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禅 作者:菊文字

    第2节

    他是不怕走路的,但他不知道回去的路啊。

    他犹豫着是否可以请求司机送自己回去,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然在马路边上睡一宿。“他下了个决心,”实在不行的话。“蔡总没有他这么多心思,只觉得这一天到了最后,也到了最关键的点睛之笔。

    “来吧,”他扯开领带,在沙发上舒服坐下,向后一仰好整以暇的姿势,“让我看看你。”

    胡祖六不解:“看我?那就看吧。”

    蔡总等了会,胡祖六却没有动作。

    迷之尴尬。

    蔡总耸耸肩:开始吧。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胡祖六一哆嗦,想起早前已经被助理看穿本来面目了,恍然大悟蔡总对自己这么好,原来是想看狐狸!

    他又有点生气,想看直接说就好了,干嘛哄骗他?他是不愿意的!这么想看野生狐狸,去动物园啊!就为了省点门票钱吗?!他长这么大还没给家人以外的人看过本尊,那相当于裸体,多不好意思啊。

    虽然各有心思,但确实看裸体这一点是没有错的。

    理解了的胡祖六面红耳赤,眼睛看着别处。这是他的本能反应,犬科动物用无视对方来避免冲突和尴尬。不仅犬科,人科也是这样的。

    蔡总看到他这副望天望地就是不望自己的样子,觉得异常可爱,然而毕竟时间不早了,有几分不耐烦。

    他走过去,口气和蔼地说:表不好意思嘛,你造嘛,我今天一看见你就宣你了。讲真,你很可爱。我这个人很重感情,是不会亏待你的。

    胡祖六迷迷糊糊的,但不是傻透腔,何况这几天晚上工友接二连三地摸上来,他也是知道什么情况的。没想到这个蔡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居然也是这种……这种不好的人!

    蔡总的手已经搭上他的肩膀。

    胡祖六炸毛地跳起来:你干啥呀!

    蔡总嗔怪说:你这个调皮的小妖精!

    胡祖六说:……是啊,我是小妖精啊,那也不能这样啊!你们人怎么这样!

    蔡总一把搂住他,说:差不多就行了,戏过了就不好玩了。

    胡祖六一口咬上他的手腕,受惊地跳到一边。

    蔡总短促地叫了一声,捂着手腕,想骂人,但看到眼前如此秀色又不忍心毁了机会,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像受惊的猫?

    胡祖六说:我不是猫!我是狐狸!就算是猫你也不能这样啊!

    蔡总说:好好,小狐狸精,过来给哥哥抱抱,啊呀你可真有一套,待会一定让你哭着求饶。

    在他纵身扑来的一瞬,胡祖六发动了“如梦令”。

    蔡总从半空中跌下来,然后一阵抽动,失魂落魄地爬起,自己走到床上,仰面倒下,一二三睡死过去。

    胡祖六擦擦汗,走过去看睡着的蔡总,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知道我是狐狸精还敢这样!以为我们狐狸是好惹的吗?!混蛋!大混蛋!

    蔡英武做了一个春梦,梦里他和胡祖六胡天胡地,然后赤裸裸双双跑到世界各地野战,长城烽火台上,艾弗尔铁塔的塔尖上,金字塔堆上,自由女神的火炬里,布达拉宫,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堆里,尼罗河的淤泥中……搞着搞着胡祖六变成了年轻时的情人。他激动地一把抱住:原来你还活着啊!

    他和情人手拉着手快活地奔跑着奔跑着,在春风里。

    “嘿嘿嘿嘿”,蔡英武是在晨光中自然醒的,一时不知梦耶实耶。

    胡祖六睡在一旁。

    蔡英武实在记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喝多了?……不过好像没喝酒。

    他推醒胡祖六:小胡,昨晚到底……

    胡祖六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实在不想睡马路牙子,所以只好在这里住下了。反正蔡英武一直在梦里淫笑,不可能醒来对他做点什么。

    本来胡祖六是想睡沙发的,但他看这张大床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在上面颠了颠,确实很舒服,就决定稍微躺一下,一下就好。

    谁知道一下子就睡过去,直到天亮了。

    胡祖六打着哈欠,眼角有点朦胧的泪意,蔡英武呼吸一窒,很想做点什么。

    胡祖六立刻警觉,念了个“神魂颠倒决”。

    蔡英武立刻僵住。在他的意识里已经把胡祖六给侵犯了,但事实上也就一两秒钟的事,胡祖六还顺便吸收了点他的阳气。

    蔡英武回神之后心满意足地对胡祖六笑:你这个小妖精,果真很有一套。

    胡祖六说:……老板你不要这么说。我是正经的。

    蔡英武说:不要叫老板了,好像卖的一样,我是真心宣你的,想留你在身边,以后你就叫我蔡先生吧。这张卡拿去花。

    他递过一张金卡,志得意满地下床去洗澡。

    然而脚一落地一晃身,腰腿酸软,差点跪倒。

    当着小情人的面,他也不能服老,勉强走到浴室,扶墙靠上,暗恨年纪不饶人,这孩子简直是个榨汁机。才一个晚上自己就被掏空了,亏得厉害。

    胡祖六拿着金卡翻来覆去的看,不知道是干啥的,往旁边一丢。

    他补了个眠,醒来蔡英武已经去上班了。这酒店房间乃是他在此地临时落脚点,用作金屋藏娇之所了。

    胡祖六想回工地上班,但还是不知道路怎么走,他出了房间,摸到一楼,看到有自助餐厅,想到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就走进去,怯生生地想买个包子吃。

    然而美艳大放的服务员说这里不要钱。

    还有这种好事!胡祖六高兴得尾巴要翘起来了,进里面吃了个肚皮滚滚。

    司机适时出现,说胡祖六要去哪都可以,他负责接送。

    胡祖六还想去逛街,玩,但是他知道光玩不工作是不对的,于是他要求回工地干活。

    司机一脸难以置信,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路上他不时从后视镜瞄胡祖六。

    不得不承认是个漂亮得像个狐狸精的小伙儿,虽然不至于惊世骇俗,但怎么看怎么舒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啥还要回工地干活?攀上大老板难道不是可以脱离劳动阶层了吗?

    不,这小胡一定是有野心的人,他不满足于做一个被包养的鸭子。

    他这是艺术人生啊!——司机赞许地想。

    做出这番判断后,司机就不再言语了,死心塌地地做一个司机。

    胡祖六收拾得如此体面,回到工地上,震惊了一工地的人,连塔吊都悬浮在半空中,不动了。

    工头说:你……你还回来干啥?

    胡祖六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说:我昨晚就想回来来着,不过不知道回来的路。司机大哥送我回来的。

    工头张张嘴:你……老板找你干啥?

    胡祖六脸红了,低下头。

    小赵小张小王小李心如刀割,纷纷丢下手里的工具,围拢过来:他有没有欺负你?!我们给你报仇!

    胡祖六摇头:没有没有。我可以工作了吗?

    没有理由不让他工作,有人一个电话打到蔡英武那里请示。

    蔡英武正在股东大会上,听了汇报沉吟半晌,道:他想工作就让他工作么。

    胡祖六于是又回到工地,但换了工种,他被安排给食堂大婶儿打下手,平时帮着买点菜什么的。

    这是个清闲而有油水的工作,等闲人捞不着,可是他现在的背景够硬了。

    大婶儿夸他说:真是个好小伙子!

    下班后他本来想仍旧回工房,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他的破被子也不见了,床被一个新来的给占了。

    他委屈地问工头:那我睡哪儿啊?

    工头狠狠地抽烟:你快走吧,司机还在外面等你。

    司机果真再等他,看他出来就从大黑汽车上下来,巴巴地给他开门。

    胡祖六糊里糊涂地又被送回酒店。

    蔡英武和他共进晚餐。

    蔡英武说:如果你实在想工作,我可以安排你进总部,工地上鱼龙混杂环境太复杂。

    胡祖六说:总部是干啥的地方?我……我啥也不会啊。

    蔡英武说:不会可以慢慢学。

    晚上他洗了澡出来,胡祖六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舍不得走也是因为这里有电视,那么大一个电视,一百多个电视台,挨个换台,想看哪个看哪个,真是个好地方。

    反正他也不怕蔡英武,就厚着脸皮赖下来了。

    蔡英武眼前秀色可餐,可惜自己身体已经被掏空了,他虽然还在微笑,眼里扬起一抹属于中年男子的忧郁。

    他摸着胡祖六柔软的黄毛,柔声说:宝贝儿,你很好,但是今晚我累了,只想搂着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睡觉。

    胡祖六说:那你去睡吧,我看会儿电视。

    蔡英武拿起遥控器,啪给关了,用霸道总裁低沉的声音说:现在是睡觉时间,小孩子睡饱才能长高。乖啦。

    胡祖六眼馋地看着遥控器,说:去梦里做羞羞的事情吧哔哩哔哩巴拉巴拉马哈马哈……

    蔡英武一下呆了,叫出遥控器,自己跑去床上睡觉,怀里抱着个大枕头滚来滚去。

    胡祖六继续快乐地看电视,没人打扰了。

    第二天,蔡英武后悔昨晚没有把持住,又被掏空一次,肾亏的不像话,谁让遇上个尤物呢,他扶腰咬牙想。

    胡祖六熟门熟路地去自助餐厅吃免费食物了。

    吃饱了出来,司机和打黑车在外面,胡祖六挥挥手,打算坐车去上班。

    一个戴墨镜瘦高的年轻男人撞过来。

    胡祖六说:对不起。

    年轻男人低声说:你这两天也吸了不少吧,再不收手就不怕出事么?

    第4章

    胡祖六耳朵差点竖起来:嗯?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摘下眼镜,正是那天拦路查车的小交警。

    “狐狸精,你这样肆无忌惮真的好吗?”

    大黑车旁的老司机怀疑自己眼花,何以转眼间胡祖六和一个陌生人说着话就不见了。

    胡祖六不是不见了,而是被小交警瞬移到酒店后面巷子深处。

    那里没人,可以好好谈话。

    胡祖六有点害怕,本来他就是个乡下小妖精,没见过世面,更没被警察抓过。

    他心虚地说:我没想吸,是他……

    小交警呵斥说:不要狡辩!你哪里来的野狐狸?!敢在这个地界上撒野!你摊上事了,大事!知道吗?!

    胡祖六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小交警说:那现在知道了?

    胡祖六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离开可以吧。

    小交警薅着他脖领子说:走什么走!就这么走了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胡祖六说:可是我没有钱,刚下火车行李就不见了。

    小交警说:所以你就干上这种缺德事了?吸人精气,你知道建国以后就不允许了吗?小狐狸崽子!你家大人没教你吗?

    胡祖六被训得难过极了,特别是提到爹娘,他拖着哭腔说:我没有想吸他们,是他们想对我耍流氓,我只不过稍微教训他们一下,难道……难道我就让他们欺负吗?

    小交警说:你!你还有理了!

    胡祖六吸溜着鼻子委屈地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城里的妖精,就可以欺负我们乡下妖精了。我是不知道什么建国以后不许吸阳气的规定,哪本书上写的?谁规定的?

    小交警冷笑,掏出手机,唰唰点击,打开一个页面,标题是《关于建国以后妖精规范修行意见及建议(2016年修订版)》。

    小交警差点怼到他眼睛里:认字吧!

    胡祖六认真地看,嘟囔着:还真有这个法律啊……那人家不知道嘛。

    他抱歉地笑笑。

    小交警收起手机,凛然不可侵犯,大声说:说起你的媚术,我不仅是人民警察,还是妖精届的督查,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胡祖六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没有用媚术啊。

    小交警睥睨说:你没有?

    胡祖六歪着脑袋说:没有啊。

    小交警人不可忍大喊:你以为我眼瞎啊?!

    胡祖六说:……你就是瞎。你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随便冤枉人吗?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也是看过新闻节目的,你们警察现在执法不文明可不行,现在是法制社会。

    小交警气坏了:没见过嘴这么硬的狐狸崽子,走,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法治社会!

    胡祖六害怕了:你要干什么?

    小交警亮出手铐:我要依法拘役你。

    胡祖六说:我犯了什么法?

    小交警说:非法侵占他们阳气,致人阳气受损肾亏乏力罪。

    胡祖六转身就跑,小交警窜上去,两人厮打在一起……

    胡祖六最后还是被抓捕了,他脑袋新染的黄毛被东一口西一口咬得跟狗啃的似的,看着特别可怜。

    他红着眼圈老老实实坐在一个板凳上。

    板凳在一个小屋子里,屋子里还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或者说三个妖。

    三个都是本地妖,胡祖六被三堂会审了。

    小交警嘴巴上还沾着点黄毛,呸呸地吐了几口,犹自气愤:七爷,你不知道,这乡下狐狸崽子可野了,他还敢还嘴——看什么看!

    胡祖六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认怂地低下头。

    被称作七爷的是个半大老头子,不高,胖墩墩的,双下巴,嘴上两撇淡须,大眼睛下眼袋,稳稳当当地说:行了,你看你把他脑袋咬的,下嘴可不清。

    胡祖六总算听到一句公道话,委屈地指控:就是呢!说我是野狐狸,我还说你是野狗呢。也不亮警官证……

    交警一拍桌子:怎么着,还想再挨两口咬?

    第三人是个穿正装系领带的,看看手表:咱们速战速决,我是抽空出来的——小狐狸,你言简意赅,说说作案经过。

    他打开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胡祖六就委委屈屈地从家里怎么动迁,自己怎么来投奔表哥,一直到被交警捕捉都说了。

    胡祖六当然不承认自己是故意害人,虽然吸了点精气,但以不伤人害命为原则,如果真是为了夺取精气就不会只用如梦令了,直接用鼎炉效果好不知道多少。

    西装领带点头:像他这种情况,修行条例里确实没有明确说是违规。毕竟那些想搞他的人类要负部分责任的。

    交警冷哼:说的好听,我说你这野狐崽是狡猾,是钻法律的空子,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奉劝你老实作妖,总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胡祖六说:你血口喷人!

    交警说:那你为什么要用媚术勾引人?

    胡祖六说:你眼瞎,我没有。

    交警指着他对两妖说:你们看看,他这样像话吗?

    七爷示意他稍安勿躁,对胡祖六说:小狐狸,你刚才说你家乡是某地某山。那胡先河是你什么人?

    胡祖六眼睛一亮:是我伯伯。

    七爷说:哦,原来你是老胡的侄子啊。

    一听胡先河的名字,另两人陪审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胡祖六。

    交警重新打量他:“七爷,您再给掌掌眼,别是这野狐崽子骗咱的吧,现在骗子可多。前两天还从xx来俩云豹精骗了不少钱跑了。

    七爷说:错不了,我年轻的时候给胡司令扛过枪,他俩眼睛长的一样。

    西装男说:胡司令的照片上看起来更高大吧。

    七爷说:ps并不是现在才有的,那时候照相馆也给修片儿。胡司令可不是靠身材魁梧打天下的。

    交警捏着拳头,盯着胡祖六:可是这个野狐崽子,怎么能是来自那个威震天下的胡司令家族!

    七爷淡淡地说:据说胡司令刚出山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地散发媚术,后来才学会控制。看来他们家的小狐狸就这个品种吧。

    胡祖六歪着脑袋说:……胡司令是我伯伯吗?他很厉害吗?

    小交警倒吸一口冷气。

    七爷说:这个案子,我看就稍微到这里告一段落吧。胡祖六,念你是初犯,不施以惩戒。但无知不能成为犯错的理由。以后望你能够控制法术,如无十分必要不可轻易吸人精气。

    胡祖六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城里规矩大。

    小交警喝道:难道你们村里就可以随便吸人?

    胡祖六说:我们村里人不会半夜爬床。

    小交警哼了一声:七爷,就算这个野狐狸是胡司令的侄子,但他生不愣登的,没规没矩,放着他到处乱走,说不定又闯什么祸,真害了人就不好了。

    七爷说:嗯,有理,那么你领他回家吧。

    小交警一下给噎住了:……我?……为啥是我啊?

    七爷说:你自己一个人住,方便,其他人都拖家带口的,条件有限。

    小交警说:我、我……小三,你不也是单身嘛……

    西服男已经收拾笔记本走了,留下一句话:我回去上班了。

    七爷打开门走出去:你就当带带同类,小胡什么都不懂,你教教他。

    胡祖六说:我不用狗带,我自己会小心的。

    小交警还是不放心这个潜在的贩子分子溜走,一狠心:跟我走!我就教教你这红尘万丈的规矩。

    胡祖六耷拉着耳朵坐在小交警的警车里。

    小交警也有点不自在,他始终不能相信这个说不清傻还是狡猾的狐狸精是传说中的偶像胡司令的侄子,名门之后怎么这么土!

    胡祖六慢慢倒想开了。入乡随俗,他既然到城里混了,当然要知道城里的规矩,这条狗精虽然把他头型咬坏了,但是今后还得靠他规范修炼行为。

    他试着找个话题,打破尴尬:内个,怎么称呼你啊?

    小交警凛然说:我叫天狼,你可以叫我天哥。

    胡祖六乖顺地说:天哥,你是什么品种啊?

    小交警说:没有礼貌!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先自报家门?

    胡祖六说:我么?我就是普普通通啊,我爹是黑狐狸,我娘是红狐狸,我有点杂毛的。

    小交警表示不信:我刚刚咬一嘴黄毛怎么说?

    胡祖六说:刚染的头发,拖泥老师说适合我。

    小交警震惊于胡祖六的无知……要么就是他太能装。

    众所周知,妖界曾经的大魔王胡司令是天狐一脉,生来卓尔不群。而这个小狐狸居然以毛色自我定义,能不这么随便吗?

    胡祖六又追问他的品种,并且自顾自猜了起来:天哥,你这么勇猛,是藏獒吗?

    小交警不屑:藏獒的人形有这么苗条俊美吗?

    胡祖六自我否定:嗯,确实,藏獒的人形应该是个藏族人——那你这么有正义感,守规矩能打仗,打硬仗,是德牧或者马犬吧?

    小交警说:说什么呢!你看我这身材,这公狗腰,多么明显。“胡祖六见识到底有限,猜不出。

    小交警倨傲地说:我来自华夏第一古老的家族。

    胡祖六眼神一亮:我知道了,中华田园犬!

    小交警生气了:那是串串!我是纯血的!

    胡祖六说:哦。

    小交警说:细犬,知道吗?

    一副高贵的样子。

    胡祖六摇头,眼神里有点向往。

    小交警说:听说过苏武牧羊吗?

    胡祖六说:好像听过。

    小交警说:当年苏武在中亚,和他并肩牧羊的,正是我祖上。

    第5章

    胡祖六发现细犬天狼一旦被恭维到位了,就特别爱显,不用要求就自己滔滔不绝。在他的介绍下,胡祖六知道刚才那两个陪审的身份。

    七爷叫刁德七,开一家小杂货店,是个貂精。胡祖六想,冬天如果冷,把七爷围在脖子上一定很暖和。

    小三是只三花猫,叫木槿年。三花大多是母的,他难得是只公猫,一直想走精英禁欲路线。天狼说他“装腔作势”。

    他们仨是这一片的妖精治安委员会成员,负责处理和妖精有关的各种事件,包括但不限于治安事件。

    天狼白了一眼胡祖六,意在警告。

    不过对方完全没有get到。

    胡祖六只是觉得新奇:你们本来是不同职业的,但却秘密组织到一起,真是厉害呢!

    天狼又被捧得舒服了:天下妖界出我辈,我们这一代人还是有家国情怀的,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自扫门前雪,人心不古啊。

    胡祖六说:天哥真是个有英雄主义情怀的好人!——想问下天哥你多大啊?感觉你思想成熟,但看上去很年轻。

    天狼感慨摇头:老了,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我已经七十二岁了。俗话说,七十二、八十三,是坎儿啊。摩崖道人也说我今年有大劫。

    胡祖六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

    天狼淡然说:我真的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俗话说猫三狗四,我的一年相当于人类的四年,七十二乘以四,你自己算算我相当于人类的多大。你这种小崽子呵呵,不懂我。

    又一副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的苍迈气度。

    胡祖六大声说:你你你一口一个野狐崽,还以为你几千岁了,原来你才是个小狗崽啊!我今年七十五,比你大三岁!以后不许叫我狐崽儿,叫六哥!

    两人因为年序彼此不服,在车上又吵起来。

    两人吵架不分伯仲,咬了一架,各自咬了一嘴毛。仍是天狼略胜一筹,最后他叼着胡祖六的后脖子,从牙缝里阴狠地威胁:服不服?!

    胡祖六再次确认自己打不过对方,含泪说:服了。

    天狼说:叫哥!

    胡祖六说:给我点面子好么,我比你大两岁呢。

    天狼说:咬死你!

    胡祖六说:天哥!

    天狼志得意满松开嘴。

    胡祖六眼泪扑落落掉下来,独自舔舐伤口——除了后脖子舔不到。

    天狼有点过意不去了。当然他心里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不是他托大,工业社会以来,人类文明进化极快。但此消彼长,灵修界反而日渐凋零难出大才。从前千年万年大妖时代一去不复返,现在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上百年妖龄的都算难得了。

    妖精修炼不易,一窝里能出一个有灵性的就算没白忙活。这一个若是能不夭折,又顺利修成人身,又得是百里挑一,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几十年时间,够一个国家从封建社会跨越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了,而对一个小妖精来说,还不够一个充分的童年。

    天狼自觉是这地界上新生代里的佼佼者了。一个只比他大两岁的乡下狐狸并没有资本压自己一头。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就算你真比我大两岁也不算啥,我出道比你早,懂的比你多。你叫我哥,我还能多教教你。算起来还是你赚了。”

    胡祖六抹着眼泪说:你们城里人,太会欺负人了——我想家,想我爹妈。

    天狼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你看我,我爹妈早死了,我说什么了吗?

    果然,他的孤儿身份让胡祖六稍微平衡点,是啊,自己父母双全这一点上比股身一只细犬要幸运。

    他拖着鼻音说:你父母是渡劫飞升了吗?

    天狼说:不是的。是老死的,死的时候都十多岁了。

    天狼此处埋下包袱,他等着胡祖六发现他父母是普通细犬的事实,然后他趁机揭秘自己是一百窝也难出一个的天才这个事。

    胡祖六说:天啊你父母十多岁就……她们是早恋啊!你爷爷奶奶不管吗?

    天狼气得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不管!

    胡祖六说:那么你兄弟姐妹总是有的吧?

    天狼继续埋包袱:我兄弟姐妹三十多个,大多夭折,长大的几只也是普通狗的命运,十几岁死的就算是寿终正寝了。我有个弟弟子孙倒是多,但他是在狗场做种狗,上了无数的母狗,累得精尽而亡。我还有个三哥,给卖到狗肉馆了。

    胡祖六吓得用爪子捂眼睛:唉呀妈呀!你……你们狗也是可怜。

    天狼见胡祖六不肯上道,只好自己娓娓道来:现在成精多不容易。拿我来说,我是活着活着就成精了的,当然因为我祖上是苏武神犬一脉相承,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遗传基因在我身上大放光芒了。这种基因可不是谁都有的,我爹妈兄弟姐妹都是普通细犬,就我天纵奇才卓尔不群。

    胡祖六被感动了:天哥,和你相比,我确实不够努力,我父母和哥哥都是妖精,就我笨一点,但也没灾没病地长到七十多岁。大家都还在……你凭借自己的努力修行出来的,还这么自立,在城里站稳脚跟,我要跟你学习!”

    他是发自内心的。

    天狼心想:一窝都是妖精,这是炫耀!

    又想,天狐族生而成妖,确是妖精中的贵族。这狐狸精也不算吹牛。

    天狼说:好说好说,小六啊,以后跟哥混,哥别的不敢说,这一片人头还是熟一些的。

    他把胡祖六带到自己的住处——位于市警察系统小区一个四十坪的房子。

    “我还要上班,你自己呆着,别到处乱跑。”说着扔给胡祖六一个ipad,打开一个文件。

    胡祖六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关于建国以后妖精规范修行意见及建议(2016年修订版)》。

    “要依法修炼,先得熟悉法规,你好好学习下,晚上回来我考你。”天狼交代完就走了。

    胡祖六立刻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他觉得要树立终身学习的观念,这样千年万年的妖生才不会虚度。

    天狼家的摆设极为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电视电脑和一张床,基本的生活必需品。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张床真是舒服。胡祖六在农村一直是住炕的,冬暖夏凉,缺点是硬。

    看到这床,胡祖六一开始都没认出是张床。不久之后,他才知道这个是无印良品的懒人沙发,但当时还以为是个奇怪的大垫子。

    懒人沙发软而无形,一旦坐上去就不断陷落,仿佛整个人长在沙发里出不来,也不想出来。

    他开始还拿着ipad想努力学习,然而字在眼前乱飞,根本进不去脑子里。

    这样可不行,他振作一番,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想提提神,就看十分钟,然后就好好学习。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胡祖六发现自己一定是中了魔法,或者这懒人沙发本身就是个陷阱,在陷阱怎么能学习呢。

    天狼下班后看到的就是胡祖六窝在自己当做床用的懒人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朝廷九台的节目,纪录片“人与自然”,赵老师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解说着:北极狐有特殊的捕猎技巧。

    电视上白色的狐狸跳起来一脑袋扎进雪堆里。

    胡祖六哈哈哈地笑出来,指着对地天狼说:好傻哈!

    天狼啪地关上电视。

    胡祖六不乐意了:“干啥啊?人家看的好好的!”

    天狼把胡祖六赶下懒人沙发,自己倨傲地坐着,抱着肩膀。

    “学习了吗?”

    胡祖六一下就愣住了,他给忘了。

    天狼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有吗?我看你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对这个时代脱节,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你还不知道学习,你知道妖精什么情况下可以用法术?遇到收妖的如何应对?

    胡祖六插嘴反抗说:这个我知道,我爹说遇到收妖的,一跑二泡三打四跪。

    天狼说:胡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依法修行。老皇历还好意思说。你爹娘窝在农村时间长了也跟不上时代了。妖精界和收妖界早就通过对话解决了争端,这本《修行办法意见》就是我们行走江湖的准则。你啥也不知道,还不知道学习,你笨死得了。

    胡祖六惭愧了:是……是你的沙发不好。

    天狼拍桌子说:是不是他先动手不让你学习的?!

    胡祖六说:……也可以这么说。

    天狼用ipad砸他脸:给你一个小时,全文背诵!

    胡祖六噘着嘴开始背书。

    好容易背下来,胡祖六高高兴兴地想上懒人沙发继续舒舒服服看电视,结果被洗完澡出来的天狼一脚踹下去。

    “去墙边睡。”天狼只在腰间围了件浴巾,松松垮垮随时可以掉的样子,他叉着腰冷声说,丢给胡祖六一个毛毯。

    胡祖六说:“你的床这么大,分我一点又怎么了?”

    天狼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收留你个乡巴佬就不错了,还想挤我的狗窝,没门。”

    寄人篱下,胡祖六只能不甘地缩在墙角。

    天狼做了自己家的主人,十分得意。

    正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他抻了个悠长的懒腰,舒展颀长细瘦的腰肢,然后一把扯下浴巾,纵身一跃,半空变成一只黑色细骨伶仃的大细犬,四爪稳稳落在懒人沙发上,腿一蜷,舒舒服服地躺下蹭了蹭。

    因为他,懒人沙发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大狗窝,很舒服的那种。

    胡祖六眼热地咬着毛毯一角,嘟囔着:小气鬼,不穿衣服,不要脸……

    第6章

    胡祖六在天狼的洞府当了几天食客,学习做个城里人,收获还是有的。

    天狼心情好了就好为人师。据他介绍,这城里现在妖不算多,也不算少,一百多吧,各行各业都有。偶尔也会有路过的妖精,或者没头没脑闯进来的,比如说胡祖六这样的。

    平时妖精们混居在人类社会,第二个身份就是妖精协会的会员,定期叫会费,受到协会的管制制约。

    对人类使用法术是被严格限制的,只能是自身受到严重威胁或类似的情况下才能尽量不动声色地施术。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一个妖精半夜回家的路上,遇上拦路抢劫的情况,这算是遇到生命威胁,但也不是施术的充分必要条件。按照条例规定,这种情况下,可以先逃跑,如果跑不掉就用物理方法反抗,如果反抗不过再用法术制服对方。而且事后要用迷魂术让歹徒忘掉细节。

    胡祖六举手提问:那如果遇到劫色的,反抗不了怎么办?

    天狼没好气地说:那你就享受!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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