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解甲归田 作者:或许有一天

    第1节

    《跪求解甲归田》 作者:或许有一天

    ☆、凯旋后的心愿

    秋后的京师空气中还带着明显的燥热。午后的阳光洒落大地,明晃晃的照射在人的身上,用不了一会儿功夫,就能让太阳底下的人汗透重衣。

    “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今天就会到吗?”家住街头的王老二伸手一抹额头,带下湿淋淋的一片汗水,拿衣袖再抹了抹,又用那宽大的袖子扇了扇风。

    “是说今天回来,不过这也才中午,有什么好着急的啊?”隔壁的刘屠户路过,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凉凉的说道。

    “屁!你是孤家寡人没什么好说好管的,老子的亲哥哥还在定北军里待着呢。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今天也该回来了。”王老二瞪眼,说完之后,目光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城门方向。

    定北军出征七年了,在北州和胡人打了这么些年,到如今凯旋归来,死伤有多惨重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每年定北军都会打胜仗,可每年死的人也多得让人实在高兴不起来。

    刘屠户见状撇了撇嘴,终究还是说道:“我说你小子要等也先回家去等吧,定北军进城这么大的事儿能没动静?再说了,就你那小身板,今天这日头可毒着呢,别到时候人还没等到,你就先进医馆了。”

    王老二也知道刘屠户这是好心,可又真心放不下。他和他哥感情从小就铁,后来定北军征兵,他身子骨不好,他哥没二话就去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等着他哥能凯旋回来。如今人真的要回来了,他自然想要让他哥一进城就看见他。

    “行了,我知道了,卖你的肉去吧。”王老二摆了摆手,面上有些不耐烦,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忙吩咐了句:“对了,给我留块好肉啊,我哥要回来了,得让他吃点儿好的。”

    刘屠户点点头:“放心,少不了你那块肉。”说罢转身走远了。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就跟在蒸锅上一样,枝头的知了也叫得让人心浮气躁。就在王老二左右张望,想要找处阴凉些的地方继续等的当口,城门口的方向终于有了动静。

    隐隐的马蹄声从城门口的方向传来,大地这时候似乎也在微微震动。城里安静了一瞬之后,立刻就有无数个和王老二一样在城门口等着的人激动了起来,隐约可以听见“回来了”、“定北军”这类字眼在四周响起。

    王老二再顾不得许多,踉踉跄跄的就向着那无遮无拦的城门口跑去。

    只见城门正门洞开,不远处,一支黑衣黑甲的骑兵突兀的闯入眼帘。再远些,黑色的长龙仿佛无边无际延绵不绝,一眼竟是看不到尽头。写着“北”字的大旗迎风飘扬,明明白白的昭示着这支军队的身份——定北军。

    定北军果然回来了!还有这么多人活着,不知道自家的那个,是否也能有幸凯旋归来?!

    这是在城门口等待的那些百姓们心中唯一的想法。胜利固然可喜,英雄也固然可敬,但真正能牵动他们心的,也只有家中的丈夫、父亲、儿子和兄弟。

    凯旋的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黑甲骑兵,他们是定北军中最精锐的队伍,隶属于元帅魏延。这些黑甲骑兵平日里军纪严明,出入战场杀伐无忌,但这时候终于凯旋归来,看见了城门口等着的亲人,一个个也都激动不已。

    “哎,小魏,我看见我弟弟了,他在城门口等我呢!”从看见城门开始,王虎就开始向着城门张望,此时一个激动,就抓住了身旁人的胳膊,那句“小魏”也脱口而出。

    旁边的人一听,也没去看城门,只拿着胳膊肘捅了捅王虎。王虎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激动之下竟然抓了不该抓的人,忙松了手,讪讪的喊了一句:“魏将军。”

    魏来却没有在意,脸上的笑容明媚如初:“还是叫小魏吧,你叫习惯了,我也听习惯了。王大哥这么快就能看见弟弟,你们兄弟的感情真不错啊。”

    毕竟是凯旋归来,心里本就比平日放松许多。此刻听魏来这么说,王虎的脸上便又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是啊,我们兄弟俩关系好着呢。这趟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回不来了呢,没想到还能等到凯旋这一天。说起来,也都是多亏了你啊……”

    此刻还没进城,魏来倒也随意,摆了摆手道:“王大哥说这话我可不太乐意听。当初你也帮了我不少,否则在那军营里我也混不下去,咱们谁也别说这些客气话。”

    魏来和王虎都是最早应征从军的,他们两家家里都是军户,征兵的时候家里至少也得来一个人。那时魏来才十六,王虎二十五,两人又是一营的,多是王虎照料魏来。

    及至后来沙场逃生,建功立业,到如今七年过去。王虎蒙魏来照料,不仅没丢了性命,反而进了黑甲骑兵,魏来也混了个正五品定远将军的头衔。只是这一兵一将,两人间的关系却是在不自觉中渐渐疏远了起来。

    说话间,队伍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不管此刻他们心里有多激动,面上威武的样子却是得做个十足的,于是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失。骑兵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板,举着军旗,操控着身下的马儿队列整齐的进了城。

    京城之内,一如预料般的人声鼎沸,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一眼看不到尽头。偶尔有几个在黑甲骑兵中发现了亲人的,便都激动得泣不成声,连带着队伍里也渐渐骚动起来。

    “静心!”魏来低喝一声。那声音并不如何大,甚至压不住周遭的嘈杂,但却奇异的传入了每个骑兵的耳朵里,也如冷水浇头一般,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队伍继续前行,目的地是京城的城西校场。定北军入城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有功之人的封赏是在皇宫内,大部分的军队也是在城外十里的军营驻扎,进城的只有两千人,也不过是让百姓看看朝廷的威武之师。

    绕了大半个城,一路上都有百姓夹道欢迎。有看见自己亲人的,喜极而涕,也有没找到的,满心忐忑甚至失魂落魄。

    魏来他们最先入城,便也最先到达了城西校场。

    校场这地方,百姓寻常是不能进去的,所以一进校场,这些人便也放松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着路上看见家人的事儿。

    魏来这时候也没阻止,只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听着。

    王虎兴高采烈的和人说看见弟弟的事儿,说完回头一看,发现魏来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他凑过去拍了拍魏来的肩膀:“可惜你家不在京城,要不肯定能看见老娘了。不过也不要紧,你现在都是将军了,回头把老娘接过来也一样。”

    “不,我不会接她过来的。”魏来却道。

    “诶,为什么啊?在军营的时候,你念叨最多的不就是你那老娘吗?”王虎诧异。

    魏来耸耸肩,轻松一笑:“七年了,仗也打完了,我准备解甲归田回家去。”

    “啊?!那你不当将军了吗?”王虎闻言,呆呆的问。

    魏来本来还握着军刀,这时候看看手里的刀,却是随手就丢开了:“不当了。我准备拿着这些年攒的军饷回家再买两亩地,然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我娘……”

    或许,到时候还可以再收养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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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买几亩地

    魏家是世代的军户之家,早些年也曾人丁兴旺过。可惜这百年来战争太多,魏家的人终究都死在了战场上。到了魏来她爹那一代,便只剩下了一根独苗。

    魏来出生那年,她爹再次应征入伍了。临走的时候对她娘说:“我这一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孩子报户籍的时候,你就先报成男孩儿吧,否则当时候万一我回不来,你们娘俩也就活不下去了。”

    魏来她爹的顾虑并不是多余的。现下里战时繁多,苛捐杂税也就不少,军户之家是可以免税的,一年到头,家里那几亩地的收成还能够这母女俩生活。但如果家里一个男丁都没有了,自然也就当不了军户了,光是那些苛捐杂税就能把人逼死。

    魏来她娘含泪答应了下来,她爹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后来的后来,魏家等来的只有魏来爹的死讯,甚至连一捧骨灰也没见着。

    魏来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她爹的影子,唯一的印象也只是娘亲的诉说。只是为了这个家能够撑下去,她也就只能继续当她的男孩了,直到十六岁那年,不得已应征入伍……

    定北军得胜归朝,庆功宴自然是少不了的。当天夜里,皇宫、城西校场和城郊大营三处,便摆了三场庆功宴。

    魏来虽然封了定远将军,在军中也算有些地位,但论品级却也不过是五品罢了。去了皇宫,却是连那大殿的殿门也没资格进的。她本也不喜繁琐,便推辞了元帅魏延让她趁机露脸的好意,执意留在了城西校场,和进了城两千军士一起庆贺。

    这一场庆功宴会摆个通宵,待到第二日封赏皆定之后,家在城中的人便也可以各自回家去看看了。于是这一夜的城西校场,注定是一场狂欢。

    魏来年纪小,平日里看着也很和气,刚在宴会上坐下,来敬酒的人便是络绎不绝。好在这些年在军中也把酒量练起来了,她倒是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敬酒的人也少了些,魏来抽空拿起筷子夹了眼前那还没来得及动的菜往嘴里猛塞。还没吃上几口,就见着王虎抱着个酒坛子,一脸晕乎的凑了过来。

    “喝多了?”魏来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顿,随口问了句。

    王虎一听,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然后止不住的连着打了几个酒嗝,这才口齿不清的道:“谁……谁喝……和多了啊?!我……我酒量……酒量好着呢……你以为……跟你……跟你小子一样……一碗就倒……倒啊?!”

    旁边有几个还清醒着的将官听到了,顿时一阵低笑。

    王虎说的那是陈年旧事了。定北军中虽禁酒,但若有大胜,还是可以再庆功宴上小喝一点儿的。那年魏来初露头角,一个人在战场上杀了七个的敌人,将军为了赏她,就给了她一碗酒。

    对于平常人来说,这碗酒也就解解馋,可这家伙扭扭捏捏的喝下去之后,却是一头就栽在地上了,最后还是王虎和几个兄弟把人扛回营帐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算是魏来的黑历史了。虽然之后魏来的酒量疯涨得厉害,每次喝醉之后,下次肯定更能喝,到了现在都快千杯不醉了,但这事儿熟悉的人还是会在喝酒时拿出来调侃两句。不过好在魏来也从来不生气,闻言总是笑眯眯的再把话题岔过去。

    这回也是一样,魏来听见周围的低笑声也没有恼,只是顺手扶了一把王虎歪到一边的身子,笑呵呵的道:“果然是因为回家太高兴,喝多了啊。”

    今晚品级高的将官几乎都去了皇宫,在场也就魏来的官阶最高了,再加上她又是魏元帅的亲信,旁人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这种时候调侃的笑两声也就算了,再继续就是给自己和别人都找不自在了,于是纷纷笑着附和。

    众人正笑闹着,一个小兵匆匆跑了过来:“魏将军,皇宫那边来人了。”

    魏来和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起身去迎。待跑到校场门口一看,却是一个穿着蓝色太监服的小内侍带着两个御林军来了,一见着这群人,那小内侍便开口道:“哪位是魏来魏将军?”

    这话倒是没出乎众人的意料,这里除了魏来,大约也没有谁值得皇宫里的人来跑这一趟了。

    魏来见状却并不十分高兴,严肃着一张脸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将正是魏来,不知公公此来有何贵干?”

    那小内侍看着还有几分傲气,对着其他人时目光中总有一种傲慢在。此时见着魏来,倒是收敛了少许,至少也正眼将人打量了一番:“皇上宣召,跟咱家一起去皇宫走一趟吧。”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拒绝,不过魏来心中还是免不了就几分懊恼。她因为身份原因,这将军自然不能一直做下去,现在战事都结束了,她是打算辞官回家去的,所以现在她也没打算争那份军功,想这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可谁知这皇宫里的庆功宴竟是躲不掉?!

    此时的魏来自然不知道,她家元帅有多欣赏她。她自认为回京之后能够低调,却不料早在之前的一封封战报中,她的名字就已经传到了皇帝那里。如今战事方定,皇帝自然还舍不得这些青年将才,更何况顺便还可以表示表示自己的求贤若渴,如此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

    就这样,魏来带着满腹的不愿,稀里糊涂的就跟着那小内侍去了皇宫。

    承德殿的宴会还在继续,魏来的到来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在那一派的歌舞升平中,皇帝抽空见了她,说了几句场面话,又顺手赏了一堆金银后,便也赐了座,让她跟在了魏元帅身边一同饮宴。

    所谓的“皇帝召见”就这样无波无澜的结束了,歌舞声再次响起时,魏来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

    一旁的魏元帅也没什么心思欣赏那些软绵绵的歌舞,喝酒的空挡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小魏,你在想什么呢?”

    魏来抬起头眨眨眼,脸上带着招牌似得笑容回道:“元帅,刚才皇上赏了我一百金五百银还有一块玉,我在想回老家之后能买几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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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只是游湖吗

    宴会散去,魏来抱着盒子金银跟着魏延出宫时,心情还是不错的。

    这一趟她也算没有白来,皇帝并没有太关注她不说,还赏赐了这么些金银。她在心里暗自算了算,凭着这些金银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军饷,回乡之后她至少也可以买个百八十亩地了。到时候把地都租出去,做个小地主什么的,这辈子她和她娘也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这样一想,魏来连前行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和魏来同行的魏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头看时,正对上了魏来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时间不由有些失笑:“不过是些银钱罢了,你至于这么开心吗?当年你带兵奇袭了胡人军营,烧得他们粮草断绝时也没见这么开心。”

    魏来一手将装金银的盒子夹在腰侧,一手随意的摆了摆,笑道:“元帅,那不一样。烧了粮草也不等于我们就能立刻打胜仗然后回家,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得胜回朝了,有了这盒金银,我就可以回乡去置办几亩天地,也让我娘过过安生富足的日子。”

    这话说得的确实在,魏延却从话中听出点儿其他意思来。他身为一军统帅,兵法谋略战场勇武自然都是不缺的,除此之外更兼心思细腻,从今晚魏来的几句话中,他其实没听出太多的喜悦,却听出了浓浓的归心。

    眼前这个锋芒初露的小将,只怕没被胜利冲昏头脑,更没被京城的繁华遮住双眼,眼下却是归心似箭,对眼前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更有了舍弃之意。

    不在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魏延自然是欣赏的,可魏来也是他手中一员心腹大将,无论是出于惜才之意还是出于自己的那点儿私心,他都不愿意就此放手。

    魏延害怕再多说几句,就将魏来求去的话给逗出来了,到时候可就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了。于是他便也只是笑笑,不再就此多言什么。

    魏来自然不知道魏延已经看出了她求去的心思,不过今天是他们得胜回朝的大喜日子,她其实也不愿意再这个时候扫兴。她虽归心似箭,但七年都熬过来了,自然也不差这么几天功夫,所以魏延不问,她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辞官之类扫兴的话题了。

    两人相安无事的走出了皇宫,魏延自是回去他的元帅府,原本想要魏来到家中小住的心思这时候也歇了,走得还挺快。魏来在这京城里却没什么落脚处,便也只能骑着马再次回去了城西校场那边的临时军营安置。

    庆功宴后,除了定北军元帅魏延和几位主将之外,其他人的封赏其实并没有那么快下来,不过军士们的假期却是在庆功宴后的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了。

    不说被留在了城郊大营里的那些人,此番进了城的,却大都是京城本地人。这假期一开始,城西校场边上的临时军营里便基本上空了,除了归心似箭的当地人之外,少数一些家在外地的,也都选择脱下军装带上银两出去逛京城,鲜少有人愿意继续待在军营里。

    在这些人中,魏来算是一个例外。她家不在京城,这假期也不够让她赶回家乡的,此番自然无家可回,但她也不愿意跟其他人一起出去闲逛。

    在军营的时候,魏来就没少听那帮糙汉子谈论女人。现在好不容易回京了,手里还有着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闲钱,他们会喜欢去什么地方,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

    这热闹,她可凑不起!

    于是庆功宴后的第二日,魏来如往常一般在校场上练了会儿武,陌生而又空落校场让人颇有些不习惯。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提着刀,练足了两个时辰之后,才满头大汗的回去了自己的营帐。

    拿着毛巾在铜盆里随便搓了搓,拧干后擦了把汗。魏来在营帐里转悠了两圈之后,终于也觉出了几分无趣——往常这个时间如果没有战事,她都是在操练黑甲骑兵的,可是现在全军都放假了,她也实在是找不到事做啊。

    想了想,魏来从这临时营帐里翻出了笔墨,然后拿着那一手比狗爬好不了多少的字开始写奏折——她一心惦记着想要解甲归田,此时写的,自然还是辞官的奏折。

    别管文辞是否华丽,字迹是否漂亮,这封奏折的主题还是表达得十分明了的。因为魏来在奏折的开头就写上了“辞官”两个大字,只要不瞎又识字,就都能看明白……

    其实这年头当兵的就没几个识字的,魏来本来也不识字,此时能写出奏折来还多亏了她早两年入了魏延的眼,魏延逼着她识字看兵书,这才能提笔写出几个字来。不过魏延只求她能看懂兵书,她自己的要求更是不多,于是这字便也就这样了。

    简简单单的不到一百个字就把奏折写完了,魏来举起来看了看,自觉还挺满意,点点头收了起来。打算等到假期过后,和魏元帅说一声,就把这封奏折送上去。

    这边魏来刚把写好的奏折合上,营帐的帐帘就被人“哗啦”一下掀开了:“魏来,你果然还在营里。走,大家约好了一起出去玩,特地让我回来叫你,闷在这儿多没意思啊。”

    来人是游骑将军贺林,论官阶比魏来低了半品,不过和魏来的关系倒是不错,就是性子有些风风火火的,总也记不住魏来的一些规矩。

    这不,魏来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贺林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略想了想后就是撇嘴,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着:“不就是进来之前没打招呼吗,你生什么气啊?!这营里就你规矩多,进个帐篷还得打招呼,扭扭捏捏的跟个女人似的……”

    听了这话,魏来的脸色更黑了。这些军营里的糙汉子们就是这样,一个个都大大咧咧的,那些小兵还好说,贺林这样的她确实难管。但这样横冲直撞的她却又不可能放任,否则万一他们闯进来时她正在换衣服,又或者正在洗澡怎么办?

    明显感觉到魏来身上的气压更低了,贺林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暗叹魏来有些威严日盛啊。他只以为魏来是不高兴他说她像女人,却不知对方担忧为何,于是挂上几分讨好的笑:“好啦,别生气了,下次我记着打招呼就是了。大家都等着呢,你快跟我去吧。”

    这话贺林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魏来却也只能无奈的回道:“你说过了也要记得才行啊。至于出去玩,我就不去了,下午我还要再练会儿骑射。”

    贺林显然忽视了魏来的前一句话,此时闻言眼睛就是一瞪:“那怎么行?大家都等着你呢!骑射什么时候练不行啊,差这一下午的功夫?再说了,仗都打完了,你练这还有什么用?”

    “……”这是魏来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战争已经结束,两国也已经签订了五十年和平的国书,她的骑射武功,或许真的再没有用武之地了。

    心头不可避免的涌起了一阵失落,惶惶然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之感,虽然她原就打算解甲归田的。

    趁着魏来走神,贺林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就往外拖:“走啦走啦,别再想着什么骑射武功了,大家约了下午一起去游湖,再晚别租不到船了。”

    只是游湖吗?!魏来诧异,下意识的放松了力道的结果就是被贺林成功的拖出了营帐,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开口道:“等等!要出去也要等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啊,穿着军装怎么游湖?”

    贺林回头看了她一眼,果断松手:“快去快去,都等你呢。”

    魏来转身回了营帐换衣服,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这才是假期的第一天,这群人真的会有那般闲情逸致跑去游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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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坑货

    和贺林一起来到静明湖边之后,魏来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忧果然不是多余的。

    定北军的那群军官,只要不是京师本地人,几乎都已经聚集到了湖边。他们还在等贺林和魏来,此时并没有急着上船,都还站在湖边闲聊,只是身旁的湖畔已经停泊了一条大大的画舫。而在那画舫之上,魏来已经能看见些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了。

    魏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轻信了贺林的话,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跟着过来了。可是此刻想走也来不及了,因为等在画舫边上的那群人已经看到他们了。

    “哎,小魏,你怎么才来啊?!害我们久等,一会儿可要自罚三杯先。”见着魏来和贺林到了,那群人顿时迎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魏来干笑两声,正要应和答应下来,旁边就有人先开口打趣道:“说什么三杯,老吴你这是小看小魏啊,而且咱们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的拿杯子喝过酒啊?要我说,至少得先来个三大碗才过瘾!”

    “……”这帮家伙果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魏来抽着嘴角,简直想要扭头就走,可却做不出这样扫人面子的事情。再说她都打算辞官回家去了,今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和这群人一起喝酒聊天了,所以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上船吧。”贺林眼看着魏来连笑脸都要挂不住了,害怕她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连忙开口打起了圆场。

    军中的人大多豪爽,在这种小事上也不怎么纠缠,于是说说笑笑间,一行人便也上了画舫。等到船夫将画舫撑离了岸边,贺林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这船都离岸了,就算魏来后悔再想离开,也是走不了了。

    贺林这货也不是什么好人,眼见着大局已定,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第一个使坏的就是他。当下就叫人上了一坛烈酒,外加三个大碗,然后往魏来面前一放,开口道:“让你今早不和我们出来,还得特意回去请你!什么也别说了,来来来,先罚三碗酒再说其他。”

    这时候一群人刚在画舫中坐定,事实也如魏来所料一般,他们刚坐下画舫里就涌出了一群姑娘,几乎每个人身边都围了那么一两个。魏来在这群人中算是最年轻的,长得也是最秀气好看的,身边自然也凑了两个姑娘,闹得她浑身不自在。

    此时贺林话音一落,周围的同僚们便都开始起哄,倒是旁边陪酒的姑娘们有些看不过去,说了句:“那可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酒了,寻常可没人敢点的。而且这碗也太大了吧,这三碗酒下肚,可别刚上船就醉倒了啊。”

    贺林这货心黑,让上的碗不是一般的大,寻常酒壶一壶酒都装不满。不过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魏来,闻言嘿嘿笑道:“寻常是寻常,此刻是此刻,姑娘们可别被她那斯文外表骗了,我这兄弟可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别说是三碗了,就是这一坛子酒下肚,也醉不了。”

    魏来眼角抽搐的看着周围的姑娘们瞬间被策反,一个个都拿着期盼的眼神看她,一时也是无奈。想了想,还是认命的端起眼前的大碗,一声不吭的就连灌了三碗下肚。

    “看吧,我就说她没事的。”贺林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已经凑到了身边那姑娘的脖子边上。那姑娘也就欲拒还迎似地轻推了两把,眼看着气氛就暧昧了起来。

    魏来放下碗就瞪了贺林一眼,谁知一眼看去竟是看到了这般场景,顿时就是一愣。回神后一看周围,那一个个的居然都已经和身边的姑娘调笑了起来,这时候却是没一个有空搭理她的……所以说,她刚才喝那三碗酒到底算什么啊?!

    魏来正自无语,一双夹着菜的筷子却是突然凑到了她的嘴边。她下意识的向后躲了半尺,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身旁的那个姑娘夹了菜正要喂她吃,她这一躲却是闹得有些尴尬了。

    筷子横在两人中间,魏来和那姑娘对视了一眼,不等那姑娘调整好表情就先干笑道:“姑娘你自己吃吧。我刚才喝得有点儿急,这会儿头有些晕了,想去外面透透风。”

    说完这话,魏来拔腿就走。不是她不给面子,实在是这地方她有些待不下去了。眼看着自己那些个同僚即将丑态毕露不说,坐她另一边的那姑娘都大胆的把手放她腿上了……魏来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再在那画舫里待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诶,小魏,你怎么出去了?!”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吴第一个抽空抬头,发现了魏来离席,顿时就扯着他那大嗓门喊了起来。

    魏来摆摆手,依然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没事,你们玩儿你们的,我就出去吹吹风。”

    见着魏来逃也似地跑了,老吴一愣,随即又扯着他那大嗓门笑开了:“我说,魏来这小子今年也二十三了吧?看她那样,不会是还没开过荤的雏儿,这会儿不好意思了吧?”

    贺林听后,幽幽的补了一句:“魏来从军时才刚满十六,咱定北军里可都是大老爷们……”

    好了,别的不用多说了,画舫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偏这画舫的隔音效果还不怎么样,不仅站在外面的魏来听得脸色涨红,尴尬不已,就连远处来往的船只也大多被这阵夸张的笑声吸引了视线,纷纷向着这边看来。

    似乎一个不小心,魏来就成为了这些人八卦的对象,她站在画舫的船舱外都能听见里面那些人在拿她说笑。军营里的人大大咧咧惯了,魏来也不是小气的人,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里面那些家伙一点儿不知道收敛,声音大得像是在喊,也不知道能传出多远去。

    魏来站在船舷边,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的湖面,就怕有船靠得太近,把那些话都听了去。虽然别人大约也不会认识她,画舫里众人所说的那些事也并非见不得人,但让人听去了总会觉得尴尬。

    只是不巧,魏来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一条稍小的画舫正悠悠的划了过来。她自然不能阻止别人行船,便也只能盯着,心底里只希望船舱里那些人适可而止,别再拿她说笑了。

    然而在那画舫错身而过的瞬间,一双清亮美丽的眸子却是意外的闯入了魏来的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不多说了,我努力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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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克夫的何小姐

    画舫悠悠前行,不一会儿功夫,对面那艘错身而过的画舫便去得有些远了。

    魏来仍旧站在船舷边上,眼中仿佛不经意般再次从那画舫上扫过。刚才两船靠得近时,她看见了那画舫上的人,那是一个清丽的女子,容貌算不上绝美,却有着一双让人一见惊艳的漂亮眸子。便是魏来,也有那么一瞬间被她吸引了。

    幸而,那画舫只是路过,还不等魏来回神,便也错过,去得远了……

    不知何时,湖面上响起了一阵悠悠琴音。魏来连书都没读过的人,自然也不懂这些高雅的东西,不过站在船舷边上听着,感觉却是不错,连心底里的那一丝不耐也渐渐地散去了。

    画舫船舱里的话题还在继续,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阵琴音的缘故,那话题的对象终于从魏来身上移开了。

    还是老吴扯着他那大嗓门喊话似得开口,老远都能听得见:“诶,这琴声不错啊,听着舒服。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娘子在弹琴,要是能请到咱们船上来弹,那才好呢。”

    紧接着,一个姑娘的娇笑声传了出来,那声量自然不能和老吴比,却也足够外面的魏来听清了:“客官别开玩笑了。姐妹们大都是晚上才出来做生意的,这大白天来游静明湖的,可大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一时兴起弹弹琴也就罢了,才不会被请来呢。”

    听了这话,有人随口问了一句:“那你知道刚才弹琴的是哪家公子小姐吗?”

    那女子又笑了两声,开口道:“这位客官可别为难我了,这静明湖上每天游人成百上千的,我又哪里知道是哪位兴致来了弹的琴。”说着顿了顿,却又接了句:“不过刚才我好像看见了何小姐的船从旁边经过,说来这何小姐的琴也算是京城一绝,说不定就是她弹的吧?”

    何小姐?魏来眸光微闪,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定北军这伙人出征都有七年了,别说今日来的都不是京师本地人,就算有本地人在,只怕也是不知道这何小姐的大名的。好奇心人人皆有,此时听那女子一说,众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显然,这话题也是那女子特意挑起来的,听问自然乐得接话:“要说这何小姐啊,在这京城中也算是大名鼎鼎了,恐怕也就只有客官们这样刚回京的人才不知道。”

    贺林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对于八卦也是极爱。这时候连忙追问:“是吗?那你和我们说说,这何小姐到底怎么大名鼎鼎了。”

    不过这次回话的却是另一个女声,听着像是之前偎在贺林身边那位:“这何小姐的有名啊,主要是因为三点。其一,她父亲乃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大人,可谓是位高权重。其二,她本身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于这其三嘛……”

    那女子卖起了关子,贺林正听得起劲,自然配合的开口追问:“其三怎样?”

    那女子闻言,却是捂着嘴痴痴的笑了:“这其三啊,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何小姐的名声能在这京城里传得人尽皆知,也正因为这其三。因为何小姐她啊,克夫!”

    被吊了半天胃口,结果就得到这么个结论,贺林自然是不满意的。他撇撇嘴,语气中颇有些不屑:“我还道是如何呢,原来不过如此。咱们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哪个手里没有染过血,身上没背着几十条人命,还怕这些说道?克夫这种话,我才不信呢。”

    显然,定北军中的这群汉子想法都和贺林一样。他们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要说就没一个命不硬的,对于这种鬼神命理之说却是全然不信。

    许是见着这群人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不乐意了,又一个姑娘轻哼一声开了口:“客官们可别不信。咱姐妹们也都是女人,哪会随便拿这种话坏人小姐的名声?再说何大人也不可能放任这种流言不管啊。可这何小姐的事情真是太邪门了,由不得人不信。”

    两句话一说,顿时又将众人的兴趣提了起来。贺林嘿嘿一笑:“那好,你说,我们听着,听完了再说信不信。”

    那女子笑了两声,也懒得计较,便是继续道:“这何小姐啊,今年都已过双十了,却还没成亲,正是因为她前前后后都已经克死过三个未婚夫了。”

    三个?!那确实是有点儿多,也有点儿邪门了啊。贺林等人对视一眼,等着下文。

    说话的女子一边掰下一根手指一边道:“这第一个啊,是张太傅家的二公子。当年在这京城里也是有些名声的,还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呢。可惜刚和何家小姐定了亲,不到半年,就落水淹死了。落水淹死个把人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张公子本来可是会水的……”

    说完之后,那女子也没看众人神色,便是又掰下一根手指,继续道:“张公子虽然死得蹊跷,但那时也没人往何小姐身上说道,于是何大人便又给何小姐定了另一门亲事。这次是晋国公家的长孙,从小书就读得极好,他和何小姐定亲那年又正好是科考之年,于是两家便约定了等科考之后两人便成亲,大小登科凑一起,也是一桩喜事。”

    “然后呢?”贺林不禁追问。

    那女子也不卖关子,耸耸肩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晋国公家的长孙是从贡院被抬回府的,还没到家就死半路上了。那科考听说是耗人心神,不过那晋国公家对这个长孙可极是看重的,科考前半年就开始调理身子,进贡院前也切过脉,一切安好,可谁知人竖着进去了,却是横着出来的,”

    “啧,这听着还真有点儿邪门啊。”贺林感慨了一句。

    “切,不过是正好死了两个人,巧合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我老吴才不信这些邪门歪道呢。”大胡子老吴仍旧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说完之后,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不是说三个,还有一个呢?”

    见他不信,那女子也不恼,笑笑便继续道:“这第三个啊,死得倒是更干脆了。因为这何小姐都连着死了两个未婚夫了,就算何大人压着,京城里也隐隐的有了些流言,朝中那些官老爷们也都不大敢和他家结亲了。最后还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腆着脸上门求了亲,他那儿子也还拿得出手,年纪轻轻也有一番作为,只是人在外地罢了。

    “眼看着何小姐被这两桩婚事耽误得年纪也大了,名声也坏了,何尚书想了想,终究还是应了。可谁知那员外郎的儿子得到消息回京时,却在半路上坠马掉下了山崖,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下可好,何小姐的克夫名声可就彻底传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一女子插嘴道:“我听说,后来有人看着何尚书的权势,还是不顾流言去求过亲,不过没到三天就全遭了横祸了。这都两三年了,也没人再敢往何家跟前凑了。”

    最后一人总结:“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就别说了,不过何小姐那三个未婚夫可确确实实死得都挺蹊跷的。这何小姐家世好,人才好,可就是太邪门了啊。”

    魏来站在船舱外面听完了全部的对话,轻嗤一声摇了摇头,抬头四顾间却是早不见了早先那艘错身而过的画舫。

    要说那何小姐真是有够倒霉的,这些事儿凑一起也确实太过巧合,最后她还被连累坏了名声。不过要说克夫什么的,魏来却是不信的。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神魔鬼怪?这人生,又哪里有什么命理天定?路,从来都是人走出来的,就好像她自己一般……

    ☆、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自立秋后,京城的天气却是一日热过了一日,秋老虎的余威在这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原本热闹非凡的地方如今也是行人无几,整座城仿佛都被那炎热折腾得没了精神。

    直到七月三十的夜里,一场暴雨终于席卷了京城,这才缓解了那让人烦躁不安的燥热。

    八月初一一早,京城的大街小巷便热闹了起来。一夜的暴雨也没有在地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而滋润了干涸多时的土地,□□中的空气仿佛也清新凉爽了不少。

    这样的天气,自然是适合在家憋屈了多日的人放松出游的,更何况今日还是初一,正是女眷们名正言顺出门的大好日子。于是这日一大早开始,各家的夫人便都忙碌了起来,匆匆吩咐下人们收拾好了东西,便都出了城,前往城郊的灵泉寺上香。

    何夫人也没有例外,昨夜的风雨虽然吵闹,但难得的凉爽还是使得她一夜好眠。今天一大早,就精神头十足的对着正给她梳头的大丫鬟荷香道:“今日是初一,又是难得凉爽,我准备去灵泉寺上香,你吩咐下去,让人快些准备吧。”

    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甚至是丫鬟都少有外出的机会,更何况近日里因着天气的缘故,何夫人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们也都被憋得狠了。此时一听说要出门,荷香顿时就笑开了,一边应下,一边手脚利落的替何夫人梳好了合适的发髻。

    待到荷香收拾妥当,喜笑颜开的出门吩咐后,何夫人对着面前略有些模糊的铜镜照了照,似还满意,便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院子,自去了后院的化雨阁。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这化雨阁却是何家大小姐何芷给自己所居的阁楼取的名字。何夫人带着人过来时,何芷也已经梳妆完毕,用过了早膳,正在书房里找书。

    “芷儿,你怎的又在书房里看书了?今日天气凉爽,合该出去走走才是。”对着这个年过双十还待字闺中的女儿,何夫人有些心急,更怕她成天在家憋闷坏了。

    何芷闻言浅浅一笑,眉眼间都带着温婉,也不反驳什么,便将手里刚找到的书又给放了回去:“是是是,娘亲说的是,我听您的就是了。”

    对着何芷,何夫人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她生了三个儿子,却只得这一个女儿,如今儿子们都外放了身边只留了何芷一人不说,这女儿又被人传成了那样的名声,她如何能不心疼?当下走过去拉着何芷的手拍了拍道:“好了好了,娘也没说你什么不是。只是今日天气难得,又赶上了初一,娘准备去灵泉寺上香,你也别闷在家里了,一起去吧。”

    何芷自然应下不提,何府的下人们动作也都迅速。等到何夫人自去用过了早饭,何芷也换好了外出的衣裳时,荷香便已经跑来告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于是没二话,何夫人拉着何芷,领着一群丫鬟下人,浩浩荡荡的便出了门。

    灵泉寺建寺已逾百年,在本朝建立前便已经享誉四方,直至如今也是香火鼎盛。尤其是在初一十五之时,来灵泉寺上香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今日何夫人和何芷来得不算早了,在山下时马车就被阻了多时。待到两人好不容易上了山,来到这大雄宝殿时,外面的日头都快照到头顶了。

    大雄宝殿内,何芷和何夫人跪在蒲团上。何芷跪拜所求的自然是父母安康,兄长顺遂,耳边却听到何夫人碎碎念着,祈求她能尽快寻得如意郎君。

    说实话,何芷对这事儿已经不苛求了。她家中并无姐妹,所以也不用担心自己坏了名声,连累姐妹婚事。如今再家中过得也还安逸,只要不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了。只是父母却不得安心,还在为她的婚事操劳。

    何夫人跪拜完,转身就往何芷的手里塞了个签筒:“芷儿,求支签吧。”

    何芷抿了抿唇,并没有拒绝。就算是为了父母心愿,她也规规矩矩的跪拜祈求了,然后双手握着那签筒摇晃起来。

    “唰唰”的竹签碰撞声在大殿中响起。不多时,“啪嗒”一声轻响,却是签条落地。

    何夫人见状忙上前捡了起来,低下头一看,脸色终于放松了些。何芷凑过去一看,却见那签条上写着“第三十六签,上签”,看样子却也不错。

    何夫人拿着签条,左右看了看,找到了坐在大殿一旁解签的大师,便拉着何芷忙跑了过去:“大师,这签何解啊?”

    解签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和尚,本来正坐在大殿一旁闭目养神的。闻言睁开眼,接过签条看了一眼,问道:“不知夫人是要问什么?”

    “问姻缘!”何夫人脱口而出。

    老和尚闻言看了一眼何夫人身边的何芷,开口便道:“姻缘天定莫强求,好事迟来勿要愁。近在眼前无需觅,有缘千里复归来。”

    这签文听着倒也简单,何夫人和何芷一听便明白了。何夫人的眼睛顿时一亮:“大师,这签文的意思可是我儿好事将近?”

    老和尚随手放下了手里的签条,点头道:“按照这签文所写,小施主的姻缘虽然来得迟,却当是美满。而且近日里,小施主应当已经见过那人了。”

    何夫人一听,脸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想要再问些什么,那老和尚却是闭目不言了。不过即便如此,何夫人也已经心满意足了,扭头就捐出了大把的香油钱。

    母女俩出了大雄宝殿,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何夫人开口便问:“芷儿,大师说你已经见过那人了,你且想想是谁?”

    何芷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她平常少和外人接触,更何况是陌生男子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何夫人在旁边见了,自然着急。想了想便开口提醒道:“你前两日还出门去静明湖游湖来着,那日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娘,那日我独自一人游的湖,不过是看看景弹弹琴,也不曾发生什么,又怎会……”说到这里,何芷的话突然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何夫人见状忙问:“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又哪里作数?何芷抿了抿唇,摇头:“没有,我没遇见过什么人。”

    话虽这样说,但何芷先前那一顿,自然是入了何夫人眼的。看样子何芷是真想到了什么,只是她不愿意说,何夫人倒也没有强求,左右何芷出门也不可能真是一个人,到时候把她的贴身丫鬟习秋叫出来问问,便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心情半点儿没受影响,何夫人笑容满面的领着何芷在灵泉寺里游玩了一天,直到申时过后,才领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洒一洒……

    ps:o(n_n)o谢谢遥望,触不可及和jc的地雷~

    ☆、这样的人,命硬

    何夫人是个行动派,更何况何芷的婚事她放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难得在灵泉寺里得到了好消息,又哪里会轻易放过?于是一行人刚回府,她便让人叫来了习秋。

    前脚刚进了何夫人的屋子,习秋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何夫人道:“习秋,前两日你陪着小姐去静明湖游湖,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早先拜佛求签的时候,何家的下人都是等在大雄宝殿外面的,所以习秋也不知道那签文的事儿,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细想了想才回道:“那日小姐突然来了兴致想去游湖,辰时出的门,申时前就回来了,路上也不曾遇到过什么事。”

    何夫人听后顿时一愣,便又追问:“既然没遇到什么事,那你们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习秋听后却还是摇头,回答时半分犹豫也没有:“不曾。小姐临时起意,便也没约什么闺中好友,路上也不曾碰见过。从出门到回来,除了跟着的下人之外,小姐一直都是一个人。”

    听了这话,何夫人心凉了半截。虽然那签文是说自家女儿好事将近了,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个确定的人选她心中就是没底。可转念一想,又想起了何芷早先那一瞬间的微妙表情,心头便又涌出了一阵希望。当下便板着张脸一指习秋:“给我好好想!”

    何夫人待何芷自然是好,但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家中的下人就没几个不怕她的。此时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习秋心里打了个突,先怕了几分,唯恐是小姐哪里不妥了,夫人要深究。可转念细想,却实在是没什么不妥的,只好又去回想当日之事。

    半晌,习秋抬起头,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夫人,真的没什么。小姐那日就是游了会儿湖,包了画舫也没遇上什么人,在那静明湖上划了两圈弹了会儿琴就回来了。”

    见着习秋那样,何夫人也无奈了。她叹了口气,最后问了句:“那在静明湖上的时候你们有没有遇见其他游湖的人?又或者,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人?”

    何夫人态度一软化,习秋总算是松了口气,而且到了这会儿,她多少听明白了些。而且经何夫人这一提醒,倒终于想到了些什么,只是开口时却有些犹豫:“前两日天热,静明湖上游湖的人也不多,如果真要说遇到什么人,倒是见着一个看小姐看傻了眼的……”

    “哎呀,这事儿刚问你怎么不说啊?!”何夫人顿时就激动了。

    习秋有点儿小委屈:“可是夫人,小姐也就看了那人一眼啊。之后两人也没搭上话,船就划过去了……”她哪里知道夫人会问这么个路人甲啊?!

    何夫人可不管这些,只追问道:“那人如何?”

    习秋摇摇头:“不认识。看着二十几许的年纪,长得倒还不错……哦,对了,画舫经过的时候我听见对面有不少人说话,听着好像是在说些军营里的事儿。”

    军营?!何夫人念头一转,首先想到的自然还是最近刚回朝,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定北军。难不曾那人竟是定北军中的人?可是一帮军营里的大老粗,好不容易才从北疆回来,没事儿跑到静明湖上游个什么湖啊?

    何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对于军营里那些粗鲁的武夫其实没什么好感。习秋这话一说,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是虎背熊腰,第二个词是五大三粗。于是激动的心情顿时就减了大半,蹙了蹙眉又问:“除了这个,就没别人了?”

    习秋肯定的回道:“再没有了。之后小姐就开始弹琴了,再有画舫小舟经过时,小姐都没抬头呢。回府的路上,小姐连马车的车帘也都没掀过,肯定也没见着别人。”

    何夫人一听,顿时就泄了气,当下就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小姐没问的话就别把这事儿告诉她。”

    习秋自然应了下来,见着何夫人也没其他吩咐,就连忙退下了。临出院门时,心头还满是疑惑,不明白好端端的何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而另一边习秋刚退下,何夫人便让人叫来了管家何叔,也没多说什么就吩咐了一句:“去查查,小姐出门游湖那日,定北军是不是也有人在静明湖游湖。有的话,都是些什么人。”

    见着何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吩咐,何叔心里也是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连忙应下派人去查了。然后在天黑之后,就寝之前,魏来几人的名字便传入了何夫人的耳朵。

    正巧,何叔来回话的时候,何尚书也早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坐在何夫人旁边喝茶呢。听见自家夫人无端端让人去查定北军的人,一时也有些好奇,便是问了一句:“定北军刚回来,你让人查他们做什么?”

    何夫人闻言看了他一眼,便先开口让何叔和房里伺候的两个丫鬟都退了下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何尚书两人时,方才开口道:“你以为我没事去查那几个当兵的干嘛?还不是为了芷儿。”

    何尚书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太放在心上,此时闻言却是一愣:“和芷儿有什么关系?”

    何夫人听问,当下便将今天的事儿都和何尚书说了。包括那签文,也包括何芷的反应和之后对习秋的询问。说完之后,何夫人颇有些不甘愿的加了句:“如果习秋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难道咱们芷儿还真看上定北军里的谁了?可就定北军里的那些莽汉……”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何尚书一摆手打断了:“夫人先别断言,此事还需思量。不过我刚听着老何说那游湖的人里有一个叫做魏来的?对了,习秋那丫头有没有说和芷儿对上眼的那人是个什么模样?”

    何夫人满脸不乐意:“说了,说是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还不错。”

    何尚书一听,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来:“这倒是不错了。习秋说的那人,恐怕还真是那个魏来。”

    “这人你认识?”何夫人奇道。

    何尚书听了却说摇头:“定北军回朝才几日,我哪里去认识?不过是恰好见过一次罢了。当日皇帝摆下庆功宴,便是特意赏赐了这个魏来,不过当时她没跟着魏元帅过来,还是特意让人去校场那边传来的。这人倒也算是年少有为,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凭着一身军功已经封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了,等过几日封赏定下,这官职应当还可以再升上一升。”

    难得听到何尚书赏识一个人,何夫人的态度也算是缓和了些许,却仍旧有些不满:“别说那些虚的。那魏来便是再如何好,也不过是个莽汉,和咱们家芷儿又哪里能合得来?我看应该还是我们弄错了,说不定是芷儿以前见过的人,或者还没见过呢。”

    “有缘千里复归来……这可不就是说那人才从千里之外回来吗,除了那魏来,恐怕你也找不到几个芷儿近日见过,还是远道而来的人了。”何尚书摇摇头,又道:“那魏来看着倒还不错,不像是粗莽之人。我寻机再相看相看,若人品尚可,倒也不错。”

    三言两语,竟似要将这事儿定下来了?!何夫人心里顿时就是一慌,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害了女儿一辈子,忙道:“刚还让我别断言,现在倒是你急了。这事儿你先好好让人查查,而且依我看,咱们芷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合该配个文采风流的读书人才是,怎好找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啊?”

    何尚书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武夫?能在定北军里从区区小兵混到定远将军,成为魏延心腹,还得皇帝看重的,可不是普通的武夫啊。而且她杀过人,见过血,又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这样的人,命硬!”

    “命硬”两个字重重的砸在了何夫人心间,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沉默片刻,也只是低声的嘀咕了一句:“可是,万一她今后欺负芷儿该怎么办啊……”

    ☆、辞官也是门学问啊

    此时的魏来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入了何尚书的眼,成为了何家的女婿候选人。她已在京城待了几日,也见识过了这京师的繁华,此刻却是归心似箭,想要尽快辞官回家了。

    定北军新近回朝,魏元帅似乎很忙,即使魏来再没有和贺林那群人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总是将大把的时间耗在军营,也没能见上魏元帅一面。

    到这一日,定北军的假期终于结束了。魏来像往常一样在校场上练了会儿刀,便见着一个传令的小兵匆匆跑了过来,见着她忙道:“魏将军,元帅找你。”

    魏来早等着和魏延打声招呼然后好辞官,只是这些天一直没遇到人。今天难得魏延主动找她,便也不耽搁,反手将刀归鞘后什么也没问,便跟着那传令兵匆匆走了。

    “元帅,寻我何事?”军中的人都直接,魏来刚进门就开口问道。

    魏延的心情似乎不错,向来威严的脸色也难得的带了两分笑。见着魏来进门,他随口笑道:“来得这般快,小魏难不成知道我寻你何事?”

    这话不过随口一说,魏来自然不知道魏延有什么事,不过却道:“元帅说笑了,末将自然不知道。不过末将倒是有事想要向元帅禀报,所以来得快些。”

    大抵是心情不错太过放松了,魏延也没有深想,开口便道:“既然有事,你就先说吧。”

    军人之间的相处向来直率,再加上魏来还是魏延的心腹,两人私底下也算亲近,此时魏来闻言便也没有客气,张口便道: “元帅,仗已经打完了,我想辞官,解甲归田。”

    “……”他怎么就把这茬儿忘了?!

    魏延暗地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倒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倍感无奈的同时,心头也有着几分庆幸,在这个特殊的时机,幸好他问了,也幸好魏来说了……

    “哦,我知道了。”一瞬间的怔愣之后,魏延淡淡的开口,同时转身走回了桌案旁边,从那案几上拿起一份公文递出去:“来,小魏,这是兵部刚下来的文书,升你做忠武将军的。”

    魏来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手里的公文代表着什么。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手里的公文,迟疑着开口:“元帅,我刚才说,我想辞官啊。”

    “嗯,我知道。”魏延淡定如初:“可是现在并不是辞官的恰当时机。”

    “为什么啊?!”魏来瞪着眼睛不明所以。她只听说过想要做官难,想要升官难,还没听说过想要辞官也这么难的,还要看什么时机?

    魏延板着张脸,一本正经的开口忽悠……不,是解释:“小魏啊,现在确实不是辞官的时候啊。你看前些天皇帝还特意召见褒奖了你,现在兵部升迁的公文又刚下,你这时候辞官算是怎么回事啊?是对朝廷不满,对皇帝不满,还是对我们定北军不满啊?”

    魏来真没想到过辞个官会牵扯到这么多,她被魏延唬得一愣,想一想竟觉得元帅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便更迟疑了:“我没有不满啊。我只是……只是想解甲归田回家去了,家里还有母亲等着我呢。”

    魏延一听,当即摆手道:“这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我可以替你告假一个月,你这般衣锦还乡的回去,再接了母亲来京城安置,到时候母子也可团聚,不也是极好的吗。”

    这话原本没什么不妥,有了魏延的看重和安排,魏来自可以平步青云,而且也没有人会愿意轻易放弃自己多年努力的成就。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魏来的身份没有问题上,可如今这般,她却也是有苦自知了。

    “怎么,有问题?”似是看出了魏来的为难,魏延开口问道。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了,可最让人为难的是这问题还不能说出来。魏来苦着张脸,纠结了半晌开口道:“故土难离,家母……家母可能不会愿意来京城安置的。”

    魏延何等眼力,哪儿会看不出来这只是魏来推脱的借口?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因为魏来有难言之隐不能说出来更好,这借口是站不住脚的,他也就不必费心再想什么话来辩驳了。当下便只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母亲不会愿意你因为这种理由耽误了前程的。”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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