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P:潇湘水色 作者:a

    第1节

    潇湘水色 上

    by: a

    文案

    世事无常,人生百态。当他单纯的以为自己幸运的时候,却在一夕之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暗藏玄机。他可以忍受他人的凌辱与残虐,却无法承受挚友与兄弟的背叛。一夜白头,这些事,他该如何放下,又该如何看透。

    楔子

    通宝二十年六月,惠耀国三皇子刘淮炜趁太子刘淮烨领兵南下攻打渚渭国时连同五皇子刘淮德挟持其父当朝皇帝刘宣发动宫变。幸得京都韵坊主人,太子刘淮烨的挚友白桑韵冒险派人送出消息,刘淮烨率军及时返回京城平息了这一次宫变。事后刘淮德自尽,刘淮炜被俘,皇帝刘宣在这次宫变中心灰意冷退位与太子。而最大的功臣白桑韵却死在了刘淮炜与刘淮德的残虐下。白桑韵死后,韵坊由其义弟蓝阙阳接手,新帝刘怀烨感念白桑韵的所付,追封白桑韵为卫国侯。两年后,蓝阙阳把韵坊交给下属,离开京城不知所踪。

    第一章 祭奠

    "皇上,太上皇身边的奴才林全来报,说太上皇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御花园内,太监总管张正小声地在闭目沉思的皇上身后禀报着,"皇上是不是去看看太上皇?"

    "今儿是初几了?"皇帝刘淮烨眼未睁地问道。

    "回皇上,今天是七月初九。"张正垂下眼,掩住眼中的一丝深意,恭敬地给皇上斟满了茶,然后再次提醒到,"皇上,太上皇那边"

    "初九"刘淮烨这才缓缓睁开眼,手指摸索着杯沿,看着前方花圃中的几株略显突兀的,根本不应该在皇宫中出现的野草莓。

    "张正,看看那些草莓熟了没,如果熟了,给朕摘几个过来。"刘淮烨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对身后的张正说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关于太上皇的事情。

    张正回答了一声"是",就连忙跑了过去,仔细搜寻了一番,张正摘下几个已经长好的草莓,正准备吩咐下面的奴才拿去清洗,就听皇上开口:"别洗了,拿过来。"张正又连忙走到皇上的跟前,把摆在帕子上的那几个红色的草莓放在了皇上身旁的桌上。

    刘淮烨拿起一个草莓,并没有立刻吃下去,而是举到眼前看着,过了半晌,刘淮烨突然开口:"朕还记得他最爱吃这种野草莓,总说朕专门弄给他的太酸,不好吃。"好似想到了什么,原本神色有些冷硬的刘淮烨突然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白主子爱吃酸甜的东西,可又怕那些太酸的。"张正知道皇上嘴里的他是谁,顺着皇上的话说到。

    "张正,剩下的你派人好好看着,后天朕给他带过去,少了一个,朕唯你是问。"刘淮烨吃下手中的草莓,口吻又恢复了冷硬。

    "是,皇上。"张正见皇上停了口,忙把桌上的几个重新包好。

    "太上皇那边你到太医院去,让他们派个人去看看,如果不是病入膏肓,就不要来烦朕了。"刘淮烨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张正对于皇上的决定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安静地走下去吩咐人去传话。

    夜晚,御书房内,刘淮烨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名臣子,君臣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

    "阙阳还是没消息么?"刘淮烨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布满繁星的天空,问向身后的两人。

    "没有,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找到他的行踪。"大内侍卫统领池骏眼中带着一丝痛楚。

    "把人都撤回来吧,后天是他的忌日,他不会不回来。"刘淮烨说了两个他,虽未指名,但另外两人却是听明白了。只是在听到皇上说那"忌日"二字时,两人的眼神都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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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后的一片竹林,是宫里每个人都知道的禁地,那里埋着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大家都清楚,可是关于那个人,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刘淮烨看着面前被打理得很干净的衣冠冢久久无语,他身后站着的两人同样一言不发。张正把祭拜的东西一样样地摆好,把一坛酒放到地上,然后安静地站到了一边。

    坟前的石碑上刻着几个字:吾挚友卫国侯白桑韵之墓。落款赫然是当今皇上刘淮烨。

    "阙阳,朕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呢。"刘淮烨没有回头,可当一名素衫男子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时,刘淮烨却开口说出了来人的身分。

    "蓝阙阳叩见陛下。"青衫男子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对皇上请安。

    "起来吧,你在他的面前这么做,是想让朕难堪么?"刘淮烨依旧没有回头,看着那墓碑的眼神却带着难解的光芒。蓝阙阳站起来,凝视着那座孤坟,却再没有说一句话。

    "桑韵,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好去把你接回来你在外面,我不放心。若你不想回来也成,我就在外面给你盖个新的地方,让你能安心地睡"刘淮烨摸着白桑韵的墓碑轻声说道,没有找到桑韵的尸骨一直让他寝食难安,他知道桑韵死了,死在他的面前,可桑韵即使是死了,他也不愿他在外面颠沛流离。

    池骏给白桑韵倒了杯梅子酒,把洗干净的野草莓一个个的挤碎。吴卓群把白桑韵爱吃的米糕切成小块放到墓前,在这个人的面前,他们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张正早已在一旁泣不成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蓝阙阳一脸寒霜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泛红的双眸显示出他此刻的悲伤,而眼中复杂的光芒,让人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阙阳,你还是要走?韵坊是他的心血,你就这么轻易地丢给别人?"紫宣殿内,刘淮烨不悦地看着蓝阙阳。

    "我要去找大哥。"蓝阙阳的一句话,让刘淮烨不好再说什么。

    深叹一声,刘淮烨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环,接着递了出去:"这个你拿着,上面刻着朕的名字,或许用得着。"

    蓝阙阳犹豫了一会,上前接过圆环,然后放到衣襟内,安静地退回来站好,没有行礼,更没有谢恩。可刘淮烨却没有丝毫的不悦,扭头看向窗外,刘淮烨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你去找他,朕不反对,但韵坊毕竟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朕不希望看到韵坊毁在你手里,朕也不希望再让他难过。"

    "皇上,韵坊就请皇上替大哥保管吧。"蓝阙阳的话非但没有让刘淮烨高兴,反而让刘淮烨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怒容。

    "皇上,我不配接管大哥的东西。"即使面对愤怒中的帝王,蓝阙阳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冷凝。

    "你这是讽刺朕么?"刘淮烨的眼中怒火渐盛,而语气却变得格外的平静。

    "皇上,若找到大哥,我就不回来了,到时我会派人送消息回宫。请皇上能念在阙阳过去的功劳上,让阙阳能呆在大哥的身边。阙阳不配和大哥同葬,仅求能在大哥身边有个安身之所。"蓝阙阳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的起伏,放佛他只是在说着别人的生死。

    刘淮烨眼中的怒火消失了,闭上眼,刘淮烨等待着胸口的那抹刺痛离去,接着睁开双眼,眼中却再无其他。

    "你要知道,刘淮德也没找到,是生是死,你不想弄个清楚么?朕派出去的人上个月传回消息,说在秉东曾有人见到过貌似刘怀德的人。"说着自己的亲弟弟,刘淮烨的口吻带了些厌恶。

    "刘淮炜和蓝煜阳呢?"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蓝阙阳冷凝的声音有些裂痕。

    "现在还不是他们死的时候。"刘淮烨的口气变得冰冷,接着他话锋一转,对着蓝阙阳一字一句说道,"你认为你死了,他就能原谅你么?蓝阙阳,你同朕与他们没什么区别。若真要说谁伤他最重,你我皆为第一。他死在朕面前的时候,朕就知道,这是他对朕的惩罚,也同样是对你的惩罚。"

    蓝阙阳的双手紧握,浑身的寒意向四周散出,而刘淮烨却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的苦涩却让人听得难受。"蓝阙阳,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去吧,尽快把桑韵找回来,不过你要记着,桑韵根本不希望看到我们,你也就别再去烦他了。"

    蓝阙阳麻木的转身离开了紫宣殿,走过的地上留下了一滴滴的血点,浸染在厚实的地毯上,刺眼、刺心。

    第二章 莫思忆

    清澈的湖边,一人坐在岸边的岩石上,赤裸的双脚泡在微凉的湖水中。泡了一会,这人抬起一只脚,接着从身边的行囊中找出一根针,然后轻轻挑去上面的水泡,露出的脚踝上有着一圈明显的伤疤。

    包扎好一只脚,莫忆又把另一只脚抬出水面,接着挑去拿只脚上的水泡,而这只脚的脚踝处也同样有着一圈明显的伤疤。这种相似的伤疤在莫忆的手腕处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一头白色的长发仅用一条白色的发带绑着,莫忆把滑到眼前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小心处理着自己脚上的伤。而莫忆的脸却一点都不像他的头发那样显得苍老,水中倒映的面容苍白但柔美:一双眉似修剪过一般弯滑,细长;暗墨的双眸,浓长的睫毛在莫忆垂眼的时候似乎能把眼眸全部遮盖,双眼皮更使得睫毛更加的弯曲,上翘;秀挺的鼻;大小适中的唇,只是那唇的色泽却有些暗淡,双颊深陷的脸色也透着不健康的淡白。

    "咳咳",轻咳几声,包好另一只脚的莫忆拿过一边的草鞋穿上。在水中洗干净手,莫忆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脸上露出满意的浅笑。又咳了几声,莫忆从包裹中拿出干粮,边吃边想着在哪里安身。看到湖对岸好像有个山洞,莫忆快速吃完手中的干粮起身背着把包裹放进竹篓里,朝那个山洞走去。

    拨开面前的枝丛,莫忆果然发现了一个山洞,虽然不大,但做一个容身之处却是绝对可以的。放下包袱,莫忆开始整理起来,他已经走了好几天了,终于找到一个能住的地方,莫忆很高兴。

    整理了大约一个时辰,莫忆终于把山洞弄干净了。从外面捡来枯枝一排排放好,然后在上面铺了条单子,莫忆给自己做了一张简单的床。从竹篓中拿出一口铁锅,一个木碗,一副筷子和一把勺子,莫忆又很快把锅架起,把柴堆好。坐在铺好杂草的地上,莫忆看着自己的新"窝",虽然简陋,却是他亲手布置好的。看看门口,莫忆并没有因没有门而发愁,而是熟练地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纸包,接着把纸包里的粉末洒在了门口,洒上这些粉末,那些虫子、老鼠和野兽就不会进到这洞里了。

    山洞中木柴燃烧着,莫忆坐在离山洞不远的湖边轻吹着笛子。幽幽的笛音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莫忆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可笛音中却透着一股凄冽的伤感,就好像是谁想呐喊痛哭,却哭不出来,在喉中悲鸣。

    莫忆就这样静静的吹着笛子,直到月亮也沉了下去,莫忆才返回了洞中,往快熄灭的柴火里添了几根树枝,待火势重新上来之后,莫忆合衣躺到"床"上,然后慢慢睡去。"这里没什么野兽,真好。"是莫忆临睡前唯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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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伤渐渐好了,莫忆在湖水中清洗着身体。快入秋了,山中的气温有些低,湖水也很凉,不过对莫忆来说,能有个地方洗洗比什么都强。"咳咳"莫忆捂住嘴咳了一阵,低头看到水面映出的胸口处的红泪,莫忆静默了一会,然后他向湖中心走了过去,直到水面浸没了胸口,莫忆才停了下来。

    莫忆认真地清洗着自己,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视若无睹,直到身上都被他搓红了,莫忆才转身上了岸。穿上干净的粗布衣服,莫忆在湖边顺便洗起了刚换下来的衣服。在这里调整了近半个月,莫忆的脸色有些好转,不过仍旧不大红润,他还是时不时地会咳嗽。

    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洞外,莫忆开始准备午饭,看着米袋中所剩不多的米,莫忆知道他该去买米了。数数自己仅剩的几个铜板,莫忆决定明日到镇上去把这段时间在林子里采的草药拿去卖了,顺便买些米回来。天越来越冷了,莫忆又开始考虑这个冬天他该怎么度过,是在这里还是继续去找其他的地方住。思来想去,莫忆还是决定留在此地。这几年这里是他遇到的唯一野兽少,环境又幽静的地方,而且还有那么一大片湖水,虽然冬天可能会很冷,但莫忆很喜欢这里,最主要的是,这里离那里很远,很远,他很安全。

    把晒好的草药放到竹篓里,莫忆拿过"床"边他昨日偶然采到的几颗野草莓,看了一会后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他的表情很满足,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喜悦。吃完一个之后,莫忆又细细品尝起第二个。草莓不能放,莫忆虽不舍还是慢慢吃完了。莫忆决定做个鱼竿,湖里有鱼,他可以钓些鱼,到时候也好过冬,还可以去换些银子。

    夜晚吃完饭后,莫忆如往日一般依旧坐在湖边吹笛,虽然第二天要出山,他还是直到月亮下沉之后才回去休息。

    "好吃的烧饼,一文钱三个"

    "包子,包子,新鲜出锅的大肉包子,一文钱两个"

    "这位大娘,您看我这菜多新鲜呐,今早刚出地的"

    听着镇子里喧闹的叫卖声,莫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口处,莫忆却不知该怎么走过去了。足足站了一柱香的时间,带着纱帽的莫忆,披散着白色的长发,在接收到不知多少人投注到他身上的好奇眼光后,稍微适应一些的莫忆慢慢走进了热闹的街市。

    这里是惠耀国较为偏远的地方,莫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也没想到这里的人们生活地如此惬意。他确实是个好皇帝这几年,那里应该更繁盛了吧莫忆背着竹篓向前缓慢地走着,细看着街道两旁的各种小贩与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各种商铺,在看到一家名为"韵坊绸缎庄"的铺子时,莫忆停了一下,然后微低下头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从药材铺出来,莫忆拿着刚换来的二两银子,先到不远处的粮铺里买了一袋米,又到布庄内买了六尺粗布,不过并不是莫忆之前看到的那家"韵坊绸布庄"。把剩下的银子收好,莫忆咳嗽了几声准备买几个包子当午饭。

    "张大哥,给我来两块米糕,不要糖。"刚买了两个包子,莫忆就听到一名女子对卖给他包子的人说道。

    "好嘞。"姓张的男子掀开另一边的蒸笼,用荷叶包了两块米糕给了那名女子。

    "小哥,这米糕怎么卖?"莫忆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卖这个的。

    "一文钱两块。这位您要不要来几块,味道可是非常好的。"听到这有着一头白发的男子声音居然如此年轻,这张姓男子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了。

    "不了"莫忆看着冒着热气的米糕微摇头,对小哥说了声谢谢,莫忆拿着自己的包子转身离开。他吃的第一块米糕是他买的而那个人,却是他极力想忘记的。

    在莫忆说话的时候,一位正准备来买米糕的男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直到他快消失在街尽头的时候,这名男子惊慌失措的跟了上去。

    第三章 故人

    "咳咳"许是走得有些急了,莫忆咳得有些厉害。坐在一块石头上,莫忆掀起了纱巾,拿出水袋喝了几口水,待不再咳得那么重了,莫忆取出刚才买的包子,就着水吃了起来。

    就在莫忆掀起纱巾的那一瞬间,离他不远的树后传来一声惊呼声,不过没有半点武功的莫忆并没有听到,他也没感觉到有个人神情激动地正盯着他。伴随着不断地轻咳,莫忆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擦了嘴又继续赶路,他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去。

    走走停停,莫忆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山洞。把洞口的茅草移到一旁,莫忆把竹篓放到洞口,然后走到床上坐了下来。走了一天的路,让他非常疲惫。揉揉自己的脚踝,莫忆实在没有力气再起来做饭了。脱了鞋袜,莫忆拉过薄被盖上,躺下来,不一会,他就沉睡了过去。

    洞里静悄悄的,随着太阳的落山,洞内逐渐昏暗起来,莫忆均匀的呼吸声并不大,可以说是有些微弱的。一个人小心地走了进来,环视了洞内一圈之后,这人来到睡着的莫忆跟前轻轻地跪了下来。他先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看着莫忆,虽然洞内很暗,这人却是没有影响一般看着莫忆的睡颜。接着,他抬起右手,把手探到了莫忆的鼻下,好像在确定莫忆是否还活着,感受到那温热的鼻息后,他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全身剧裂的抖动起来。

    "咳咳"莫忆轻声的咳嗽让他床边的人惊慌地放下手看着他,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人抬手犹豫了一下之后朝莫忆的睡穴点了下去。

    洞内亮了起来,蓝阙阳点燃了地上的木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贪婪地看着沉睡的莫忆。捻起莫忆一缕白色的头发,蓝阙阳无声的哭了起来,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握拳塞在自己的嘴里,蓝阙阳终于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大力地把无意识的莫忆抱在怀里,"啊唔"他痛苦地大喊一声,接着就是哀鸣般地哭泣声。

    恢复平静的蓝阙阳不见了刚才的激动与疯狂,他小心为莫忆把脉,然后掀开莫忆的袖子,在看到上面的条条伤痕后,他浑身的骨头因愤怒而发出声响。解开莫忆的衣襟,看到身上布满的伤痕,尤其是胸口一处致命的剑伤,蓝阙阳颤抖地给莫忆整理好衣服,随后就冲出了山洞。不一会,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如野兽般哀嚎的喊叫声,其间夹杂着轻微的震响。

    醒来的莫忆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很沉,以往每天的那些噩梦居然没有造访他。发现洞里有光亮,莫忆飞快地翻身坐了起来。看到跪在眼前的人,莫忆原本有些病态的脸上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

    "哥"蓝阙阳跪在地上对醒来的莫忆磕头喊到。

    "别叫我哥!"莫忆浑身哆嗦地退到床角,手不自觉地捂上自己的胸口,"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哥你是谁?!你出去!出去!"莫忆的声音渐渐拔高,言语有些混乱,神情也越来越激动。

    ""蓝阙阳张了张嘴,接着"咚咚咚"地给莫忆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出了山洞。

    看到蓝阙阳走了出去,莫忆揪着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停地地喊着:"我不是你哥不是不是"

    火光渐渐暗了下去,莫忆浑然不觉,脸色极差的他呆坐了一会之后突然苦笑起来:"呵呵呵呵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哈哈呵呵呵呵"双手捂住脸,莫忆似哭似笑。

    起来,待那阵眩晕过去后,莫忆向外走去。出了山洞,走了几步,看到站在那里的人莫忆停了一下,接着继续向前走。蓝阙阳等到莫忆走到他前面之后才慢慢跟了过去。天已经完全黑了,莫忆全凭着自己这段日子的记忆向前走着,其间,在他差些被石头或树枝绊倒的时候,一只手总是及时的扶住他,而莫忆总是马上挣脱开来。

    走到林子的深处,莫忆停了下来,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莫忆闭上眼睛嗅着林子里湿气。

    "三年来,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你们,我累了,想必你们也累了"莫忆长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现在这样也好,我们都不必再走了。京城如果可能,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回去不知能否看在你我过去的情面上,把我埋在这儿吧。"

    蓝阙阳凝视着莫忆的背影,脸上是惯有的冷漠,而在莫忆说完之后,他的冷漠被慌乱和痛苦替代,握紧双拳克制住自己心中的翻腾,蓝阙阳向莫忆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莫忆睁开双眼,嘴角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这么多年,他早已看开,看透,可为何心里还会这般地难受

    走到莫忆的身侧,蓝阙阳就着从枝缝中泄下的月光看到了莫忆脸上的泪,呼吸开始紊乱,不想再看到如此悲伤的表情,蓝阙阳举手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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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阳,你说哥这辈子可有希望看到你笑?"石桌旁,白桑韵不抱什么希望地问着自己的弟弟。

    蓝阙阳万年不变的脸上,并没有因兄长的话而有何变化,只是冷冷地瞥了兄长一眼,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阙阳,你这个样子哪家的姑娘敢嫁你。"白桑韵挫败地叹口气,转而看向身旁的一人,"淮烨,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个当兄长的性子太闷,所以阙阳这么多年脾性才会变得越来越怪。"

    "桑韵,阙阳的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天性如此,与你有何关系?再者说,阙阳也不过是不爱说话罢了,这有何怪?"刘淮烨轻笑好友的多虑。

    "淮烨,这样下去阙阳会讨不到媳妇儿的。"白桑韵却不似刘淮烨那般,对这个弟弟,他一直希望他能正常的娶妻生子。

    蓝阙阳听到这里停了下来,径直走到兄长的面前把剑收好,冷然并带着些恼怒地对兄长说到:"我的婚事,你不要管,我不会成亲。"

    "阙阳。"有些无奈,是白桑韵。

    "阙阳"有些警告,则是刘淮烨。

    蓝阙阳盯着自己的大哥,他明白刚才的话有些不敬,可天性寡言的他却不知该如何打破此时的沉闷。握着剑,蓝阙阳坐在大哥身旁沉默不语。

    "阙阳,不想讨房媳妇儿照料你,给你生娃娃么?"白桑韵把蓝阙阳拿剑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不让他伤了自己。

    "不想。"蓝阙阳在兄长掰他指头的时候就松来了力道。

    "那你就只能跟哥相依为命啦。"白桑韵把倒好的茶水放到蓝阙阳的面前,眼中是对弟弟的疼爱。

    "嗯"没有看刘淮烨,蓝阙阳喝着茶闷闷地应了一声。

    "桑韵,你呢?莫忘了,你也尚未娶亲。"刘淮烨瞧了会低头喝茶的蓝阙阳问到。

    "淮烨,你我‘半斤八两&039;,谁都莫问谁。"白桑韵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呵呵,你啊"刘淮烨摇头笑笑,桑韵不想说的,那就肯定问不出来。

    "阙阳,若歇好了,就继续练剑吧,哥还没瞧够呢。"白桑韵推推看着空杯的蓝阙阳,示意对方继续刚才的舞剑。

    蓝阙阳站起来,虽仍旧一副冰凉的表情,却听话地走到院中间挥舞了起来。

    第四章 兄弟

    睁眼,入目的是淡青的床帐,后颈传来的酸痛让莫忆明白他还未死,身下软厚的床褥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慢慢坐起来,莫忆刚想下床,就发现身上的麻衣被人换成了丝衣。隔着里衣,莫忆轻轻揉搓着自己,衣下的残破这次会多上几许?

    掀帐,下了床,莫忆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石地上,推窗看去屋外自成一院,一株老树,一口天井,几盆白菊及一张石桌关窗,莫忆回身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蓝阙阳端着饭菜,发现那双赤裸的双脚后,锋挺的眉皱了起来。把吃食放下,蓝阙阳上前在莫忆还未来得及挣脱的时候,就把人带到了床上。

    "地上凉。"半跪在床边,蓝阙阳说了一句,抬起莫忆的一只脚用自己的袖子擦干净,再套上干净的布袜,接着是软鞋,然后是另一只。

    "你们想我如何,直说便是,这样又是何必。"莫忆想把脚收回来,奈何扣在脚上的那只手让他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只得开口说道。

    "地上凉。"蓝阙阳把莫忆的双脚都打理好之后,才开了口,而说的还是那三个字。

    莫忆抬眼直直地看着低着头的蓝阙阳,本想问对方究竟是何意,又转念一想,最糟的也莫过于那时,他又何需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反正他早已孑然一身,随他们惦记去好了,大不了又是个死。

    "用饭吧,待会还要喝药。"蓝阙阳走到桌旁坐下,盛好饭,转头看着莫忆。

    莫忆沉默地走过去,坐下,端起自己的碗吃了起来。蓝阙阳看了他好一会之后,才低头用饭。两人都安静地吃着,蓝阙阳会在莫忆碗里没菜的时候,给他夹些菜,莫忆也不拒绝,这种场景过去曾无数次的出现在他二人之间,可此时,两人的心境却已是大不同。

    喝完汤,莫忆放下碗筷,等在一旁的蓝阙阳起身收拾了一下,抬着东西出了房,莫忆走到窗边,再次推开木窗,过了一会浓浓的药味传了过来。

    "吱"门开了,莫忆没有回头,仍是看着窗外,蓝阙阳把熬好的汤药放到桌子上,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着莫忆碗中的热气渐渐淡了,蓝阙阳这才开口道:"喝药吧。"

    莫忆回身,走过去,端起药碗停都未停地就把药喝了下去,这人是用毒高手,若真放了什么,凭他浅略的医识哪里能发现,还不若什么都不问,不想,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清楚了。

    "你歇着吧。"蓝阙阳拿起空碗,对莫忆说了一句就走了出去。莫忆轻咳了一阵,觉得眼皮有些沉,嘴角浮现一丝讥嘲的笑意这迷药还是那么厉害

    脱去鞋袜,莫忆躺下来,在胸口窒闷中慢慢睡了过去,就在他睡着之后,蓝阙阳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坐在莫忆的床边凝视着即使是沉睡也透着些许悲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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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小畜牲,敢偷本大爷的包子,真是活腻歪了,看本大爷今儿个不打烂你的手!"一名粗壮的大汉一脚把一个瘦小的身体从酒肆里踢了出来,接着上前几步,对着地上那只污黑的手就踩了下去。

    就在围观的人面露不忍的时候,一人冲出来把地上的孩子快速地拉了起来,并推了那大汉一下,大汉落下来的脚踩在了石阶上。

    "什么人在这多管闲事!"大汉显然不满有人挡了自己,怒吼一声。

    "这位大哥,您先别恼,能说说这孩子怎么惹你不快了?"白桑韵把不停打颤的孩子护在怀里,温和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汉虽异常不悦但也收敛了些怒气,指着那人怀中的小孩生气地说道:"这小畜牲偷俺的包子,俺刚才就去了趟茅厕,刚买的几个包子就被这小畜牲偷吃完了。"见对面的小公子虽衣着不俗,样貌俊俏,可对言语上却极为有礼,大汉也不再"本大爷"地自称了。

    "这位大哥,这五两银子您拿着,回头再去买几个包子,这孩子,您就别跟他计较了,成不?"白桑韵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拿出五两银子送了上去。

    "这几个包子实在不值五两银子。"大汉惊喜地看着送上来的银子,本想去拿,可又觉得有些汗颜。

    "大哥尽管收下便是,就当是我替这孩子给您赔罪。"白桑韵看出了大汉的挣扎,找了个让对方能心安理得的借口。

    "那俺就收下了。"五两银子,够家里一年的花销还有余,大汉犹豫了片刻,还是抵不住地拿起了银子。

    白桑韵待大汉收了银子后,就抱起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孩子离开了这里。

    "咦?那不是白家的少爷白桑韵么?"这时,人群里有人认出了白桑韵,连忙说出来。

    "你说的是城东头的那个白家?"有人不确定地问了句。

    "就是城东头的那个白家。这白少爷可是白家的独苗,前几年白家二老纷纷染病过世,本以为白家就这么完了,谁知这几年过去了,白家非但没垮,依旧是咱临川镇的大户。这白家说是他家的总管左翔在撑着,依我看呐,这白少爷才是白家真正的当家。"认出白桑韵的男子有些感叹地说道。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果然有人提出了异议。

    "俺前些天给白府送菜,正巧碰到左总管,他说他家少爷很喜欢吃俺上次送的芋头,让俺再多送些过去。然后左总管还吩咐厨子给他家少爷炖只鸡,说‘少爷昨夜熬得晚,给少爷补补身子&039;,而且白府的厨子经常在俺面前念叨他们家少爷如何辛劳,若不是要掌管白府,那白少爷又如何会辛劳呢?"送菜的小哥有些自得起来,"虽然白少爷没见过俺,不过俺却远远地看到过一次,不过今儿近瞅这白少爷,比那次看得时候可俊俏多了。"

    众人一听,都上前继续打探起来,白府虽是临川镇的第一大户,可白府的少爷却没几个人见过,有的说他身子骨不好,出不得门;有的说是左翔霸占了白家的家业,把那白少爷关了起来;还有的说白少爷早就死了,现在的白家不过是名存实亡总之是众说纷纭,如今,传闻中的白少爷居然露了面,怎不叫临川镇上的人激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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