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归来 作者:水无容

    第14节

    天剑动了,绝世宝剑出鞘了,宝剑出鞘,见血而归,这才是他的价值。

    剑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林子里的血腥气又浓了几分。

    倏地,林中又一片死寂 。

    刚才那些鲜活的生命在瞬间化作了一具具的尸体,他们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他们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奇妙而又冷厉绝艳的剑。

    他们想躲,想出手,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剑就到了胸前。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倒地。

    林中还站着的人现在只有两个,唐容,和天剑。

    天剑挺直如白杨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随后他便用剑拄着地,喘息着,道,“唐舵主,你还不善后。”

    唐容恍如梦醒,连忙跑过去,垂身作揖道,“唐容见过。。。。。”

    天剑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去善后,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声音冰冷入骨,唐容不禁猛地打了个寒颤。

    天剑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移到云若静肖然身畔,打坐运息。

    轻风轻抚着这树林,给这盛夏带来一片凉爽。

    鸟雀又开始在林间鸣唱,给这片小树林带来一丝声响。

    小树林里又开始了自己的勃勃生机。

    ☆、卷五03步云客栈

    少陵城里最热闹的客栈是步云客栈。

    少陵城里有名的大善人便是步云客栈的老板步成英。

    太阳还未落山,步云客栈便早早挂起了灯笼,迎接着四方的宾客。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来前来打尖的不少。

    客栈里的小二忙得脚不沾地,一刻也闲不下来。

    老板步成英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谦和的笑容,他正悠闲的坐在一楼大堂上,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目光四转,滴溜溜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一个身着黑色粗布衣裳,相貌朴实的憨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店小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上前招呼道,“这位客官,请问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黑衣男子咧嘴一笑,“小二哥,我是来找朋友的。”

    店小二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黑衣男子已经从他身旁走过,一眨眼间,人已经到了楼梯边沿。

    步成英终于懒懒的起了身,似乎是他刚才坐得太久,他于是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一下自己娇怠的筋骨。

    黑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在二楼上慢行,黑眼珠四转,边走边打量着两边的客房。

    “客官往哪里走,”步成英出现在他的身后,笑意绵绵,“今天二楼的客房都住满了。”

    黑衣男子吓了一跳,一见是他,硬生生停下脚步,沉下脸色道,“你这个老板怎么当的,半天都不出来迎接我这个客人。”

    步老板微微一笑,“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衣着太过猥琐,害我看错了人。”

    黑衣男子苦笑一声,“我这个乡下农夫,怎能比得上你这个城里的老板。”

    步老板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跟我来,你莫走上歧路。”

    推开房门,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两张锦床之上,帷帐轻扬,透过薄薄的床帏,可以看见床上各躺着一人。

    步老板道,“人都在这里了,就看你的技术了。”

    黑衣男子苦着脸,埋怨道,“步老板,我想隐居想过逍遥的生活都不行,以后你就大人大量,不要来找我了呗。”

    步老板笑道,“这怎么行呢,况且找你的人也不是我,是。。。。。”他低下头,凑在黑衣男子耳边低语一阵。

    黑衣男子脸色大变,目光忽闪,情绪突然一下跳动起来,失声道,“真的是他?”

    步老板肯定的点头。

    黑衣男子目光在床上躺着的两人身上打转,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五毒李也只能将他二人身上的铁血散解去,至于其他的我可管不了。”

    有人悠悠进屋,道,“我唐容也不为难五毒李了,那么就请你为我们庄主和肖公子配药吧。”

    原来在床上昏迷的两人正是云若静和肖然。

    五毒李抚着下颌半晌,沉思道,“烟花娘子看来这些年是大有进步,居然制造出了铁血散这等骇人的□□,还好他碰上的对手是我,小事一桩,我这个天下毒王可不是白得来的。”

    说罢,得意的笑起来。

    唐容恭敬道,“的确如此,天剑前辈想要为肖公子和庄主驱毒,可又担心被此毒传染,所以逼不得已才请先生一现。”

    五毒李呵呵一笑,“想不到我这个原先的邪门歪道都在你眼里成先生了。”

    唐容一怔,步老板拿着手中折扇在他肩膀轻轻一拍,友好道,“那是,那是,你现在是肖公子和云庄主的医生,不称你为先生,难道称你为王八蛋。”

    五毒李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终于道,“统统给我出去,我要静心休养。”

    唐容和步老板静静的立在门外,望着挂在天上的冷月,一时默然。

    良久,唐容道,“想不到这次,对手竟然是如此的诡异和神秘,连庄主都一时判断不出究竟是谁。”

    步老板若有所思,问,“天剑前辈如何?”

    唐容道,“他内力耗损过大,怕要三天以后,才能恢复。”

    步老板道,“步某虽是一介生意人,但以前也受过流云庄大恩,你和庄主一行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唐容点头,心里却是沉重异常,现在,云若静和肖然昏迷不醒,天剑又在闭关修炼,所有的重任都落在他这个分舵舵主的肩上,在强敌环饲的情况下,他感到自己肩上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

    淡香袅袅,云若静睁开那双明丽的眸子,第一句话就是,“我贤弟怎样。”

    唐容默不作声。

    “究竟怎样,你怎么不告诉我。”云若静着急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跟他一样经受着散功折磨的肖然,在刹那间,以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挡在他面前,替他硬生生承受了那两个幼童杀手的锋刃。

    当时,他肝胆欲裂,一颗心剧痛不已,他从没想到,看起来一向文弱的肖然在关键时刻竟然奋不顾身,只是为了挽救自己。

    不见唐容回答,云若静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苒苒升起,用力拉住唐容的手,厉声道,“告诉我。”

    唐容终于道,“肖公子伤势过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现在属下正在派人寻找白月寒,听说他也在京城一带游荡,想必很快就会来到。”

    云若静头脑轰的一声,变得乱哄哄的,唐容的话已经很委婉了,只是用白月寒为自己留了一个希望。

    他挣扎着坐起,便要下床,唐容按住他的手,思索再三,道,“请庄主好好休息,以大局为重,切勿让私人感情乱了自己的头脑。”

    这句话简洁明了,云若静身子僵了一僵,终是将目光投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肖然,暗道,“唐舵主说的不错,只有我自己的伤好了,我才能帮助贤弟。”

    唐容继续道,“现在庄主身上的毒已解,请庄主这几日在屋中好好休息。”

    云若静的目光仍停留在肖然身上,道,“你继续加强寻找白月寒,另外,再从京城调来十名弟子,乔装打扮,分批次到少陵城来。”

    唐容垂下头,低声道,“我明白。”

    云若静在床上,闭上双目,人神合一,渐渐进入忘我阶段,全身发出袅袅白雾,很快便将他全身包围住。

    雾气缭绕,不知情的乍一看,还以为他在仙境之中。

    内家真气一路畅通无阻的在体内运行,忽然,在檀中仿佛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他,汽运渐滞,云若静深深吸进一口气,加重意念,便要催动真气慢慢强行运行,刚一催动,便觉一股温热涌上喉头,不由之主唇一张,一口黑血喷洒而出,一股接一股,竟然无法控制住。

    他心中大惊,刹那间便以为自己的生命到了人间的尽头,恰就在这时,有人出手点了他的穴道,摇头叹道,“真是奇怪,你身上的毒已被我解开,只需要疗养,将体力恢复即可,怎么会吐血呢,令我不解。”

    云若静再次深深吸口气,胸中的沸动渐渐平息下来,隐隐还是有一股沉滞感,他缓缓道,“莫非是我余毒未清。”

    五毒李伸手按了按他的脉门,又用手抬起他的脸瞧了瞧,肯定道,“你的毒已经被我化解完了,你应该相信我的解毒之术。”

    云若静向他微微一笑,道,“我相信,那我可以下地看看我的贤弟吗?”

    五毒李的心一动,随即果断道,“你的伤势未痊愈之前,严禁你去看他,我和唐容会日夜守在你的床前。”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只有你的功力恢复了,你才能保护他,否则就是让他早日上黄泉。”

    云若静沉吟片刻,毅然道,“好,我答应你。”

    五毒李说的对,只有自由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关心的人。

    五毒李与唐容说到做到,连续几天,两人轮着守候在云若静身旁,逼着他运功调息。

    反倒是肖然每天由步老板亲自照顾。

    肖然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每天静静的躺在床上,静静的由着步老板给他喂药,对于外界的情况,他没有一点反应。

    这天,云若静气运三转之后,忧郁道,“我近来陡觉胸口之处的堵涩之感越发强烈,却始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怕是我接连用了几次九天神剑的后果。”

    唐容道,“还好,过几天,白月寒便要到了,相信以他的医术,定能治好庄主的这个症结。”

    云若静默然不语,虽然白月寒是天下名医,可是当初九天神剑的剑谱上写着几个巨大的黑字,慎用,慎用,尤其是第七重以上的功力。

    近些年来,流云庄的庄主几乎未有人用过九天神剑第八式,也无法得知,使用之后他对人体的后果究竟是什么,书上也未有什么记载。

    白月寒的到来,也不知对自己来说,是喜,是忧。

    如果,后果是严重的,他宁愿白月寒不来,这样,他就永远不知道。

    唯一让他值得欣慰的是,他功力恢复的不错,五毒李等人终于同意让他过去探望肖然了。

    ☆、卷五04嫌凶

    云若静用手掀开帷帐,静静的注视着昏睡中的肖然,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细若游丝,几不可闻。

    云若静的心仿如被人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剐着,心越来越痛,痛的他几乎难以呼吸,原先那个喊着大哥,明艳动人的紫衣少年会再次睁开他那迷人的双眼吗?

    他就这样一直躺着,靠着那些上好的药物吊着性命,企盼着那何时才会来的白月寒。

    云若静紧握拳头,猛然道,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必须亲自去找他。

    “不可,”唐容道,“庄主的伤也未痊愈。”

    “你不必为我担心,如果我贤弟出了什么事,我,我。。。。。。。。。。。”

    云若静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众人只看见他眼里的泪珠。

    唐容与五毒李面面相觑。

    突然一个声音懒懒的传来,“哭什么哭,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呢,动不动就流眼泪。”

    一个白衣男子飘然而进,后面跟着步老板。

    “白月寒,你终于来了,”云若静破涕为笑。

    白月寒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长发,道,“都当庄主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般。”

    云若静握住他的手,声音激动的发颤,“你,你一定要救我贤弟。”

    白月寒眉毛扬了扬,“在你眼里我那么没用吗,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会让他活过来。”

    他打量了一下云若静,大惊失色,又将手指掐在他的脉搏上,顷刻,他面色变得极为严肃,道,“若静,虽然表面你的功力已经恢复,但是你的后果很严重。”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震晕了在场之人的头脑,但是,很快的,这个震惊又如清风一般消散。

    云若静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便淡淡道,“不管是什么严重的后果,请你先救我的贤弟吧。”

    白月寒望了他一眼,遂坐到肖然的床畔,仔细观察一番,然后拈起他的手腕静查脉息。

    片刻,他站起身来,道,“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即使是我,也无力回天。”

    但是,他看了一眼云若静,随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帕,从中取出一根银针,“在我眼里,治好他不难,难得是你。”

    云若静的身子一顿,他知道白月寒不会空口说白话。

    慎用,慎用,那个大字又飘浮在眼前。

    前几代的流云庄主从未施展过九天神剑,以致于它成为江湖中的传说,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悔吗,他在心里偷问自己。

    不后悔,在那种情况下,他唯有九天神剑可用,哪怕他的后果是自己无法承担。

    他坦然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白月寒摇了摇头,目中是一片可惜的神色。

    一个馒头被人扑通一声扔在地上,他刚要伸手去拿,一个身高马大的乞丐已跑了过来,将馒头抢走,嘴里还哼哼道,“不识趣啊,你。”

    他已经有一天没有进食了,肚子里饿的咕咕直叫,心里发慌,手脚无力,满面尘垢,只能躺坐在这株老榕树下面,静待死亡的来临。

    他连爬的力气都没用了。

    因为,他的一条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肿大,发痛,痛的他恍惚失去了感觉。

    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打杀声,惨叫声,惊呼声,还有那冲天的烈火,在烈火之中,剑刃阴气森森,钢刀寒光闪闪。

    也许,陈尸街头,是自己的最后结局吧。

    脚步声远远的传来,有人站在这偏僻的巷道中。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奄奄一息的乞丐。

    “听说,云若静身受重伤,躲进了步云客栈。”

    “这是个好消息,他身边有几人?”

    “听说只有一个唐容和那个叫什么天剑的剑客。”

    “那好,我们赶紧联系主人。”

    脚步声远了,渐渐消失于无形。

    榕树下的乞丐终于睁开了那毫无神采的双眼,步云客栈。

    只要自己能到步云客栈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他要见到他们。

    他匍匐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前爬行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向前。

    他咬紧牙关,不断的提醒自己,坚持,坚持,在坚持。

    “哎,这个人好臭,好脏,”路边两个锦衣小童用手捂着口鼻,嫌恶的说着。

    有人走过来,喝道,“臭乞丐,滚远一点,不要吓到了我们的小姐和公子。”

    乞丐身子一紧,随即可怜兮兮道,“求各位大爷给口饭吃吧。”

    他是真的很饿。

    那人踹了他一脚,拉着两个孩童走远了,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公子,小姐别怕。他那个样子很快就要死了,不会再出来吓你们了。”

    乞丐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他用牙齿一咬舌头,一阵钝痛,让他顿时又清醒过来。

    双手用力,继续爬着前行。

    远远的就看见步云客栈的大红灯笼,乞丐深深吸了口气,眩晕感劈天盖地向他笼罩过来,他咬紧牙关,使出自己最后的力气,匍匐前行到客栈大门前,从客栈里走出一个神采飞扬,穿着上好绸缎衣裳的年轻公子,他一见乞丐,不由眉头紧皱,道,“哪里来的臭乞丐,挡了本公子的路,滚开。”

    说着,抬起腿,准备将这个乞丐一脚踢开。

    乞丐此时眼一黑,终于沉浸到无边的黑暗中去,在他昏死之前,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公子且慢。

    夜色如墨一般,将大地渲染的一片漆黑。

    步云客栈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仿如给亡魂指路的长明灯。

    四周是万籁俱寂,一片宁静。

    一个身着黑衣的夜行人在客栈屋瓦上灵巧的移动着,身影蹁跹,轻盈无声。

    黑衣人从顶楼来个倒挂金钩,眼珠子在黑暗中转动,轻轻推开一扇窗户,拿着一根细小的管子对着屋里轻轻吹着。

    里面一团漆黑,偶尔传来连绵不断的咳嗽声。片刻,咳嗽之声终于停止,屋里人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黑衣人心有所动,伸手便向屋里扔了一颗小石头,噗的一声,但是屋里此刻已经毫无动静,显然里面的人已经被迷香彻底迷晕过去。

    黑衣人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立即将窗户大大一推,屈身跃了进去。

    屋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黑衣人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接近屋里的那张唯一的床,月光从打开的窗中投射过来,将黑衣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拉的很长很长。

    黑衣人猛地用手拉开床帏,另一手举着一把冷气深深的大刀,对着床上躺着的人狠狠一刀砍下。

    啪的一声,这张床竟被黑衣人砍散了架,四分五裂,一下子垮了下来。

    也就在这一刀之后,暗处有人拍掌,笑道,“好刀法。”

    黑衣人大吃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便纵身从窗外飞了出去,脚刚站到地上,便发现不远处立着一个青衣人,怀中抱着长剑,正冷冷望着他。

    黑衣人心中一寒,脚步后移,偏在这时,刚才那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贵客远道而来,怎么不坐坐再走呢。”

    黑衣人面色大变,大刀一扬,对着身后的白衣人便是一刀,狠历,决绝,毫不留情。

    白衣人面上带着微笑,身形略移,在片刻间便闪过黑衣人这一刀,笑道,“你功夫不错,奈何做贼。”

    言谈间,双指一弹,一股凌厉的指风直透黑衣人胸口檀中穴。

    这股指风内劲十足,黑衣人堪堪闪过,目中精光暴涨,看来云若静根本就没有负伤。

    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

    他闷喝一声,左手举掌,凝聚内力,缓缓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且慢,”云若静如风一般来到他身前,袍袖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逼得他踉跄后退几步,手腕一软,大刀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你我还未喝过我的茶,岂能就让你这样自决于我面前。”

    黑衣人垂下手,静静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近的云若静,不再反抗,也不再逃避。

    “说吧,是谁派你来暗杀我的?”云若静一手端起茶杯,一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这人相貌平常,但是目中冷气森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他不用担心对方会逃离这里,很简单,因为有五毒李在这里,索性直接给此人喂了化功散,让他一身的功夫暂时使不出来。

    男子倔强的闭着唇不回答,一旁的唐容见状,想起冤死的分舵弟子,怒火直冒,走上前去。云若静忙道,“唐舵主,你先且退下,让我来瞧瞧他到底有多硬。”

    说罢,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来到男子面前,伸手在他身上连点数穴。

    云若静悠悠道,“这是流云庄的分花扶柳手,就是专门对付你这一类人的。”

    “他会让你全身上下都开始痛,先是一点一点的抽痛,然后逐渐蔓延到你的筋骨,让你如被万蚁蚀心,如被刀砍,到最后,痛便会无所不在,但是,你却从不会昏迷,你只能大睁双眼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说着,他用手支起黑衣人的下颌,微笑道,”当你觉得自己需要放松时,不妨喊我一声。”

    他人长得本是极为秀美,这一笑,如梨花绽放,让黑衣人看的一呆,放佛忘了自己此时身陷囹圄,痛的不堪言语。

    云若静目光一冷,甩手走出房间,唐容紧跟在他身后,道,“庄主,这个人,看来比较麻烦。”

    云若静吩咐道,“就让他自己一人在里面独自待上几个时辰,我真想看看他能熬到几时,你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一阵清风微微吹过,将那薄薄的床帏拂起,看着面前依然昏迷的人儿,云若静的眼神一黯。

    旁边忙碌的白月寒忙着收拾起自己的银针,道,“肖公子暂时脱离了险境。”

    “我只想知道,他多久能醒过来。”

    “这个吗,”白月寒抬起头,“我也说不清楚,如果情况好,过几天便能苏醒,如果情况不好,大概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云若静的朱唇微微一颤,想不到要一个月自己才能听到他的声音,这对自己来说,太久了。

    现在他急切的盼望着耳边出现他的声音。

    白月寒道,“药我已经喂了,你可以给他度真气了。”

    云若静依言来到肖然身旁,将手掌印在他的胸口之上,顿时,内气源源不断的传到肖然体内。

    云若静闭上双眼,天人合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云若静撤回自己的掌力,眼前再一次浮现出肖然挺身而出为自己挡剑的情形。

    据白月寒说,两道剑伤虽然之深,但并未伤及要害,反倒是肖然强力挺身而出的那一瞬间,内力大耗,已经伤及五脏六腑,又未得到及时的治疗,是故导致现在这番模样。

    一想到此,云若静不由砰的一拳砸在床头的桌子旁。

    关键时刻,竟是他用自己的血护自己安全,我又有何面目对他,去实现自己对他的承诺。

    有我在,不用怕。

    自己对他所说的话语,历历在目。

    他转过身,静静的望着不言不语的睡美人,心头一片怅然。

    呆了一会儿,他便忍不住轻轻握住肖然的手,轻柔的摩挲着,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到那冰凉的手中。

    贤弟,你醒过来罢,你知不知道,当你带着我一起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会不会失去你,我那时忽然发现,我很害怕,我怕我失去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喃喃的对着昏迷不醒的肖然唠叨着,没有察觉到天剑就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卷五05审

    天剑默默倾听着云若静的自言自语,眼里无波无浪,一片平静。

    白月寒站在门外,拉了一把天剑,悄悄对他使个眼色,轻声道,“还是不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如果这二人心意相通,说不定云若静的喃喃自语对肖公子的伤有好处。”

    天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白月寒轻轻笑了几声,“这是我多年行医的发现,有时人的求生意志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个对他有着重要意义的人在病者耳畔不断的鼓励他,病者有时便会出现奇迹,被呼唤他的人唤醒。”

    天剑对他摆了摆手,目光之中带着了然的轻松。

    白月寒浅笑一声,“你终于想明白了。”

    “什么,那人还是不说。”云若静皱着眉头道。

    “不错,这人即使痛的全身大汗淋淋。在地上打滚也没有开口。”

    云若静眼神一冷,“这人看来还是个汉子,可惜对我来说,便是无用。”

    唐容道,“莫非要对他施以酷刑。”

    “暂时不用,”云若静道,“现在让我迷惑的不是他,而是对方竟能对流云庄的各个分舵地址以及密件口语知道的如此清楚,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我们庄里出现了内鬼。”

    “这个,不可能吧,”唐容道,“流云庄的弟子都是经过了严厉的考核。”

    天剑站在一旁,目光淡淡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若静叹了口气,道,“请问前辈如何看法。”

    天剑长剑在地上轻轻一挥,庄主言之有理。

    云若静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目光定定的瞧着天剑,就这样久久盯着,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证据来证明心中的所想,然而,天剑神色自若的回应着他的目光。

    云若静终于道,“前辈,我总觉得跟在你身边越久,就越觉得我们曾经很熟,越发对你有亲近感,我总觉得我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天剑用剑写道,你很小的时候,我在流云庄带过你和你弟弟。

    云若静便绞尽脑汁回忆,从自己刚进流云庄那一刻一直想到自己成为流云庄主那一刻,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位,因此,心中不由大大惭愧,含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始终觉得前辈就像是我的亲人一般。”

    虽然大家没有再继续纠结刚才的想法,但是云若静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极为不平静。

    不错,从那位死里逃生的弟子口中得知,前来屠杀分舵的人竟然伪装成庄里派来的弟子,他们不仅能找到分舵的详细地址,还能拿出庄里的密函,答对暗语,因此分舵对这些人的来历深信不疑。就是因为对这些人太过信任,以至于出现了两个分舵被屠杀的血案。

    而这位弟子因为当天肠胃不适,没有吃晚饭,在激烈的交锋中,他昏死在阴水沟里,而对方做贼心虚,没有细查每个弟子的生死状况,直接放了一把大火,便匆匆走了,大火燃烧不久,天降大雨使得这位弟子得以逃生。

    难道真是庄里出了叛徒,云若静忖道,自己将庄里的大事交给若风和张天翼,若风是自己的亲弟弟,从小到大都帮着自己,在大事上更是不含糊。

    而张天翼任庄里的总管多年,对流云庄忠心耿耿,尤其是三年前面对三师弟洛川的置疑时,他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接任庄主一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背叛自己背叛流云庄呢。

    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云若静连忙披上外衣,急急来到天剑房间,对着面现疑惑神色的天剑说,“前辈,我有话想对你说。”

    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云若静望着眼前形容憔悴的男子,冷冷道,“我敬你是条汉子,再给你一天时间思考。你不要以为你是在背叛你的主子,请问你失手被俘时,你的主子可曾为你想过,可曾派人前来解救你。”

    男子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声音嘶哑,“不管你如何舌灿莲花,我什么都不会说。”

    云若静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和煦如初阳般的笑容,“你主子只当你是一枚弃子,失手被擒,也不着急,想必他已吩咐过你,一旦失手,就含毒自尽吧,可惜我们这里有个五毒李,对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你现在只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这是何必呢。”

    他顿了顿,目光在男子身上扫了一圈,才微微一笑,悠悠道,“你何必这样固执,交代出你的幕后指使是谁,以流云庄的实力,难道还保护不了你吗”。

    男子涩着声音道,“谁说流云庄就一定天下无敌,你们现在不久折了两个分舵吗。”

    云若静也不生气,仍然笑着说,“如果你认为这就是你们的战绩,那你们眼光也太差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不会有第三个分舵让你们这样噬无忌惮行凶。”

    云若静唤了声唐容,唐容忙上前道,庄主。

    云若静道,“此人冥顽不灵,你再给我每小时狠狠抽他二十遍,直到他愿意招供为止。”

    唐容诺诺领命。

    云若静退出房间,听到屋里传出鞭子抽打在人体的噗嗤声,心中的怒气仿佛才发泄出来。

    他径直步入肖然房间,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着只有他二人才能懂的悄悄话。

    蓦然,他忽然瞧见肖然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不由心中狂喜,轻轻唤道,“贤弟,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然而,狂喜过后,肖然仍然毫无动静,云若静不由的怀疑是不是刚才因为太过于想念肖然而导致自己眼花,心中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霎时寒了下来。

    他依依不舍的握着肖然冰冷的手,暗中将真气度过去,这时,他脑海之中有一瞬间的恍然。他记起了,三年前,自己也这么握着一个少年的手,为他输送自己的内力,那个少年便是他的师弟云潇然,云潇然与眼前的肖然重合起来,云若静的心有一瞬间的抓狂。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分神,连忙挺胸深吸,将重重想法全部抛在脑后,低声道,“贤弟,也许,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我想看着你笑,看着你哭,看着你说话,你最喜欢吃桂花糕,那时,我便替你去买,你喜欢玩纸风车,到时我便去做,你高兴吗。”

    “对了,你说要跟在我身边闯江湖,所以你要早日醒来,到时我和你一起把那幕后凶手抓回来,为舵里死难的兄弟报仇,你说,可不可以。”

    云若静低下头去,深深的允吸着少年苍白的唇,舍不得离开。

    站在门口的天剑看到屋里的这幅情景,身子一顿,终是悄悄离开。

    孽缘啊,想要一心阻止他们,现在一看,似乎两人之间的纠葛反倒更深了,他不由一时茫然。

    “何必困惑于此,”白月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打量着那张毫不出彩的脸庞道,“你难道不觉得他二人很是相配吗?”

    天剑闻言,霍地眼睛大睁,直直注视着他。

    白月寒轻咳了一声,嘴角慢慢弯起来,“他们如果在一起,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夜幕覆盖着大地。

    街道上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步云客栈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召唤着在夜色之中远道而来的路人。

    一室漆黑,黑衣男子蜷缩在房间一角,浑身伤痕累累,他木然的在黑暗中大睁双眼,也不知心中想着什么。

    门前人影一闪,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推开门,又静静的将门随手关紧。

    来人打亮了手中的火折子。

    ☆、卷五06 醒

    黑衣男子疑惑的望着他,原来这人竟是唐容。

    唐容并不言语,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压低声音道,“这是化功散的解药,你吞服下去后,赶紧运用你的心诀,好早日恢复你的功力。”

    黑衣男子愕然的望着他,“你,你是谁?”

    唐容皱眉道,“你不必问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一家的就够了。”

    黑衣男子静定的看着他道,“我如何信你?”

    唐容叹道,“你勿需信我,你回去之后只需向主人禀告云若静一行人已经暗中出动信堂的高手准备全力对付主人,让他小心。”

    “信堂高手,”黑衣人仍是不信道。

    唐容沉声道,“不错,这回流云庄连失两个分舵,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云若静面子上挂不住,决定全力与主人为敌,而且看样子,因为与朝廷交好的原因,云若静准备与朝廷联手来对付主人,所以,你必须速速回去,早日将情况告知主人,让主人早作准备。”

    黑衣男子半信半疑道,“你不跟我走。”

    “我不能跟你走,我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取得他绝对的信任,好早日完成主人的心愿。”

    “主人的心愿,”黑衣男子迷惑道。

    “不错,云若静的九天神剑剑谱才是主人心仪已久的,在主人心愿未达成之前,我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这,”黑衣男子不再怀疑,忍不住担心道,“我这么走了,他们难道会不怀疑吗?”

    唐容笑了笑,道,“这是眼前最好的机会。云若静目前的心思都用在肖然身上,其他的人也一天左想右想,都把你托给我来看管,如果等云若静回过劲来,亲自看押你,我就没有放你的机会了,所以。。。。。”

    他走到黑衣男子身后,一掌印在他的背心之上,道,“我先用自身的功力来助你早日恢复。”

    黑衣男子只觉一股内力从他手掌心度到自己体内,不由心神一敛,连忙盘膝而坐,默念口诀,催动自己提升真气运行,半个时辰之后,只觉体内真气畅通无阻,不由大喜,连忙缓缓收了功,对唐容道,“多谢。”

    唐容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那你呢,就这样他们不会怀疑你吗?”

    “我自有主张,这样吧,你对我胸口拍一掌,要狠,要用全力。”

    茫茫夜色之中,一声凄厉的惨叫震醒了步云客栈的客人。

    云若静迅速起身,来到旁边的房间,一脚踹来了门。

    小窗大大开着,月色倾洒在屋里,一个身影摇摇欲坠。

    “唐舵主,”云若静剑眉一皱,道,“发生什么事了。”

    伸手上前扶住他。

    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云若静点亮烛火,才发现,唐容腹下中了一刀,鲜血还在汩汩而出,甚至沾染到自己纯白的衣裳之上。

    胸口上一个乌黑的掌印,看来对方出手极狠辣。

    此时的唐容已是气血翻腾,几乎时不时的从口中喷出一滩血。

    见此惨状,云若静来不及多问,手指连点,替他点穴止血,随后一掌按在他背心,运用自己的纯阳真气助他体内乱腾的真气归位,半晌,才撤回掌力道,“究竟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唐容忽地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庄主惩罚。”

    云若静将他扶起,坐在椅子上,道,“说来吧。”

    唐容定了定心,道,“属下奉庄主指令看管那名杀手,一直不离左右,可是寅时,突然闻到一股异香,我心中暗道不妙,忙睁开双眼,只见一个蒙面人无声无息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属下奋力与他搏斗,可惜技不如人,让他将那杀手救走。”

    这时,被这里动静惊醒的天剑等人也已陆续进来,闻听得唐容的话,天剑的眸子变的幽深,直直的望向唐容。

    唐容只觉那目光仿佛一泓冰潭,又冷又深,让人难以揣测。

    但是他并不随着那又冷幽深的目光而有一丝不安。

    仿佛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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