角竟然说他没什么正经事……涂琰也是无言以对。

    好在谢澜渊并不烦人,并不会一直追问人家哪里不舒服[系统]误入末世。他就坐在一边静静看书,对旁边生闷气的涂琰听之任之。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涂琰觉得自己这气生得都毫无来由。剧本里阿秋这个人物的设定,本来就是用来反射陆千山心中残存的一点善念的,陆千山待她怎么好都无可厚非。而陆白被陆千山从小养大,他是他的琴童、暗卫、杀人的刀、替死的鬼,唯独从未被寄托过善意与希望。

    这是编剧的锅,不关闻历的事。闻历不是恶贯满盈的陆千山,他也不是可怜虫陆白。

    陆白到死没怨过陆千山,涂琰也没道理迁怒闻历。角色与现实本来泾渭分明,在今天之前涂琰也从未将它们混为一谈过。

    可他真是嫉妒陆千山亲吻阿秋啊!

    “哎,醒醒,别在这睡着了再着了凉。”谢澜渊推了推涂琰:“闻小怂上场了,要不要看看?”

    ……安静不打扰别人什么的,涂琰觉得他对影帝哥大哥的结论真是下得早了。

    但是涂琰依然不受控制地睁开了眼睛;反正闲来无事,看看闻历拍戏也不错啊。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特么是场吻戏?!

    周晦看闻历和关昕磨合得不错,情绪也恰到好处,于是干脆就把亲密戏份一块给拍了。

    道具蜡烛烛光摇曳,陆千山深情款款地看着面前的姑娘,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慢慢亲了上去。

    涂琰:!!!

    “哎,阿琰你站起来干什么?”谢澜渊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杯子都打翻了。”

    涂琰这才发现自己竟霍然站了起来,放在膝头的骨瓷杯也遭了这飞来的横祸,掉在石板地面上碎成渣。

    涂琰有些尴尬,悻悻坐了回去。

    而闻历和关昕还在旁若无人地进行着那看起来一个世纪都不会结束的亲吻,谢澜渊则在涂琰耳边聒噪地点评着:“小闻演技不错啊,这亲的,啧啧,真是深情……”

    涂琰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澜渊想起昨晚的海马梗,心里那点不足为人道的小小快意遍体滋生,等到开怀够了,他才搭着涂琰的肩膀,循循善诱道:“不就是拍个戏么,又没有假戏真做,你这反应可有点大啊。再说了,就是真的又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

    涂琰重重地哼了一声。

    谢澜渊哈哈大笑:“阿琰啊,你究竟喜欢他哪里,怂吗?”

    涂琰下意识道:“我干嘛要他勇敢啊又不是招保镖……不对,什什什什么喜欢!”

    谢澜渊点到即止,施施然起身走了,就剩下涂琰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

    闻历温柔包容脾气好爱做饭,除了性别不对,真的是模范好伴侣。唔,其实性别什么的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接吻过,那感觉也不会。可问题是,闻历会喜欢他吗?

    喜欢过蒋绎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除了败家别无所长的废柴小少爷?

    ☆、第61章 719

    闻历拍完戏之后,甚至没来得及先去换衣服卸妆,便急吼吼地跑去看“中暑”的涂琰。

    而涂琰的胡思乱想还没有停下来,见到闻历一下委屈一下迁怒一下又患得患失,进退维谷,这好几种情绪混在一处,自然叫他没个好气。闻历挠了挠头,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又有哪里做得不合这少爷的意了,只好苦思冥想要怎么讨好他。

    可惜闻历天生不懂得怎么刻意讨好人,想了半天也不得法,只好谨慎地装作没看到。幸而他记性不错,忽然想起拍戏前涂琰曾说要请关昕吃饭的事情,福至心灵地一拍手:“对了,你之前说要请小关吃饭,约好了吗?”

    涂琰听完脸色更加晦暗不明,他审视地盯着闻历,缓缓摇了摇头。

    闻历浑然不觉,还咧嘴一笑:“那行,我待会卸妆的时候跟她说一声。”

    这才一下午,字里行间眼见着就熟稔起来了啊,亲过了就是不一样!涂琰顿时火冒三丈,可话到嘴边又发觉自己似乎毫无立场,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了肚子里,只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倒积极。”

    结果闻历这夯货完全听不出弦外之音,憨笑道:“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拖沓过了?”

    表完忠心他自以为没事了,又揉了把涂琰的头发,走了。

    涂琰只觉得一口老血呕在胸口,吞不得,吐不出。

    闻历这一走,在一边拾了半天乐的谢澜渊也终于不用再憋着,笑出了声。涂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眼神异常凶狠:“有什么好笑的!”

    谢澜渊赶紧紧紧抿住嘴,无辜地摇了摇头。

    涂琰气馁地把脸转向一边,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咕哝道:“这么积极,真不是他自己想泡妹子么!”

    谢澜渊哈哈大笑:“所以说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啊,除了怂,还有一条傻么?”

    涂琰气哼哼地拒绝跟他说话。

    谢澜渊探身过去,故意引诱地说道:“为什么不试试找个成熟勇敢、知情识趣的男朋友呢?”

    涂琰狐疑地看着他。

    只听谢澜渊继续道:“你看我怎么样?”

    涂琰顿时惊悚了,谢澜渊终于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也走了。

    当闻历卸完妆换了自己的衣服之后,涂琰还在树下坐着,若有所思。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时候,闻历把手里的开衫递给涂琰:“穿上点儿吧,天都凉了。”

    深灰色的薄羊绒开衫,舒服又百搭,配自己身上这件衬衫就很漂亮。涂琰这才稍微对他满意了一点,然后就听闻历哪壶不开提哪壶,欢快地说道:“已经跟小关约好了吃晚饭,不过她们女孩子嘛,化妆换衣服大概都慢,咱俩可能得多等会儿。”

    涂琰还未来得及完全绽开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变成了一个冷笑:“你真贴心。”

    闻历还以为他还在说开衫的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习惯照顾人了啊。”

    涂琰:“……”他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

    关昕其实一点都不磨蹭,墨镜帽子小淡妆,配简单的t恤牛仔裤,没一会就把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地出门了。他们三个现在都正当红,因此出门之前很是武装了一番,这才开了辆烂大街的大众,低调地出了门。

    他们订好的饭店是涂哲修开的,既安静又安全。涂琰在停车场把车停好,就有早已等候在那的服务生引着他们,从专用通道往预留的包间走去。那通道宽敞又明净,电梯直通包厢门口,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关昕小声惊叹道:“哇,这里服务好好,在我们那连天王巨星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哎。”

    涂琰心道天王巨星算什么,我们这就是天王老子也没这待遇;没看到前头那门上写着“非工作人员误入”么,明摆着这是条专用通道啊!

    不过好在他心知肚明自己只是迁怒,丝毫站不住脚,更没道理刻薄才帮了自己忙的小姑娘,只好打定主意把脾气憋回去,晚上回去同闻历借题发挥。

    他们一行人进了包间坐定后,涂琰先将菜单递给关昕,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看看想吃什么,这里的佛跳墙是招牌菜,小牛肉炖得更是一绝。”

    ……然而涂二少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和颜悦色地看上去像是在泡妞。

    闻历的心顿时就掉到谷底,他悲愤地想道,这哪里像是弯了的样子啊,谢澜渊果然不可信!继而他又默默检讨了轻信的自己:如果那姓谢的能这么通透,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只恨嫁的单身狗?看来自己果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闻历真是一点也不想看着涂琰泡妹子,于是灵机一动,更加温柔地说道:“是啊,还有这味汤,对女孩子很好哦。”

    涂琰大怒,他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果然是自己想泡妹子吧!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这两个人的奇葩思维终于殊途同归,拼命在吃瓜关昕面前相互攀比宣誓主权,方式是比谁对妹子更好,弄得关昕受宠若惊。

    菜还没上来,关昕已经快要感动死了。体贴令人暖心,而这体贴若是来自帅哥则更有加成效应。她觉得她的新合作伙伴人真是好,自己只不过是帮了个小忙而已。这种忙她出道以来帮得多了,别人即使感谢也不会这么热情,更别说还时常有人不放在心上。

    可惜是小鲜肉不是帅大叔,审美合不上,好气啊。

    关昕只点了两个菜和闻历推荐的汤,涂琰一口气又补了八个。菜上得很快,色香味俱全,拍了一下午戏的三个人立刻就觉得饿了。

    肚子一饿,涂琰也没心思盯着闻历了;而闻历见涂琰不再盯着人家姑娘,也稍稍放下了心,开始专注填饱肚子。

    而全不知情的关昕……她压根就没发觉这餐桌上的暗潮汹涌。

    然而,好景不长。

    上到第六个菜的时候,涂琰已经吃饱了。彼时关昕早就放下了筷子,而桌上的菜还剩了大半。她想了想,觉得有点浪费,便对涂琰建议道:“要不后头的菜别上了吧,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涂琰看了眼还在埋头苦吃的闻历,心道这姑娘可真不会心疼人。他淡淡道:“不急,闻历还在吃。”

    涂琰说话温温柔柔的,虽然是拒绝也没有让人觉得难堪。闻历大为感动,他竟然为了自己拒绝了妹子!不过关昕说得没错,这些菜确实已经吃不下了,再上是真的有点浪费,于是闻历从一堆盘子里抬起头来,说道:“这些的确够了,要不就退了吧。”

    涂琰险些气死,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不识好人心!他对闻历怒目而视:“退什么退!我要带回去当宵夜,不行吗!”

    闻历呆了呆:“行、行……啊。”

    涂琰压下怒气,对关昕挤出来一个笑:“他还得吃一会儿,咱们点个甜点吧。这里的雪梨胖大海很不错,清火润肺,这个季节吃刚好。”

    关昕点了点头:“谢谢。”

    闻历一边吃一边听,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也吃饱了。

    最终涂琰当然没有打包,四个没动过的菜都送了包厢的服务生。他和闻历一起把关昕送回去,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没有留下过夜的意思,才各怀心事地回到房间。

    ……也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回到房间,涂琰一言不发地去洗澡,容易满足的闻历则就着欢快的流水声洗了一盆水果。

    涂琰洗完澡,头发一根根地贴在额头上,显得又乖又萌。闻历不知道涂琰为什么闹了一晚上别扭,也不愿去想他泡妞的事只得选择性失明,他息事宁人地对涂琰道:“我洗了水果,吃一点可以清口。”

    涂琰心意少平,觉得这货也不是那么见色忘义,起码还记得给自己吃水果。涂琰垂着眼皮揉了把球哥,低低地“嗯”了一声。

    闻历喜笑颜开,跳下床去端果盘,自己顺手拿了个香梨啃。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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