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妖道 完结+番外 作者:司徒九流

    第5节

    正说着话,一个乞丐小孩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楚策怀里,然后栽倒在地,“哇”地大哭出了声。楚策一怔,好心地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谁知乞丐小孩竟扑到楚策身上牢牢地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喊着道:“大爷!您买我的药不能不给钱啊!我娘病重在床,就指着我搓这几个药丸赚钱治病呢!这药丸子又不贵,您肯定不差这几个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努力送上一更,虽然字数没以前多qwq这两天应该是无更啦,因为万恶的期末什么的。。尽量会抽空码字的!接下去的情节会越来越紧凑,回忆杀【逍遥山庄】即将再度上线!

    ☆、情蛊惑(四)

    正说着话,一个乞丐小孩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楚策怀里,然后栽倒在地,“哇”地大哭出了声。楚策一怔,好心地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谁知乞丐小孩竟扑到楚策身上牢牢地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喊着道:“大爷!您买我的药不能不给钱啊!我娘病重在床,就指着我搓这几个药丸赚钱治病呢!这药丸子又不贵,您肯定不差这几个钱的!”楚策一怔,周光璟连忙帮说:“喂,你这小鬼怎么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们什么时候拿你药丸了?”

    小鬼理也不理周光璟,只一个劲地哭喊,周围渐渐地围上来一群人,小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嚷嚷:“这位大爷您就行行好吧!随便给两个钱就行。我上山拔草药搓药丸都是耗时耗力的活,如果以前您不愿给就算了,可现在我娘还躺在病床上呢!求您行行好,就把药丸子的钱给我吧!呜呜呜……”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看着是一表人才的两位公子哥,怎么欺负个小孩子?”“就是说,听人家孩子讲,自家娘亲还生着病,就等着这几个钱用呢。”“啧啧啧,长得人模狗样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光璟听着都要被气笑了,刚要说什么,楚策忽然跨前一步站到那小鬼面前,冷声道:“你娘亲当真卧病在床?”他突然的动作把小鬼吓了一跳,呆呆地点了头点头,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流下,将脏兮兮的脸冲出两条白道。楚策从钱袋里掏出两块银子递给乞丐小孩,道:“这些钱应当够你母亲治病了,只望你母亲痊愈后勿要再行此事。”乞丐小孩抽了抽鼻子,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楚策,点了点头。

    “走吧。”楚策理也不理旁边那些看客,扯了周光璟就走。周光璟凑到他耳边心痛地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别人那么多钱呢?什么家里老娘卧病在床三岁小儿嗷嗷待哺,这不都是江湖上最常见的谎话么?你是傻了吗怎么就上当了呢?那么多钱呢!”楚策把钱袋里剩下的钱连同袋子一起塞给周光璟,“都给你。”周光璟看着手上那只朴素的钱袋哭笑不得,“我不是说要你的钱,我知道你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钱袋塞进了自己怀里,“钱可以给,但是咱不能给骗子不是……”

    “我不是骗子哟。”前方不远处传来清脆稚嫩的声音,周光璟和楚策立即抬头望去,只见那个乞丐小鬼正笑嘻嘻地坐在前头一户人家的屋檐上,脚垂下,一晃一晃的,脸上原本的污垢都被抹掉了,露出一张颇为白皙的脸,眼睛漆黑而又明净——这小鬼竟是一个小姑娘,还是个颇为漂亮的小姑娘。

    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朝他二人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举起手笑道:“这位大爷,我不过就是从你们手上弄了点钱,没必要这样吧?”

    楚策手中长剑出鞘,剑锋直指着她,“你意欲何为?”跟了他们一路却未被察觉,且方才看她从屋檐上跳下的动作,干净利落,这个小姑娘绝对不是普通人,而且轻功不弱。

    小姑娘扁了扁嘴,委屈道:“人家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骗子啊,喏,给你们。”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有两颗药丸,白的那颗是治蛊毒的,黑的那颗,是杀蛊虫的。”见楚策不肯接,她又看向周光璟,“这位哥哥,我做生意讲诚信的,你不要不信我嘛。”楚策立即转眼瞄向周光璟,见他果然一脸笑意,温声道:“怎么叫他是大爷,叫我却是哥哥?”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赔笑道:“那自然是因为哥哥你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啦。”

    周光璟听得十分受用,不管楚策眼里飞出的小刀子,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小瓷瓶,当场打开,往手里一倒,果然滚出了一黑一白两颗药丸,略略一闻,散发着药草的清苦香。把药丸再放回去,看着小姑娘笑道:“这里养蛊人这么多,这个药丸倒是实用,只是不知该怎么用?”

    小姑娘认真地道:“黑色的,放到火里烧,让那蛊虫闻气味就能制住它。若有人中了蛊毒,就服下白色的,一般的蛊都能解。”周光璟一挑眉,狐疑地道:“不是吧,我见过蛊虫的,厉害得很,这么轻松就能解决?”小姑娘自豪道:“你别不信,这可是我师傅苦心钻研多年研制出的方子,百试百灵,不过……”

    周光璟问:“不过什么?”

    小姑娘说:“不过我师傅说,有一种蛊,这药解不了,据传,那种蛊需要以中蛊人真心所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服药后再以内力逼迫,方可破解。但真心人与心头血,两样都是多难得的东西,哪里是这么容易得到的?所以啊,一旦中了这种蛊,就自求多福咯。”

    周光璟问:“这是什么蛊,这么厉害?”

    小姑娘微微一笑,“情蛊。”说完,朝两人挥了挥手,蹦跶着往前跑去,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周光璟望着她的背影远去,把手上的瓷瓶也揣进怀里。身后传来楚策幽幽的声音:“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女孩。”周光璟回头冲他“嘿嘿嘿”地笑道:“大姑娘小姑娘,只要是好看的姑娘我都喜欢。”楚策走到他旁边,看了眼他鼓鼓囊囊的衣襟,道:“这丫头来历不明,给的东西也稀奇古怪,还是扔了为妙。”周光璟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道:“这可是你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药,怎么能扔?再说了,这里有那么多养蛊人,留着这个不还能防身救命么?”楚策不耐地皱起眉,道:“谁知道这药丸是救命还是送命的?要不你现在尝一颗试试?”

    “就算是□□也无妨啊,自己用不着,我们可以拿去药别人嘛!”周光璟绕到楚策身后,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推着人走,“好啦好啦,别纠结这个了,不就两颗药么,都不一定用不用,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明日早点出发。”

    嘴上说着早点回去休息,结果周光璟还是把人推到了热闹的饭馆酒楼,吃喝玩乐直到晚上,再跟着一群当地的年轻人赶了次苗场,牵着苗家姑娘的手跟一圈人跳了半天舞,才被忍无可忍的楚策拖回了客栈。

    刚一拖进房间,周光璟就扑到床上大睡起来,楚策拍了好几下他的脸,他也只是挠挠,然后翻个身继续睡。无奈地叹了口气,楚策自己去打了盆水,将毛巾打湿,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周光璟的手脚擦拭干净,最后擦也是擦的最仔细干净的是他清俊的脸,擦完之后,楚策在他侧脸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躺到他身旁。

    “哟,竟是澄琉公子大驾光临!里边请里边请!”耳边传来遥远而熟悉的嘈杂,楚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眼前昏黄模糊的景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凡所见有绿植之处,皆栽满了艳红的曼珠沙华,像极了传说中的那条黄泉之路。

    打扮体面干净的家丁弓着身带着笑为他领路,前面走来几个秀美的丫鬟,见了他,红着脸让到一旁齐齐行礼,他点一点头,越过她们继续往前走,听见身后传来丫鬟们刻意压低却压制不住的激动嬉笑。

    他脑海里白花花一片,心中尽是恍惚迷茫,只呆滞地跟着那家丁走,在这气派中不失精致的园林里走了半晌,那家丁终于停下,客气地微笑道:“楚公子,到了,几位庄主、掌门都在里面等您。”他略一点头,然后听见自己尚带点青稚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家丁冲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楚策走到前面那扇紧闭的朱漆木门前,抬起手,还没敲下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是策儿到了吗?进来吧。”他闻言推门而入,偌大的厅堂里端坐了两排神情严肃的老头儿,齐齐转头看他,他逐一行礼,一个原本落座于上首右位的人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辛苦你了,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无事的,父亲。”他听见自己平静地说。

    楚顾明负起手道:“为父正同几位长辈商讨要事,你既来了,就在一旁听听吧。”回身道:“诸位觉得如何?”

    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儿都道无妨,坐在上首左位的一个中年人笑道:“是该听听,毕竟这偌大江湖,总要交给晚辈们打理的。”这人虽面带笑容,面容却显得十分憔悴,眼底血丝布满,乍一看去,竟是猩红一片。楚策朝他行礼:“赵伯父。”被称作“赵伯父”的这位中年人笑着点头,道:“策儿又长高不少,已经是一表人才了。”又冲其他几个老头儿笑道:“哪像我们家森儿,同策儿一般大,却贪玩得紧,连他爹都快大寿了,这个小子人还不知道在哪玩儿呢!”

    楚策谢过,转头看到楚顾明已经回到座位上,看了他一眼,示意楚策站到他身后,端起一旁的茶盏,捏着杯盖拨了拨茶叶,楚顾明道:“晋宁兄,明日可就到了你的寿辰了。”

    赵晋宁扯了下嘴角,哑声道:“说不定亦是小弟的忌日。”

    另一位老头儿道:“赵庄主,这大喜的日子,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赵晋宁揉了揉眉心,疲倦道:“刘掌门,不是我灭自己威风,只是在这种日子收到这种消息,我实在乐不起来,毕竟拂雪阁的手段,从来都是灭人满门,寸草不留,我……我实在是忧心。”

    听他提到拂雪阁,众人又是一阵叹息,那个刘掌门皱眉略带责备地道:“赵庄主,你究竟是怎么惹上拂雪阁那个魔教的?”赵晋宁连连摇头道:“我要真是和他们结了梁子他们我也就认了,可我……我实在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

    不知是谁道:“那他们怎么好端端地送信过来说要来拜你的寿?难道魔教中人还真会来为你拜寿不成?上次他们说要去贺七云派何掌门儿子的大婚之喜,结果呢,何掌门全家是什么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楚顾明将茶盏缓缓搁到一旁,沉声道:“此次与七云派惨案不同,这里,可是坐着在座的各位啊。若是诸位江湖名门联手都制不住一个拂雪阁,那么,今后的武林,不就成了拂雪阁的后花园吗?”厅堂里霎时安静了,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楚顾明站起身将众人扫视一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不管拂雪阁因何而来,都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个惊雷,在楚策心中炸响,他脑中迷雾尽散,眼前的昏黄化作清明一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往事一幕幕在心底迅速浮现又消散。

    就是在这里,他重逢了自道观大火后生死不知的周光璟,而阔别多年的见面礼,却是周光璟的当胸一剑。

    这里是三年前的,逍遥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爬起来送上一更,然后滚回去继续啃英语qaq记得要等我!

    ☆、情蛊惑(五)

    老头子们接下来讲的什么楚策都已经听不见了,他耳边似有什么东西嗡嗡聒噪,吵得他心烦意乱,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飞掠而过,最终定格的画面,是他对着周光璟张开双臂,周光璟手里握着他的剑,眼神冷然,无情刺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前绽开血花,却无动于衷,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卡在喉咙里那声“光璟”最终也没有唤出。

    “策儿。”一双手拍上肩头,楚策神志一清,抬头看,楚顾明正站在自己面前,略显得担忧地道:“是不是连日奔波有些累着了?下去歇歇吧,明日便是拂雪阁的约战之日,还有许多事要忙活。”

    赵晋宁也走过来道:“是啊,策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下去歇息歇息吧,伯父已着人为你准备了一间房,若有别的什么事,你同下人吩咐一声就行了。”转头唤了一个丫鬟过来,“芙蕖,你带楚公子去休息。”一个清秀的姑娘走到楚策面前,红着脸对他行了一礼道:“楚公子,请。”楚策也不再推脱,对楚顾明和赵晋宁告了辞,便随着芙蕖离开了厅堂。

    楚策在逍遥山庄待的日子不多,对这里的环境布置也没什印象,放眼望去,看到的景致都是差不多的,只有一路的曼珠沙华,艳红似血。逍遥山庄,因前任庄主酷爱曼珠沙华,目力所及都种满了此花,所以又被叫做彼岸之庄,逍遥山庄血案之后,彼岸花也染上了不祥的色彩,江湖上已甚少有人种了。神思恍惚间,已到了房间门口,芙蕖低着头红着脸,声音细若蚊呐地道:“楚公子,这里便是您的房间了。”楚策漫不经心地道:“多谢。”拉开房门,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忽然怔住了,猛地转头,芙蕖正偷偷抬眼看着楚策,见他忽然回头,连头都忘了低,呆呆地道:“公……公子……”说着,本来已涨红了脸更是发起烫来,忙不迭地低下头,下巴却被一只手捏住了。

    楚策一手抬起芙蕖的下巴,另一手伸到她耳侧,揉了揉,然后凑上去瞧,认真又仔细,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芙蕖既害羞又紧张,身子都有些不由自主发颤起来,细声道:“公子你……”楚策道:“别动。”换了一边又搓了好一会儿,对着她的脸细细打量了许久,终于略显失望地放开手,道:“你下去吧。”

    芙蕖一时没能接受这个落差,怔怔地看着楚策,“楚公子……”可楚策已随手把门关上了。

    懒散地往床上一躺,刚躺下就觉得浑身酥软,几乎不想动弹,楚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周光璟染上懒病了。一想到周光璟,神思又涣散开来,自己为何会再度来到逍遥山庄?记忆中,在青楼与周光璟重逢后的那些事,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因太过思念他而产生的幻觉?愈想愈烦躁,连带着胸口都隐隐作起痛来,楚策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女声:“楚公子,您该用晚膳了。”楚策一怔,抬头望向窗外,发现本来还是明朗的白昼,此时已经漆黑一片了,莫不是自己发了一整天的呆?虽然心中诧异,但楚策还是披衣起身,道:“进来吧。”

    芙蕖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个藤编的精致食盒,她走到房间里的桌子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小菜一碟碟取出放到桌子上,最后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壶酒,替楚策斟了一杯,然后躬身道:“楚公子,请慢用。”楚策平静地看着她,见她作势要走,道:“芙蕖姑娘,且慢。”芙蕖一愣,抬起头讶异地看了楚策一眼,对上楚策的有如实质的目光,又慌忙把头低下,小声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楚策端起酒杯,递到芙蕖面前道:“就是想请姑娘喝杯酒。”芙蕖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不……公子我……芙蕖不善饮酒。”楚策执着地把酒杯凑到芙蕖嘴边,“就一杯。”芙蕖见实在躲不过,只好接过酒杯皱着眉仰头饮下,放下酒杯抬眼看楚策,他的目光几乎称得上火热了,心里一动,芙蕖嫣然一笑,主动凑到楚策面前,柔声道:“久闻楚公子冷情,可如今一看,公子分明热情似火。”楚策凝视着她的澄澈的眼眸,平静地道:“我只对你热情罢了。”芙蕖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随即又媚笑起来,手缓缓地搭上他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楚公子这是看上奴家了?巧的很,奴家也十分中意楚公子,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不如一起来做些快活事情?”

    楚策缓缓握住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生着薄茧的掌心,面沉似水,波澜不惊,“什么快活事?”芙蕖勾起嘴角,“自然是……”一个翩然转身,从楚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绕到桌子的另一头,又替楚策斟满了一杯酒。芙蕖端着酒对着楚策嫣然笑道:“喝酒啦!”

    楚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一扔,看着芙蕖道:“喝酒自是快活,可我更想做另一件事。”芙蕖警惕地后退半步,问:“什么?”楚策冲她笑了一下,跳起来越过桌子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将浑身发僵的芙蕖打横抱起,在她忍不住挣扎前,摸索到她某处穴道,轻轻一点,她就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只剩双眼睛骨碌骨碌转着,不可置信地瞪着楚策。楚策原本板着的脸越来越抑制不住笑意,最后抱着芙蕖几乎是笑得前仰后合,在她疑惑地目光中,一言不发地抱着人走到床边,把人往床上一扔,然后整个人压上去,不顾身下那人憋得涨红的脸,径直把手往衣领里钻,直到摸到胸口处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得意一笑,扯开衣襟,把馒头扒拉出来往床下一扔,看着已经懵了人,戳了戳他的脸,笑道:“好久不见,师哥。”

    被解了嘴巴限制的周光璟憋了半天才强扯出一抹笑来,尴尬地道:“师弟。”

    在他耳畔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扯下来一张面具,当年在逍遥山庄他没来得及仔细看周光璟,此时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看着他比三年前消瘦不少,但又比三年后青涩许多的脸,楚策忽然止了笑,指尖从他额头一路滑到嘴唇,最后停留在嘴角来回摩挲,有时不慎摸得用力了,还沾染到些许湿意。

    周光璟一动不能动地看着他,眼神古怪又惊疑,默默地忍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阿策,你这是在干嘛?”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嘴巴一张开,楚策的手指不慎滑入他的口中,触到他湿滑的舌头,楚策只觉耳边轰然巨响,连忙将手指撤开。周光璟立即转头一个劲儿地“呸呸呸”,还不忘抽空偷瞄一眼楚策,见他坐在一旁,捧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呆呆地出神,连忙尝试着用内力冲一下穴道。说来也是奇怪,楚策这厮不过三年未见,这点穴技艺却精进了这么多,周光璟不过冲了片刻便累得满头大汗,还毫无成效。

    “没用的,现在的你是冲不破的。”周光璟愕然抬头,见楚策看着自己,面容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他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慌乱,正想挤出一丝笑容缓解缓解气氛,楚策却又忽然凑了上来,郑重地捧住了他的脸。

    楚策望进他澄澈清明的眼底,一本正经地道:“光璟,我要亲你了。”

    周光璟觉得此时此刻不是他的耳朵坏了就是楚策的脑子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哈?”

    楚策却不再多言,闭上眼低头碰到周光璟温软的嘴唇,略微停留了一会儿,继续往里深入,缓缓勾勒他两颗虎牙的形状,然后转而纠缠住他的舌头,舔舐吸吮,用尽自己所知的手段与之缠绵。周光璟不知是害羞还是难以忍受地紧闭着双眼,他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无法挣扎,咬楚策吧,他又舍不得,只能默默承受着,感觉到自己的涎水顺着口角缓缓淌落,还有时而响起的暧昧水声,直到实在有些喘不过气,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

    温软的鼻音拉回了楚策些许神志,却使得他头皮都发起了麻,几乎用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从周光璟身上支起身,两人唇畔牵扯出一条银晃晃亮晶晶的涎线,楚策又是一阵心神摇曳,望着身下周光璟被自己折腾得绯红一片的嘴唇眼角,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

    周光璟好一会儿才略微缓过神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楚策问:“这是最近江湖上流行的兄弟之间的打招呼方式吗?我觉得是不是略微亲昵了一点儿?”

    “这是情人之间的打招呼方式。”楚策一本正经地说,低下头在他嘴角又亲了亲,忍不住笑道:“还有更亲昵的没做过呢。”

    周光璟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疲倦地闭上眼,喃喃道:“完了,三年不见,阿策成傻子了。”楚策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也有可能是我在做梦也说不准。”重新又压到周光璟身上,把头埋进他的颈侧,伸手将他整个人圈住,低声道:“但既然是做梦,岂不是做什么都由得我来?”话音刚落,抱着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周光璟战战兢兢地道:“阿策……你你你你可别胡来……”楚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周光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方才在做什么?”楚策正经地道:“我就只是想亲亲你。”顿了顿,侧头在周光璟唇畔又是一吻,明明做着流氓行径,面上却依旧是正人君子的淡定,道:“刚刚又想亲你了。”

    见周光璟一副贞洁烈女英勇就义的表情,楚策忍不住笑了一下,认真地问:“我亲得你不舒服吗?”周光璟仔细回想了一下,诚恳回答:“我有些气闷。”楚策点点头,表示他接受建议,随即又补了一句道:“我下次会改的。”

    “还有下次?!”周光璟目瞪口呆。楚策笑了一下,手顺着周光璟结实的腹部一路往下,探到两腿中间,摸着那凸起的部位,不轻不重地撩了一下,道:“你难道不喜欢吗?”缓缓握住,“可它说它喜欢。”

    周光璟几乎要被吓得眼泪汪汪了,惊慌失措地喊:“阿策!阿策你住手!”见他不听,手继续在那里肆虐,连忙软下来,委委屈屈地说:“阿策,你究竟是怎么了嘛?这三年里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乖,放开师哥先,好好跟师哥说说。”

    “我过得很好,没遭遇什么,就是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而已。”楚策一只手撑在周光璟脸旁,一只手温柔地贴上他的侧脸,“倒是你,你在这三年里究竟遭遇了什么,光璟?”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光璟:简单点,调戏的方式简单点~

    护妻狂魔阿策也就只敢在梦里亲亲惹(╯3╰)

    您的好友【司徒九流】重新上线!

    ☆、情蛊惑(六)

    周光璟干笑着道:“我也过得挺好的,还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你放心,没委屈我自己。”楚策不动声色地听他撒谎,手从他脸上缓慢往下滑,停在衣襟处打着转转,周光璟试探着说:“那个,阿策,你认也认出我来了,咱们……招呼也打了,能不能,能不能先解了师哥的穴道……啊啊啊啊啊你干嘛?!”最后一声堪称惊悚,楚策干净利落地一把将周光璟的衣领往两边一扯,露出白净结实的胸膛,在周光璟的嚷嚷中,毫不犹豫地解开他的腰带,甩到地上,再捏住衣角一拉一扯,将他上半身剥了个干净,然后低下头,鼻尖若有若无地戳着周光璟的皮肤。周光璟被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颤声道:“阿阿阿策,你冷静点,有病咱就去治,师师师哥认识一个很好的大夫,你肯定会没事的……”

    楚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道:“疼吗?”周光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讲的是什么,“什么疼不疼的?”

    “我是说,”楚策的手探向周光璟白皙干净得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在即将触到的时候却颤抖了两下,才继续坚定地放上去,温柔而小心地抚摸,感受着手下的柔滑,楚策的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你当年换皮的时候,疼吗?”

    当年灵虚道观大火,师傅师叔都葬身火海,他也是险险捡回一条命,连头发都烧没了,留下那么长的一条疤,身上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受伤?即便当时真的没有受伤,他们年幼便习武,这么多年岁总有不小心的时候,怎么可能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而他这副皮囊,就算是养在深闺的名门小姐,也不敢说比他保养得更好。

    只能是换皮了。

    周光璟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道:“其实也还好啦,我那位大夫朋友的技术不错,就开始的时候疼得厉害。”到后面,也就痛得麻木了。

    楚策静静地看着他,“是百里孤灯吗?”

    周光璟脸色骤变,“你……”随即反应过来,又笑道:“你想得有点多,大名鼎鼎的血衣妙手怎么肯为我医治呢?”

    此时逍遥山庄血案尚未发生,他周光璟“血拂尘”之名尚未在江湖远扬,他在寿宴上翩然现身,楚策一眼就认出了他,狂喜之中,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就听见他道出了自己是拂雪阁左使的身份,当场愣住。再然后,他刺了他一剑,灭了逍遥山庄满门,成就了自己妖道之名。

    但那是明天才该发生的事,现在的楚策应当不知道才对。

    楚策没有再追问下去,手在周光璟的胸膛打转,感受他有力的心跳,想到三年后他心口会出现的那道手掌印,他便觉得嘴里有些发苦,手从心口往上移,按住那一点嫩红肆意搓揉,看到他眼角耳垂都泛起水红,才稍稍愉悦一些,哑声道:“曾经师傅问过我们一个问题,说,怎样的人才算是好人?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周光璟咬牙忍受着胸前传来的阵阵酥麻,喘着气艰难道:“忘……了。”

    楚策道:“你忘了,我却还记得清楚。你说,只要真心实意对你好的,就算是好人。”

    玄殊一挑眉,咧开嘴微微地笑道:“那么如果这个人是个恶贯满盈、罪行罄竹难书的恶棍,但他真心实意地对你好,他也算好人吗?”

    周光璟一本正经奶声奶气地说:“他对于别人来说当然是坏人,但他对别人坏不坏又与我何干?他既然对我好,我就要对他好,别人来打他,我就帮他打回去。”

    玄殊故作为难地皱眉道:“可这样一来,别人就要说你是助纣为虐,要连你一起打的!”

    周光璟哼哼两声,“我受难时不见他们来相助,好不容易有个人对我好了,还要打他,我帮他打回去又有何错之有?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个对我好的人打死吗?这样一来,我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反正两头都落不着好,我就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玄殊评价道:“你倒是率性。”转而又看向楚策,“阿策是怎么想的?”

    楚策一板一眼地回答:“动必有道、语必有理、求必有义、行必有正者,方称君子。”

    周光璟在一旁小声嘀咕:“刻板。”

    楚策冷横他一眼,没说话。其实他当时是想说点什么来着的,他想说,但是这些都是他父亲教授的,也是楚天山庄对他的要求,他其实并不这么觉得。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周光璟怔怔地看着楚策平静的面容,看他轮廓坚毅,眉宇磅礴,看着看着失了神,忘了楚策的手放在哪里,一个没忍住,闷哼一声,耳垂几乎红透。

    楚策心神一阵荡漾,怕自己做错事,连忙把手拿开,待周光璟略略缓过一点,才又道:“我们都长大了,有各自的选择与思虑,三年前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过失,就算是我在也无法改变什么,但在你最艰难的时刻,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我觉得很难过,你因此做出的任何事,我都绝不会责怪你。”他慢慢地握住周光璟动弹不得的手,“你说,不管多坏的人,只要他对你好,别人来打他,你都会帮他打回去……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但我既然错了一次,便决不能再错第二次,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往后的日子,我会陪你。”说完,在他身上某处一点。

    周光璟顿觉浑身一轻,立即直起身,看着楚策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楚策揉了揉他的头发,平静地道:“我知道一点,不知道的更多。”顿了顿,“其他的,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讲,我就什么时候听。”周光璟低下头,面红耳赤的,鼓着腮帮子似是纠结了很久,终于抬眼看着楚策诚恳地道:“阿策,我来逍遥山庄其实是因为……哎,等时机到了,我会跟你说清楚的……现在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先走了,桌上那壶酒你最好都喝了,等会儿好好睡一觉睡到隔日晚上最好,明日的宴会……就别去了。”说完,他跳下床,捡起地上扔着的衣服就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回头看了眼楚策,什么话都没说,急匆匆地跑出门外。

    楚策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捡起地上他都没来得及带走的那张面具,放到烛火上烧了,又重新躺回床上,被窝里似乎仍留有周光璟的体温和味道,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他说“桌上那壶酒你最好都喝了”。

    当年在逍遥山庄,除他以外的人都中了拂雪阁的独门秘药“定风波”,内力受制、浑身无力,所以只有他能上前对敌,偏这次,同辈中难寻敌手的他被人当胸一剑,若不是他是楚天山庄少主,只怕要被全武林骂作无情无义与拂雪阁勾结残害世交的走狗。而这个敌人也就是,失散三年才堪堪相见一面的周光璟。

    多年来他无数次回想此事,发现了许多当时自己没有注意的可疑之处,例如侍女芙蕖前后的差异,例如她特意倒的这杯酒。此番旧景重顾,终于叫他抓了个正着。拂雪阁定然是给逍遥山庄所有人下了药,但是周光璟怕他也中招,又不愿他搀和进这趟浑水,所以特地给他送来这壶,搀了解药与迷药的酒,但未曾想他浅尝即止,虽解了“定风波”,却没能如周光璟所愿,睡到第二日的晚上。

    宿命如此。

    楚策这么想着,把整壶酒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寿宴恰逢八月十五,宜祭祀,忌移徙。

    楚策被人领着一路走到设宴之处,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赵晋宁忙着四处与人寒暄,楚顾明则负手立于一处花丛旁,低着头似是在赏花。楚策走过去行了一礼,道:“见过父亲。”楚顾明冲他笑笑,“你来了?去向你赵伯伯道个喜。”楚策点头道是,转身走到赵晋宁身边,行礼道:“恭贺赵伯父。”赵晋宁连忙将他扶起,笑道:“贤侄无需多礼。”楚策看赵晋宁虽笑容得体,但眼底带着几缕血丝,可见心情并不轻松,当年赵晋宁的死状他并未亲眼目睹,但也听人描述过,怜悯地看了他几眼,楚策向赵晋宁告退,重新走到楚顾明身后,沉默地站着。

    逍遥山庄人来人往,他们站的恰好是一个颇为隐蔽的角落,因此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两位楚天山庄的当家。楚顾明看看花,又看看络绎不绝的人,忽然笑了,说:“那个姑娘,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风韵。”楚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略施粉黛的青衣少女,跟着身前的父兄,时不时怯生生地朝四处张望几眼,面容清秀,眉宇灵动。楚策淡漠道:“不及母亲三分。”楚顾明似是颇为赞同地看他一眼,却道:“容貌虽远不比你母亲,但却隐有阿烛当年的少女神态。”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楚策知道他父母亲的故事,他的母亲楚夫人,芳名郑南烛,是当年江湖上颇有盛名的药王的女儿,后来药王,也就是他的外公因病逝世,他母亲失去庇护,遭仇人追杀,被他父亲楚顾明救下,两人一见钟情,遂结为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一段江湖佳话。

    楚策年幼时曾缠着母亲要她讲讲同父亲之间的事,母亲却永远不过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江湖上总说他同我之间是英雄救美,其实不过是一个人遇到了另一个人罢了。”

    其实所有故事的起因,都不过源于两个人的相遇。楚策忽思及此,轻叹了一声。楚顾明转头问他:“怎么,策儿不喜欢这样的?那个姑娘,你看如何?”略略一指某处。楚策看过去,是一个与之前那位青衣少女完全不同的女子,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相貌明艳动人,若说青衣少女像水仙青葱,这个姑娘就似牡丹,傲立花丛。楚策淡漠地看了一眼就转过头,道:“庸脂俗粉。”

    楚顾明了然地看楚策一眼,低声道:“策儿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楚策一怔,脸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烫来,道:“嗯。”

    楚顾明一下子来了兴致,转头看着楚策,急忙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家世如何?相貌怎样?性情温和否?”

    楚策的目光却呆呆地凝视着前方,像是被什么妖魔摄去了魂魄。楚顾明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素白道袍的年轻道人,臂弯架着一柄拂尘,朝这边缓步走来。楚顾明眯着眼看了那道人许久,喃喃道:“这位道长颇有几分眼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爹,这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啊当然眼熟了_(:3 」∠)_

    【划重点】这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

    ☆、情蛊惑(七)

    逍遥山庄与道士素无往来,周光璟又是个颇惹眼的人物,原本热闹的院子里渐渐的都静下来,众人都注视着周光璟,目含打量。他微笑着走到赵晋宁面前,行了一个子午诀,说:“听闻赵庄主大寿,贫道受人叮嘱,特来献上贺礼。”从广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双手奉上。赵晋宁示意身后的小厮收下,自己回礼笑道:“不知这位道长道号师承?”周光璟只道:“云游四海之人,不足挂齿。”指了指小厮捧在手上的盒子,“说来失礼,托我来向赵庄主贺寿那人,特意吩咐了这礼物要当场打开,说可与在座诸位分享。”

    楚顾明低声道:“这道士有古怪。”刚要走过去,却被楚策一把拉住,说:“父亲,还是先看看再说。”楚顾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众人皆在埋头窃窃私语,赵晋宁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强笑着说:“不知是哪位兄弟托道长来贺老夫的寿?这份礼要是太过贵重,老夫可承受不起。”周光璟面不改色,道:“赵庄主,你将盒子打开,自然知道是谁托贫道来的了。”赵晋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小厮捧着盒子走到自己身侧,自己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刚打开一道缝,就有一股诡异的药香从木盒中飘出,赵晋宁立即又将盖子反手盖上,冷眼看着周光璟厉声道:“敢问道长,这是什么气味?”周光璟只是笑嘻嘻地说:“别这么紧张嘛赵庄主,那是我们家大夫特意制作的,专门防腐用的,气味是有点重,但是效果据说不错,虽然已经入秋,暑气却还是不弱,为防这贺礼半途损坏,只能下猛药了。”

    赵晋宁的手猛地颤抖了下,“防腐?”看着周光璟平静的笑容,心底忽然一阵恶寒,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了木盒的盖子,朝里一看,当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那个捧着木盒的小厮也吓得把盒子扔到了地上。

    围观众人都忍不住朝地上看去,一时偌大的院内惊叫声无数。

    木盒子里装的是一张脸皮,薄薄的一层,面容表情却十分清晰,是一个微笑的年轻男子,左额额角绘着一朵曼珠沙华,花瓣绽放到了左眼下,像是流出了血色的泪。

    周光璟似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那木盒子捡起,略带遗憾地道:“百里的药还是不够灵,你看这血画的花都有点发黑了。”走到浑身发抖的赵晋宁跟前,将盒子递到他手边,微笑道:“赵庄主,令郎贪玩,明知您大寿将至却还在路上耽搁,我们阁主一时热心,就帮您把儿子带过来团聚了。”赵晋宁颤抖着接过那装着他儿子脸皮的木盒,一把搂进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周光璟同情地看着他,道:“赵庄主,别哭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此事说来也是我不对,本来我们阁主是打算让我带整个人过来的,但是我嫌重,就只带了这个,早知赵庄主会如此伤心,我应当多叫几个人一个和我扛着棺材过来才是。”

    赵晋宁咬牙止住哭声,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周光璟道:“拂雪阁,我同你们势不两立!”周光璟嗤笑一声,道:“这句话,我也刚想说来着。”他话音刚落,一道银光便从赵晋宁手中弹射而出,直取周光璟面门,紧随其后又是两道,分取周光璟心口和下腹,若是险险避开第一道暗器,便会正面迎上后两道,即使速度惊人,能一下子将三道暗器统统避开,赵晋宁手中还藏有无数后招,这是逍遥山庄绝杀,彼岸手,即以接连不断的暗器手法,逼得对手避无可避,最终中招,暗器上涂有奇毒,一旦受伤,神仙难救。对付彼岸手,要么让他始终无法发出第一招,要么用东西作为掩护,直取对手。

    周光璟失了先手,手上除了一条软趴趴的拂尘似乎也没什么可靠的护具,众人心里都在暗喜这魔教走狗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周光璟却轻笑一声,手执拂尘,对着那三道来势汹汹的银光轻轻一挥,三枚形状古怪的暗器竟像灰尘一般被轻松拂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晋宁喘着粗气,额头汗水涔涔,眼底猩红一片,他看着周光璟轻松破开自己的彼岸手,却也丝毫不意外,咬牙还想再出一击,却浑身一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周光璟怜悯地道:“赵庄主,既已察觉自己内力尽失,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只是给自己多添痛苦罢了。”赵晋宁嘴角抽搐了两下,道:“你是怎么下的药?”周光璟漫不经心地道:“你家全府上下,喝的都是一口井里的水,虽有人把守,但就那戒备,想要投毒,实在是轻而易举。赵庄主,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了太久,失了戒备心了吧。”

    “不可能!”赵晋宁怒喝一声,又喷出满嘴的血,“自我收到你拂雪阁信函以来,一直对那口井严加把守,绝无缝隙!把守之人又都是我的亲信,你怎么可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把□□放进去?!”周光璟像是被赵晋宁逗笑一般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才止住道:“这还不简单,我只要装成打水的人,把药涂在木桶里不就行了?赵庄主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怎么连这个也想不到?不过说实话,我担心这点药弄不倒在座各位高手,所以我在我们阁主那封信之前就混入了逍遥山庄,我也怕到时候信到了之后守卫森严我再无机会,所以那会儿都是论斤放的药,各位大侠就不必再徒劳运功了,百里孤灯的医术,你们都是知道的。”

    察觉到自己内力被制,正在暗暗调息的许多人心里都“咯噔”一声。逍遥山庄建于深山之中,出入十分不便,赵晋宁为防客人路途耽搁,又收到了拂雪阁的信,心中惶恐,都是提前许久就派人将他们请来了,安置在山庄中,结果反倒方便了周光璟一锅端。被邀请至逍遥山庄的人平日里都没少与拂雪阁作对,心知坐以待毙绝无好下场,互相对视几眼,再看向周光璟时,目光变得愈发冰冷。周光璟却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手中拂尘重新架回左胳膊上,转身对众人道:“今日是拂雪阁与逍遥山庄之间的恩怨,无旁人无关,诸位现在若想走,拂雪阁绝不阻拦。”

    此话一出,众人眼里原本浓重的杀机顿时一滞,毕竟他们现在内力受制,对方虽只一人,但谁知拂雪阁还有没有其他人埋伏着,再者在座许多人都是江湖名门的掌门人,不说全部,哪怕只折几个在逍遥山庄,武林都将掀起一阵波涛,拂雪阁倘若再趁胜追击,他们几乎没有胜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头儿低声道。

    众人中较有名望的几人对视几眼,其中一人道:“赵庄主,这是你与拂雪阁之间的恩怨,我等不好插手,就此告辞,赵庄主好自为之。”他一个人开了口,其余几人也纷纷撇下面子,腆着脸同赵晋宁“告辞”。

    眼见赵晋宁的脸色从涨红渐渐转为惨白,周光璟口角露出一丝冷笑,低声道:“赵庄主,你当年参与屠戮灵虚道观时,可曾想过今日?”听他说到这个,赵晋宁惨白的脸上隐隐透出青紫,瞪着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灵虚道观的余孽?!”

    “余孽?呵。”周光璟脸上的笑容寒冷得几乎要凝出冰霜来,“我师傅师叔一生行善,怎么就成了孽障了?你们这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打着莫须有的罪名,轻而易举地就抹杀了十几条性命,这样的罪行,你以为你能逃脱吗?观中除了我师傅,师叔他们都不会功夫,你们却集结了这么多高手来围剿,他们当时的绝望,你现在尝到了吗?”缓缓握住拂尘,周光璟看向赵晋宁的眼神厌恶至极,仿佛在看一坨腐烂的肉,“当年出过手动过力的,我都会一个个找到,一个个抹杀。”

    赵晋宁忽然转向楚策那边,声嘶力竭地喊:“他是周光……”声音戛然而止,雪白柔软的麈尾犹如坚硬锋利的钢针,穿透了赵晋宁的喉咙,从他后颈穿过,大半截被染成了血红,仿佛用曼珠沙华的花汁染就的锦缎,里面包裹着最锋利的匕首。

    将拂尘收回,随手一扬,洒了一地血珠,赵晋宁脖子处的血喷射而出,将他素白的道袍染红了半边。周光璟平静转身,微笑地静静看着楚策,和楚顾明,说:“是,我是周光璟。”

    楚策虽知此后失态发展,但再度看到这一幕,仍忍不住替周光璟担忧,他悄悄转眼看向自己父亲,楚顾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对着那些个转身打算离去的人说:“几位兄台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眼睁睁看着赵兄惨死跟前也就算了,难道要置全逍遥山庄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于不顾吗?见死不救,任由魔教宰割,江湖道义何在?!”

    其中一人恼羞成怒,回首喝道:“你楚大庄主大仁大义视死如归,那你上啊!活了这么多年功夫不至于比一个小道士差吧?只要你把这妖道弄死了,那么即便外头拂雪阁埋伏了再多人,我们也敢跟你留下来一起杀!”

    楚顾明冷嗤一声,楚策的心弦骤然绷紧,果然听见他说:“犬子昨日方至逍遥山庄,即便吃了这里的茶水,内力也不至于全然消失,但凭借仅存这点,已经足够了。”楚顾明看向面沉如水的楚策,眼底如幽潭般深不可测,他道:“策儿,杀了这个妖道。”

    楚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僵硬地朝周光璟走了几步,腰间长剑出鞘,直指周光璟心口,道:“请。”

    周光璟歪着头看了楚策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个称得上温暖的笑,他问:“你没喝我给你送的酒?”

    楚策抿紧了嘴不说话。

    周光璟又问:“你为什么不喝完?”

    楚策继续沉默。

    楚顾明在后面朗声道:“若喝了,岂不是中了你的诡计?”

    周光璟理也不理他,只看着楚策道:“我从没想要害你。”

    楚策终于开口道:“我知道。”

    周光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道:“即使你知道,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楚顾明有如实质的目光投在楚策身上,他觉得仿佛有两柄利刃抵在后背,寒气森森,却又烧灼得他无法回头。他道:“我同你这等残害无辜的妖道,势不两立。”

    周光璟像是听到了什么深奥而费解的真经,睁着眼睛思索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一闪而逝,随即化作一滩死水,平静而死寂。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逍遥山庄这段比我想象中的长很多啊,我一开始还打算两章结束的 _(:3 」∠)_

    我怎么就控制不住我这手!

    ☆、情蛊惑(八)

    “动手吧。”

    楚策和周光璟从小对练到大,互相之间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周光璟虽然入门比他早,但楚策出身武林世家,不是没有根基的,他非但没有当师兄的优势,因为楚策年长他两岁,力气个头什么都比他强,经常被撵着跑,边跑边耍些小手段,比如在手里抓把沙子,趁他不注意撒他一脸,或者狂踩他脚趾,最后两个人就扭作一团开始毫无风度地拳打脚踢。

    有次楚策看到师傅和师叔对招,师傅武功深不可测,小师叔却是个不会武的,或者说,只会些花拳绣腿,强身健体不错,真动起手来完全不够看,但这样,两人对起招来却是有模有样的,有时师傅还会稍显下风。楚策感到奇怪,就趁有次师叔和周光璟下山采买,师傅独自午睡的时候把人扒拉醒问,师傅睡眼朦胧,骂起人来却是毫不含糊,说他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注定一辈子讨不着老婆”,然后哼哼唧唧地说:“他比你小,你就要疼他。日子要两个人都过得开心才好。放水,什么叫放水你懂吗?”

    楚策虚心向师傅请教了放水大法,从此之后,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打架,楚策累计放水量大概可以灌满一条小河,虽然无法与师傅放的“长江黄河”相提并论,但也积累了丰富的放水经验。

    比如在逍遥山庄这次众目睽睽之下、旗鼓相当的打斗,他还是能够极为自然地一点点露出破绽,一步步落入下风,最后再故意凝滞一瞬,让周光璟反手夺了他的剑,剑锋贴着喉咙,沁出一滴血珠。

    周光璟立即撤开一点,看着楚策,目光复杂。

    眼见楚策落败,原本还能强作镇定观看的众人顿时哄乱起来。楚顾明冷冷地看着周光璟看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惹得众人都把视线投到他身上,忽地又板起了脸,对着周光璟道:“年轻人,功夫不错,看来师傅教得挺用心。只可惜,你师傅用心教出来的,却是这么个玩意儿。”

    听楚顾明提到师傅,楚策心里“咯噔”一声,果然瞧见周光璟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师傅怎么教我的,与你何干?”

    “你师傅教出的徒弟心术不正为祸武林,难道与天下人都无关吗?”楚顾明冷笑一声,转而又故作了然地道:“不过想来也是,能教出这种徒弟的师傅,又能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自己就是个□□掳掠无恶不作的恶棍,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哦,说不定整个师门都是一帮奸诈小人。”瞥了眼周光璟几乎铁青的脸,转向那些避到一旁的人笑道:“诸位还记得以前有个有点名气的道观,叫……叫什么灵虚观的,那个道观里的玄殊道长我曾见过的,看着仙风道骨的一个人,谁能想到能干出强夺民女这种事?我听说,他同他的小师弟玄煜,还有几分暧昧关系……呵,简直恶心,什么修道之人,背地里净是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住口!”周光璟额头青筋暴起,怒喝一声,手中握着楚策的剑就朝楚顾明刺去。

    楚策佩剑名曰无妄,是楚天山庄历代相传的宝剑,比寻常佩剑略长,除此之外外观并无特别之处,但江湖中资历深厚者皆知,饮血之剑,无妄莫沾,一旦被刺中,就会出血不止,轻则大出血丢掉半条性命,重则重伤流血而亡。

    周光璟曾听楚策提起过他家这把剑,那时候楚策年纪尚小,还未佩剑,因此他惦念了很久也没见着,没想到初次见到,就握着无妄,刺入了他的胸膛。

    楚策挡在楚顾明身前,无妄的剑锋已没入胸口,虽未拔出,但鲜血已争先恐后地顺着剑身往外冒,淋漓成一片。他吐出一口血,慢慢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周光璟,上次情急之下头昏脑涨,不曾注意,此次再度回顾,他终于能看清他的模样。周光璟的眼底死寂一片,却仿佛又弥漫着许多的忧愁,他静静地看着他,似是看着无尽虚空,不知是失望,还是哀伤。

    楚策清晰地记得后面发生的事。他忍着伤痛,示意周光璟挟持他离开逍遥山庄,周光璟照做了,半挟持半搀扶地把人挪到深山一处小溪旁,给他用了止血的药,包扎了伤口,中间两人皆是一言不发。楚策失血过多,渐渐地昏过去,在最后神志尚存的时候,听见周光璟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走啦。”

    他想去抓他的手,却只触到他飘然而去的衣袂。

    而这次,楚策握着剑身,温柔地望着周光璟,安慰道:“别怕,只是梦境而已。”说着,放开了握着剑身的手,胸膛往前一顶,无妄的剑锋刺破后背,穿透了楚策的身体。望着周光璟瞪大的眼睛,他却张开双臂,用拥抱迎接他的身体。周光璟松开握着剑柄的疯狂颤抖的手,却为时已晚,无妄整个剑身几乎都穿过了楚策,只露了剑柄在他胸口,紧接着他落入一个带着潮气的温暖怀抱,楚策贴在耳边大口喘气着道:“有些事,等时机到了,我再跟你说清楚。”

    比如他知道楚顾明没中拂雪阁的药,内力充沛,故意说那些话是为了激怒周光璟,扰乱心神,再一招击杀,所以他这一剑,不是替楚顾明挡,而是为了周光璟。

    “但是有些事,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所以再度迎上无妄的剑锋,拼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也要尽全力拥抱他,只为跟他说出平日里瞻前顾后、怎么都不敢开口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光璟。”

    “阿策!阿策!”一只略带着凉气的手拍在脸上,楚策微微睁开一道眼缝,看见周光璟清秀俊逸的脸正挡在自己眼前。刚从沉重的梦境中脱出,楚策整个人都感到难言的疲惫,平复了一下心跳,伸手搭住他的腰,低声问:“怎么了?”周光璟眯起眼睛,像老婆打量彻夜未归的丈夫一般将楚策上下看了个遍,忽然勾唇笑道:“阿策,昨晚你梦到什么了?”

    楚策心虚地撇过头,佯装打了个呵欠,道:“啊?我有做梦么?我不记得了。”周光璟一挑眉,不信道,“少装,我都听见了。你自个儿嘀嘀咕咕了很久,我还以为你念经呢,凑过来一听就听见你说喜欢什么的来着。”好奇地凑到楚策面前,鼻尖都快触到楚策鼻尖了,“诶,告诉师哥,看上谁了?”楚策淡淡地道:“看上你了。”这句话对于周光璟来说跟耳边风没什么两样,捏住楚策两边脸颊往外扯,“快说!”

    楚策静静地看了周光璟一会儿,忽然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将他压在身下,刚想说些什么,心脏却忽然一阵急促的而尖锐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倒在周光璟身上,下意识地抓紧了周光璟的衣衫,但这剧痛又瞬间消逝,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周光璟连忙拍他的背,“你怎么了?”楚策抬起头,有些懵懵地看着周光璟,“刚才,胸口好痛。”周光璟见他脸色无异,抬手掀开了他的衣衫,揉了揉他胸膛上那道剑伤,道:“会是这个发作了吗?”楚策被他摸得心砰砰乱跳,心虚地拉开他的手,说:“应该不会,都过去三年了,从来也没痛过。”

    “我明白了。”周光璟突然异常坚定地道,楚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周光璟眯着眼睛一下下戳着他的心口那道疤,“是思念心上人过度得了相思病、受了情伤吧?”楚策笑了一下,拉着他戳自己的手放到自己背上,再度趴到周光璟身上,将他抱住,“你说的这个病啊,以前得过,现在好了。”

    “哦?”周光璟兴致勃勃地问:“是谁教我师弟生的病?说出来让师哥见识见识。”楚策哼哼两声含糊而过,侧眼看着周光璟脸,忽然记起梦里在逍遥山庄客房里那一段,他也是这么压制着他,然后捧着他的脸,肆无忌惮地亲吻。梦里炙热缠绵的感觉仿佛在凝滞在唇畔,他紧紧地盯着周光璟柔软的嘴唇,心里欲念纷繁,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腾一只手出来,温柔地摩挲他的侧脸。

    “痒。”周光璟嘀咕一声,撇开脸,伸出爪子挠了挠楚策摸过的地方。楚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几次,垂眸压下心底的诸多心思,把脸埋进周光璟的颈侧。他叠在他身上,胸膛贴着他的胸膛,仿佛心跳都重叠到一起。他沉默地抱了他很久,忽然低声说:“好想这样过一辈子。”周光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该抱着你媳妇儿过一辈子。”楚策抱着周光璟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两人无言地相拥,气氛难得静谧而美好,门外却传来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将这美好打破——“两位小郎君!你们还在吗?我是杨泽啊!”

    周光璟立时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我们昨天跟他约好今日一早一起上路的!”楚策从周光璟身上翻下来,一边飞速替周光璟整理衣服,一边道:“杨泽兄,我们在,早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你且先等等。”

    杨泽领着卜羲百无聊赖地趴在门板上,闷声道:“可我都在楼下等了好久啦。”

    门里传来无情的声音,“那就再等等!”

    杨泽委屈地扁了扁嘴,蹲下身看着卜羲,问:“中原人的‘早上’,莫不是我们那边的晌午不成?”卜羲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泽,眼里空洞一片。

    终于门打开了,周光璟和楚策穿上衣服又是人模狗样的翩翩公子,两人朝杨泽歉意地拱了拱手,“杨兄,对不住,早上起得迟了。”杨泽的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打了一个转,意味深长地一笑,“理解理解。”

    奇怪的一行四人走到客栈正堂,这里同他们刚来时一般,依旧是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掌柜耷拉着一张老脸皮手下不停地算着帐,连他们路过也不抬一下眼皮,直到他们快走出客栈了却忽然开了口,用沙哑的声音道:“站住。”三个人都回头看他,杨泽道:“老掌柜,还有什么事吗?”掌柜却瞅也不瞅他一眼,指了指楚策道:“你过来。”楚策心中疑惑,却还是走了过去,问:“敢问掌柜的有何贵干?”掌柜朝他一摊手,“房钱。”楚策讶异道:“房间我们刚来那天就已经付过了。”掌柜怀疑地看他一眼,抬手开始翻账本,厚厚的账本被翻得飞起,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墨香,最后掌柜手一按,指着某一页上的一行字问:“你是这个吧?”楚策凑过去定睛一看,心里却“咯噔”一声,抬眼疑问地看着掌柜,掌柜却一脸冷漠地将账本合上,道:“帐对上了,你走吧。”

    楚策又看了掌柜一眼,转身走回周光璟身边,道:“走吧。”瞥了眼身边牵着卜羲的手蹦蹦跳跳的杨泽,也伸手将周光璟的手握在掌心。

    方才掌柜给他看的,是一行蝇头小楷,字是朝着他的方向,很明显是特意写给他看的,上面写着:

    你同他在一起,会害死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重磅回忆杀终于结束了qwq接下来就是斗蛊小勇士剧场!【并不】

    ☆、情蛊惑(九)

    因杨泽和卜羲没有马,之后的路也会越来越崎岖,楚策同周光璟商量之后,先去找了家大客栈,将黑风清风寄养在那里,然后四人才开始往城外走去。路过上次楚策他们遇险的那个地方,周光璟忍不住问杨泽:“诶,杨兄,上次那个什么……叫达久的,他怎么样了?”杨泽想也不想道:“死了。”

    “死了?”周光璟诧异道:“他中的不是傀儡蛊吗?”杨泽说:“他施蛊失败,受蛊虫反噬,被反噬的人,绝对活不下来。”周光璟好奇地问:“若我们当时杀了他那只蛊虫呢?他也会被反噬吗?”杨泽点点头,说:“不过要杀蛊虫,谈何容易。”他抽出腰间骨笛,放在手心轻轻摩挲了片刻,插回腰间,又转身揉了揉卜羲的头发,面露温柔的微笑,眼里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忧伤,“我这一手以音御蛊的本事,当初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学来的。”

    楚策看了他两眼,心中了然,安慰道:“等寻到百里孤灯便好。”

    “说的是!”杨泽“哈哈”一笑,牵着卜羲的手往前蹦跶着,“卜羲!我们马上就能找到百里孤灯啦!你马上就能好啦!”卜羲被拖着往前走,但动作却没有显出丝毫局促,依旧一脸死寂地跟着杨泽。

    楚策和周光璟两人落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看着杨泽和卜羲又蹦又跳,貌似欢脱的背影。周光璟忽然说:“有没有觉得我这样其实还不错了,除了能走能动,还能陪你说话,冲你笑。”说完,伸出两根食指,戳在自己脸颊两侧,笑眯眯地看着楚策。楚策默默撇过头,“有时候还是觉得你不会说话的好。”周光璟立即问:“什么时候?”楚策说:“任何时候。”周光璟伤心地垂下头,“阿策你这样讲我好难过。”楚策慢慢地握住他的手,“所以你要好起来。”快些好起来。

    几人走了许久,直到傍晚,余晖渐现,楚策才提议说休息一会儿。杨泽牵着卜羲席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从里面掏出一颗颗糖丸样的东西喂给卜羲吃,冲楚策笑道:“楚兄弟,你要来一颗尝尝吗?这可是我独家手艺,绝不外传。”楚策也掏出一个干粮包,道:“杨兄客气了,我不怎么喜欢吃糖。”杨泽把手里的糖塞进卜羲嘴里,道:“那我就都给我们卜羲吃啦。”周光璟从楚策手里接过干粮,往嘴里塞着,含含糊糊地说:“杨兄你怎么偏心呢?只给他吃不给我吃?”杨泽一本正经地道:“周兄你是病人,不能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又揉了揉卜羲的头,“当然,卜羲不一样。”周光璟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开始啃干粮,啃了几口,揉了下腮帮子,自我开解道:“虽然咱现在只能吃干粮喝白水,但好歹今走了一天都没出啥事不是?”转头看向楚策,“阿策,那些个一直追着我们的人,应该已经被甩脱了吧?”

    话音刚落,楚策的眼神猛然锐利起来。杨泽苦笑了两声,说:“周兄啊,照你们汉人的说法,你这应该,应该算是……乌鸦嘴,是吧?”周光璟无辜地瞪着眼睛,看看杨泽,又看看楚策,转身朝身后那一片寂静的密林喊:“几位兄弟,出来见见呗?”

    一阵响动,几个苗家打扮的汉子从密林中走出,站在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不动了,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泽。杨泽“哎呦”一声,对着楚策和周光璟笑道:“对不住对不住,看来是我招来的麻烦。”其中一个领头的苗人用苗话不知讲了句什么,杨泽笑着点点头,又对楚策他们说:“我们得打一架了,只是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先回避下。”

    楚策问:“你们有仇?”杨泽思索了片刻,认真道:“不算是仇,这是我们寨子里掌罚的长老,我犯了点事,他要带我去受罚,我不肯,就得打一架了。”周光璟接着问:“他们人多,你打得过吗?”杨泽又认真思考了片刻,说:“打不过。”

    “既然你我此路同行,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带走。”楚策说着,从地上站起身,站到杨泽身旁,无妄出鞘三寸,淡淡地望着对面的那几个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善茬的苗人。杨泽面露讶异:“楚兄……”对面那个领头的苗人看了眼楚策,眉头皱起,说了句什么,杨泽道:“楚兄,我们那儿的规矩又多又杂,你是中原人,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没事的杨兄,”周光璟在原地坐着,随手抽出了拂尘,掸了掸自己的袖子,“你救过我们一次,理当相报。”见杨泽还要说什么,周光璟又道:“若你打不过他们,会怎么样?”杨泽漫不经心地道:“大概会被带回寨子里,当着全寨男女老少的面活活打死以示警戒吧。”周光璟咋舌道:“看来你犯的事有点重啊。”杨泽诚恳地点点头,“是有点重。”周光璟说:“那就更不能让你被他们带走了。”见杨泽还要说些什么,周光璟看向安静坐着的卜羲,“若你出了什么事,卜羲怎么办?”

    杨泽立时愣住了,半晌,才露出一点笑意,对着楚策和周光璟道:“多谢。”转身对那个几个苗人说了一句话,领头苗人的脸色骤然阴沉,低声说了句什么,身后跟着的另外几个苗人散开来,渐渐朝着两人包围。

    楚策侧头道:“你走远一点。”一看,周光璟用不着他提醒,早已溜得老远。杨泽对卜羲吹了声口哨,说:“卜羲,你也走开。”卜羲机械地站起,转身,朝着周光璟那个方向一步步走去。

    领头那个苗人的目光一直定在卜羲身上,眼见她越走越远,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低喝一声,其余几人立即上前与楚策缠斗,他自己则抽出一柄长刀砍向杨泽。他速度极快,杨泽连连后退才躲过这一击,抽出腰间骨笛,堪堪挡住再度迎面而来的一刀,苗人大喝一声,袖间暗光一闪,一柄形似月牙的勾刀袭向杨泽胸口,杨泽一惊,向后翻了个跟头避开他,苗人却手腕一翻,手中勾刀没有继续刺向杨泽,而是朝背对着这里的卜羲掷去。

    杨泽立即对着那勾刀抛出自己的骨笛,想用骨笛击落勾刀,却被那苗人一刀砍落,断成两截落在地上。眼见勾刀就要刺中卜羲毫无防备的后背,杨泽声嘶力竭地大喊:“卜羲!”

    一柄拂尘从旁飞出,麈尾翻卷缠住勾刀,周光璟握住拂尘柄随手一扬,勾刀被卷得飞出去,却又再度出人意料拐出一个奇异的弧度,绕开周光璟,击向他身后的卜羲。周光璟心中一震,再顾不得许多,转身一把揪住卜羲的后领将她拉入怀中,对着勾刀挥出拂尘,终于将勾刀击落。周光璟连忙将卜羲放开,对着杨泽道:“你老婆没事,放心吧。”

    杨泽正与那个苗人缠斗得难舍难分,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卜羲,胳膊便被那苗人的长刀划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他本就专修蛊术,对于武功并不擅长,手头又没有武器,被那苗人一路压制。再看楚策那边,虽同时对上四个苗人,但互相都不打算下杀手,只是你拆我当而已,反倒比杨泽那边轻松很多。

    周光璟道:“喂喂喂,你这样打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是不是显得很没道义啊?”

    那苗人冷哼一声,用生硬的汉语道:“他不配讲道义。”

    周光璟惊讶道:“你会讲汉语啊?那好,我说你听……你们是不是为了卜羲而来?”那苗人闭嘴不言。周光璟笑了一下,“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看来杨泽是因为卜羲才触犯的你们寨子里的规矩吧。”杨泽和那苗人皆是脸色一沉,周光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是对苦命鸳鸯惨遭棒打的好戏。他走到卜羲身边,弯腰侧头看着卜羲素净而死寂的脸,“既然如此,那我有个主意,不如这样吧,以后呢卜羲就跟我,这样一来,这事跟杨泽是不是就没什么关系了?”说着,伸手握住了卜羲细细的手腕,牵起她的手笑盈盈地望着杨泽那边。

    杨泽同那苗人脸色俱是一变,异口同声地大喊:“别碰她!”

    楚策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眉头皱起,道:“光璟你做什么?”另外四个苗人见楚策停手了,也纷纷停住不动,询问地看向那个领头的苗人。

    那个领头苗人撇下杨泽,提刀冲向周光璟,又道:“别碰她!”

    这次周光璟立刻松开手,闪到一旁,与此同时,一道凄厉的笛声响起,那苗人浑身一震,转过身去,看见杨泽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一半骨笛,艰难地吹奏着。他再看向卜羲,原本背对着这边的卜羲已经缓缓转过了身,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变作漆黑一片,诡异之余看得人心中一寒。她右手举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勾刀,正是之前被周光璟击落的那一把,那苗人立即转身向后跑,步子还没迈出,却觉胸口猛然一疼,卜羲以极为诡异的速度,从他身后冲到了他身前,将那柄勾刀插入了自己胸口。

    笛声骤然一停,杨泽放下半截骨笛,卜羲立即僵住不动了。他走到那苗人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吹了声口哨,卜羲松开了勾刀刀柄,垂手站到他身后。另外四个苗人连忙围到那领头苗人身边,纷纷怒视着杨泽,领头的苗人摆手说了句什么,他们扶住他,慢慢往回走。路过楚策身边时,领头那苗人用生硬的汉语说:“你,大祸临头了。”

    楚策一怔,周光璟走过来,望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背影,不满地嚷嚷:“打不过就打不过,咒人算怎么回事?”楚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杨泽牵着卜羲的手走过来,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楚策道:“杨兄,你多礼了。”周光璟也说:“就是,你也救过我们一次,这样算扯平了。”杨泽直起身,严肃地道:“不是一件事,你们既然帮了我这一次,便是有恩于我。”顿了顿,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若有机会,我定当相报。”

    周光璟指了指他鲜血淋漓的胳膊,“先不说这个,杨兄,你不疼吗?”杨泽低头一看,立即呲牙咧嘴嗷嗷惨叫起来,“哎呦喂!他下手还真狠!我胳膊不会废吧?”周光璟故意捏起他的手腕上上下下看了看,笑道:“难说难说,不过废了也不打紧,不还有另一只手么?你老婆这么听话,一只手够用了。”

    听他提到卜羲,杨泽的脸僵了一下,半晌才哑声道:“周兄弟,你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

    周光璟似是迷惑地反问:“察觉到什么?”

    杨泽将卜羲的小手握得更紧,闭了闭眼,道:“察觉到……卜羲其实没有呼吸心跳脉搏这件事。”

    楚策闻言,眼睛猛然睁大,不敢置信地望向卜羲。卜羲安安静静地站在杨泽身边,无神的眼眸一动不动看着前方,似是游离于世外的一缕幽魂。周光璟无谓地笑了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方才碰卜羲那几下,好像的确没感受到她的脉搏心跳。”好奇地问:“方便讲吗?杨兄,我实是奇怪卜羲究竟受的是怎样的伤。”

    杨泽知道他为挡下那柄勾刀,将卜羲拉入怀中时,便已知晓她没有呼吸心跳,为了确认,才又故意去握卜羲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杨泽说:“你们救我一命,我不把你们当外人,就从头说起吧。”

    要说起来也简单,杨泽在十五岁那年去游方,也就是找媳妇,然后就遇到了卜羲,卜羲的父亲是她那个寨子的大长老,而杨泽不过是个会点蛊术的穷小子,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自然遭到卜羲家里的反对,但是少年情热,卜羲义无反顾地跟着杨泽私奔,她家里人追到了他们,想顺手给杨泽点教训,卜羲替杨泽挡了下来,昏迷了九十日,醒后就成了这副样子。

    但若要往复杂了说,便是杨泽知晓卜羲的父亲有着一手以音御蛊的绝技,所以故意接近卜羲,偷学技艺,事情败露后才发现戏假情真,带着卜羲逃跑,然而最终还是没逃出。

    相逢始于处心积虑,终于真情,说起来亦是很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了好几天,我有罪qwq

    ☆、情蛊惑(十)

    楚策听完,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思索了半晌,也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放心,会好起来的。”杨泽明显没得到安慰的样子,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你们也会好起来的。”楚策闻言,忍不住转头去看周光璟,却见这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卜羲不知在看什么,暗中掐了他腰间软肉一把,低声道:“看什么呢?”周光璟嘶哑咧嘴,连忙拨开楚策手,边揉腰边道:“我只是奇怪,这边打架也就是动刀动手的,怎么就能把个大活人打成这样?”

    杨泽沉默片刻,道:“卜羲她……是中了蛊。”

    “中蛊?!”两人俱是一惊,对视一眼,周光璟道:“什么蛊这么邪门?杨兄你也解不掉吗?”杨泽沉着脸摇摇头,“此道晦涩高深,我钻研数年,所知亦不过一星半点……听闻百里神医隐退后居于南疆,就是为了研究南疆蛊术,不知他能否破解。”

    “百里孤灯也真是挺累的,”周光璟笑了一下,懒懒地靠上楚策的肩膀,“谁家得了什么治不好的毛病都想找他试试,我要是他,我大概也要隐退到深山里去了。”

    杨泽捡起地上的另一截骨笛,将两段拼在一起看了看,“听闻百里神医以前所属的拂雪阁恶名昭彰,他在江湖上行事大摇大摆却无人敢置喙,除了百里神医他自己的实力所摄之外,恐怕也是因为谁都无法预测自己是否会有去求人的那一天。”楚策看了眼他手中的骨笛,问:“还能拼起来吗?”杨泽摇摇头,说:“断了就是断了,勉强拼起来也还是断的。”他将其中一段随手扔开,“先凑合着用吧。”

    楚策伸手从包袱里新掏出个干馒头递给周光璟,“那个掉地上了,不要了,吃这个。”周光璟接过馒头,愁眉苦脸地啃起来,边啃边嘀咕:“你就不能掏出块肉给我?没肉,糕饼点心什么的也行啊,整天吃馒头,我的脸都快长成馒头样了。”楚策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又看了看周光璟的脸,笑了一下,道:“你的脸本来就跟馒头差不多。”顿了顿,又严肃地道:“要珍惜粮食,蜀城一过,之后的路就再没有城市可补给了,我们的馒头总共就剩下这么几个了,等吃完了,你想要都没有了。”周光璟不屑地撇撇嘴,“我是不会想念馒头的。”转头看向杨泽,“杨兄,你吃吗?”杨泽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们中原的东西我可吃不惯。”说着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糖丸,取出几颗往卜羲嘴里喂,“我们卜羲今天出力了,可得多吃点。”

    见周光璟的目光又开始在卜羲身上飘,楚策伸手拍了下他的脑门,“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周光璟连忙捂住脑门,怒视着楚策,“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那种觊觎有夫之妇的人吗?”楚策冷哼一声,“你难道不是么……”话音刚落,胸腔里又是一阵剧痛,楚策一怔,然后整个人就是往前一栽,周光璟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搂住,慌忙问:“阿策你怎么了?”抬起楚策的脸一看,整张脸已是惨白一片,捏住手腕一探脉搏,却又平稳有力。楚策紧紧揪住周光璟的后背,剧烈喘息起来,可似乎他抱得越紧,心口莫名的疼痛就越剧烈,最终喉咙一阵腥甜,吐出一大口血。

    杨泽连忙也跑到这边来,“楚兄弟这是怎么了?”周光璟抱着楚策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今天早上,今天早上他似乎也这样疼过,但只是片刻功夫,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杨泽帮着周光璟把楚策放平,趴到他胸口听了听,起身道:“我对医道也是一知半解,但以前曾跟着苗医师傅学过几天,”掏出一颗他给卜羲吃的那些糖丸,转头问周光璟:“这是我给卜羲特制调养身体的,要不要给楚兄弟吃颗试试?”见周光璟犹豫,又道:“就算不奏效,也不会有坏处。”

    周光璟紧紧地握着楚策的手,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痛苦难耐,踌躇良久,终于道:“那吃颗试试吧。”接过杨泽手里的丸子,小心翼翼地掰开楚策的嘴放进去,楚策皱着眉头吞下,刚一入肚,心口的剧痛便是一缓,周光璟见他脸色一松,忙问:“怎么样?”楚策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地说:“好多了。”周光璟拍了拍他的背,感激地看向杨泽,“杨兄,真是多亏有你了。”

    杨泽摆摆手,“举手之劳。”看向楚策,问:“楚兄弟,你来南疆之后可曾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楚策平复了会儿呼吸,垂下眼帘思索了片刻,道:“到了蜀城入住那客栈后便几乎一直呆在房间里,只撞上了那个已死的达久,”顿了顿,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杨泽,“还有你。”

    “这可就奇怪了,水土不服也没这么个不服法。”杨泽撑着下巴道:“不过咱们这的怪毛病确实特别多,但既然吃我这糖丸有用,暂且也能放下心来,反正是要去找百里神医的,到时一起医治就行了。”周光璟闷闷地说:“咱这一窝蜂地去看病,只怕到时候人家一个都不收。”对楚策温声道:“等会儿我替你检查检查,别是以前的什么旧伤复发了。”他难得这么温柔可亲,楚策胸口余痛尚存,心底的愉悦却已压制不住,嘴角微微翘起,心安理得地靠进周光璟的怀里,道:“嗯。”

    露宿荒郊野外,讲究不了太多,周光璟找来一些松软的叶子堆在地上,再在上面铺了几件厚实的衣服,就算是一个窝了。好在他们选的这个地方附近林子多,不透风,密林中还有一处小水池,先让杨泽和卜羲清洗完了,周光璟再和楚策去洗。

    楚策虽出身名门,是家中独子,但楚顾明从不宠溺,该吃的苦一样没少吃,终于在今晚享受到了做少爷的待遇,还是妖道血拂尘在一旁伺候的,不可谓不风光。两人脱了大半衣服一起挤在水池子里,周光璟在楚策背后又捏又揉,还腆着笑殷切地问:“这里舒服吗?力气够不够?”活脱脱狗腿一只。楚策闭着眼享受,赏脸应了一声,“嗯。”

    替楚策捏完肩膀,周光璟又把头凑到他胸口,小心翼翼地戳了下他胸口那道剑疤,问:“真的不是这里痛吗?”楚策懒懒地握住他的手,“旧伤复发的痛我岂能不知?但这次的病痛着实来得诡异,我捉摸不透。”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周光璟,“明天吃什么?”

    明天吃什么,也是他们小时候的暗语之一,意思是,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周光璟哼了一声,道:“除了馒头我有别的选择吗?”沾了水的指尖轻轻戳上他的胸膛,来回滑动,慢慢写下四个字——不得不防。

    捏住了周光璟的手,楚策低声道:“若是明天能逮到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就叫你开开荤。”周光璟正皱眉回忆着这句话是否有别的什么意思,只听耳边水声响动,楚策抬起一条腿架到他肩膀上,傲然道:“腿也揉一揉。”周光璟不满地绷起脸,“小爷我卖身不卖艺……多揉得加钱!”楚策挑眉,伸出食指抬起周光璟的下巴,仿佛真是去逛窑子的恩客一般,轻佻道:“那这位小公子,一晚上多少钱?”

    “一万两不二价!”周光璟一把拨开楚策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他捏着腿,哼哼唧唧道:“你这样的穷鬼,还是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吧。”楚策轻舒一口气,缓缓靠上身后的石壁,道:“若你真有价可买,我即便倾家荡产也要养你一生一世。”周光璟一边替他捏腿一边道:“看不出你对师哥还有这份心意,这样吧,你现在把钱给我,我替自己做主,让你养一辈子,如何?”

    “听起来怎么似乎是我亏呢?”楚策缓缓闭上眼睛,严肃地道:“等你我夫妻对拜之后,你便是我的人,别说一万两,整个楚天山庄都是你的。”周光璟笑着接下去说:“然后我就是楚家少奶奶,从此养在深闺,每日的活就是绣朵花要么扑个幺蛾子,然后哀哀怨怨地倚着窗框等着你,心想我家大官人怎么还不回来?”楚策认真地道:“我不喜欢大官人这个称呼,你得叫我相公。”

    “我去你的吧!”周光璟泼了楚策一脸水,“想得还挺美!别忘了你爹还当着家呢!”楚策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周光璟,“你别担心,我爹不会是阻碍。”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真是你小情人似的。”周光璟把楚策的腿从肩上推下去,转了转自己的肩膀,“看你重的,把我肩膀都压麻了。”楚策伸手帮他揉肩膀。周光璟侧头看他波澜不惊的脸,道:“诶,怎么不说话了?”

    楚策还是沉默。

    “别担心,”周光璟轻轻拍了拍楚策的脸,“我好歹跟百里孤灯相识一场,总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大不了跟他说,别治我了,先把你治好再说。”楚策立即道:“不行!”周光璟笑了一下,“我哪儿能让自己去送死,先治好你,我再死皮赖脸起缠一缠他,实在不行,就抱着阁主大腿哭去,我怎么也算他手下得力的走狗之一,被梅松二老打死实在丢脸,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楚策忽然问:“拂雪阁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周光璟一怔,“什么?”

    楚策说:“江湖上总把拂雪阁传得如同炼狱,为其卖命的是牛头马面、索命小鬼,拂雪阁主则是阎罗王,一旦踏入便堕入地狱再不得回头,”此时月意溶溶,朗朗清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楚策的眼底映着波光粼粼、月色清明,他静静地看着周光璟,问:“我想知道,对于你来说,拂雪阁是怎样的存在?”

    周光璟懒懒地靠上石壁,沉吟了一会儿,道:“没有炼狱那么夸张,但也说不上是什么天堂圣地,无非那里是我的一个栖身地,回去有好吃好喝的招待,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作为回报,我替阁主做一些他想要做的事,仅此而已……哦对了,那里的漂亮姑娘特别多,阁主那厮别的不怎么样,眼光倒是特别高,挑进来做事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有时候我待在那里就不想出来了。”楚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所以你其实留在那里是为了漂亮姑娘对吧?”

    “哈哈哈,话不能这么说,”周光璟笑了两声,忽然止了笑,静静地看着楚策说:“那时候我没别的选择,阿策。”

    “我知道。”我从来没觉得你哪里做错了。

    楚策这一刻很想抱住周光璟,像小时候那样,我打湿了就决不能让你干干净净的,一定要死死纠缠在一起,但两人之间又确确实实相隔了六年的光阴隔阂,所以即使周光璟近在咫尺,他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从水里跨上岸,随意地套好衣服,回头看着自己道:“你怎么还泡着?不怕泡肿了?”赤着脚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从水池子里拉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过去睡觉,你现在身体也不好,得多养养。”

    楚策忽然一下子从水池子里蹦出来,溅出一大片水花,将周光璟刚穿好的衣服打湿了大半,这还不算,他光着身子就把周光璟往怀里搂,直将自己蹭干,最后凑到浑身湿透僵住了的周光璟耳边说:“快点睡觉,好养身体。”

    周光璟咬牙切齿地瞪他:“楚策!”望着眼前一脸无赖的人,周光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拦腰把人抱住,一猛子扎进了水池子里,水花四溅。

    好不容易一通折腾完了,两个人你推我搡骂骂咧咧地来到之前准备好的窝,杨泽早已搂着卜羲在另一头睡着了。周光璟先躺下,哼哼唧唧地说:“我警告你,再作弄我以后别想我再给你按摩。”楚策没说话,在他身边躺下,状似安静,过了一会儿就按耐不住,伸手将周光璟揽进怀里,周光璟挣扎了两下,无果,嘀咕了两声也不做声了,把头枕上楚策的胳膊,慢慢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期末的关系,存稿已经用完了,我现在大概是写多少发多少,无更的话是因为今天没写or写的字数不够一章,不会坑的,大家放心跳~

    ☆、情蛊惑(十一)

    一夜无梦。

    楚策这晚睡得格外安稳,清醒得也格外早,起身时,天尚未全亮,四处雾气蒙蒙,身边的周光璟犹在睡梦中。睡在对头的杨泽醒得更早,听见他这边的响动,遥遥一回头,笑道:“早啊,楚兄弟。”

    楚策点一点头,“早。”起身,替周光璟掖好被子,走到水池处略微清洗了下,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杨泽也走到了这边,跟他一样掬了捧水往脸上泼,泼了两把随手一抹,抬头问他:“楚兄弟,之后还疼吗?”楚策道:“多亏你,没有再疼了。”杨泽道:“那就好。”顿了顿,又问:“说起来一直都没问过你们,你们打听到的消息,百里孤灯是隐居在哪里?”

    楚策道:“夷湘。”

    杨泽点点头,道:“一样。”顿了顿,“说起这个夷湘,即便在我们南疆,也是个相当古怪的寨子,不知百里孤灯为何选择那里隐居。”楚策自然而然地问:“是如何个古怪法?”杨泽咂咂嘴,凑到楚策身边,压低声音道:“那里啊,是个鬼寨。”

    楚策面露诧异之色,“鬼寨?”杨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正经地道:“说起来,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夷湘曾有过一场火灾,几乎将整个寨子烧光,火烧起来的时候正值深夜,待他们清醒过来时火势已经不可控制了,整个寨子被火包围,最后逃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那孩子被救醒后已经疯癫了,不顾旁人的阻拦执意回到夷湘,起居饮食照常,旁人还好几次看到他独自一人对着空气嘻嘻哈哈,去问他,他却回答是在与寨子里的伙伴玩耍。”楚策沉吟了一会儿,道:“若只是如此,一个疯子的话,如何能信?”杨泽摇摇头,“当然不止如此。夷湘大火之后,那一大片地方都空了出来,过了一两年,就逐渐有人搬去住,结果啊,你猜怎么着?”

    “去住的人都暴毙而亡?而且是被烧死的?”身后忽然响起声音,楚策一回头,果然见到周光璟站在那里,见他看自己,露出两颗虎牙笑了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掬了几捧水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然后趁楚策不注意,又往他脸上泼了一捧水,转头问杨泽,“是不是?”

    杨泽佩服地看着周光璟,“周兄,正是如此,你是如何知晓的?”周光璟坦然道:“这还用想,传奇话本里都这么写。”楚策淡定地抹掉脸上的水,道:“那传奇话本后面又是怎么写的?”

    “自然是一位武功高强风高亮节铲奸除恶的大侠来到鬼寨,凭借自己的高强武功铲奸除恶展现自己的风高亮节,然后吸引到一位美貌的女子或者女鬼,两人自此相依相守你侬我侬……”

    杨泽连连摆手道:“别说和美貌女子相依相守了,去过夷湘的,除了那个小疯子,听说还没活着出来过的人。”

    “不对,”楚策道:“还有一个。”

    “谁?”杨泽讶异地问。

    周光璟道:“百里孤灯。”

    杨泽忽然打了个寒战,紧张地道:“你们这么一说,我反倒有些担心了,夷湘那个地方这么邪门,百里神医在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那里消息闭塞,死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就算真发生了点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可能,”周光璟淡定地道:“就他那种狡诈之人,全天下人都死光了他都能挖个深坑躲在底下,等人都死绝了再上来。说不定还会端杯茶边喝边欣赏我们的死状。”

    杨泽迷惑地道:“怎么感觉周兄你对百里孤灯很了解的样子?”周光璟连忙打着哈哈道:“见过几次,见过几次罢了。”楚策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周光璟轻叹了口气,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要启程了,儿啊,爹都没来得及喂你。”话音刚落,一个干馒头丢了过来,周光璟伸手接了个正着,一边往嘴里送,一边又惆怅地道:“儿啊,爹又只能喂你馒头了。”楚策轻哼一声,道:“那你赶紧走,等到了百里孤灯那儿,抱住他大腿,求他给你好东西吃。”周光璟认真地道:“百里他是个吃草的,跟我不是一挂人。”忽然一个转身抱住楚策,故意挤出一副哭腔嚷嚷道:“阿策,我求你,给我点好东西吃吧。”楚策抬眼朝四处一瞟,杨泽已经识相地走远了,密林中静悄悄的,只有他紧紧抱着自己。心头莫名地泛起痒痒来,他抬起一只手放到周光璟背脊,低声道:“我实在没有别的了,南疆的东西稀奇古怪的,也不知有没有毒,你不能乱吃,若你真熬不住了……”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送到周光璟面前,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星辰闪烁,“就吃我吧。”

    周光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亮出尖尖的虎牙,眯着眼道:“别以为我不敢。”楚策不说话,微笑着带点挑衅地看着他。周光璟当真一口咬下去,仿佛真要将楚策拆吃入腹那般凶神恶煞,只是即将咬破皮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力道,不轻不重地啃了几下,松开嘴转头“呸呸呸”着说:“难吃,难吃死了!”

    楚策拿开手,转而搂住他的腰背,道:“礼尚往来,现在轮到我吃你了。”周光璟连忙慌张地抱紧自己的胳膊,“不给!”楚策轻笑一声,没去动他的胳膊,而是捏了捏他的脸,说:“走吧。”

    南疆道路崎岖,密林丛生,即便手中有地图,一不小心还是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他们有杨泽这个领路人,用他的话来说,只要走得多了,全天下的路都是一个模样。楚策和周光璟似乎也终于摆脱了之前接连被人追杀的霉运,一路走得稳稳当当,就是楚策不知何时染上的心痛毛病还会时不时发作,状况似乎也越来越严重,好在每次只要吃了杨泽的糖丸就能压制,周光璟虽然担忧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期盼着早日能找到不知藏在哪个山旮旯里的百里孤灯。

    如此一连跋涉了数日,终于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鬼寨“夷湘”。

    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就闻见一股浓烈的焦味汹涌而来,熏得周光璟咳嗽了好几声才哑着嗓子道:“这不是好几年前的一场火吗?怎么这味到现在都这么浓啊?”杨泽捏着鼻子嗡嗡地说:“谁知道呢,不然怎么叫鬼寨呢。”楚策也闻得有些受不了,眼前天地旋转,万物昏花成一片,他把周光璟拉到自己身前,捂住他的口鼻,再用另一手捂住自己的,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把头靠到周光璟肩膀上。此时反倒是卜羲安然无恙,依然是死寂无波的一张苍白小脸,沉默地跟在杨泽身后。

    几人朝寨子走去,入目果然是一片荒凉,偌大的地方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烧焦的破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等一下!”周光璟忽然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火折子,蹲到地上点着了往一段枯木上一丢,枯木几乎是立即燃烧起来,夹杂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周光璟站起身退开几步,说:“木头遇火即燃,还能隐约闻到一股火油的味道,只怕不是鬼神作祟,而是有人动过手脚。”

    杨泽原是走在最前面的,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犹豫地回头看他们,询问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有必要进去吗?”

    “当然要,即便刀山火海。”楚策轻声道:“莫不成你不想救卜羲了吗?”杨泽神情恍惚了一下,望向卜羲,嘴边露出了一丝略带苦涩的微笑,“你说的对,无论如何,我得救她。”握住卜羲的手往前踏了一步,侧头道:“走吧,我们的心事,终于可以了结了。”

    跨过依稀可见刻着“夷湘”二字的残碑,原本便十分浓郁的焦味几乎是立即强劲了十倍有余,虽被楚策捂着口鼻,但周光璟仍是忍不住咳嗽起来,艰难地道:“这鬼地方还真是邪性……我现在觉得我们可能是被骗了,百里孤灯要是能在这种地方隐居他就不是神医这么简单了,他应该直接升仙。”楚策捂在他脸上的手力道渐渐减弱,周光璟轻轻地按上他的手,侧眼看他,“阿策你怎么了?”楚策脸色惨白,听见周光璟叫他,勉强抬起头,露出一点微笑,只是这丝笑意转瞬即逝,他头一歪,昏倒在周光璟身上。

    周光璟大惊失色,“阿策!“

    杨泽忽然道:“百里孤灯有没有升仙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周兄弟你确实猜对了,可惜你猜对得太晚了。”周光璟不由得转头看他,“什么事?”杨泽平静地说:“你们被骗了。”

    见周光璟愣住,杨泽顾自道:“正如你方才所言,这里不是什么鬼寨,更不是夷湘,是我为你们设下的一个陷阱。在蜀城我替你们清理都拉乌之后,我曾拍过楚策的肩膀,就在那时,我在他身上下了蛊,而他心智不坚,为蛊毒所侵,所以近日才会心痛渐发,我给卜羲制的糖丸,其实也是养蛊所用,能解一时之苦,但日后再度发作,只会越来越痛苦。不过楚策他内息深厚,能压制蛊毒,我为求激发蛊虫,所以带你们来到了这里。”用力抽了抽鼻子,道:“将激发之药投入火中,烧出的这个炽热而浓烈的味道,是情蛊的挚爱。”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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