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与十字 完结+番外 作者:rattan

    第3节

    汉普顿把他抵到休息室的墙上,形成一个严实的包围圈,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调侃道:“居然没发现里面有点催情助兴的香薰,看来你在某方面意外地没有经验啊。”

    ☆、意外

    空章,求管理员放过。

    ☆、暧昧

    弗拉西斯很早就醒了,几乎就在催情香薰附带的催眠作用散去之后。他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天亮,门外很安静,听起来宴会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迅速地把自己的衣服按照昨晚来时的原样穿上——这有些难,因为一些部件已经在昨晚激烈的“互相帮助”中被弄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尽可能地保证了自己的衣着整齐,然后悄无声息地开门离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汉普顿没有被他吵醒,或者说没能有这个机会。因为弗拉西斯睁开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这人的脑门上拍了一个昏睡咒,然后才艰难地挪开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皱着眉下床穿衣服。

    他倒没有多生气,毕竟虽然不多,但昨晚到最后他也有享受到。弗拉西斯不是贞洁观者,在性/爱这个问题上他的思维还是比较贵族的,偶尔选择一个不错的对象发泄一下在他看来并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他得说,从各方面来看,放眼整个圣殿,如果不计较上下关系的话,他很难找到比汉普顿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对象了。

    所以既然已经发生了,弗拉西斯也不会像小姑娘一样扭捏,只是当作打输了一场,反正应该也不会再有下次了。他不打算再去招惹汉普顿,也相信得手以后汉普顿会就此对他失去兴趣,因此昨晚就算是两个人各取所需的结果吧。

    他借还没亮起来的天色掩护,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派人给杜朗德送了封口信,然后一头钻进浴室里好好泡了个澡。等他洗去一身疲惫,恢复到平时冷静优雅的样子走出来时,杜朗德已经在屋子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大哥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皱着眉上下打量他,语气里带着难以忽略的怀疑,“昨晚没睡?”

    “……”

    被他一眼看穿的弗拉西斯不得不承认,商人的眼睛永远都比他想象中要锐利得多。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尽可能自然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并且庆幸这是把软椅),然后若无其事地忽视了杜朗德提出的问题,直接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需求上:“我需要一只格格兽。杜朗德,你的商队长能给我弄到吗?”

    “一只……你说一只什么?”杜朗德那被罗伊尔形容为“常年像圣殿的大理石台阶一样坚硬不变”的表情终于因为他的问题出现了裂缝,“你一大早派人送口信把我从床上喊到这里来,不仅连茶都是我自己泡的,还开口就让我给你去弄一只格格兽?”

    弗拉西斯没说话,但是脸上显然写着“就是这样没错”。

    “这任务艰难得就像让我立刻把罗伊尔找到然后带回来似的。”杜朗德喝了一口茶,然后砰地把杯子放到桌面上,用一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柔声道,“亲爱的弗朗,告诉我,在今天早上派人去找我之前,你有打听过格格兽已经多少年没出现在市场上了吗?”

    大约是300年左右,我当然打听过。弗拉西斯默默地想,不然我干嘛找你给我弄,直接从古特祭司的收藏室里捉一只来用不就好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跟杜朗德说,否则这辈子他也别想从自己的哥哥那里得到格格兽了。他想了想,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讨好似的推给杜朗德。后者打开盒子看了看,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收下了。

    “……我不保证一定能给你找到。”

    “当然,只要你尽力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弗拉西斯微笑起来,暗自松了一口气,“我只是要借用,如果买不到,能打听到谁能借给我一段时间也可以。”

    幸好他还留了一罐杜朗德最喜欢的奥格镇产的玫瑰蜜糖,那是他们的父亲前几年收到的来自帝国皇帝的礼物,正好有三罐,所以就分别转送给了他们三兄弟。罗伊尔嗜甜的程度比杜朗德低一些,但是也很喜欢玫瑰花蜜的味道,早就吃了个精光,只有弗拉西斯不喜欢太甜的味道,所以把它留了下来。产这种蜜的花已经几乎绝迹了,但是杜朗德特别喜欢,他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留着,果然现在派上了用场。

    杜朗德带着盒子走了,说过两天黑市会开放,他会替他留意有谁手里有格格兽,尽可能给他弄来。弗拉西斯送走了他才终于有时间进行早间祷告,又给“幽灵”捎了个信托他也帮忙留意一下格格兽的线索,这才换了衣服出发去剑术练习场。

    这时已经不早了,太阳早已经高高挂在天上,早训时间已经过了,正好是骑士团用早餐的时间。他趁着训练场空下来的这段时间练了会剑术,却恰好撞上了醒得晚的汉普顿。

    ……能让普通人昏睡一天以上的昏睡咒,这家伙毫无防备地被正面击中,却只昏迷了两个多小时。这效果惊人得让弗拉西斯有些无奈,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他身体的强悍程度,还是为自己的法术效果哀悼一下比较好。

    既然迎面遇上了,总不能直接路过不打招呼。他收回了自己的佩剑,看着汉普顿朝他走来,刚想开口说日安,却被一把抓住了手,不由分说地拖进骑士的怀里。

    “起床就用昏迷咒拍晕我,你是在害羞吗?贵族先生。”抱住他的人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声音低沉性感得要命,还带着些初醒的慵懒,“宝贝,昨晚感觉怎么样?”

    弗拉西斯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尽量用自己认为最正常的语气问了声好:“日安,布兰登骑士长。请注意一下礼节,这里毕竟是公开使用的训练场。”

    “那帮小崽子都被我使唤去劳作了,今天不会到这里来。”汉普顿挑了挑眉,他的衬衫领口还大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肌,弗拉西斯只看了一眼就尴尬地移开了目光——那上面还留着些暧昧的痕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昨晚留下的。

    “我得去古特祭司那里问问黏液相关的问题,研究一下具体的应对方案。”弗拉西斯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

    “噢,我当然有事。”汉普顿笑着打断了他,还伸出手暧昧地捻起了他颊边一缕微微汗湿的金发,“一大早就被自己温存一夜的对象打晕在床上,对我来说实在是很新鲜的事。”

    “你要管昨晚发生的事情叫‘温存’,我没有意见。”弗拉西斯没去在意他不老实的手,却很明白自己今天的剑术练习已经泡汤了,“至于那个昏睡咒语……骑士长要将它当作睚眦必报的贵族小小的报复,也不是不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他对此毫无歉意,而且并不打算作出解释。

    汉普顿也不在意那个小小的昏睡咒,因为他很清楚,假如弗拉西斯真的生气了,那么他会有比这严重无数倍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而不是只让他昏迷两小时就了事。他来找弗拉西斯,不为别的,只是想探探他的态度而已,现在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多加纠缠。

    “能得到你的宽恕我很荣幸。”他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嘴角却始终带着那么一点讨人爱又讨人嫌的坏笑,鹰隼般的黑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金发法师,视线在对方领口露出的一小截洁白脖颈上逡巡一阵后眼里的笑意变得更浓了,“那么我先去带队巡逻了——和你共度的夜晚非常愉快,衷心期待下一次。”

    说完,没等弗拉西斯来得及作出反应,他就愉悦地迈着大步离开了。

    ……下一次?

    弗拉西斯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等你躺平任上时再来跟我谈下一次吧,布兰登骑士长。

    ☆、森林

    莫西祭司惊讶地发现,一向不在晨会上吵架就不舒服的骑士长和年轻祭司这天晨会居然连一句对话都没有,更别提吵起来了。专注挑衅弗拉西斯的汉普顿不但没有开口,甚至还一直保持着愉悦的微笑,实在非常令人费解。

    他看了看弗拉西斯,发现年轻的金发祭司正在跟古特祭司小声讨论着什么,表情再正常不过;他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汉普顿,发现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弗拉西斯看,即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实在有些露骨的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

    莫西祭司突然觉得自己和其他祭司的存在有些多余,但他很快就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了脑海,干笑两声开始了今天的议题。

    “都肯森林又出事了。”

    正和古特祭司交流安德玛幻蝶幼虫黏液的特殊作用的弗拉西斯倏地抬起头来,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原本除了盯着弗拉西斯看就没别的事可干的汉普顿。

    “最近有几支商队在那里遭遇了同一伙半兽人强盗,不仅被抢了许多财物,甚至还有不少人被强盗杀了。”莫西祭司也觉得都肯森林最近出事也太过频繁了,他皱着眉把资料翻过一页,脸色变得有些怪异,“遭遇半兽人强盗的商人说,那伙强盗有邪恶的诅咒力量?”

    他把目光投向了弗拉西斯,因为先前都肯森林的石巨人是他和汉普顿带队发现的,相近的地点短时间内发生几起怪事,按理说应该仍然由他们两人负责。弗拉西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是圣殿一贯以来的做法,但现在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点。

    为什么在他马上要针对安德玛幻蝶展开行动的时候,都肯森林又出事了?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的?

    圣殿的这个处事惯例并没有向外宣扬过,之前都肯森林出事由他去处理也只是因为恰好轮值到他,他将石巨人移交给古特祭司以后就开始找其他线索,所以才发现了被藏在平民区的幼虫。安德玛幻蝶的幼虫被他和汉普顿发现以后,这一件事自然也由他们搭档处理……而偏偏是这个时候,都肯森林又出事了。

    短时间内发生多起异常事件的地区要经过重点排查处理,所以他的工作重心现在只能从安德玛幻蝶身上转移到都肯森林去——这实在难以让人不去怀疑,假如真的是巧合,那么也太巧了。

    他把目光投向桌子另一端的汉普顿,后者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怀疑。

    “那么这件事按照惯例还是先让法伦纳德祭司和布兰登骑士长去处理,之前发现的幼虫移交给古特祭司研究。”和三位上位祭司商量过后,莫西祭司宣布了他们的决定,“都肯森林的位置实在敏感,希望你们尽快解决那伙强盗。”

    弗拉西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应承下来。

    散会以后他特意落后了一些,回去的路上果然见到了等在门口的汉普顿。大约是无聊,骑士正蹲在他的房门前用手指逗一只路过的小鸟,把那可怜的鸟逗得无处可避,却也没有逃跑,可怜兮兮地任他欺负,直到看到弗拉西斯才“啾啾啾”地叫起来。

    他认出那是“幽灵”的使魔,于是上前把它从汉普顿手里解救了出来,带进了屋子里。小鸟乖乖蹲在他的手心,进了房门以后才在汉普顿好奇的目光下吐出了一张纸条,然后又“啾啾”叫了两声,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骑士的目光如芒在背,弗拉西斯不得不先解释了一下:“是‘幽灵’的小东西,应该是有什么新消息了。”

    虽然脱口而出了这句解释,但是说完以后他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对劲,这可真滑稽,他为什么要解释?

    汉普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可还没忘记,先前在平民区见面时,“幽灵”明明说过已经不再欠弗拉西斯人情了,这消息究竟是友情产物还是金钱产物呢……实在让人好奇。

    弗拉西斯没他想得那么多,关上窗后展开了那张纸条。纸条上面只简短地写了一个人名,笔迹潦草又随意,看起来就是匆匆写下投出的:恩波格尔子爵。

    “这是谁?听起来很陌生。”“敌视贵族”的骑士长疑惑地问,“我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姓氏,他的爵位不是世袭的?”

    弗拉西斯其实也没有听过这个人,他刚调回帝都不久,已经很久没有混迹在贵族圈子里了。不过这位恩波格尔子爵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别说汉普顿,连他这个贵族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看来得回家去问问才能知道这是谁……不过能弄到格格兽,这位子爵的本事应该不小。

    “我明天回家问问这是什么人。”他随手把纸条折起来放进空间戒指里,然后把话题转回了原本该有的轨道上,“关于今天晨会上听说的事情,骑士长有什么看法?”

    汉普顿的视线还停留在他戴着戒指的手上,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你有什么想法,我就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可不那么乐观,如果你和我一样的话,这件事就复杂了。”

    弗拉西斯取了茶具开始沏茶,汉普顿既不走开也不坐下,就这么站在旁边看,觉得他沏茶的动作也格外好看——整个骑士团都知道,他们团长根本不喜欢喝茶,整天缠着别人讨茶喝,是什么心思大家都懂。

    “既然有所怀疑,不如先去看看都肯森林是什么情况?我不觉得那些商人说的什么诅咒力量是真的,多半又是什么魔兽捣乱。先把强盗处理了,然后再向祭司长提幼虫的事也不迟。”

    “都肯森林地理位置太敏感,是应该尽快处理。”弗拉西斯皱了皱眉,“短短一段时间就出了两次事,国王那边似乎确实不太高兴。”

    他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茶水,又给汉普顿也倒了一杯,“休息一下,骑士长就去调一支队伍跟我们一起去都肯森林看看吧。”

    汉普顿欣然应允,喝了茶以后就去骑士团召集队伍了,临走前意义不明地打量了弗拉西斯几眼,被莫名其妙的法师瞪了瞪才笑着离开。

    他们抵达都肯森林时正是中午,森林里有些闷热,连风带过树梢的沙沙声都很少听见。弗拉西斯和汉普顿照例骑马走在最前面,也因为这样,那伙半兽人强盗冲出来的时候恰好正面遇上了他们,跑在最前的那一个还没冲到他们马前就被骑士手里的□□穿胸而过,扎了个对穿。

    已经准备好瞬发法术的弗拉西斯愣了愣,他没想到汉普顿根本连沟通都不打算做,上来就开始杀强盗。虽然他们赶时间,但是在他看来,最基本的沟通还是要做的……哪怕跟半兽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沟通的,这个种族向来不太适合好好交流。

    被杀的半兽人血淋淋的身体被轻轻一甩扔到路边,汉普顿单手持枪,用空出的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骑士们立刻转换了队形,在不利于马上作战的林间地形也移动得异常灵活,看得出有特意训练过。

    弗拉西斯没来得及细看,因为被激怒的半兽人已经涌了上来,他不得不配合汉普顿的攻击开始施放法术,用来掩护骑士们的进攻。

    事实上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汉普顿一个人就轻松地对付了绝大多数半兽人,而这些半兽人强盗全部加在一起的人数也只是他们这支小队的两倍而已。原本弗拉西斯还有些担心汉普顿会不会把所有半兽人都直接杀掉,最后清点的时候却发现有几个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在骑士的枪下。

    接收到他疑惑又怀疑的目光,汉普顿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从前经常跟半兽人打交道,跟他们谈谈是只有施法者和没有经验的战士才会做的事——他们听不进你们的劝降。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还要浪费时间在谈判上呢?”

    “可这群强盗的威胁显然并没有大到需要一露面就斩杀。”虽然已经确认还留有可以审讯的活口,但弗拉西斯仍然觉得汉普顿今天有些过度急切,他不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反常,这只是一队半兽人强盗而已,“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一个人就能应付他们全部,为什么这么着急?”

    汉普顿没说话,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弗拉西斯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只好走到一旁去检查受伤昏迷的几个半兽人俘虏。

    他原本以为这伙强盗这么弱,应该不会有别的问题,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骑士长,我想我们需要找到他们的据点,这伙强盗有些不妥。”

    ☆、裂隙

    他们留下其他骑士在原地清理战场,两个人沿着半兽人们的来路往森林深处走。那条小路足以让他们骑马通过,连路边的灌木丛都被砍掉了不少,显然是经过特意拓宽的,所以弗拉西斯猜想这应该是半兽人们经常走的路线,沿着它应该就能回到半兽人的据点。

    “为什么说这伙强盗有不妥?”汉普顿骑马走在前面,手里仍然提着他的枪,以防前方有什么埋伏,“他们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一队训练有素的普通步兵,我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弗拉西斯笑了笑,没对他的判定方法发表什么评价,只说:“可是他们的身上有施法痕迹,每个人都有,而且不是我造成的。”

    从上一次在都肯森林的幻术结界里发现石巨人,到被藏在平民区的安德玛幻蝶幼虫,每次他们遭遇这位素未谋面的对手时,都或多或少遇到了术法方面的阻拦。很显然,目前他们潜伏在暗处的对手拥有一个大魔法师,又或者,他们的对手本身也许就是一个大魔法师。在这种情况下,弗拉西斯不得不对任何一点法术留下的痕迹提起警惕,如果能证明这伙强盗也跟同一个人有关……那么他们的对手确实很执着。

    执着地想给圣殿找大麻烦。

    “……”听他这么说,汉普顿才意识到自己也许做了件坏事,“能看出是什么样的施法痕迹吗?”

    “很遗憾,我学艺不精,暂时没办法在这样的条件下看出来。”弗拉西斯单手握着缰绳,手上捧着探测用的水晶球,不间断地侦察着附近的魔力波动情况,“假如骑士长你能在动手前给我留一点时间,说不定我还能看出更多来。半兽人死了以后法术失效,现在我只能从还活着的那几个身上找问题了,不过他们身上的法术和我的法术合在一起似乎产生了些异常反应,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虽然他话里责备的意思不明显,但已经足以让汉普顿明白自己的行为确实给他带来了麻烦。弗拉西斯也不指望汉普顿为此向他道歉——他不认为汉普顿是这样的人,而事实上,他只是好奇对方什么都不说就下手的原因而已,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汉普顿的一贯作风。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走在前面的骑士沉默了一下,开口道:

    “我为我鲁莽的行为道歉。”

    “……”弗拉西斯有些惊讶,他甚至想看看骑士现在的表情,因为他在此之前从未听汉普顿这样道过歉,“不,你不需要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你……”

    “没什么值得问的理由,我只是知道半兽人无法沟通而已,接触得太多已经形成惯性了。”汉普顿打断了他的问话,把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没想到会对你辨别施法痕迹造成影响,我很抱歉。”

    知道问不出什么,弗拉西斯无奈地终止了这个话题,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水晶球上。事实上从他们走上这条林间小道起,弗拉西斯就察觉到了越来越明显的魔力波动,只是幅度很小,完全没对他们造成影响,所以才一直没作其他反应,而是暗暗观察着那股魔力波动。

    他们沿着小路前行时一直很警惕,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这么平安无事地来到了掩在林间的小营地上。弗拉西斯和汉普顿对视一眼,先后从马上下来,准备搜查一下这片一眼就能看全的营地。

    “跟在我身后。”汉普顿单手握着枪,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悬在身侧,率先跨进了营地里。

    对于他明显的保护姿态,弗拉西斯只能无奈地跟上去,然后在他走得更远之前伸手拉住他让他停下:“别急,我们要面对的是个法师,让我先侦察一下怎么样?”

    他在地上画了个小型的侦察法阵,摆放好施法材料以后启动了定点侦察术,却只在整个营地里发现了一处有异常法术反应的地方,而且微弱得像立刻就要消失一样。

    “东南方向,那个灰色帐篷里。”弗拉西斯确认没有第二处异常后立刻撤销了法术,向汉普顿指明了他发现的异常位置,“我不知道我的判断是不是准确,但是……最好立刻去看看。”

    他们以最快速度进了那个灰色的破旧帐篷,来到弗拉西斯发现异常的角落,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连魔力波动都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汉普顿有些疑惑,那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角落,地面上甚至还积了灰,什么也没有。

    金发的法师盯着那个什么也没有的角落,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类似情况。

    就在大半年前,在荒岩平原上魔族聚居的地道里,他曾经被类似的把戏欺骗过。如果不是事后又回头去确认情况,那一次他们恐怕连自己是怎么被骗的都不知道。

    他阻止了想离开的汉普顿,站在原地继续看那个角落,决定验证一下是不是一样的手段。要是被同样的把戏骗两次,这一定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他一脸严肃地原地站着没动,汉普顿也就没有再动,跟他一起留在帐篷里,围住了那个空荡荡的角落。

    他想,像贵族先生这样有洁癖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傻站在原地盯着积灰的地面看,一定是有所怀疑才能忍受半兽人住过的臭烘烘的帐篷——在见识过弗拉西斯对灰尘和污渍的厌恶程度后,汉普顿更加坚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果然,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帐篷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空间波动,随即波动渐渐变得激烈起来,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扭曲,前后只过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一个漆黑的洞口静悄悄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果然是这样。”弗拉西斯冷眼看着那个空间裂隙,突然伸出手,一道准备好的封禁法术狠狠打在上面,硬生生将不稳定的通道强行固定住了,“想得到用这种把戏骗过施法者的眼睛,看来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

    要不是他曾经吃过空间裂隙的亏,这一次肯定无法发现这个不稳定的空间通道,那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防护用的龙皮手套,戴上后将手伸进了通道里,取出了一个打开的法术卷轴。卷轴在被他取出的瞬间就失效了,但是至少上面抄写的笔迹还在,弗拉西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控制类法术,跟之前用在石巨人身上的很相似,只不过效力被加强了许多,可以控制的对象数量也增加了几倍。

    “看来对方很聪明,利用这个不稳定的空间裂隙藏匿卷轴,用上面的法术控制那群半兽人……亏他能想到这样的手段。”检查了失效的卷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记号和纹章,弗拉西斯就先将它放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里,“利用次空间的特殊属性,打开的卷轴效果会维持比原本长得多的时间,而且被控制的对象身上不会有特别明显的控制痕迹,我们的对手……深谙此道啊。”

    会是一名空间系的法师吗?他不敢肯定,因为总有些人超出通常情况的范畴,例如他弟弟的那位至交好友——连一名骑士都能引发空间涡流,利用区区一个空间裂隙藏匿卷轴这种事,实在不能成为判断对方是空间系法师的证据。

    再次检查了那个裂隙和附近的魔力波动,确认没有问题后弗拉西斯收起了自己的施法用具,对一直无事可干的汉普顿说:“这里应该没有别的异常了,我们回去吧。”

    “你确定吗?这里安全了?”汉普顿看起来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在我所能勘察的范围内,我想应该是安全了,不会再有别的威胁……唔?”

    话说到一半就被面前的人低下头强行吻住,弗拉西斯皱了皱眉,一个肘击撞开了汉普顿:“骑士长,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种随时随地不分情况乱来的人简直无法好好共处,他开始后悔只跟对方两个人一起到营地来勘察了。

    “你刚才盯着那个角落的样子太性感了,看得我心痒。”汉普顿笑着低头看他,还伸手替他拂去了一些落在肩头的灰尘,“反正又没有别人跟着,不如……”

    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弗拉西斯绕过他走出了帐篷,“这张卷轴还有些需要研究的地方,我想我需要空出一天时间来看它。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圣殿了,剩下的残局就由阁下和骑士队收拾吧。”

    得到意料之中的冷遇,骑士也没有被拒绝的失落感,看着弗拉西斯径自解开缰绳上了马,然后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俯视自己,他反而觉得格外有趣。对弗拉西斯这方面的冷淡无趣,他不仅没有因此失去兴趣,反而因此更加享受这种感觉——反正贵族先生只是平时冷淡,在床上还是很诱人的。

    食髓知味啊。汉普顿摸着下巴也上了马,跟在金发法师身后往回走,视线停在对方腰带勒出的一截腰线上,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回到先前跟半兽人战斗的地方,弗拉西斯随意找了个借口扔给骑士们解释他们为什么呆了这么久,一副什么也不想多说的模样,也不再搭理汉普顿。直到他们带队回到圣殿,汉普顿还是没能再跟他搭上话。

    骑士们都在悄悄议论他们是不是在树林里遭到了袭击,已经离开的弗拉西斯没有听到,然而距离不太远的汉普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弗拉西斯确实是遭到了“袭击”……不过所谓的袭击者是他,大概没有人想得到吧。

    骑士长好心情地想,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晚宴

    弗拉西斯在他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直到晚饭时间才终于带着他的成果走了出来。

    研究和比对的结果非常令人惊讶,他将卷轴上的内容拆分成几个部分研究,顺利地解读出了所有内容,却也发现增强法术效果的部分是由几个他很熟悉的小节组成……或者说,圣殿的祭司们应该都对这几个小节的咒语非常熟悉。因为它们本来就源于圣殿的光明增益术,最基础的效果是对骑士进行祝福加持,这是所有圣殿牧师都能运用的。而很少人知道的是,光明增益术修习到高阶以后效果也会有变化,对于许多种类的法术都能起很强的增强作用。

    弗拉西斯相对而言比较擅长攻击性法术,所以对于这个增益术的小窍门再熟悉不过,他自己就经常用这个办法来加强瞬发法术的威力。不过抄写卷轴的人将带有增益术的这几个小节藏得非常隐秘,几乎完全融入到了咒语本身,如果弗拉西斯没有将整个卷轴的内容拆分开来细细分析,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里面还藏着这么一个法术。

    属于圣殿内部的法术。这是个惊人的发现,意味着他们的对手即使不是藏身于圣殿内部,也跟圣殿脱不了关系。

    他去向祭司长汇报了他的发现,并且申请将都肯森林的异常情况和平民区的幼虫合并成一个事件来调查。出于事件的特殊性,他的申请得到了批准,但祭司长在批准的同时还塞给了他一份邀请函。

    “在调查之余,希望你能代表圣殿去参加这个晚宴,我想你是十二位祭司里最适合去的人了。”他这样对弗拉西斯说,语气柔和,但是几乎没有给弗拉西斯拒绝的余地。

    在十二位祭司里,除了年轻以外,他唯一的特点就只剩大贵族出身了。再联系一下邀请函上的皇室纹章,弗拉西斯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晚宴。

    每一年国王都会在丰收季办一个这样的晚宴,邀请圣殿的代表、大贵族们和一些富商参加,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但是每年的晚宴上总会有一些经商起家的小贵族崛起,可见这样的晚宴联络的也不只是感情。弗拉西斯还在魔研所的时候曾经陪同他的导师参加过一两次这种晚宴,虽然能在宴会上自如地与人交流谈笑,但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后来就没有再去。

    圣殿的其他祭司想必也没有哪位这么无聊,想要牺牲自己宝贵的时间去参加这个晚宴,而他初来乍到又是贵族出身,所以这份差事落到他头上也很正常。弗拉西斯一边走一边打开了那份邀请函,扫了一眼时间地点,然后想起了什么,又往回翻了翻,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请两位代表一起出席。据他所知,按照惯例这两位代表应该是由一位祭司和一位高阶骑士担任的。他已经答应了祭司长作为祭司代表出席,而骑士代表,在目前的圣殿总部有资格担任的人实在不多。

    骑士长汉普顿·布兰登,或者副团长费尔南德斯·迪格里斯特,这是圣殿总部常驻的两位七阶以上的骑士,身份上也和祭司等级相同。而迪格里斯特正在外执行任务,所以他别无选择,能和他一起出席晚宴的只有汉普顿。

    既然这样,那也没有什么好多想的,但愿汉普顿敌视贵族的毛病别在晚宴上发作,否则他可不是一般的尴尬。弗拉西斯挑了挑眉,叫过恰好路过的一个巡逻小队里为首的骑士,把邀请函递给他:“劳驾将这个送给骑士长,希望他能准时出席。”

    在去赴宴前,他自己也要先回一趟家——虽然并不需要穿自己的礼服去赴宴,但是他还是要回家去取一些配饰,顺便问问管家奥卡关于那位恩波格尔子爵的事。

    “恩波格尔子爵?”管家奥卡对于这个名字显然并不熟悉,但是回想一番后还是想起了这是谁,“噢,对了……几个月前有个年轻富商娶了赛维家的那位夫人,因为他答应捐出部分财产作为军姿,国王陛下就将赛维子爵的爵位改封给了他。”

    “赛维?”弗拉西斯在魔法山脊呆了几年,但是对这个姓氏仍然留有一点印象,“就是那个被自己的情妇勒死在床上的倒霉蛋?”

    那可是好几年前帝都贵族圈子的一大笑话了,风流成性的子爵被自己的情妇勒死在床上,情妇和侍卫长私奔,他的妻子继承了他绝大多数财产和一个空荡荡的子爵头衔,却因为没有儿子而无法世袭这个爵位。由于那位赛维夫人的容姿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所以一直孀居,并没有再嫁。

    假如奥卡不提起,弗拉西斯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他早已经不记得那位夫人长什么模样,但是既然继承了大笔遗产却没有人为了钱财和爵位上门求婚,想来长相确实应该不怎么样。不过既然知道了所谓的恩波格尔子爵的来历,一切就变得容易了。

    为了格格兽,他要在晚上的宴会里找那位子爵好好聊聊……他相信对方会参加宴会的,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娶了赛维夫人得到这个爵位,弗拉西斯都相信他不会错过这个和国王还有其他贵族直接接触的机会。

    除了询问这些消息,弗拉西斯还从家里带回了部分他认为适合用来搭配白袍的饰品和配件,决定在穿着打扮上下一些功夫。既然是去赴国王陛下办的宴会,而且可能还要从赴宴的人口中打听消息,如果他只穿着圣殿祭司的礼服白袍,也许看起来会像个出门公干的祭司,起不到和贵族们拉近距离的效果。

    既然必须得去,就要尽可能达成所有的目的,他一向不喜欢做无用功。

    弗拉西斯走进大厅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因为在没有调任魔法山脊之前,他还不时地参加这样的贵族宴会。但今天不同,他是以圣殿代表之一的身份来的,身上穿着正式的祭司礼服长袍,微卷的沙金色长发用绣着金线的白色缎带束起来,优雅又圣洁,和几年前那个头顶无数光环的天才一样仍然是视线焦点。

    他像个天然的光源,即使站在容貌出色的年轻贵族群里也能被一眼辨认出来,不仅因为那身惹眼的白袍,也因为他拔群的外貌和气质——属于强者的气质,柔和但不失侵略性。

    国王原本坐在他的王座上,这时也热情地站起身来向他伸出手:“噢,弗拉西斯——我们可有些时候没见面了,你最近还好吗?”

    “女神的仁慈和光辉时刻照耀着您,陛下。”弗拉西斯欠身行了个牧师礼,然后走上国王所在的高台,躬身亲吻了他伸出的手上那枚作为皇室象征的戒指,“一切都很好,感谢您的关心。”

    “布兰登骑士长呢?圣殿给我的回复可是你们两位都会来。”国王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长辈对晚辈惯有的和蔼语气,“当初你留在魔研所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是我的首席宫廷法师了。不过在圣殿也挺不错的,以你的能力绝不会被埋没。”

    “陛下过奖了。圣殿很好,女神一直为我照亮前行的道路,您不必为我担心。”弗拉西斯露出一个笑容,“骑士长今天有调查任务,刚刚才赶回城,稍作打理就会过来,请允许我先替他向陛下赔礼。”

    国王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显然对他的兴趣远大于汉普顿,一直拉着他说话:“你父亲经常和我提起你,你该多回家看看他,毕竟他也不年轻了。”他看起来有些感慨,“二十年前我们还一起征战,现在却也一起老了。”

    “父亲也常常向我们提起陛下的勇武和智谋,即使是现在,您也仍然是位睿智而成熟的君主。”

    国王一脸无奈地拍拍他的手臂,示意可以先坐下了,又说:“法伦纳德家的小子每一个都这么会说话。先前罗伊尔那个小家伙也是这么哄着我,让我把荆棘城交给他经营的。”

    “罗伊尔是西洛城主的挚友,我想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情。”弗拉西斯无奈地笑了笑,想到自己的小弟就觉得头疼,却只在脸上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担忧,“西洛城主为了荆棘城做出那样大的牺牲,我真担心罗伊尔还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要知道,父亲非常想念他。”

    国王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骚动打断了。宰相带着他的夫人进了宴会大厅,他不得不离开弗拉西斯去招待对方。

    弗拉西斯暗暗松了口气,他总算能空出时间来寻找自己的目标了。奥卡给了他一幅恩波格尔的肖像,所以他知道对方的长相,只在宴会厅里用目光搜寻一番就找到了目标。

    那位子爵比肖像上看起来还要年轻些,也许只比他大一点,出席这样的宴会却没有带着他的新婚夫人,而是和几个年纪相仿的贵族聚在一块喝酒。而巧合的是,和他喝酒的贵族里有两个恰好是弗拉西斯当年在法师学院的同学,虽然关系不算很亲近,但是也绝对比普通同学的交情深厚。

    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趁大厅里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国王和宰相夫妇身上,弗拉西斯端着自己的酒杯走到了那个小圈子旁,友好地向其中最为熟悉的一名贵族青年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哈德利。”

    “天哪,弗拉西斯!”哈德利·莱托满脸惊喜地给了他一个热情拥抱,他们曾经在法师学院做了五年同学,关系还不错,以前偶尔还会一起吃午餐,“听说你从魔法山脊调回来了,我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你呢。”

    “我们这不是在宴会上见面了吗?”弗拉西斯微笑着回抱了他一下,又和其余几名相互认识的贵族依次问了好,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显然有些不自在的恩波格尔身上,态度温和地朝他伸出手:“这位绅士瞧起来有些陌生,也许是因为我在外地呆得太久了……您好先生,我是弗拉西斯·法伦纳德,和哈德利他们是老相识了。”

    他有意拉近了自己和年轻贵族群体的距离,虽然他们以往其实并没有那么熟,但是在这样的宴会上,看起来关系好对他们彼此都没有坏处。

    对于弗拉西斯的主动示好,恩波格尔显然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并且进行了自我介绍。他是个很擅长聊天的人,在谈话中一直引导着话题的走向,而且几乎照顾到了在场所有人,没有让谁感觉受到冷遇。而且,弗拉西斯发现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他们在法师学院时的经历靠拢,看起来似乎对法师学院的学习生活感兴趣,不过应该不止是这样,因为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比起法师学院,恩波格尔对他本人更感兴趣。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不是件坏事,至少他有更多能弄到格格兽的机会了。

    ☆、蔷薇花丛

    就像以前在法师学院时一样,弗拉西斯只花了喝几杯酒的时间就成功地融入了这个小群体,他总是能轻易做到这一点。这群年轻人以他为中心,像其他普通的贵族青年一样找了个角落坐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恩波格尔仍然对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体现在即使他听不懂法师之间的交谈也没有离开,直到弗拉西斯和哈德利聊完了边防军务,才又自然地加入到话题当中来,邀请他们一起参加几天后在他家举办的酒会。

    “实在太不巧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很忙。这并不是借口,您知道的,圣殿的祭典马上就要到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的兄长还托我替他找珍稀魔兽……”弗拉西斯一脸为难地对他笑了笑,“如果国王陛下没有举办今天的晚宴,我现在一定还趴在书桌上埋头苦干呢,很抱歉,也许我这次没办法参加了。”

    他刻意将“寻找珍稀魔兽”这件事说得有些含糊,而且安到了杜朗德的头上,让他看起来既无奈又惋惜,仿佛他真的有那么想去恩波格尔的酒会,却被各种烦心事塞满了日程表,不得不违心地拒绝这个邀请。

    哈德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杜朗德自己有商队还要你帮他找魔兽?真是苛刻的兄长,听起来,他还像以前那么难相处。”

    杜朗德的脾气在年龄相仿的这群贵族子弟里是有名的坏,他没什么朋友,平时也不喜欢跟其他家族的孩子一起玩,在贵族孩子堆里,他和弗拉西斯几乎是完全相反的存在。这也是哈德利现在提起杜朗德仍然说他难相处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弗拉西斯不负责任地猜想,也许跟他小时候欺负罗伊尔,却被杜朗德打掉一颗乳牙有关系。

    “没办法,这次他要的魔兽实在太罕见了,不只他的商队,我这边找了一段时间也没能找到。”见他举起酒杯,弗拉西斯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如果你们看到格格兽,一定要去告诉杜朗德,他肯定会出大价钱来买的——谁让他的心仪对象这么想要看看格格兽长什么模样呢?”

    听到格格兽这个名词,恩波格尔似乎有些迟疑,但他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是觉得邀请弗拉西斯更有吸引力一些。“如果只是看看……也许我可以帮忙借到一只格格兽,不过那不属于我,所以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帕拉特,你知道谁拥有格格兽?”弗拉西斯惊讶地望向他,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惊喜,他甚至有些失礼地直接叫了恩波格尔的名字,“只要借一两天就可以,如果你能帮忙那就太好了,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借到。”恩波格尔对于他态度的转变感到欣喜,小心地确认道,“那么……如果借到格格兽,您是否会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可以到我的庄园来品尝红酒了?”

    “哦,当然啦,我很期待你刚才说的那种新酿法酿出来的美酒,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去的。”弗拉西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真诚极了。

    这个话题就算这么揭过了,气氛看起来很不错,他们又闲聊了几句,直到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弗拉西斯的肩膀为止。

    看到面前的哈德利他们表情都僵了僵,再联想一下有谁会这么无礼地不打招呼就搭肩,弗拉西斯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来了。他懒得再去跟汉普顿就礼仪问题进行辩论,直接伸手拂开了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然后回头对上那双越来越熟悉的黑眼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晚上好,布兰登骑士长,很遗憾你迟到了。去向国王陛下问好了吗?”

    “当然,不过他似乎不太想跟我多说话,所以我识趣地自己离开了。”受到了冷遇骑士也不生气,目光从眼前这群贵族青年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低头凑到弗拉西斯的耳边低声问,“你自己一个人先来赴宴……就是为了跟这群一看就很无能的贵族打成一片?”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弗拉西斯不悦地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一些,同样压低了说话的音量,“如果不想给圣殿添麻烦,就请你安分地度过这个晚上。”

    “我哪里不安分了?从城外回来我还特意换了身礼服,往年我可从来没这么体面过。”汉普顿两手一摊,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的穿着。

    他确实打扮得很体面,英俊得足以掳获在场绝大多数夫人小姐的芳心。和弗拉西斯一样,他也没有穿自己的礼服,而是选择了圣殿的正式着装。骑士团团长的制式礼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标枪一样笔挺英俊,既不显得过于刻板,又不会太过随意,跟平时在圣殿操练的样子相比,简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这对弗拉西斯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打量了骑士两眼,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很高兴骑士长终于学会替圣殿树立礼仪上的正面形象了,请继续保持下去。”

    “这都是为了你,要是今晚来的是莫西祭司,我可没心思穿成这样。”汉普顿的视线在他系得严严实实的领口上停留了一下,黑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点异样的光,“……果然,白袍不是穿在谁的身上都这么乏味啊。”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到多么高兴,更不会对你的‘夸奖’表示感谢。”弗拉西斯回身向贵族们简单地告别,说明自己还有些公事要跟汉普顿谈,然后向宴会厅外的小花园走去,“在你迟迟没到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所以你向国王打个招呼就能回去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既然汉普顿来了,找个僻静的地方交流一下目前的进展也不错,至少他不用再呆在宴会厅里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寒暄和攀谈,也不用再被迫呼吸贵族夫人和小姐们身上不同香味混在一起形成的古怪味道了。

    他们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下,弗拉西斯只随手设了个简单的隔音结界,因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汉普顿出来时还从侍者的托盘里端了两杯果酒,递给弗拉西斯一杯,然后径自霸占了半张长椅,手臂还搭在另外半张的椅背上,像个在小酒馆里喝烈酒的佣兵。弗拉西斯皱着眉扫了他一眼,这才在那半张椅子上坐下,觉得自己跟这家伙坐在这里真是个错误。

    “骑士长,你就不能坐得更像个骑士些吗?”在对方的右手已经不满足于搭在椅背上,开始向他的肩膀移动的时候,弗拉西斯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这里是国王的花园,你能不能在你讨厌的贵族面前表现得更讲礼仪一点?”

    “讨厌的贵族都在里面,这里只有你,我为什么要在意礼仪?”汉普顿撩起他束在脑后的金发,将其中一小缕捏在手里暧昧地揉捻,连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调情,“更无礼的事情我都做过了,不是吗,亲爱的?”

    弗拉西斯总算明白了,除了无视,他对这家伙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刚才那个红头发的高个子就是恩波格尔,他说可以帮忙借到格格兽。”为了转移话题,他只好直接进入谈话正题,“我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他只是一个靠娶了寡妇和捐军资得到爵位的新贵族,却这么快就和大贵族家的子弟混到了一起,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先例。”

    “恩波格尔?”汉普顿都快忘了这是谁,想了想才想起是“幽灵”的小纸条上写的名字,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红头发男人,不感兴趣地摆摆手,“你处理就好,不过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对你有点兴趣啊。”

    “兴趣?”

    弗拉西斯挑了挑眉,“你是说,像你一样的兴趣?骑士长,我可不是第一天进入年轻贵族这个群体了,他们有些什么想法我再清楚不过。”

    况且,一个得手了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实在很欠揍。

    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汉普顿侧过脸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这才继续自己的问题:“那个卷轴你研究得怎么样?我回来时收到了祭司长那边送来的口信,要我给你调一支可以随意派遣的骑士小队,是要有什么行动了吗?”

    “暂时还没有,卷轴的事情我们回到圣殿再详细谈。”弗拉西斯不打算在国王的地盘太深入地谈及这些应该保密的信息,只说,“我需要一队足够优秀的骑士,执行的任务也许会有些危险,所以请尽量给我派遣一支经验丰富战力也足够的小队。”

    骑士应了一声,勾勾嘴角笑了笑,然后贴到他耳边问:“由我带队怎么样?经验足够丰富,战力也足够强大,任您派遣。”

    “这就太大材小用了。”弗拉西斯面无表情地伸手将他推远一点,“我只需要冯纳那样的骑士就可以,你还有别的任务。”

    “我说了,任您派遣。”将他的手腕轻易握住,汉普顿俯身嗅了嗅他垂在脸颊旁边的几缕碎发,“期待完成任务后您给的奖赏。”

    “奖赏可以去找祭司长要,我可没有这个义务。”挣开他的手,弗拉西斯站起身来,有些庆幸蔷薇花丛的高度足够将坐在椅子上的他们遮住,否则刚才汉普顿的动作肯定会被宴会厅里的人看见。

    这家伙一定是算好了不会被看见,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无奈地想。

    ☆、车夫的幻觉

    这个晚上,弗拉西斯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宴会的焦点之一。他十分到位地做好了自己身为“圣殿代表”应该做的事,除此之外还得到了许多自己需要的消息。一身惹眼白袍的他原本应该与贵族群集的晚宴格格不入,但他不仅毫无困难地融入其中,而且在人群里如鱼得水,讨人喜欢得甚至都要发起光来。

    只要他愿意,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对他来说这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弗拉西斯俊美的外貌为他创造了先天优势,加上他优雅风趣的举止和谈吐,他曾经的导师说他是个天生的贵族,这句话再正确不过了。

    汉普顿自然是不会去跟其他贵族套近乎的,他倚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随意舒展着自己的两条长腿,鹰隼似的黑眼睛追随着那个显眼的白影,隐隐带着一点笑意。

    弗拉西斯一个人把该由他们两个一起做的事情都完成了,他无事可做,只好端着酒杯找了个角落,独自欣赏对方穿梭在人群里的优雅身姿。没人敢来跟他搭话,连被他迷住的贵族夫人和小姐们都只是远远地隔着羽毛扇子偷看他。大家都听说过去年他把挑衅他的特拉斐尔家的小儿子打断一根胳膊的事,对他的“盛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生怕靠得太近会不幸成为新的牺牲品。

    小特拉斐尔的胳膊现在都还时不时会疼一回,听说晚宴会有汉普顿,他连来都不敢来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圣殿这位骑士长的可怕吗?

    晚宴在几个小时后才终于结束,这时已经接近拂晓时分,天空已经隐隐约约地有些发白。华贵的马车一辆接一辆驶离了国王举办宴会的花园宴会厅,载着贵族们向各自宅邸的方向驶去,汉普顿和弗拉西斯也向醉醺醺的国王告了别,一起上了圣殿派来接他们的马车。

    弗拉西斯在和贵族们的交谈中当然也没能避免喝酒,原本他的酒量很不错,但是因为喝得实在有些多,所以头有点晕,上了车就闭上眼睛靠着车厢养神。汉普顿跟在他身后上车,见他难得看起来有些柔弱,忍不住贴着他坐下,俯身过去想亲亲他——他得承认,弗拉西斯这副模样极大地勾起了他的征服欲,像只优雅慵懒的猫卧在车厢里,让他想将这只美丽的动物驯服。

    但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闭着眼睛的金发法师打断了,弗拉西斯姿势不变,眼睛也没有睁开,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骑士长,我现在很累,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汉普顿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他转了个方向,盘起长腿坐在了车厢地上,恰好在弗拉西斯面前。弗拉西斯被他弄出的动静惊得睁开眼睛,看清楚他的姿势后皱了皱眉:“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可以好好休息,让我来为你服务。”汉普顿牵起他的一只手放到嘴边吻了吻,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也许等一下你就不想再休息了。”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现在他们两人还在狭小的车厢里,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弗拉西斯警惕地想要坐起来,却被骑士按住了手臂,半强迫地禁锢在原来的位置。

    (以下和谐)

    驾车的车夫一路上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骑士长和法伦纳德祭司在车厢里时不时会弄出些声音,甚至还有人从座位上滚下来的响动。联系到这两位大人平时不和的传言,他不禁担心他们是不是吵了起来,在车厢里动手打架了。但是下车时两人的神情看起来都没有异样,这让他越发疑惑,甚至怀疑在路上时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目送着两位圣殿的大人物离开,觉得自己也许是产生了幻觉。两位大人这样的强者怎么可能在车厢里打架呢?应该只是他听错了吧。

    一定是这样的,看,法伦纳德祭司的背影还是那样优雅迷人,如果真的打了架,身为施法者的他怎么可能毫无异常呢?

    他放下了心里的疑惑,牵着马往马厩走去,没有发现原本往骑士团方向离开的骑士长原路折返,转向了通往牧师院的小路。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存稿但还是说一句:冬至快乐!

    ☆、巧合

    恩波格尔在两天后派人到圣殿给弗拉西斯送了封信,说是借到了格格兽,还附带了一封精美的邀请函,邀请弗拉西斯到他的庄园里做客,顺便详谈格格兽的事情。弗拉西斯自然不会拒绝,不仅收下了邀请函,还按照贵族的习惯简单给恩波格尔回了信,表示自己会准备赴约。

    恩波格尔在邀请函里说的庄园就在城郊,他在宴会上邀请弗拉西斯时就有提及,事后弗拉西斯也向管家奥卡确认过,他说的是实话,城郊的确有一座属于他的庄园。但让弗拉西斯感到疑惑的是,这座新建不过几年的庄园离平民区非常近,而由于身份尊贵,其他贵族通常是不会选择在混乱的平民区附近居住的。

    恩波格尔原本是商人,距离贵族阶层虽然近,但始终不是贵族,普通商人或许会对平民区有些感情,毕竟不少商人是从平民区里走出来的。但恩波格尔根本不是帝都的原住民,不可能对帝都的平民区有什么归属感……那么,为什么他要在离平民区这么近的位置为自己建一座庄园?

    弗拉西斯觉得应该再确认一下恩波格尔的背景,这件事当然要找拥有庞大商队的杜朗德帮忙。但可惜的是杜朗德不在帝都,他没办法寻求兄长的帮助,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来了杜朗德的商队副队长。

    “弗拉西斯先生。”副队长芬格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得体而优雅,是位风趣的绅士,他摘下帽子向弗拉西斯行了个礼,然后放下了手里的盒子,“这是杜朗德先生让我给您带的茶叶,不知道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

    “只是有些事情想找人确认而已。”弗拉西斯摆摆手示意芬格坐下,他和这位副队长的关系还不错,而且作为杜朗德的助手,芬格是绝对可信的,他不担心消息会从对方那里泄露出去。他给芬格倒了杯茶,没有急着问问题,而是等对方喝过茶后才慢慢开口:“芬格,你对帕拉特·恩波格尔有了解吗?”

    芬格眨了眨眼,“您是说那位刚得到爵位没多久的恩波格尔子爵?他先前是位商人,但杜朗德先生没有和他有过生意上的来往,所以我对他也不算十分了解……”

    他显然没把话说完,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等到弗拉西斯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点头示意没有人偷听后才继续说下去。

    “这位商人来自北边的‘堕落之地’,虽然是普通出身,没有和异端教徒有明面上的接触,但杜朗德先生认为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芬格皱了皱眉,“‘堕落之地’附近也有我们商队的驻点,假如您需要更多情报,也许我可以为您深入调查一下。我知道您是大魔法师,实力强大,但在和恩波格尔子爵交往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放下防备。”

    “我明白。”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弗拉西斯笑了笑,“只是有些交集,觉得这个人的背景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单纯而已,我会小心,感谢你的提醒。”

    因为商队里还有事情要处理,芬格很快就离开了。他离开以后,弗拉西斯处理了一下手头的事务,然后到古特祭司那里去了一趟。

    “哦,你问你和布兰登抓回来的幼虫?”古特祭司正在搅拌坩埚里的红褐色黏液,听了他的问题头也没抬地答道,“为了让我这里别的魔兽正常些,我把它关在地下室里了,你可以自己去看。”

    安德玛幻蝶幼虫分泌的黏液对人类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对魔兽却效果显著,上次弗拉西斯就亲眼看到了石巨人受刺激的样子。他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坩埚里的黏液,没有去问那是什么,反而礼貌地后退了几步,“那我就不打扰你的研究了……”

    “啊,这个看看也没什么。”古特祭司摆摆手,给他让出了位置,示意他过去看,“这就是幼虫黏液提纯后的产物,我提纯后加了一些别的材料,现在它是一种稳定的致幻药剂了。”

    “对人类也有作用吗?”弗拉西斯问。

    “当然有,否则我为什么要将它提炼出来?”古特祭司小心翼翼地顺时针搅拌着坩埚里的黏液,看到它逐渐转变成橘红色,连忙停止了加热,用器皿将它封存起来,“这种药剂的致幻作用很明显,而且效果难以解除,只有用格格兽的□□配合安德玛幻蝶成虫的磷粉调配的药剂才能缓解,因为材料很稀有,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调配。”

    弗拉西斯并不像古特祭司那样精通药剂学,但也听说过这种强效致幻药剂,他看了看那管橘红色的液体,虽然对它的效果有些感兴趣,但还是认为自己的任务比较重要。

    “我还是先去看看那只幼虫,辛苦了。”他向古特祭司点了点头,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顺着螺旋楼梯下到了对方的地下实验室。

    所谓的地下实验室,其实是古特祭司的材料储存室。弗拉西斯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奇怪的魔兽残骸,它们都被很好地保存起来,有些格外珍贵的甚至被加上了恒定法术,只要支持法术的小型法阵不停止供能,它们会一直停留在被取出的瞬间,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能让弗拉西斯就这么一个人自由地走进来,不得不说古特祭司对他实在很放心。但弗拉西斯也留意到了,地下室里有严密的防护法阵,大约是擅长这方面法术的欧文祭司布置的,即使是对弗拉西斯而言,如果让他破解这些法阵,短时间内肯定做不到,而等他成功解除防护法阵,古特祭司早就被惊动了——所以,想从这个地下室里拿走什么东西,几乎和从国王的宝库里盗取珍宝一样困难。

    幼虫被关在了地下室尽头的一个隔间里,隔间是用铁围栏隔开的,里面有禁锢法术。弗拉西斯不用打开门走进去,只站在外面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安德玛幻蝶幼虫身上的每一根茸毛。

    才过了几天,这只幼虫又长大了一些,身上的黑色似乎变淡了些,呈现出一点半透明的紫色。但因为分泌的黏液都被古特祭司取走了,也没有其他生物可以刺激它,所以距离成虫还有一段时间,至少在圣殿的祭典之前它不会化茧。

    没有了法术刺激,幼虫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急躁了,弗拉西斯站在隔间外面看着它缓缓蠕动身体,时不时还蹭蹭铁栏杆,嚼两口角落里堆放的绿色叶子,就像被饲养的普通虫子——当然,个头还是太大了。古特祭司似乎想就这么养着它,弗拉西斯也没有意见,毕竟是珍稀魔兽,假如古特祭司能培育出下一代,对于魔兽和药剂研究也很有意义。

    看了一会儿,确认幼虫没有异常后弗拉西斯就离开了地下室,临走前古特祭司还塞给了他一小管橘红色的药剂,说是谢礼。

    “……非常感谢。”将那管致幻药剂放进空间戒指里,弗拉西斯笑了笑,告别了古特祭司,向医疗区走去。

    事实上,他拿了这管药剂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但既然这么珍贵,又是古特祭司主动送给他的,收下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原材料是他送到对方手上的。

    弗拉西斯非常自然地选择性遗忘了汉普顿,珍贵的魔法药剂给一个对药剂学毫无了解的骑士是种浪费,哪怕幼虫是他们两人一起发现的也一样。

    看过了幼虫,他还要看望一下被自己救回来的那个可怜人。弗拉西斯先到阿伦卡祭司的房间去了一趟,遭受了对方一顿毫不留情的数落后才问到了伤者的住处。那个年轻人被带回来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突然被塞了这样一个伤者,阿伦卡祭司没有当场发疯已经很不错了。

    从认识对方的第一天起弗拉西斯就一直觉得,像阿伦卡祭司这样连灰尘都不能忍受的人,能够成为一名医疗专长的祭司实在是个奇迹,比怪兽变成王子娶了公主的传说不可思议多了。不过好在他只是厌恶脏污,对血迹没什么反应,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弗拉西斯一边想一边绕过了医疗区的中心庭院,来到了相对僻静的后方。那里有一排小屋,环境很安静,适合养病,所以阿伦卡祭司把那名年轻人安排在了其中一间小屋里休养。

    来探望病人总得带些礼物,好在芬格刚才给他带了几盒点心,弗拉西斯就挑了一盒不那么甜腻的带了过来。他站在门口听了听,发现屋子里有两个人的对话声,声音很小,他无法听清说的是什么,也不打算窥探别人的谈话内容。于是弗拉西斯轻轻伸手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便服的汉普顿站在他面前,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很惊讶:“弗拉西斯?”

    “日安,汉普顿骑士长。”弗拉西斯挑了挑眉,视线越过他看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我是来看望伤者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打扰了。”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礼貌地问道:“方便让我进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存稿还有十几章,发得差不多了……为了配合我的更新进度,所以之后大概会是35天发一章……

    反正也没多少人在看_(:3ゝ∠)_

    ☆、莱因

    汉普顿敏锐地发现了他语气里的微妙,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下,弗拉西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继续问道:“伤者的情况怎么样?阿伦卡祭司说他恢复得还不错。”

    “呃……还不错,确实是这样。”

    被他这句话堵了回去,汉普顿只能暂时放弃了解释,给他让开了路,“我来的时候他刚刚醒,你进去看看吧。”

    弗拉西斯微微颔首,然后越过他走进了房间。

    床上躺着一个人,但几乎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只露出头顶一点柔软的褐色头发。似乎是听到弗拉西斯刻意发出的脚步声,他从被子里探出了头,望向在床边停下的弗拉西斯,然后睁大了眼睛,犹豫着问道:

    “是……法伦纳德祭司阁下吗?”

    见弗拉西斯点头,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没有力气,弗拉西斯连忙伸手去扶住他,防止他歪倒摔到地上:“你躺着就好,这样乱动对伤势恢复没有好处。”

    脸上还贴着纱布的年轻人在他的帮助下靠着枕头坐好,一脸感激地抬头看他:“谢谢您和布兰登骑士长一起救了我,我一直想当面感谢您,但是牧师大人们说我还很虚弱,不能下床去拜访您……”

    弗拉西斯把手里提着的糕点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柔声说道:“救助伤者原本就是牧师的义务,既然我们发现了受重伤的你,就没有不救你的理由。你如果能够尽快康复,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年轻人抬起头后弗拉西斯才发现,对方有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再加上发色和有几分相似的五官,看起来竟然有点像他的弟弟罗伊尔。虽然脸上还带着伤,但显然是个漂亮的年轻小伙子,非常讨人喜欢。

    “您真是太善良了。”年轻人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脸上浮起一点红晕来,“我叫莱因,就住在附近的平民区,等我好了,能请你到我家做客吗?”

    他这副恳求的模样也令弗拉西斯想起了缠着自己撒娇的弟弟,态度柔软又惹人疼爱,二者同样的让人难以拒绝。

    “好,但平民区最近不太安全,你又还没有康复,看来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弗拉西斯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也没忘了自己来看望他的另一个目的,实际上他并不单纯是来探病的,除了探病以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莱因,能回忆一下你被抓住的经历吗?虽然这有些残忍,但我想我们需要你的配合,抓住你的家伙也许还会对别人下手,我们得尽快抓住他。”

    莱因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似乎对回想起那段经历很抗拒。站在一旁的汉普顿走近了几步,低头贴在弗拉西斯的耳边低声说:“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他一想起那时的事就害怕得说不出话。”

    弗拉西斯微微皱了皱眉,但他知道,在有过这样的遭遇后,恐惧和后怕对平民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莱因不愿意回想也不能怪他。他安抚地用手覆上了年轻人有些颤抖的手背,尽可能地把声音调整到最柔和的程度,然后试探性地问:“如果你不愿意自己想,那么,你介不介意让我来看看你的记忆?只是你被抓后的部分,我以女神的祭司名义保证。”

    他能够用法术直接阅读莱因的记忆,虽然肯定不如莱因自己回想起的清晰,但总比没有好。如果通过强行刺激的方法来让莱因自己去回忆,说不定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的莱因也许会因此疯掉。弗拉西斯不想这么做,所以只能够选择风险更小的方法。

    但事实上,私自阅读别人的记忆是不被圣殿允许的。

    汉普顿很清楚这一点,他不赞同地拉住了弗拉西斯的手臂,收起了先前轻松的表情:“你不能私下阅读他的记忆,被其他人发现的话会很麻烦。”

    弗拉西斯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会说出去吗?”

    “……”汉普顿有些无奈,“我当然不会说,但牧师院人这么多……”何况莱因只是个平民,谁能保证他不会在康复离开圣殿以后,哪天不小心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只要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让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弗拉西斯挑了挑眉,“还是说,骑士长不信任我?”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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