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6节

    几番话听下来,燕不离总算厘清了这笔糊涂账。

    镜薇和池月一样,自小由前任宗主抚养长大。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一颗芳心便都系在池月那老王八身上。只要能每天守在他身边,就算在碧落谷里掏大粪她也乐意。所谓明贬暗升的栽培苦心,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而江莫愁更是无妄的倒霉,直接替老大背了黑锅,变成了镜薇的眼中钉兼狐狸精。这消息要是拿去卖给百通楼,花无信的《江湖八卦录》又得畅销一笔。

    同时,燕不离也明白了另一件事,就是自己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池月多年来娇纵这个恶魔师妹,显然是爱护备至。首尊职位再高也只是一把用来杀人的刀,就算自己折在她手里,也不过是再来一次明贬暗升罢了。

    “怪了,怎么还没动静啊?”湖澈丹捋着胡子,伸长脖子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番。

    流氓燕不禁恶意的琢磨起来……难不成池月后来又喝了那壶酒,现在俩人正在里面“解药”?

    他正在脑子里勾勒着各种龌龊画面,一个玄色人影已经走了出来。

    池月足不染尘,两袖生风,玉面如……锅底。

    见他现身,湖澈丹和乌鸦男当即躬身行礼。燕不离撑着树干晃悠悠站起来:“宗主赎罪,这茶沏得委实久了些。”

    池月面色冷峻的上前一步,扶住眼前摇摇欲坠的人,无奈叹息道:“本宗还当你切磋得太过投入,连自己出来做什么都忘了。”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燕不离小心翼翼道:“属下也是一时兴起,忘了自己的状况。镜领主并不知情,宗主只管责罚属下便是。”

    “哼,本宗是要好好罚你。”池月凉凉道。

    他弯腰一抄手,将对方打横抱起,转身回了清桐院。

    见这魔头脸色阴郁得可怕,燕不离浑身长毛却也不敢挣扎,难得老实的窝在对方怀里。

    淡月疏桐,小径红稀。清风无声的卷起残枝上暗红如血的芍药,将一片片零星的花瓣扫落在两人纠缠的衣角,黑白分明,余香缭绕。

    池月抱着白衣美人进了灯火煌煌的屋中,看到镜娘仍瘫软的跪坐在床前,忍不住皱了眉头:“你怎么还在这儿?”

    镜娘僵硬的抬起青白的脸,木然的转动着无神的眼珠,声音嘶哑的唤了他一声:“……师兄。”

    池月凉凉笑了。

    “滚。”

    燕不离仿佛看到有人向镜娘眼中狠狠吹了一口气,刹那之间,那双眸子里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她终于绝望的闭上眼,两道清泪悄然滑落。

    “属下……告退。”她勉强支撑起身子,如同失了引线的偶人,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燕不离被池月揽着肩膀坐在床边,心里面一阵打鼓,感觉情况有些微妙。难道这池老魔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把镜娘榨成了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

    正想得毛骨悚然,一只手忽然抚在了背上。

    感觉到怀中之人打了个激灵,池月安慰道:“放松些,别硬抗。”言罢将掌心扣在对方背俞穴上,缓缓输了内力过去。

    一股温凉的气息柔柔流入肺腑,沿着七经八脉游走到四肢各处,很快将那股火辣的焚心之痛减轻了许多。

    燕不离舒畅的吐了口气,偷偷瞄了眼池月,见他面色稍霁,便大着胆子问道:“方才镜领主是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啊。”

    “没什么,”对方淡淡道,“废了而已。”

    “……”

    “莫愁,你中了她的火毒掌,虽然毒性尚浅,但时间久了也会灼伤心肺。”池月眉头微蹙,敛气收功,“我一会儿帮你把毒拔出来。”

    “你要给我拔罐子吗?”

    池月忍不住轻笑道:“毒手观音的阴火之毒若是能用罐子拔出来,鬼门宗早让江湖郎中给灭了。”

    “那怎么拔?”

    “我以玄寒之气渡你背门,镇住火毒,再把它吸出来。”

    燕不离迟钝的转着大脑:“还是不懂怎么吸……”

    “就这么吸……”池老魔不耐烦的伸手一探,勾过某个蠢货的下巴,猛然低头含住那只还沾染着血腥味道的唇,深深探入对方口中,狠狠攫取着怀里人的气息……

    第18章:遇刺

    初日破晓,白露未曦,朝气空蒙。高树上的寒鸦在晨光中纷纷离巢,市井众生也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青楼门外,湖澈丹一早将人手行程安排妥当。见食时已过,便匆匆赶来清秋院请示。

    “宗主,车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他站在门外垂首禀道。

    “即刻起程。”池月放下手中的汤匙,眼神淡淡掠过桌子对面的人,“你自己来还是本宗帮忙?”

    燕不离一缩脖子,乖乖拾起椅上披风,默默的将自己裹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大白粽子。

    池月再次抱着“粽子”出了门,湖澈丹见到他便是一愣,震惊道:“宗主,您嘴怎么受伤了?”

    摸了摸嘴唇,池月面无表情道:“没什么,让狗咬了。”

    “您和狗?!”湖澈丹被对方眼风一扫,顿时垂头收声。

    某粽子:“呵呵。”

    青楼门前正对一条繁华街衢,这个时辰已有不少商贩在路边支了摊子。众人乍见有个玄衣公子抱了女人登车而去,顿时满心稀奇,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哟,是哪位姑娘如此好命?让这么清俊的公子哥儿赎走了……”卖馄饨的问向编草鞋的。

    “会不会是青楼的头牌——肾虚姑娘?”

    杀猪的看不下去了:“人家叫笙絮!有没有文化……”

    “是是是,你屁大官人有文化,告诉俺们是哪位姑娘?”

    “老子姓皮!”汉子手起刀落砍掉一截血丝呼啦的猪排叉,“我哪儿知道是谁,反正肯定是棵摇钱树,不信你们看老鸨儿那副没了娘的模样……”

    凝望着远远驶入晨曦的马车,镜娘一袭素衣不施粉黛,伶然独立在秋风之中,面色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池月登车前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无悲无喜,波澜不惊。镜娘知道,这是此生当中,那人留给她的最后一眼。

    这便是她的师兄啊……明明宠了她那么多年,就算自己偷吃了他喜爱的食物也从不生气。哪怕是那次铸成大错,她知道师兄终究会原谅她的。

    瑟瑟凉风频频擦拭着眼角,却止不住泪水磅礴。

    她真的以为,这个人能疼她一生一世,可却为了一个江莫愁……

    “镜娘,过来。”玄衣如夜的男人坐在床前,第一次执了她的手,笑容和很多年前一样温柔。就连催废她的经脉,抽尽她最后一丝内力时,他的笑容都没有半分变化。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镜娘心头彻冷,毕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

    二十年过去了,她在昨夜才终于明白……池月和竹莫染,从来不是一类人。

    马车离小镇越来越远,细白的阳光从云间铺落,清晰的映照出远山连绵的脉络。大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橘林,风动麦浪,枝缀果香。陌上秋色,长醉归人。

    燕不离随意的坐靠在窗边,整个人在毛茸茸的白裘中缩成了一个圆滚的球儿。他探出脸,眯眼望着金色的天际,微微嗅着凉风里秋日的气息。

    “啪。”一粒梅子核猝然击中车窗的支棂,打落了绢织的窗屉。檀案后的池大宗主头也不抬,悠悠道:“你伤势未愈,吹风容易受寒。”

    某粽子不以为然。

    “你若是风邪入体,本宗只好再牺牲一下,帮你把寒气吸出来……”

    燕不离扭头瞪之。

    池月无视当面飞来的两把眼刀,从他的花梨八宝盒里取出一叠百果蜜煎,问道:“你吃不吃?”

    摇头。

    “佛手饼?”

    继续摇头。

    “核桃酥?”

    这货是开点心坊的?燕不离无力的问道:“宗主,您的胃口总是这么好吗?”

    池月慢吞吞咽下一块水晶豆黄,笑容清淡:“家师说过,心里空的时候,就要把胃填满。”

    啧,原来是寂寞空虚冷了……

    燕不离转了转眼睛,池月的师父便是镜娘的义父吧?这家伙把青梅竹马的师妹扔到青楼里不说,还一回来就把人家的武功废了,他师父没从坟里爬出来撕了他也算心大。

    “这心里空的人呢,总要学会敞开心门。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如何能不寂寥?”

    池月抚着唇上的牙印,露出一副伤感的神情:“本宗何曾拒绝过莫愁?昨晚不知是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老子要不是没了武功早把你丫一脚踹出三千里了!

    燕不离磨着牙道:“我说的是镜娘。毕竟只是个喜欢你的姑娘,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吧?”

    “动了本宗的东西,不死已是宽恕。”

    “我又不是东……”燕不离没好气的闭上嘴。

    “莫愁何必替伤了你的人打抱不平?”举起案上的紫砂盅,浅浅啜了口清茶,池月垂目道:“你有所不知,镜娘的确心有所属,但并非本宗。”

    “啊?”

    “她只是将本宗当作了我师父——竹莫染。”

    “你是说……她喜欢上了自己的义父?!”

    池月颔首。

    燕不离呆掉。

    魔门的妹子果然口味清奇……

    “可为何她会将你二人混淆?”难道他们两人长得相像?

    池月摇头道:“此事涉及门内隐秘,日后再谈吧。”

    燕不离条件反射的往后挪了挪。托这位老魔的福,他现在已经不能直视“种树”和“日后”这俩词儿了。

    池月看着对方窘然的样子暗自好笑,提起紫砂壶正要斟第二杯茶。抬腕间动作一滞,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掷了出去,堪堪在燕不离额前打落了一枝透窗而入的冷箭!

    “有刺客!保护宗主!”外面传来湖澈丹的吼声。

    马车当即停在原地,所有护卫迅速拔刀在手,十八个人靠拢结阵,顷刻间便将中间的马车护得密不透风。

    道旁的丛林中又放出一片黑压压的飞箭,多数被人墙剑网抵挡在外,只有稀稀拉拉几枝射入了窗户,剩下的全钉在了车厢外面坚实的木壁上。

    燕不离听着外面的响动,对池月道:“这些流矢穿不透车壁,远离窗户便不会有事。”

    对方“嗯”了一声。

    “所以我现在没有危险。”

    “嗯。”

    “那么……”燕不离躺在车中,凉飕飕的盯着和他脸对脸的某人,“宗主您可以从属下身上起来了么?”

    池月挑眉笑道:“本宗好歹救你一命,还舍身为你挡箭,莫愁不该说点儿什么吗?”

    “谢主隆恩。”

    “……”

    一阵纷乱的箭雨过后,暗林深处忽而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啸。数十名裋褐蒙面的人提剑举刀,气势汹汹的杀喊出来!

    “拦住他们!”湖澈丹飞身下马,直扑敌前。铁掌一推,刚猛的掌风如暴雪倾洪般掀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刺客。

    鬼门宗的护卫也紧随其后,纷纷与杀来的队伍交上手,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不到半刻,湖澈丹再次劈倒了一个用月牙刀的高瘦男人,转身又对上一个使软剑的青衣剑客。

    那人见他招式凶猛,攻势凌厉,当下连退三步,避其锋芒。随即剑招一换,手中银光大作,剑舞如网,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湖澈丹内力精湛,外家硬功更已登峰造极,一双铁掌摧金碎玉。然而面对这种只守不攻的打法,他只得周旋游走、忽进忽退,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

    守卫在马车前的乌鸦男仍是一副空洞的表情,右手微张,便见那五根长指间夹了四根寒光闪闪的钢针。

    他身前不远的地方,已经优雅的排了三具尸体,再来一个就能打马吊了……

    头上一暗,又有三个人影突破封锁高跃而过,兔起鹘落间奔向马车。乌鸦男反手急射三道银针,却皆被这几名高手挥剑挡过。

    感应到杀气袭来,池月环住身旁的女人,曲腿一踢车厢内壁,两人借力从车门反冲了出去。与此同时,三把长剑直直插入了车厢!

    三剑客见一击未中,当即提气点地,揉身而上,紧紧缀着半空中那对男女的身影。

    池月携着白衣美人御风而行,几息之间便旋身落在一棵高树上,漠然俯视着跟随而来的人。

    其中一个褐衣男子停步在树下,举剑指着高高在上的鬼门宗主,朗声骂道:“池月老魔,你这卑劣狠毒的……”

    “武林败类。”

    “我等是来替天行道……”

    “取我狗命的。”

    “明年的今日……”

    “就是我的死期。”

    隔着面巾都能看见对方精彩的脸色,池月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十年了,你们正道就不能换句词儿么?”

    “少废话,拿命来!”三人气急,当即拔身而起,举剑刺来!

    池月勉为其难的皱了皱眉:“既然你们非让本宗来拿,我就不客气了。”言罢便一甩宽袖,对着半空来人迎面击出一掌。

    这一掌挥出去时无声无息、柔似春风,他身边的白衣美人只是被微微拂动了额前的青丝。然而那股气劲一发散到空气里,转瞬间变得格外凝重,刚猛异常,如巨石压顶、排山倒海……像刀切豆腐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三人拍了回去。

    燕不离眼睁睁看着三个高手惨叫着倒飞出去,如翅膀碎裂的蝴蝶般坠落在尘土里。

    “变态……”他小声嘀咕道。

    池月回眸一笑:“你说什么?”

    某人立即谄笑,抚掌赞叹:“宗主武功盖世,独步江湖。王霸之气,绝冠古今。属下钦佩!”

    第19章:师妹

    池月以惊天一掌立毙三剑客,顿时震骇了全场众人。

    没想到这老魔闭关多年,修为竟已到了如此深不可测的地步!实力的悬殊令刺客们气势顿泄,很快露出颓败之象。

    青衣剑客也受此影响,身法一时有些凝滞,舞出的剑网终于出现了疏漏,被那个耍猴般跳来蹦去的虹髯大汉寻到了破绽。

    湖澈丹虚晃一招,突然奇快的近身,猛然拍出狠厉的一掌,牢牢击中了青衣剑客的软肋!对方一声闷哼,整个人斜斜飞了出去。

    就在飞出去的一刹那,那人从袖中甩出了几枚乌黑的弹丸。

    “嘣!嘣!嘣!”几点火花闪光后,地上白烟四起。正道人马行刺失败也不恋战,在弥漫的烟雾中纷纷撤走,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属下失职,让宗主受惊了。”湖澈丹灰头土脸的跪下请罪。

    池月冷声道:“在鬼门的地盘上,还藏着这么多正派人马伏击本宗,失职的又岂止你一个!”

    “宗主,还有一个活口……”清扫战场的乌鸦男提了个五花大绑的人前来禀报。

    “池月,你这没人性的畜生,还我爹娘命来!”少女面色灰白,身上血迹斑斑,一头青丝蓬乱如草,眼神却灼亮得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恨不能焚化那个站在马车前的玄衣男子。

    燕不离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岳卓这丫头疯了不成?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行刺池月?!

    “闭嘴!”身后乌鸦男在她腿窝处一踹,岳卓顿时跪倒在地,却仍倔强的昂着头,乌亮的眼中闪着仇恨的光。

    池月微微一撇嘴角,慢悠悠道:“看你小小年纪也怪可怜的,本宗就赔你爹娘好了。”

    岳卓露出一丝冷笑:“人死不能复生,你怎么赔?”

    搂过身边的白衣美人,池月笑得一脸欠扁:“本宗屈尊降贵,和江首尊一起当你爹娘好了……”

    岳卓一口血吐了满地。

    燕不离紧握拳头,气得心头发抖,恨不能将这个可恶的男人碎尸万段!可他现在更害怕这魔头发火,如果真的激怒了他,只怕岳卓小命难保。

    她才度过十五年的人生,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来得及享受,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开个玩笑,何必认真?”池月敛了笑意,“本宗血债累累,仇家千万。你总该告诉我你爹娘是谁,我才好决定……唔……你的墓碑上刻什么……”

    少女咬着牙道:“我爹就是正阳宫主岳天启!”

    池月容色稍正:“原来是漏网之鱼岳小姐,你当日不是溜得挺快么……”

    “哼,若非师兄打昏带走了我,我岳卓定会和你们鬼门宗死战到底!”

    “啧,不愧是岳宫主一脉,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正道之女杰。”池月一本正经的赞叹道,“本宗敬你是条……女汉子,就给你个痛快!”

    燕不离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宗主可否不杀她?”

    池月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莫愁,她可是正阳宫的余孽。当初害你险些丧命的就是岳天启门下大弟子燕不离。”

    “可是这个岳小姐没杀我啊,而且属下现在也还活着。正阳宫现已不复存在,留她一命又有何妨?”

    岳卓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讽笑道:“江莫愁你少在这假仁假义了,你杀过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楚吧?!大师兄被你害死了,正阳宫上下三百七十五人因你而亡,你还装什么好人!”

    你大师兄我没死!!燕不离快急疯了,垂着头隐晦的冲她使眼色。

    见那鬼门宗的女魔头对自己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岳卓不禁一阵恶寒……

    这江莫愁是不是有病?

    池月轻笑道:“铲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尽。这丫头终究是个祸患,必须拔除,何况人家也不领你的情啊!”

    “废话真多,要杀就杀!我今生无法为爹娘和师兄妹们报仇,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岳卓红着眼嘶喊道。

    燕不离狠下心,咬着牙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抽在岳卓脸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如今武功俱废、记忆全失,还不是拜你正阳宫所赐?!我就是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做我江莫愁的奴隶!”

    这一巴掌把岳卓打懵了。她看着面前癫狂而怒的女人,一时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池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依首尊所愿,将此女废掉功力,挑断手脚筋,押回碧落谷慢慢玩。”

    “宗主且慢……”燕不离对某人的悟性绝望了,“属下是想收她做我的丫鬟,我想亲自调教。”

    池月皱眉,她怎么就那么喜欢丫鬟呢?

    “不可。此女怨恨颇深,过于危险,怎能待在你身边?”

    “宗主……”

    “不必多言了,本宗不许。”

    “可……”

    池月打断道:“不要让本宗说第三遍!”

    燕不离的小暴脾气也蹿了上来:“宗主若执意废了她,属下就自请种菜!”

    “放肆!”

    “还望来年秋收之时,宗主吃在嘴里,念在心上。”

    池月危险的眯起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本宗?”

    “属下不敢。”燕不离钉子一样牢牢立在岳卓面前,“属下是在求宗主开恩!”

    “呵呵,就这么求我?”

    鬼门的首尊护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却是脊梁挺直,眼神坚定。

    “请宗主网开一面,放过岳小姐。”

    “好、好……你很好……”

    池月怒极反笑,声音中透着压抑之深的怒火。所有人顿时感到周围萦绕着一阵深深的寒意,皆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之下垂首屏息。

    “中尊,带所有人退出十丈!”

    “是!”湖澈丹干脆利落的应道,一把揪起地上的岳卓,带着护卫们远远撤走。十多个汉子握刀执剑,以马车为中心站成了一个圆圈。

    跪着的白衣女人被一只裹挟着蛮横力量的手拽起来,裹在腋下拖入了车厢。

    池月黑着脸一扫长袖,三面帷裳顷刻垂落,车里的光线顿时暗淡了许多。

    “看来莫愁把鬼门的规矩也忘了,需要本宗重教一遍……”车厢再宽敞也不过丈方天地,他轻而易举就把对方逼入了死角。

    “你……你要干嘛?”燕不离冷汗直坠的问道。他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身怒气的人压制过来,“想救她是吧?”仿佛是恶魔在耳边低语,“用你自己来换……”

    燕不离嘲讽一笑:“堂堂宗主,只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胁迫女人……池月,你真不是个男人……”

    “你很快就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了。”对方冷笑着将他压在身下,惩罚般的封住了那两瓣苍白轻颤的唇。

    日你个池月老儿!燕不离恼羞成怒张嘴就咬,可惜这次池月有了防备,鹰指一曲掐住他的下颚,紧紧扼住了牙关。

    “喜欢咬主人可不是好习惯……不过我就喜欢调教有野性的狗……”老魔笑着抬起脸,却将对方压制得更紧。

    “你他妈变态啊喜欢日狗?!”燕不离含糊不清的骂道,他感觉肋骨都快断了,胸部更疼,正被对方坚实硬朗的胸肌如石磨般寸寸碾压着。

    娘的,这货是想把他压回成男人不成?

    “看来你还没学会说话的规矩……”池月一眯眼,再次俯下身强吻了某人一口,蛮横又激烈,呛得对方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宗主,咱们咳咳,换个条件行不行?”燕不离喘息着说道,“你不是喜欢狗么?属下给你找一百条最野的唔……唔……”

    池月狠狠啃噬着:“我以为你够聪明,知道激怒本宗的后果很严重……”说话间手便伸向了对方的腰间。

    身下人立刻开始剧烈的挣扎,连带马车都暧昧地抖动起来,拉车的两匹踏雪也在原地烦躁的兜着步子……

    马车外围的一圈护卫都僵硬的伫立着,个个神情诡异,眼中多少都带点戏谑的笑意。

    湖澈丹揉了揉鼻子,从后腰拔出一杆紫竹玉嘴烟锅子。用火石点了火儿,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乌鸦男垂着头倚树而立,面无表情的用左手的钢针上刺下挑,右手的五个手指则灵活躲闪,不亦乐乎的玩着左右攻防的游戏。

    岳卓皱着眉头,匪夷所思的盯着不远处摇晃的马车,忍不住脱口问道:“他们干什么呢?”

    湖澈丹沧桑的吐了口烟圈,挠着胡子斟酌了一番,答曰:“训犬。”

    白色的裙带已经被对方粗暴的扯开,燕不离顿时羞愤难当,急火攻心。突然之间,他感觉体内浑然一热,丹田中再次涌出了那股狠厉阴冷的气息。磅礴的内力瞬间恢复,如泄闸的洪水一般在经脉沸腾而过!

    他想也不想,猛地挣脱池月的钳制,抬起一掌拍向了对方的胸口!

    “你……!”池月猝不及防被他拍中,顿时闷哼一声向后一晃,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咽下喉头涌上来的猩甜,忍过胸口灼烧般的剧痛,用寒气森森的目光瞪着那个找死的女人。

    燕不离呆滞的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顿时惊喜异常。他万万没想到能打中池老魔,只可惜功力不够,没能一掌打死他。

    现在内力又和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再次成了案上鱼肉。

    看着对方怒气冲冲向自己挥来的大掌,额头感觉到带着死亡气息的寒风,燕不离认命的闭上了眼……

    “——砰!”

    一股巨力在他头边一尺远的地方猛然着陆。车板顿时被戳出一个窟窿,气劲如旋风般冲击到下面的车轴,那根粗壮的榆杆瞬间断裂!

    车轴一折,支撑顿失。两只轱辘往外一撇,整辆马车顿时剧烈一晃,沉重的车厢直直摔落下来!两匹马也连带着被压跪在地,低声嘶鸣不已。

    全场寂静。

    乌鸦男一个错手扎中了自己,顿时鲜血直流。

    湖澈丹的烟锅子掉在了鞋上,烫出洞来都没有察觉。

    岳卓更是瞪大了澄清的双眼,讶然感叹道:“此犬甚猛。”

    饶是过了良久,一圈人墙里终于有护卫回过神来。不知是谁弱弱说了一句:“宗主这是……把车日塌了么?”

    第20章:回家

    车厢里两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仍保持着先前僵硬的姿势。池月拄着双臂,满眼通红的俯视着身下的人,血色的潭眸里波光明灭。

    燕不离颤巍巍的睁开眼,缓慢的转过脸,震惊的看着头侧盘子大小的裂洞,难以相信自己还活着。

    他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打伤池老魔还能不死的人吧。

    “莫愁,”池月忍着怒气闭上眼,喘息仍有些粗重,“你总该告诉我为何非要救那个丫头吧?”

    “因为她如今和我一样无爹、无娘、无家,若是再和我一样武功俱废……”燕不离小心翼翼的答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和我一样的人了。”

    “只是这样么?”对方忽然苦笑起来,“为何如今的你,让我完全不认识了呢?”鬼门第一杀手江莫愁,何时生出同情心这种东西了?

    燕不离闻言心中一紧,咬了咬唇道:“或许,宗主从来不认识江莫愁……”

    对方表情凝固,瞳孔针刺般地一缩,仿佛两汪潭水瞬间干涸。良久的静默之后,池月终于哑着声音说道:“是啊,这么多年,我从没试着了解过你。”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自己最利的那把刀,她也习惯了接受一道道冰冷的命令。

    谁都没有意识到,江莫愁其实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她也应该有喜恶,有哀乐,有害怕和疲倦的时候……

    现在这个人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个性,虽然不那么讨喜,可也终归是件幸事。

    难道自己还要再度磨掉她的性情,雕琢回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吗?

    “不要急,你的武功没有完全失去。”池月微微咳嗽两声,叹了口气道,“等回到宗门,我帮你解封穴道恢复内力,在这之前不要轻易动怒。”

    燕不离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老子哪回生气不是因为你?!

    觉察到那双魔爪又摸向了自己的腰侧,燕不离真心想扇他一耳光。未来得及动作,对方却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一枚鸡蛋大小的血红圆珠静静躺在池月的掌心里,在昏暗的车厢内散发着幽幽荧光。

    凤血珠。

    经过一段时间的药蒸调理,燕不离的眼疾已无大碍。只是池月仍坚持让他带在身上,说是此珠活血养神、宜生健体。

    双手握着珠子,池月背靠车壁,合目盘膝运起功来。

    他原本一直将吸来的阴火之毒强压在体内,而方才与三剑客一战动了真气,再加上被这女人当胸拍了一掌,顿时压制不住毒性了。

    更不巧的是,无生无灭的反噬也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肺腑之中像泼了一锅热油般滚烫火辣,心脉深处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疯狂的啃噬,若是寻常人早就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可池月他无爹无娘,更不知眼泪为何物。唯有咬紧牙关将逆行的真气迫回丹田,再将肺脏和经脉中的火毒一点点逼出来。

    燕不离慢慢坐起,悄悄打量着那个打坐调息的男人。见他双眼紧闭、唇色发黑,顿时心中暗喜,虔诚的祈祷这货快点走火入魔。==

    不多时,池月额上慢慢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晶莹剔透如晨露雪珠。一颗接一颗沿着他眉心的川痕悄然滚落,缓缓滑过美玉般秀挺的鼻梁,恋恋不舍的坠入尘埃。

    第十七颗汗珠跌落的时候,那双阖住的睫毛终于微微一颤。

    池月睁开双眼,长长舒了口气。摊开双手,那颗珍宝奇珠已经变得乌中带紫、惨淡无光。

    “可惜了……”他擦了擦汗,有些遗憾的望着凤血珠,若有所思道,“要不上层红漆再还给南涯的老头儿?”

    燕不离:“……”你怎么不抹点鸡血呢?

    马车外的众人终于看到他们的老大和老二走了出来,顿时群情激动,纷纷致以崇拜的目光。

    湖澈丹踩着露了个大拇指的鞋颠颠儿跑上前,马屁拍得格外顺溜:“宗主神猛,首尊威武,属下佩服!”

    池月、燕不离:“……”

    “把车卸了,我们骑马上路。”

    “是!”

    那两匹踏雪已经在地上跪了半天,现在终于解放压迫,站起来做马了……

    燕不离却不开心了。

    “宗主,属下会骑马。”

    身后淡淡哦了一声。

    他转过头道:“那为何你我非要同乘一骑?”

    池月紧了紧缰绳,丝毫没有放某人下去的意思,反问道:“你还想不想那丫头活着了?”

    “卑鄙!”燕不离扫了眼后面被乌鸦男带在另一匹踏雪上的岳卓,忍不住骂道。

    “无耻!”

    “下流!”

    池月稳稳坐在鞍上,猿臂一揽身前人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抱,白衣美人便整个贴在了他胸前。

    骤然感觉隔着衣服顶到了一团火热的硬灼,燕不离顿时浑身一僵、菊花一紧。

    “再不老实,本宗就把刚才没做完的事继续做完。”某人提枪威胁道。

    燕不离欲哭无泪:“老色魔,你这样考虑过马的感受吗?”

    池月咬着他的耳朵轻笑:“没事,回去我就杀了它灭口。”

    踏雪一号幽怨的回头鄙视了一眼。

    搂紧怀里的人,池月潇洒的一抽鞭子:“——驾!”

    身下的马儿豁然腾起,四蹄如风,长鬃飞扬,如闪电般掠过众人。载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踏过川流不息的滚滚红尘,向远方延绵的苍青山谷飞奔而去。

    护卫们愣神之间,又见一骑紧跟着狂掠而过。湖澈丹在马上震得颤抖的声音回荡于空际:“宗主……您……跑错……路了!”

    策马行了半日,鬼门众人终于到了碧落谷口。池月停缰勒马,摇了摇某个睡了他满怀口水的家伙,轻声道:“醒醒。”

    燕不离迷迷糊糊的坐直身,抬眼四望。只见一雁入秋,万花川谷。青环楚嶂,红半溪枫。绿野山岚之中,隐约得见楼阁幢幢,亭台渺渺,恍若东方仙境。碧落晴空之上,入目正是雾海霞田,风卷云耕,又如世外桃源。

    这里就是鬼门宗的心腹之地?

    燕不离还以为像池月这种魔头,应该住在鬼气森森、不见天日的老山洞窟里才对……

    进了碧落谷便见一道巨大的玄黑山门,门头正中所雕的“鬼门”古篆已被千年岁月侵蚀得模糊难辨。一棵孤独的老槐沉默的伫立在瑟瑟秋风之中,无言的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杈,在那条深入云山的石径上刻下萧疏的身影。

    此处便是擅闯者死的鬼门关了。

    “属下恭迎宗主神驾,恭迎首尊归来!”山门后两排灰衣弟子齐齐躬身迎驾,声震碧霄。

    此起彼伏的呼声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喃:“莫愁,我们到家了。”

    你不是没有家的孩子,这个美丽又令人畏惧的地方,一直都是你的家……

    燕不离露出一丝苦笑。

    他的家在千里之外的东都燕府。朱门深院,白墙黛瓦。门口常年蹲着两尊青石狮子,冬天的时候会在大张的嘴巴上结出剔透的冰凌,小时候爱流口水的毛病就被这俩狮子传染的。

    他的院子里植有一棵擎盖亭亭的白玉兰,一到春天便银花映雪,玉灯辉翠。薰风一吹,芳华遍地,香醉满园。

    还有屋檐下那窝老燕儿,夫妻恩爱却不孕不育了多年,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好消息……

    站在鬼门关外,燕不离望着那条漫长得仿佛通往九天之上的云径,看着那个男人被夕阳勾勒出金色轮廓的侧脸,笑容模糊,如魔似神,恍惚间只觉身在隔世。

    池月回首一望,见白衣女子仍呆立在原地,便抬手一招:“澈丹啊,先将岳丫头看押在望乡楼。本宗和首尊回正殿,你们不用跟着。”

    “是。”

    燕不离回过神,望了望苍翠中那幢金碧辉煌的宫殿,举步迈上了石阶,跟随那道浓黑如墨的背影,缓缓走向云乡深处。

    秋叶盈目,山风满怀。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悠然行于霜枫翠谷的锦绣图卷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却仍没有靠近正殿半分。

    燕不离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池月转过头:“我哪儿知道。”

    燕不离胸口一阵沸腾:“这不是你家吗?”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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