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媵嬙 作者:七月侯

    第11节

    李琛狠狠地甩着马鞭,朝齐云若离开方向而去,瞿擎立刻跟上,只是最后,他们只在一个山崖旁,发现了重伤的红寻——红寻也是奄奄一息了,它流了太多的血,羌族人爱马,没有对敌军受伤的马重下杀手,却也没有救它的意思,就把它留在了这里。

    崖边没有留下其他痕迹,齐云若的痕迹都消失了。李琛看着崖下云河,吩咐,“一路人马去崖下寻,一路去搜寻那些羌族人!”

    司德没有注意到李琛那个男,,宠的消失,他按原计划行军,在雁落谷前受到“伏击”,拖延了很久,之后他遇上多批羌族士兵,带着人把羌族士兵一一剿杀,只是得知他们是来搜寻淳王后,他的心就是一紧——淳王没死!淳王不仅没死,昨夜还大胜羌族人!

    转念,他就想到,自己不能继续给淳王增加战绩了,于是下令道:“不要继续追击羌族人了!淳王要紧,现在分散人马,全部去找淳王殿下!”

    若是十万人原本就有彻底胜利的机会,却因为要去救淳王没有成功,那么淳王的胜利也要打个折扣了,司德这样想着,命令还没有一道一道传下去,就听到有人冷冷道:“不用了。”

    司德心脏一缩,瞪大了眼睛,是淳王!

    淳王策马,淡淡道:“现在,传我号令,遇羌族人,格杀勿论,活捉博突克!”

    司德强笑道:“王爷,您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李琛看着他,眸中平淡无波,他扬起手,“承蒙你的援手,”手落下,“抓起来!”

    司德厉声道:“本将军是圣上钦封的玉墅关守将!就算是王爷您要治末将的罪,也要禀明圣上,说明缘由,您这样随意对边疆重臣下手,不怕圣上不满么?”

    司德的亲兵面面相觑,有的低下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有的不明所以,很是疑惑。

    李琛重复道:“全部抓起来!”

    “是。”

    司德咬着牙下马,直视李琛道:“末将等着朝廷檄文。”

    董成受缚的时候,已经扫视了李琛周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从他放走了齐云若,就知道有这一天,忠义难两全,他只能走到现在这地步了。

    李琛也看到了他,眸中神色不明。

    接下来,是博突克最狼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万大军,疯狂地对他所剩人马围追堵截,他原本经过昨夜惨败后,不过还有几千人,等着抓住李琛翻盘,结果却是李琛带着十万大军,步步紧逼,博突克且战且退,三日后,大康的人马就要打到羌族领地的大门了。

    连着百十年靠着勇猛勇士从未败退过的羌族人,终于感受到了恐慌。

    ☆、第39章 成思劼

    云河畔,成思劼拿着烤肉,听赶来的探子汇报情形。

    “打到了羌人领地不简单啊,我倒是小瞧了他。”成思劼咬了一口肉,看了坐在远处的齐云若一眼,眸中若有所思。

    查何带人寻了过来,他身上带了些轻伤,那日“伏击”成功后,他即刻带人撤退,看司德浩浩荡荡前去“支援”淳王,之后查何隐匿行迹,悄悄跟在后面,在隐秘处见淳王把司德抓起来,他就明白司德是暴露了,之后李琛和赵伟都如雷霆之势,疯狂反扑羌族博突克兵马,羌族人终于不敌,逐渐败下阵来。

    查何中了流矢,不大要紧,他匆忙赶到成思劼处处理伤口,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告知之后,他也看到了齐云若,他反应过来,急切道:“国主!我明白了!司德没有把秘密藏好,起初淳王出关只带了五千人,并没有带男,,宠,是这个男,,宠把司德要对淳王不利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站起来,踱着步子,越想越肯定,“这几日我看李琛分出一队人马左寻右找,就是找这个男,,宠!”

    “嗯?”成思劼抬头。

    “就是这样!”查何斩钉截铁道。

    成思劼看着齐云若,忽然笑了笑,“咱们不回国了。”

    “国主,我们回羌族王都?”

    成思劼托着下巴道:“若是羌族人真的给大康王爷灭了,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咱们国小人微,暂时无法对玉墅关出兵,羌族人也没有按我的意思消耗大半玉墅关的兵力羌族是咱们新元国摆在前面的屏障,屏障没了,咱们就危险了,回羌族王都!”

    齐云若睁开眼睛,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他在李琛书房中读过一本前朝史书,大弘末年,京城被皇子王孙和世家纨绔弄得乌烟瘴气,苛捐杂税层出不穷,曾有瑞文太子力图整治朝堂,还天下清明,只是瑞文太子不敌世家大族与自己兄弟联手设下重重陷阱不断攻击,落下阵来——大弘无良将,瑞文太子曾身披铠甲,杀敌数千,却免不了齐家虎狼之军攻破皇城,天下改姓,瑞文太子而死史书如此记载,而事实上瑞文太子被忠心属下救下,掳去西北,在西北重焕意志,用几十年时间建立了新元国,他给自己儿孙留下话,在无杀回中原能力之前,不许继任的国主提起自己是大弘皇室后裔。

    成思劼走到齐云若面前蹲下,身,问道:“吃好了么?”

    雁肉油腻,齐云若只吃了一根雁腿,道:“多谢成国主款待。”经过这几日,齐云若也冷静下来,前路虽险,却不一定没有机会。

    半日后,成思劼停住马,看着天空,一只信鸽停在他手臂上,成思劼漠然把信件拿出来看了一眼,良久未动,他身下的马焦躁地踱着步子,袁飞羽有些不安道:“是从国内传来的信?”

    成思劼淡淡道:“嗯。”

    成家在西北站稳脚跟,用了瑞文太子几十年的时间,成思劼的父亲即位后,也一直在扩大成家人在新元国的影响,到了成思劼这一代,新元国人数最多的原住民戚族人对政事的干预已经很小了,成思劼弱冠之年,娶戚族大族的长女为大夫人,这是成家人对戚族最后的妥协,只是成思劼没有想到,戚族女凤蔷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权力的渴望,她玩弄权势,手段残忍,成亲后每一刻都在与成思劼争权,成家人丁稀少,成思劼没有孩子,凤蔷甚至有了废除成思劼,自立为女帝的想法——后来成思劼把她擒住,却忌惮戚族人,没有处死她。

    现在国内有人传信来,说凤蔷已是命在旦夕。

    成思劼长长叹息一声,凤蔷的事情让她对戚族女子彻底失去了好感,他长久在外,不愿回新元国,也有这样的原因,自从凤蔷被囚,戚族人不断给他提供新大夫人的人选,他们希望新元国第四代国主有他们戚族人的血脉,那个继任者也许能够提升戚族地位,最好是不断和戚族人联姻,把戚族血脉再次加入成家子孙中。

    “国主,回去么?”

    “嗯,回。”

    沿着云河,快马加鞭,再一天就是新元国了,新元国是多个种族之人组成的小国,西北与中原各种风情都可以看到。成思劼与亲信回新元国王宫,其余几人把齐云若关押到了一个安全场所。

    齐云若浑然不知外界情形,他在这处百姓院中,心中担忧不断加深,成思劼不知道要在新元国耽误多久,王爷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定是会担心的,他听成思劼手下说馈酢酢已经率兵打到羌族人领地他也许能见到姐姐,能把长平公主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晚上,查何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心中不安不断加深。他喝了一口水,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国主难道要彻夜守着那个毒妇?可是为什么也不叫人出来传个消息?”

    第二天,查何一早醒来,就发觉外面有些不正常的响动,他把门打来一条缝,见戚族士兵来回走动盘查,查何看着那个首领,喃喃道:“索刺?那小子不是在家里呆着么?谁把他的官职恢复了?”

    查何瞳孔一缩,一下子把门闭起来,快步走回屋内,开始收拾东西,齐云若坐在一边,微微皱眉。

    查何对人吩咐道:“戚族那娘们有诈,这里不安全了!我们走!”

    “往哪里走?咱们现在出去,就是现成的靶子。”一人道。

    除了查何,其余等人都是成思劼近卫,戚族人都知道他们身份,查何扔下包袱,左右踱着步子,看见齐云若后他眼前一亮,抓着齐云若的领子道:“你是他们没见过的,你待会儿就说你是这里的主人,没有旁人在!听见了没有?”

    “好。”齐云若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说道。

    查何叫那些人都藏起来,自己留在一边,等外面人大力敲门的时候,很快把门打开,齐云若走过去,坦然问道:“诸位有什么事情?”

    索刺把画像对过,问道:“你这里只有你们两个?”

    “是。”

    索刺这就要出去,齐云若道:“这位大哥,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索刺不耐烦道:“王宫中的事情,你们少管。”

    查何心中一凛。

    索刺等人离开,齐云若若有所思,而查何已经是急得团团转了,“从一开始,我就看凤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能因为被关起来就去死?怎么可能!凤家人真有胆子”

    齐云若忍不住道:“若真是那大夫人搞鬼,宫中难道无人察觉,就是有凤家人里应外合,成国主没留下什么亲信么?”

    查何反应过来,站起来一拍桌子,怒道:“潭桥!国主把潭桥留下来的!也是他给国主发的信。”

    齐云若侧侧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查何忍不住道:“潭桥是国主最信任的人,官拜丞相,他祖父是救瑞文国主来西北的人,他们祖孙三代都对成家忠心耿耿”

    齐云若虽然想得是趁乱逃跑,但他不知路线,也没有马匹,只能留下与看起来不怎么精明的查何虚与委蛇,他道:“你有什么法子能救你们国主么?”

    查何丧气道:“我多年在外,大多人都不认识我,国主的侍卫一出去就会被发现,也没有办法行动。”

    齐云若道:“怎么联系?”

    查何道:“我知道不少绝对忠心的臣子不,连潭桥都不能信任了”

    齐云若道:“有哪些极不喜欢戚族人,反对戚族人牵扯进朝堂的呢?”

    查何点头,一脸兴奋道:“这个我知道!”一会儿后,查何怀疑地看着齐云若。

    齐云若认真道:“虽说是你们捉住了我,但是这里除了你们一行人,我谁都不认识,那些戚族人也许对我来说更危险,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要等着你们与王爷利益交换,我才能回大康。”

    查何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有什么不对的,才点点头,“算你识相。”

    成思劼的确没有想到潭桥的背叛,在他心里,潭桥是最不可能背弃他的一个,可是一入王宫,看森严守卫,成思劼就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凤蔷活得好好的,比以往更加艳丽,她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丹凤眼斜挑,勾勒出长长一笔,潋滟红唇,鼻子高傲地挺着,对成思劼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国主。”

    成思劼看了她一眼,又看她身后的潭桥。

    凤蔷抚摸着小腹,微笑道:“国主,您为国连年奔波,妾不忍您继续风刀霜剑,想留您休息几年。”

    “哦?”成思劼也笑。

    凤蔷看着潭桥,“之后几年,妾与您的孩子登上国主之位,您就可以彻底歇着啦。”

    “孤的孩子?”成思劼仍是笑着。

    “可不是国主的孩子么?妾与您成亲多年,终于有了骨肉,新元国后继有人了,真是天之幸事。”

    成思劼已经彻底明白了,他挑了挑眉,看向始终沉默的潭桥,“谭丞相,你怎么看?”

    潭桥沉声道:“大夫人所言甚是,请国主放心,臣会辅佐幼主,将幼主培养成一代圣君。”

    成思劼道:“那孤真是要多谢你了,谭丞相。”

    凤蔷轻笑一声,向后招招手,“还不清国主下去休息?国主舟车劳顿,想必是累极了,把之前我住的宫殿收拾出来,请国主住进去。”

    内侍欠身道:“是,大夫人。”

    一群侍卫走上前来,成思劼负手而立,“孤自己走。”

    凤蔷美目盈盈地笑看他,成思劼一甩折扇,跟着侍卫离开。

    凤蔷伸手覆在身后站着的潭桥身上,笑道:“一切皆在你我掌控之中。”潭桥一句话,那些汉人官员就会服服帖帖的,同时两人已经想办法把王宫控制住了——成思劼多年在外,对人的控制已经不行了。

    潭桥道:“国主在外有数不清的探子,那些人只听命于他,连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

    凤蔷丝毫不在意道:“就连军队都在我们手里!几个探子算什么,他们若是不愿意继续忠心,不要了就是。”

    潭桥心中始终有些忧虑,凤蔷一直盯着的是新元国这片地方的权利,可是成思劼惦念的是天下疆土,潭桥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对的,可是凤蔷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若是成思劼先发制人,他们两个都没有活路,所以,只能铤而走险,日后成家国主,却是他谭家血脉!

    又是一日,查何听闻国主授命潭桥暂代国事,气得牙根痒,齐云若想了想,道:“起码我们是确定敌人是谁了?除了那些反对戚族人的,还有哪些是潭桥政敌?”

    查何沉吟片刻,却说不出来,潭桥的名声太好了,连国主都那么相信他。

    “朝中官员,总有人明白你们国主一直游走在羌族和大康之间,耗费多年心力,”齐云若表情淡淡的,“若是潭桥朝令夕改,也许会引起人们注意。”

    “他会朝令夕改?”

    齐云若侧侧头道,“比如,据我观察,成国主想消耗大康和羌族两地兵力,我猜测他志在羌族更多,是么?”

    查何脸色不郁的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国主不是更喜欢大康的疆土?”

    齐云若直接道:“他要是有那本事,就不会一直藏在羌族人后面了。”

    查何脸色难看,齐云若却继续道:“有些事情,成国主这样想,这样做,可是谭氏篡权,我猜他们会求安稳,而不是继续行走在刀尖上这就是朝令夕改!”

    查何拊掌道:“我明白了,他们刚篡权,首先要稳定国内局势,不敢立刻对外行事,他们常年在新元国,也不懂羌族中哪些是国主有意交往的,一味固步自封,就会引起忠于国主的人不满!”

    ☆、第40章 所谓理事

    袁飞羽等人一进宫就被下了武器,关在另一处,成思劼在之前关押凤蔷的宫室中,老神在在,一国之君变为阶下囚,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戚族婢女送来饭食,成思劼还微笑道谢。

    此时,查何正带着成思劼几个侍卫,浩浩荡荡骑马去了老臣上官尧家中,在门外朗声喊道:“在下是国主亲任羌族理事,求见上官大人。”

    他一路招摇过市,引得不少人去看,有人低声道:“羌族理事?那是什么?”

    “从未听过这个官职”

    查何紧着缰绳,环视四周,拿出一片印信,大声道:“本人受国主所托,在羌族查探要务,传回国内。”

    探子!是国主派出去的探子!人群开始沸腾时,上官府的门被打开来,门房道:“我家大人请您进去。”

    查何下马,昂首挺身——隐藏在侍卫中的齐云若拉了拉帽檐,也跟着进去了。

    上官尧六十多岁,满头白发,却是精神矍铄,他审视地看着查何,查何坦然看过去,上官尧道:“这位大人,在下并不负责那些‘理事’的事情”

    齐云若道:“上官大人,我等只接受国主委派,羌族受大康围困,西枭族一落千丈,博突克地位不稳,故而像国主求助,我等却忽然联系不上国主了,只能回国来,这才听闻国主重伤,由潭相暂代国事。”

    上官尧不知道信了多少,他的目光在齐云若身上停留了很久,而后又问道:“既然如此,诸位为何来我府中,而不是造访潭相?”

    齐云若笑了笑,他低头轻咳一声,“在下曾听国主说过,潭相是文人,求稳是好,固步自封却是大忌,上官大人早年出任太尉,不仅国内事务精通,对羌族与大康情形也都知晓,这些事,您才是能拿主意的人。”

    上官尧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哎,我毕竟老了”他又看了看齐云若,“你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我看你面善。”

    齐云若心中一凛,道:“在下平民出身,一直游走在外。”

    “哦。”上官尧点点头。

    他们一行人闹得人尽皆知,潭桥和凤蔷自然也接到了消息,潭桥道:“上官尧必然送他们入宫,我们还是尽早做好准备的好。”

    凤蔷不在意道:“要做什么准备?若是愿意听我们的,就继续回羌族呆着,若是有什么问题,免了职务赶出去就是,”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凌厉,“若是非得见成思劼,就送他们去见他们主子!”

    潭桥默然。

    下午上官尧带人入宫,查何心里有些打鼓,他看着面色自若的齐云若,轻声问道:“你不怕?”

    齐云若看他一眼道:“最差也就是这样了,我还怕什么。”

    查何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了。

    齐云若的确没什么怕的,紧要关头他跳下云河,之后被新元国国主擒住,已然是他这十几年来遇到过最危险的事情了,成功救出成思劼,成思劼也许能放他走,或者按以前想法用他交换利益;若是失败了,新元国会陷入新的混乱中,没有了成思劼这等小人,对王爷来说可能是好事而且,王爷也许以为自己早就遇到不测了。

    潭桥没有在正殿接见他们,毕竟往四处派遣探子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在一处偏殿里,齐云若打量了四周,他跟在查何后面,查何一见道貌岸然的潭桥恨不能扑过去咬死他,不过还是生生忍下了,上官尧引见过后,潭桥直接问道:“羌族什么情形,这位理事直接与我说吧。”

    “我等直属国主,凡事只与国主交代。”

    潭桥皱眉道:“国主在边境重伤,委派我处理政事,国主正由大夫人妥帖照顾。”

    齐云若似是狐疑道:“我等在外,对国内情形并不知晓,可是怎么听说国主已经废了大夫人,准备新立汉女为正妻?”

    潭桥冷冷道:“无稽之谈!”

    齐云若没有说话,上官尧却看了潭桥一眼。

    查何冷冷地把羌族博突克求助的事情说了,潭桥道:“博突克已是强弩之末,被阿古儿木厌弃,没有让我们襄助的价值,按你的意思,现在阿古儿木倚重的是伯格,我们现今应该和伯格打好关系才是。”

    查何和齐云若都没有说话,上官尧淡淡道:“这是国主的意思?”

    潭桥一顿,道:“是。”

    上官尧道:“我看,丞相还是去问过国主意思的好,国主正在养伤,我等不便打扰,您自己去问一下吧。”

    潭桥冷笑道:“咱们做臣子的,在国主伤病时候什么小事也要去问,国主着我暂代国事,上官大人是对我心有不满,还是对国主不满?”

    上官尧浑然不惧,淡淡道:“难道你不清楚,咱们只有从博突克手上,领土才能扩张,若是伯格当权,咱们新元国怕是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潭桥直接道:“新元国何必整日寻求扩张?新元国地处绿洲,物资广博,其余西北之地,不是荒凉贫瘠,就是气候冷酷,没有侵占的必要。”

    齐云若看着他们,道:“既然丞相这么说,我们也不好多说。”

    查何不满地看着齐云若,齐云若去拉着他站起来,与上官尧一同告辞了。

    出宫后,查何怒道:“这个小人,浑然没有把国主的意思放在心上!“齐云若拉了拉他,查何才意识到上官尧还在。

    齐云若走上前去,问道:“上官大人,难道您之前丝毫没有怀疑过么?”

    上官尧道:“你们今日目的,不是进宫,而是为了我吧。”

    齐云若坦然点头。

    上官尧却不再说什么,带人回府,查何看他到了晚上还没有什么动静,心中大怒,觉得这老匹夫是怕了,不敢反抗潭桥。

    齐云若获了主人允许,前去书房借书,上官尧藏书广博,齐云若随意在角落里发现一本书,竟然是新元国的国史。

    新元国由瑞文太子所创,这却不是这本书的开始,这本国史是从大弘末代皇帝写起,齐云若重新翻看了扉页,发现这本书竟然是上官尧的父辈所写。

    李氏起兵,从南方一路打了过来,大弘将士节节败退,起义者中有一悍将姓齐,齐将军身先士卒,为李氏打下半片江山,也是这位齐将军攻破京城,压迫大弘官员投降,并且在李氏先祖还没有进京的时候,已经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官员,开始对百姓怀柔——正是这一点遭到了新皇帝的不满,之后齐将军被同僚攻讦,公侯伯子男这勋爵五等,只封了一个伯爵之位,虽也是一品衔——可公爵一品上,侯爵一品中,伯爵是一品下!

    齐家原有封王之功,之后几十年却一直被当权者忌惮,几位紫阳伯血洒边关,才把紫阳伯府的地位维持至今

    齐云若放下书,想起自己在边关时听说书人说齐冉齐将军,又想起自己幼时,紫阳伯还是大将军,也是常年在外,如今紫阳伯府嫡长子,以科举晋身,此生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再涉及军权了。

    军权不是当政者说夺就夺的,齐云若不禁有些好奇,当初紫阳伯齐肃萧是给了皇上怎样的理由,皇上不仅从齐家手上拿回了握在齐家手上百十年的齐家军,还把齐家军打散编入各方——齐云若忽然浑身一僵。

    齐家齐肃萧圆圆姐姐说,齐肃萧曾因为受到言官弹劾女票女昌而远了母亲

    仅仅这样的理由?

    第二日,查何听到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真正的羌族理事回新元国了!查何和那个人素不相识,只是听命于一个主子,所谓博突克求助一事是齐云若编的,齐云若根据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觉得这个理由还是很可信的,结果羌族理事竟然真的带着博突克的求援来了!

    查何没有拦下自己同侪,只得准备逃离,上官尧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他们商量逃亡方向。

    查何道:“老东西!昨日是你带我们进宫的!要是我们出了事,你也别想安然无恙!”

    上官尧笑道:“我老人家不过是受了你们蒙蔽。”

    上官府已经被人围了起来,查何不断骂自己那个同侪,难道你没有弄清楚国内情势就直接进宫了?这不是傻么!还把我给暴露了!殊不知进宫去的穆东穆理事原本是急切回国和国主商议事情,结果把事情说了后直接被潭桥扣押起来,和袁飞羽成了难兄难弟。

    查何准备杀出去,外面负责领兵的是索刺,他是戚族人,早年曾因调戏汉女被罢官免职——那时国主竭力打压戚族人势力,有戚族人犯事便严加处置,如今不只是他,很多人官复原职,甚至是更进一步了。

    上官尧道:“你们还是出去吧,别脏了我家地面,唉,动刀动枪的,我这家具花木可就保不住了。”

    查何咬牙,提刀出去,上官尧却对齐云若道:“你跟这群莽汉出去做什么?留在这里就是。”

    查何对齐云若道:“你敢!”

    齐云若奇怪道:“我这有什么不敢的。”

    ☆、第41章 蓝太后

    查何冷笑一声,看了上官尧一眼,自己出去了。

    齐云若到上官尧身边坐下,他看了看上官尧,不禁怀疑上官尧的确背叛了成思劼,可是昨日他对潭桥态度并不好,也不像是怕了他的样子。

    上官尧注意到他的目光,悠闲道:“什么时候轮到大康齐家人担忧我新元国国主了?”

    齐云若心神一震,上官尧道:“我早年在玉墅关,见过你祖父,你们长得很像。”

    齐云若愣愣道:“我与齐冉将军长得很像?”

    上官尧点点头,仔细看着他道:“初看是不像的,后来越看我觉得你越像他。”

    齐云若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您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不是你们新元国的探子。”

    上官尧听到外面已经有了喊杀声,道:“不是就不是吧。”

    又过了一会儿,齐云若被门外查何一声嘶吼吓了一跳,问道:“您真的不担心成国主么?”

    上官尧大笑道:“国主在宫内,老头子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大门哗啦一声被砍开,索刺冷冷看着两人。

    齐云若心中一紧,上官尧则是轻叹一声,索刺向后一抬手道:“捉起来!”

    上官尧淡然喝茶,齐云若则被绑起来,推出门外,索刺对上官尧道:“上官大人,你窝藏奸细,意图谋反,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上官尧放下茶杯,神色平静,“若潭桥有底气,自己来绑我!若是没有你们都滚出去!”

    索刺忍不住,一脚踹翻他的茶几,转身而去。

    齐云若被绑出去,才发现查何是成功逃走了,没有被抓住,他则被带回宫中,重新见到了潭桥潭丞相。

    潭桥冷冷道:“羌族理事?”

    齐云若沉默,潭桥冷笑:“既然如此,就把我们这位理事大人送到国主那边,让他们主仆好好叙旧。”

    身后有人来抓齐云若,齐云若隐约看见殿后有一个红色身形,是一个样貌艳丽的女子,女子斜躺着,手按在小腹上。

    成思劼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客人会是齐云若,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戚族侍卫把齐云若用力一推,齐云若踉跄了下,成思劼下意识去扶他,齐云若却甩开他的胳膊,到了另一边坐下。

    侍卫离开,把门紧闭,成思劼摇着折扇,摊开腿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齐云若淡淡道:“不正是拜您所赐么?”

    成思劼笑道:“我这好几天都留在这里,怎么能把你弄这里来?我想想,你是跟查何在一起的,查何被抓住了?”

    齐云若怒道:“没有!他逃走了,只有我被抓住了!”

    “是这样?”

    齐云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之后就不说话了。

    成思劼把折扇合起来,轻轻敲打着手心,表情若有所思,良久,他嬉笑道:“哎,咱么也算是共患难了,怎么样?等我们出去,你别回大康了,跟着我吧!”

    齐云若道:“国主还是别说这些了,你是阶下囚,被妃子和臣子弄到这个地步,还是先想办法脱身的好。”

    “那脱身之后,你就跟我?”成思劼凑过来。

    齐云若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去。

    “其实我是喜欢女子的,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没人跟我说话,我着实是寂寞了。”成思劼正色,脸上满是歉意。

    齐云若不想跟他说话,夜暮降临,羌族婢女来送饭,成思劼温和道谢,和齐云若一道吃。

    齐云若忍不住道:“你不担心么?也许潭桥什么时候就要杀了你。”

    成思劼道:“他们暂时还不会。”

    “为什么?”

    “他们还要等着凤蔷腹中孩子生出来,最好是个男孩儿,才会放心送我走。”说起自己生死,成思劼表情淡然,丝毫看不出什么惧色来。

    齐云若想起自己所见,皱眉道:“那位大夫人,腹中骨肉起码有三四个月了。”

    “你能看得出来?”

    齐霓裙怀孕的时候齐云若时常能见到,故而明白,但是他不想跟成思劼说这些,尽管现在他们被关在一起,可是在齐云若心里,成思劼还是敌人。

    夜里,齐云若才明白过来上官尧所说的话,他说国主在宫内,他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成思劼把门闭严后,在地上敲敲打打,不多时就打开一道密室——齐云若震惊地看着他,成思劼淡淡道:“我祖父用了几十年时间修建王宫,每一处宫殿都有密道,不过除了我和上官老爷子,谁也不知道,凤蔷在这里关了几年,就被老老实实住了几年。

    他走下密道,齐云若只能跟上,在路上,他问道:“你这是要离开王宫?”

    走在前面的成思劼道:“要走我早就走了。”

    地道弯弯转转,不知走了多久,成思劼在一处停下,他走上几层台阶,把上面的门推开一道缝,上面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潭桥道:“现在我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最重要的就是你生下孩子,让孩子登基,你我二人辅佐他。”

    凤蔷冷笑:“你是对我不满了?”

    潭桥道:“那些人都是因为犯了律法才被国主罢官免职的,你现在要用什么理由把人起复?”

    凤蔷尖声道:“什么律法?是你们汉人的律法!对我们戚族人来说那不算什么!”

    潭桥道:“你不就是想要戚族人重新回到朝廷么?”

    “是又怎么样”

    成思劼轻声对齐云若道:“凤蔷那女人,我都降不住,更别说潭桥了。”

    齐云若点点头,上面的争吵还在继续,总而言之,就是凤蔷要一个一个提拔戚族人,好的坏的都要提上来,潭桥却不允许。

    最后潭桥冷声道:“怕是日后新元国,就要姓凤了。”

    凤蔷有着连潭桥都不理解的野心,她知道若是朝中只有自己是戚族人,那些汉族臣子不愿意听她的,他们汉人喊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话,对自己忌惮非常,只有朝中全是戚族人,她说的话才有分量!她不想做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太后,她要的是绝对的权利!

    李琛围困羌族领地,把包围圈逐渐缩小的第十天,他接到京中八百里加急旨意,他接过去一把撕开明黄色的裱纸,在看见那熟悉的黑字时,眼睛不自觉地瞪了起来。

    这不是父皇的旨意这是皇祖母的信件!

    皇祖母出慈安宫了!

    李琛展开信,一字一字地读下去,可是祖母只说了不多话,她听到李琛出关打仗的消息,让他不要贪功冒进,好生保重自身,那些京中流言,叫他不用担心,她自会料理,她期盼孙儿平安回京。

    李琛心中一痛,看着远处羌族领地上竖着的羌旗,默念:祖母,孙儿会平安回京,还会带姐姐一同回去。

    羌族八大部落原本各自为政,只有在有共同敌人——大康李氏,那时才会凝聚在阿古儿木麾下,羌族中也有不少部落,以伯格为首,是为中庸;而博突克和西枭族是不住不扣地主战派,这次西枭族损失了十二夜叉和努比哈一员猛将,之后大康士卒步步紧逼,阿古儿木四处要求其余部落前来支援,却遇到了各种推诿,阿古儿木不得不开始倚靠伯格,不拘伯格用什么法子,都要让淳王退兵。

    李琛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齐云若的消息,被抓住的羌族人,也没有谁说见到过他。

    李琛派了不少人沿着云河去找,一直没有发现齐云若的踪迹,每次想起齐云若骑着红寻离开时的场景,李琛都觉得呼吸都带上了沉闷痛楚,那样聪慧、懂事的小齐,他没有找到过爱他的人,他活在别人蔑视的目光下,直到十五岁有时候李琛甚至想他没有来到淳王府就好了,那样他不会跟自己来到玉墅关,自然不会遇上危险。

    ——可是,却是小齐救了他。

    先是独身一人纵马出关,遍地茫茫,任谁自己一个人,也可能找不到方向,可是小齐来了,在运河前把自己拦住;而后羌族追兵来,小齐毅然去引开他们,没有小齐,自己也许会死。

    小齐只要你安然无恙,你回来到我身边,我会好好爱你,让你日后再无一丝忧伤。

    京城。

    慈安宫宫门大开,京中命妇纷纷前来请安。皇后、贵妃等也带着公主、王妃等宗室妇前来。

    慈安宫已经是多年没有遇见过如此盛大的景象了,端坐上首的蓝太后精神很好,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她对那些大家夫人至今一见就能说出名字,也对第一次见的几个王妃、公主温柔慈和。

    皇后侍立在太后身旁,太后正在与魏国公夫人说话,魏国公夫人心颤颤的——她是怕蓝太后的,他的丈夫魏国公也怕,太后当政的时候没人敢在太后面前说一句厥词,后来他们的儿子被指婚长平公主,公府中也是担忧公主像太后那般强势胜过欣喜,后来公主外嫁,指婚作废,魏国公一直担心太后迁怒,却不料太后不久后封闭宫门,不问外事了。

    年轻的媳妇们不太明白往事,都觉得太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慈祥老妇,却不知他们婆母那一辈人对这个曾处于权力巅峰的女人是何等敬重。

    蓝太后环视周围,对皇后柔和道:“你也快坐下吧,你是一国之母,怎能做这些事情。”

    皇后恭谨道:“儿臣是媳妇,理应如此,儿臣这些年一直没有尽孝在您身前,已是满怀愧疚,您就让儿臣伺候您吧。”

    蓝太后拉着他的手,温和道:“好媳妇,本宫把摊子一扔不管了,多亏你周到,妥帖地照料皇上这么多年,”蓝太后顿了顿,继续微笑道,“你把二皇子教育得极好,你是一个好母亲,琛儿在边关立下大功,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功劳。”

    ☆、第42章 来使

    皇后福神,沉声道:“儿臣不敢居功,琛儿是母后教导,才能为皇上平忧,为大康保卫疆土。”

    太后笑了笑,像是不再想继续说这个问题了,皇后却在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蓝太后为什么突然出来?她知道了什么?蓝太后已经关闭宫室七年了,这七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见她有动静,为何偏偏现在皇后入宫后,在婆媳斗法中从未胜过,还是最后蓝太后像是厌了,主动退开,才给了皇后喘息的机会。

    上次淳王妃来求她,皇后立刻四处奔走,请人为李琛求情,可是皇后的举动却像是落实了那些流言一样,皇后说动为淳王求情的人越多,越是让人觉得蹊跷,之后人们越发觉得李琛荒淫无功,只能靠着母亲、妻子在后为他奔走。

    蓝太后出慈安宫,在整个京城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周家、沅家一时噤若寒蝉,曾经参与弹劾太后参政的官员也不免心生惴惴,也有不懂事的觉得太后如今已经年老,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皇上每日晨昏定省,母子其乐融融,外人看不出丝毫不妥。

    蓝太后出宫第二天,京中所有有关淳王的传言就消失了——蓝太后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新元国。

    成思劼几乎每日都要去听一下潭桥和凤蔷的对话,几日后,他感慨道:“他们两个自觉除去了我,没几天就要翻脸了。”

    齐云若和成思劼呆了三四天后,除了离开这里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成思劼却兴致勃勃地听完这个说话就去听那个说话,齐云若不禁怀疑成思劼早已是成竹在胸,有了完全的准备,丝毫不把潭桥和凤蔷放在眼里。

    可是成思劼却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手下被抓的抓,被控制的被控制,潭桥和凤蔷随时能要了我的命。”

    齐云若恨极,愤然吃饭。

    成思劼慢条斯理道:“我已经差不多两年没有回国了,这两年都是潭桥把持朝政,那些臣子们没了我一样可以,新元队人少,且大多驻扎在边境,我不能把他们变过来。”

    齐云若皱眉道:“难道你真的就准备留在这里等死?”

    成思劼的脸上迅速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淡淡道:“我等的不是死。”

    齐云若有些茫然,直到他想起成思劼是个什么东西,差不多才明白过来,“你是在等潭桥发现自己处理不了国事?没了你不行。”

    成思劼抿了口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这两年,如果不是我在外交际,国内也不可能如此安详,潭桥那个蠢货才以为那是他自己的功绩。现在周国形势严峻,潭桥想独善其身是做梦!”

    齐云若若有所思。

    新元国虽然没有对大康直接出兵,可是先是为羌族提供粮草,后是“伏击”司德,现在大康的使臣大约已经在路上了——若是成思劼,他有一百种说辞手段可以把事情完美解决,他在外交上有着潭桥望尘莫及的能力,等大康这个大国、强国以问罪的姿态前来,潭桥这个只知道处理朝内杂事的书生能做什么?

    成思劼期待那天。

    齐云若低垂着头,心里却想到,如果大康的使臣过来,自己有机会出去么?若是能借此联系上王爷

    大康使臣不日前来,新元国在几年前因为旱灾曾袭击边境,之后被打回去后,成思劼光棍地直接投降,并且诉苦说了一通若是自己不去攻关,百姓就要饿死的话,叫使臣连让新元国赔款的话都说不出来,最终结果是日后成思劼若进京,要以臣子礼节见君——可是成思劼根本不想进京去,这条条款完全没有意义。两国签订了两不相侵的盟约,这次大康的使臣便会拿这个盟约说事。

    此番来使是内阁大学士原荣,与新入翰林不久的侍讲学士季桓。

    侍讲学士是在皇帝身边为皇上读书的学士,品级不高,却是皇帝近臣,身份尊崇,原本季桓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编修,日日在藏书阁中整理书目,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他虽是探花之身,在满是清流学子、饱学之士中却并不显,他名义上是要叫季夫人的父亲文大学士为外祖父的,文大学士桃李满天下,受人敬重,季桓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谁知皇上来翰林院,见了季桓整理的文册,一笔簪花小楷隽秀飘逸,皇上最爱丹青妙笔,召来季桓,见这新探花谈吐之间落落大方,语音轻妙,便当场点为侍讲学士。季桓可谓是一飞登天,人人艳羡,不过月余,皇上让他随原荣一同出使,若是他带回些好消息,再次升官指日可待。

    季桓自从得知小齐弟弟跟着淳王出征,心里却总是隐隐担忧,京中流言起后,更是为小齐担心,可是他人微言轻,没有办法为王爷和小齐说话,这次出使,他盼望能有机会见见小齐,他却不知道自己担心着的人现在就在他所处的王宫某处。

    齐云若自然不知道来使是谁,晚上,他却很在意地跟着成思劼一起偷听去了,今日是接风宴,这个时间大概宴会刚结束不久,成思劼顶开地板的时候,正听见凤蔷愤愤道:“都是成思劼!他四处给新元国惹下强敌,先是和那个不中用的博突克交好,把现在最受宠的伯格王子放在一边,又是派人偷袭淳王援军,险些害淳王遇险!他惹下的事情,却要我们来承担!”

    潭桥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凤蔷愤怒地扔了一个杯子,瓷器落地,“哗啦”一声脆响,她尖声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现在大康的大军还在羌族领地!若是我们不拿出什么来,大康的十万大军打过来!我们怎么办!”

    潭桥没有说话,成思劼和齐云若静静听着,等到潭桥一句“只能岁贡或是赔款了”。

    成思劼猛地攥了一下齐云若的胳膊,齐云若吃痛,却不敢叫出来,他侧身看,昏暗的灯光下,成思劼脸色铁青,一脸怒意,齐云若还想继续听,成思劼却拉着他往回走了。

    成思劼在路上冷笑道:“我们新元国虽然国土狭小,却是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从未有过此等耻辱,若是潭桥真的这样做了,就等着被百姓、被文武百官骂死吧。”

    齐云若犹豫道:“可是他现在当权,他要是真的下了这个政令”对大康进岁贡,齐云若没有什么不满的,他担心的是潭桥真的这样做了后,他和成思劼还需要继续被关着。

    成思劼脚步一顿,冷冷道:“拭目以待!”

    使馆中,原荣喃喃道:“原来最难缠的成思劼竟然去养伤了,这个潭桥潭相,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经过一晚交锋,季桓也看出这个丞相颇是色厉内荏,言辞闪烁,一直避重就轻,明日正式交涉,应该不会很难,可是他好奇的是,成思劼怎么受伤了呢?难道他亲自参与了伏击司德的事情?看样子真的是伤的不轻,否则怎么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出面呢?

    成思劼有多难缠,曾出使过新元国的前辈大臣一说起便是老泪俱下,季桓也是抱着受挫之心来的,却想不到事情竟然有这么顺利。

    等到第二天,原荣强横地表示要割地,要赔款,要奴隶,要岁贡,要称臣。在殿的不止有潭桥一个,潭桥就算只同意奴隶、赔款这两个条件,也引得一群大臣不满了。

    上官尧冷笑道:“原大人,我新元国虽是向羌族人提供了粮草不假,可是这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攻打玉墅关,而是我国粮食,原本就有不少是卖给羌族人的,这些粮食会为我国百姓换回牛羊和皮子,这不能成为给我国定罪的缘由!”

    季桓道:“两国早已签订互不相侵的盟约,贵国年年为羌族人供应粮食也许是真,不过据在下所知新元国百姓富足,粮食充沛,不靠着每年那些牛羊皮子度日,就算是为了盟国安危,贵国暂停交易也是可以的。”

    上官尧淡淡道:“打仗是上面人的事情,百姓却是不懂的。”

    季桓轻笑一声,“在下的确听说过,贵国百姓人口复杂,不仅是汉、戚两大族,还有诸多小族,上有政令,下不听从也是可能的。”

    上官尧一下子被堵住了,他难道要承认自己国家帝王没有威严,下令后百姓不听从么?

    原荣继续道:“那先不提这个,我们直接说新元国人伏击司德将军一事,彼时淳王殿下还等着司德将军十万大军支援,因为贵国缘故,王爷麾下死伤惨重,连王爷自己都遇到了危险,王爷是大康亲王,身份尊贵,谭相、上官大人倒是说说,这个怎么算?”

    潭桥一时哑口无言,这是他最担心的——他真是搞不懂,一直谨慎的成思劼为什么要伏击大康人呢?他不是一直最爱在后面煽风点火的么?

    ☆、第43章 形势如此

    上官尧道:“原大人、季大人,我等毕竟是臣子,无权为国主决定这么重大的事情,”他看向潭桥,“丞相大人,依下官看,大人还是去问过国主的好,想必国主身子也开始好起来了,不然怎么能够开始亲近大夫人,准备为我国诞育子嗣呢?”

    他的话甫一出口,殿内便一片哄然,新元国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之后忍不住开始细声谈论,特别是汉臣们,想不通为何国主又开始和大夫人凤蔷亲近了,凤蔷不是已经几近被废了么?国主既然身子开始好了,为什么不出来?

    那些戚族臣子脸色都有些不好,潭桥却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凤蔷的事情,上官尧怎么知道!上官尧难道在宫里埋了人?!他是否知道凤蔷和自己有染了?

    原荣和季桓对视一眼,都从新元国臣子们的反应中看出了一些不对来。

    潭桥急忙道:“请两位使臣暂且回使馆,在下回回明国主,再给两位答复。”

    原荣缓慢地点点头,漠然道:“既然贵国国主身子快好了,却不愿与我等相见,是看不起我主副二人,还是对大康不满还望丞相大人今早给我们回复。”

    潭桥陪着笑脸送走二人,在诸多臣子异样的目光下镇定道:“国主身子的确开始好转了,我会前去探望请示的。”他和凤蔷原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把她有孕的事情透出来,他完全不能反驳上官尧的话。

    有个汉臣阴阳怪气道:“潭相这是怎么了?在国主重伤时候竟然让凤夫人去照料,是打着什么主意?”他认为国主若是真的开始亲近凤蔷,可能是凤蔷在国主病中,悉心照料,使国主感动,可是凤蔷真的能转了性子?怎么可能。

    潭桥陈着脸一言不发,一个戚族臣子却对那个汉臣道:“你是对国主的安排不满?什么时候轮到你对国主的家事做主了!”

    先前那个汉臣悠悠道:“若是以一般汉女为大夫人,这便是国主家事,可若是你们戚族女,这便是我们新元国国事。”

    那戚族人愤怒地眼看就要打过来,上官尧冷静地看他一眼,又对潭桥笑道:“反正国主快出来了,诸位有任何疑问,都可以亲自问国主了!”

    另一汉臣感叹道:“说起来下官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国主了,国主日后还是安下性子,长留国内,我等才能安心啊。”今日受大康使馆逼迫,他心中滋味着实不好,当初他们主动发兵,都被国主说成了那般情形,把汉人使臣说的哑口无言,两下相比,潭桥实在是不够看的。

    “你说得对啊”

    “这次我们一起请命,不让国主走了!”

    “是!我们一起求他!”

    潭桥紧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几年成思劼不在,是自己处理朝政,批改折子,新元国现今是朗朗治世,成思劼一回来,他们就把自己的功绩全都忘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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