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者 作者:全知闲

    第 107 章

    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里,在人们脑海里还没有炒作的概念,抄袭也还是颇严重的道德污点,而这一切以抹黑为前提的营利行为背后,都是莫先生在一手操控的。

    有人建议临渊出示手稿以证清白。只是,最初的剧本与最后剪辑而成的电影在情节和设定上相去甚远,这样一来,难免会将他和箫韶之间的龃龉公之于众。箫韶对这种做法明确表示反对,在他看来,舆论是不分对错的,只要沉默以对,待公众的注意力得到转移,事件很快就会平息。他的思路不无道理,可架不住有人刻意挑拨离间。不知怎地,临渊竟发现了这些炒作行为都是有预谋的,并误会了箫韶也参与了其中。一怒之下,他将手稿公布了。

    本以为人们看了原稿就会停止对自己的指控,只是临渊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文字呈现的效果和影视是不一样的,优美的画面,精湛的表演,恰到好处的留白,讲述方式往往比故事本身更重要。更何况,有机会且有耐心把剧本读完的人原本就不多,大多数人并不真正在意他的剧本写得怎么样,会被发散传播的只有梗概和评价,尤其是权威者的评价。而意见领袖们告诉大众,与电影院里歌颂人性之美的故事相比,临渊的文字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幻想,他们嘲笑他江郎才尽,有人讽刺他尸位素餐。这些评价汇聚到一起,便堆积成了阻隔在真实前的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归焉。这时,舆论的焦点已经偏移,而事件的导火索和始作俑者,已经没有人关注了。

    就在他蒙受这种种抨击的时候,箫韶自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他每天都忙于与各院线的负责人应酬往来,分身乏术。

    后来,临渊终于想明白了,令自己变得不体面的不是被指控抄袭,而是他不愿与时代同流。同流未必就是合污,但逆流,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晨空》首周战绩告捷,创下了当时国产电影史上票房的巅峰,而这个记录,直到好几年后,才由箫韶自己亲手打破。箫韶年少成名,但这十几年来,光是口碑赞颂已经不足以让他满足了。只有实实在在地赚到钱,他才能真正有底气地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庆功宴结束后,他回到家,打算正是跟临渊道歉和好。没想到,临渊已经悄不作声地搬离了这个他们共同相处了十几年的地方了。

    三年后,当临渊化名郁羡鱼重新回到影视圈,曾有人发现了他笔名的端倪,笑道,临渊羡鱼,模仿谁不好,居然模仿那个临渊。但一年年过去,知道临渊的人越来越少,便连这一点的嘲笑,也再听不到了。

    乔可均第一次见到虞冰卿也是在电视上,那一年他六岁,而那个本应他叫做妈妈的女人,彼时也只有二十五岁。

    记得那一天早上,乔可均起床后发现乔衡镜又不在家,便生了好大一顿闷气,连午饭都不愿意吃。为了哄他,保姆打开了电视,大概是前天晚上,乔衡镜忘了将影碟机里的光盘取出,画面便直接从暂停的部分接着往下播放。

    看到她的第一眼,小小的乔可均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无可自抑的奇妙的悸动。

    那是一部翻拍的《赵氏孤儿》。相传程婴为了瞒过权势滔天的屠岸贾,保全赵氏遗孤的性命,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献出。而虞冰卿饰演的程婴的妻子在无法说服丈夫回心转意的情况下,私自先将两个婴儿对调,让程婴误以为活下来的是真正的赵氏孤儿赵武。

    二十年后,“赵武”长大成人,完成了复仇的使命并重返权力巅峰。这时候,程氏才将真相对程婴和盘托出,“你怨我坏了你的大义,我又何尝不恨透了你的大义,但我必须保全我的孩子,只要他能活得好好的,我可以将坏事做尽。”

    后来再看这段话,乔可均只觉得虚伪又讽刺。那人果然是最好的女演员,能诠释超越经验的感情,纵使她曾无情地抛弃自己的孩子,却也不耽误她将一位沉痛悲壮的母亲演绎得入木三分。

    第54章 九、破碎

    箫韶和虞冰卿时隔二十年再次合作,话题度一直居高不下,不仅是宣传力度够大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这对“黄金组合”触动了许多年长观众的怀旧情结。

    箫韶从业三十多年,江湖地位已不容置疑,但直到今天,出自他手的最让人难以忘怀的电影,还都是发生在与“初代箫女郎”合作的那十七年。尽管那时候的电影章法还不成熟,但个人风格浓烈,很有生命力。那些故事就如同未经加工的青苹果,或许口感略显粗糙生涩,却别有一种鲜活的滋味。

    相比起来,后来的箫氏电影尽管剧本越发严谨,故事逻辑渐趋完美,视觉特效、画面质感都与以前都不可同日而比,但就像便利店里出售的苹果汁,颜色鲜亮,酸甜适中,却始终少了几分打动人心的力量在里面。

    只是观众们恐怕还是要失望了,从制作和剧情上看,《白良关》依然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商业喜剧片。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都不过作为影视工业链的一环,大环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就变得有所不同。但幸好对于很多人来说,看到箫韶和虞冰卿同时出现在荧幕上,就已经足以满足他们的情怀想象了。

    一晃二十年,虞冰卿从一代“箫女郎”成了名气不逊于箫韶的国际大明星,而箫韶也从一名导演成了国内最大娱乐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实力足以与莫氏老板分庭抗礼。十多年前,箫韶与莫大老板不合的消息在圈内不胫而走,有传言说他甚至当众打过莫先生一拳,很多人在背地里都不看好他,认为箫韶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没想到,他还是稳稳当当地走到了今天,前几天还在媒体前与莫先生相谈甚欢,就是不知道,在两人友善的面孔背后,是怎样的暗流汹涌了。

    当然,比起权利斗争,虞冰卿与箫韶之间扑朔迷离的私人关系更加让人津津乐道。在虞冰卿定居A国的二十年里,有好几次被路人、狗仔或是伪装成路人的狗仔拍到了她与神秘男子亲密相处的照片。幸好虞冰卿远在重洋之外,国内媒体也没办法一直追踪她的生活,加上对方警惕心很强,始终没让人拍到正面,绯闻便总是不了了之。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身着浅白色家居服的乔可均坐在地毯上,电视上泛起的光亮覆在他仰起的脸上,映得一双眼睛宛如幽幽深泉。

    “成名对我来说,并不代表拥有更多爱你的人,只是多了许多不允许你犯错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我甚至失去了许多在乎的东西……”虞冰卿坐在访谈室里与主持人侃侃而谈,时光让画面悄然重叠,她看起来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致嫣然。

    “你后悔过吗,为那些失去的东西?”主持人问道。

    虞冰卿浅浅一笑,语气却很坚决:“我从不后悔。”

    这一辑纪念节目播出的同时,她已经坐上了到A国的飞机,这一走,就是将近二十年。而直到那时候,乔可均才从父亲口中证实了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饶是乔可均现在看起来再成熟稳重,但许多年前,他也还只是一个处在叛逆期之中的少年,甚至没办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也会故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希望博取父亲的注意。十五岁那一年,乔可均离家出走,结识了一个绰号叫做“壁虎”的男人,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对方,窝在塘街上一混就是好几个月。

    倒不是乔可均一直不想回家,只是乔衡镜的态度实在让他下不来台。直到乔可均出走的两天后,乔衡镜才发现了儿子不在家。以他的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儿子的下落,可见面以后,乔衡镜却没有要将人领回家的意思,只留下了足够的钱,对乔可均说:“喜欢就待在这里玩几天吧,权当长长见识。”

    这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憋屈感贯穿着乔可均成长的始终。一方面是乔家人的天性使然,另一方面,没有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在父子之间沟通磨合的角色,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多年来一直不冷不热的,在某种程度上比陌生人还陌生。

    温白凡推开房门,学着乔可均的样子挨着人盘腿坐下,将一杯温热的可可奶塞到他手心,腾出来的手又不安分地摸了一把乔可均睡衣上那层绵软的绒毛。

    “干嘛呢?”

    温白凡边蹭边笑道:“总觉得你今天特别可爱。”

    乔可均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直到遇见了这个人,自己才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温白凡被盯得有点不自在,笑道:“你看什么呀?”

    “看你。”

    温白凡一挑眉:“好看吗?”

    “……好。”乔可均耳尖悄然一红。

    “那我们元宵节下班后去看电影怎么样?”温白凡突然提议。

    “好。”

    “不带真哥哥,就我俩。”

    “好。”

    温白凡跟个偷油耗子似的悄咪咪瞄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那咱们去看《白良关》好吧?”

    乔可均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吐出了一个“好”字。

    去日苦多,但幸好,来日方长。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可以陪伴着他一□□补过去那些破碎的时刻。

    乔可均站立的样子如同一尊古罗马雕塑,一动不动伫立在影院门口,仿佛对周围隐秘且频繁的打量浑然不觉。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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