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见之眼 作者:拾舞

    第6节

    陆以洋报了叶家的住址。

    他当然知道他可以住在易仲璋那里,易仲璋住的是外面租的学生套房,一个人住觉得还蛮宽敞,二个人就嫌挤,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易仲璋。

    停在叶家的大楼下,易仲璋望了眼,小陆,你住在什么朋友家呀?

    是!蛮照顾我的一位大哥。陆以洋想,如果说是半路遇到就跟人家回去的话,恐怕他学长会架走他。

    我陪你上去吧?

    没有磁卡或是特别交待过的人是不能进去的。陆以洋有点吞吐的回答。

    你不会住在顶楼吧?易仲璋盯着他。

    看着陆以洋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易仲璋笑了出来,天呀,学长不晓得你有这么特别的朋友。

    学长知道春秋跟冬海?陆以洋睁着圆润的眼睛望向易仲璋。

    你说的冬海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是有钱人都认得夏春秋。易仲璋耸耸肩。

    是吗?春秋这么有名吗?陆以洋一脸不晓得是疑惑还是惊讶。

    听说是个大师,替人消灾解厄什么的。我老爸每年去找他二次,说灵的要死,还真多亏他跟我老爸说我会断家里的运我才有这么自由的生活过。易仲璋拉下手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往大楼上方看。

    陆以洋怔了下,讶异的看着易仲璋,他知道易仲璋家里十分有钱,虽然他自己住外面,也有车可以开,但是他租的是学生套房,开的也是普通的国产车,陆以洋一直以为是他生性节俭朴实

    易仲璋笑着摸摸他的头,这好像变成了习惯,别误会,我可是很感谢他,我老爸从小就把我当终极接班人,就生怕我不成材不能接他的事业,从三岁开始每天三个家教,小学开始六个,到国中的时候我差点去自杀,要不是夏春秋说我会断家里的运要他把我送出去,但是不能让我饿死的话,我大概早就跳楼了。

    陆以洋怔怔的看着易仲璋,看不出来这么乐天的学长有这种过去。

    所以我很感谢他,不过就算是这样,要我来说的话,他不过是个停顿了一下,易仲璋没有说下去,他突然想起来那是现在正在照顾他学弟的人。

    于是他把神棍二个字吞下去,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去学校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好吗?

    学长你对我好好陆以洋圆润的眼里有着薄薄的水雾。

    没关系,学长现在没有女朋友要顾了,可以专心顾学弟。易仲璋笑着捏住陆以洋总是粉嫩嫩的脸颊。

    啊啊不要理我。陆以洋挣扎的把易仲璋的手拍掉,我要回去了,学长再见

    易仲璋笑着跟他挥挥手。小心点,上楼不要跌倒了。

    我才不会陆以洋跟易仲璋做个鬼脸,跑进了大楼里。

    跟管理员打了个招呼,陆以洋走进电梯里。

    叹了口气,想他要是有磁卡的话,就不用这么累的过这么多关卡才能进去不过这是妄想而已,说实话春秋跟冬海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也不能给人家住那么久想到这里,又觉得更加沮丧。好不容易找到的房子,就因为他愚蠢的摔了车就这样没了

    不过他很清楚会摔车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是前面那个不晓得从哪冒出来的老先生!叹了口气,他得庆幸那不是人才对,要是真撞到了人,他拿什么去赔

    看着电梯的数字往上攀升,陆以洋疑惑起今天那个无影人怎么还没来缠他。抬头发现电梯门上写了不晓得什么东西,朱红的字看起来像是符咒

    陆以洋感到心里一阵暖意,似乎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电梯门开了的时候,也是一片光明。陆以洋愉快的踏出电梯,才刚走出来,叭地一声,灯全暗了下来,陆以洋僵在原地,恐惧从心底升起。

    他感觉到有东西从身后缓缓移近,从背脊爬上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很紧很紧,缠到他无法呼吸。

    但那感觉只是一瞬间,他听见远远地,夏春秋的声音。

    婆婆,灯别关,那小鬼怕黑。

    再度大放光明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陆以洋觉得站不住地蹲下来,用力地喘着气,恐惧感好像还爬在背上,他不懂那东西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

    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陆以洋吓了好大一跳,抓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显示,迟疑了几秒才接起电话,努力用着最快乐的语调开口。

    喂,妈。

    嗯,还没吃,实验忙嘛。

    好啦好啦,知道啦大嫂怎么样?

    真的吗?哇妈你要做阿婆了哈哈哈哈!

    好啦,知道啦,我有吃有睡啦

    有啦,你不知道室友对我多好,快把我喂的跟猪一样了。

    保证啦!下次你看到我绝对会不想承认这么肥的孩子是你生的。

    嗯嗯知道啦哎唷我实验忙嘛,我老板盯的很紧

    切,这位太太,豆子也是有自尊的好吗?而且不是研究题目是豆子就整天都在搞豆子好吗

    知道啦好啦我老板在叫我了,你要早点睡,别想些有的没的,帮我跟爸问好,叫嫂子要多吃点。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啦咆你一定是老了才会变得那么罗嗦

    嗯妈再见。

    放下电话,不晓得什么时候,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陆以洋忍着,只是让眼泪一直滑下,滴到地上。

    妈我好想回家好想好想回家

    努力把所有想说的话咽下喉咙里,他吸吸鼻子,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夏春秋就站在那里,靠着墙望着他。

    啊哈哈哈今天今天不太顺利不小心摔车有点痛说着说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子把头埋在膝盖上,用力吸着气,忍着不要再哭出来。

    他听见夏春秋好像转身走回家里去,一会儿又走出来。他不知道夏春秋在于嘛,他只想忍住不要再哭出来。

    他感觉到夏春秋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他想跟自己说什么,他想着再等我五秒再等我一下

    他努力的深吸着气,想阻止那种一直要发泄出来的感觉。

    但这一切全都失败在夏春秋突然伸出手来触碰他那一刻。

    并不算温柔的举止,他只是伸手乱揉他的头,像是想要把他的头发全都弄乱一样。

    但是陆以洋感受得到夏春秋想给他的安慰。

    于是他忍不住的哭出来,很久很久没有过的,他放声哭出来。

    他怕他一伸手就会想抱住眼前的人,所以他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夏春秋只是乱摸他的头,然后拉起他的手,不晓得塞了什么东西在他手上。然后起身离开。

    陆以洋只是紧紧抓着,然后尽情的把情绪发泄出来。

    直到他能停下的时候,他抬起手看着,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用袖子擦掉满脸的眼泪,然后发现夏春秋塞在他手上的,是大楼的磁卡。

    陆以洋忍不住又哽咽了起来。

    只能紧紧抓着那张磁卡,掉着眼泪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是易仲璋或是夏春秋,如果他能这么幸运地得到这些温暖,为什么他不能理所当然去得到家人的。

    陆以洋再一次擦干眼泪,他只知道不管怎么样,只要眼前有给他的温暖存在,他就要好好珍惜。

    第六章

    夏春秋隔着玻璃窗望着楼下,从高级轿车内走出来的人。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他还记得上次那回可怕的经历,年轻女孩被凌虐、哀号的声音,身体被活活撕裂的感觉。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忘记那些。

    助理敲敲门后开门,夏先生,客人来了。

    哪位客人?夏春秋问了一句。

    助理愣了下,夏春秋从来不问是什么客人的,我、我问问总经理。

    不一会儿,叶致浩走了进来,不耐烦的开口。春秋,又在任性什么,客人来了。

    我只是问是哪位客人。夏春秋坐在沙发上,一副没有打算起身的样子。

    叶致浩看来是想发怒却又克制了下来,是老客人了。

    夏春秋并不想花时间跟他一问一答,我刚刚看见金董事长在楼下。

    那你干嘛还要问,客人都来了。叶致浩有些不高兴。

    舅舅,我说过我不接他的生意了。夏春秋平和的回答。

    人家是老客人了,怎么能说不接就不接,你老是这种态度工作怎么行?叶致浩耐不住性子说了他几句。

    舅舅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夏春秋淡淡地笑了起来。

    那是客人的隐私不要随便说出去。叶致浩喝止了他,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心虚。

    夏春秋笑了笑,却也没再回话,可是人也没动。

    叶致浩忍了下,尽量温和地开口。春秋,就算帮帮舅舅也好,金童是老客人了,而且都上门来要赶人家走怎么行呢,我们也是得顾些商誉的,就当帮舅舅忙好吗?

    夏春秋瞅着叶致浩,半晌才站了起来,舅舅,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那种人不配当我们的客人。

    叶致浩只是不耐烦地回身就走,快点,客人在等了。

    夏春秋觉得十分无奈。比如拿把刀往手臂上划,人会因为感到疼痛而停止动作,那阻止人作恶的就是黑暗的压力与罪恶感,自己替作恶的人消除那些恶障,而让他们感受到轻松而平和,便不会再感到罪恶感和压力,就会继续作恶下去。

    叶致浩成了帮凶,夏春秋已经隐隐约约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那些恶障,只是叶致浩平时就不爱离他太近,连他办公室的门都不愿意进,所以夏春秋也从没有靠近过他。

    夏春秋觉得很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看着那些痛苦哀号着的灵,他又放不下手。

    助理替他开了门,金童和叶致浩正愉快交谈着,而他站在门边愣了住。

    也许是从没见过他这种神情,叶致浩也愣了下,助理们也连忙快速离开房间,金董尴尬地咳了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心虚。

    任何人都可以从夏春秋脸上看见,他好像看见什么怪物一样的脸,想来金董身上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连叶致浩也干咳了二声连退了几步。

    那、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聊

    等一下。夏春秋的脸色,从惊讶到最后隐忍着怒气开口。金董,趁着我舅舅在我跟你说清楚,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欢迎你再来了。

    金董愣了下,侧头望着叶致浩。

    叶致浩连忙开口,春秋!怎么在客人面前说这些呢!回头我们再好好聊聊

    你想知道我看到什么吗?夏春秋冷冷地开口,伸手想拉住叶致浩的手腕。

    叶致浩急忙拍开他的手退了好几步,意识自己做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很尴尬。

    夏春秋也没在意,回头望着金董,你的报应已经快来了,再怎么找我也没有用,只是白白消耗我的体力而已,我只能让你一时好过,可是挡不住你的报应。

    金董急忙站了起来,夏先生,别这么说,帮帮我吧,只要能过得了这个劫数,多少钱我都愿意花。

    夏春秋皱起眉望着他,你没听懂吗?那是报应,不是劫数。

    金董侧头瞪着叶致浩,叶先生,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当然。叶致浩连忙点头,春秋,别闹了,快点工作。

    然后像是逃走一般地离开把门关上。

    夏春秋闭了闭眼,望着眼前的人,和他身上短短一个月就背负了的十几个年轻女孩,不停的哭叫、哀号、痛苦的怒骂着。

    他已经可以想见自己今晚要承受的是什么。

    叹了口气,他睁开眼睛,伸出双手迎接那些可怜的女孩,看着她们冲向自己,感受她们的忿怒、哀伤、痛苦、恐惧和死亡的那一瞬间。

    夏春秋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记得他拼命的爬进了电梯。

    一共十二个女孩,每一个冲向他的时候,他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所受到的凌虐,但他只带走了九个,第十个女孩冲向他的时候二个拄着拐杖的老先生突然站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地瞪着他,很生气的举起他手上的拐杖朝他手肘打了下去。

    你不能帮他。

    好像只是轻轻的一敲,但那种痛简直是渗进他全身的骨髓里,他痛得只好放手,老先生想要敲第二下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鹰从他面前冲了过去,于是老先生放下了手,哼了声地转身消失。

    他记得那只黑色的鹰,不过记得以前看起来没那么大的

    抬起被打到的那只手,手上并没有瘀青或肿起,但却像是胎记一样地在手上有一条鲜红的痕迹。

    好痛

    手上痛得像是被烧红的铁条打到一样,而脑子里,那九个女孩开始轮番尖叫。

    打发走了那个罪魁祸首,他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电梯。

    冬海冬海我不想再工作了我不想救那些人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像从前一样

    夏春秋蜷曲起身体,抱着头搞起耳朵,想把那些声音赶出去,却毫无帮助。

    冬海救我冬海救我

    他觉得全身都在发冷,而手肘上却是烫得他发痛,脑子里充满了各

    种可怕的画面和没有停过的尖叫声。

    春秋!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把夏春秋从地狱里拉了回来,他睁眼睛,意识到自己在还倒在家门口,他看见叶冬海惊慌担忧的神情。

    所有的情绪加在一起,那些女孩们的痛苦与恐惧,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全部暴发了出来,他紧紧抓住叶冬海放声哭了出来。

    像是要把所有的难受都丢出来,他不顾一切的哭叫着,几乎吓坏了叶冬海。

    他没有看过夏春秋这样哭过,从小就没有。

    他紧紧抱住夏春秋,拍着哄着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才想起来,他们还坐在家门口,只好起身拖起夏春秋,半拖半抱的把人弄回家里去。

    素香婆婆不在,叶冬海也顾不得是不是该先去拿些热水,把夏春秋拖到床上后,只抱着他。让他尽情的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候夏春秋带回来的情绪并不是他自己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春秋别哭了我在这里别哭了。叶冬海紧紧抱着他,拍抚着他的背,感觉到他在怀里颤抖着,他的身体渐渐变冷。

    叶冬海有点慌,他应该先去倒些热水拿些热毛巾来的,可是他无法放下哭泣不止的夏春秋。

    他用力抚着他的背部和手臂想让他温暖一点,可是怀里的身体只有越来越冷,春秋,要撑下去不要离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春秋慢慢停止了哭泣,喘息也变得缓和,但是身体的温度却不断下降,叶冬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正打算起身去倒些热水的时候,他发现夏春秋的手腕非常热。

    他怔了下拉起他的手腕,一条鲜红的血印在上面,热的烫手。

    叶冬海从来没见过这种像胎记一样的印记,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春秋你做了什么?

    夏春秋没有回答,半昏迷状态下,听见他的问话,眼泪又滑了下来,叶冬海又急又气,轻轻把他放了下来,我去烧香,马上就回来,你撑着点。

    夏春秋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叶冬海起身的时候,发现他的手紧抓着他的衣摆,他站在原地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拉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客厅。

    叶冬海一直知道夏春秋在想什么。

    他知道,因为他也在想同样的事,一直都是。

    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这是奶奶的遗言。

    所以他故意用防卫的态度和恶劣的语言去拒绝夏春秋。

    夏春秋也拿出任性与冷漠的态度对待他。

    他知道夏春秋很难过,但他同样痛苦。

    春秋已经不是小小的春秋了,已经不需要他成天守护,照顾。

    他从不过问公司的事,也不涉入经营,他放弃继承权的时候就决定一切都给春秋,公司有舅舅会照顾他,不会有问题。

    只是有时候,他也总会想,如果不会有问题,为什么春秋三天两头就会变成这样。

    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

    叶冬海倒了盆水,点起香跪在观音大士面前,诚心的祝祷后,抓把香灰洒在水里,然后走回夏春秋房里。

    夏春秋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几乎是灰白色的,他的身体很冷,手腕的印记却烫得吓人。

    叶冬海拿条毛巾在泡着香灰的水里拧过,再拉起夏春秋的手腕轻轻的擦拭,几次下来,鲜红的印记似乎淡了点,也没再有那么烫手的温度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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