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刀画骨 作者:墨三千

    第18节

    兰舟看着被制住的二人,然后又看雁潮用身体护住的七绝,忽然就从轮椅上滚落下来,以卑微狼狈的姿势爬到小桥面前:“还有我,都杀了吧。一了百了。”

    小桥像一头被惹怒的兽,他粗暴的把兰舟从地上抱起来,扔到轮椅上,然后背着手围着轮椅转圈圈,脚似泄愤一样使劲瞪着大理石水磨的地,他忽然转到绊绊身边,一把扯下了绊绊的红丝带,三两下就把兰舟绑在了轮椅上。

    “你,你干什么,放开,放开,冷画桥,你这个疯子。”兰舟狠命挣扎,怎奈绊绊的红丝带是神兵利器都不能斩断的,只做徒劳之功。

    “今天倒都来了,也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不妨今天就一起去祭拜一下孤鸿。”

    “你混蛋,我们去就好了,柒哥不能去。”兰舟脸孔雪白,贝齿咬住下唇。

    “都去,你。”小桥手指点雁潮,“非烟,你刚才是怎么做到让他失控的。”

    雁潮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七绝身上,连他们刚才的一场争斗几乎都没有注意,现在听人叫非烟,也没有意识到是叫自己。

    “非烟,叫你呢,快回话。”绊绊见雁潮一脸深情全副注意力都在七绝身上,怕他暴漏,忙高声提醒。

    “是,属下在。”雁潮忙抄手回话。

    “这孩子感情是被我们这一群疯子吓傻了。”兰舟俏语温声,看着雁潮若有所思。

    “哼,倒是有一帮子人帮着,我问你,他刚才为什么尖叫,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们做了吗?”

    “不,属下不知道,他突然就叫起来。”雁潮低头垂眸,不敢和小桥对视,怕他看透自己。

    小桥凌厉的视线在雁潮和七绝身上来回逡巡,似一把刀要一点点挖开他们之间的秘密,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只听得见或急或缓的喘息,连烛光也被风吹得摇曳怪异,在小桥身上投下一道鲜明的界限,他的头颈笼罩在昏黄之中,肩膀以下黑暗模糊,好像身首分离,怪诞、扭曲。

    这种极度不安的气氛像个铁笼子把雁潮锁住,就在雁潮快要撑不住要爆发的时候,小桥道:“那你以后就贴身照顾他,给,钥匙,把铁链打开,给他穿上衣服。”

    雁潮走过去接钥匙的时候高一脚第一脚就像踩在棉花上,等拿到钥匙却怎么也捅不开铁链上的锁孔,原来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涩的汗水。

    小桥击掌,门口出现几个黑衣人,小桥道:“过来护送几位公子到寒潭下的灵素堂去,非烟,你给他穿上衣服一起去。”

    一直到那个黑暗冰冷的灵素堂,雁潮都觉得在梦里。

    无间地狱他虽然住了一段时间,可这里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谜,无间地狱若不是为魔教余孽所建,在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名气,可这里建造富丽堂皇,吃穿用度堪比皇宫,也不见他们做什么营生,哪里来的钱?再说这个寒潭下的地宫当真是诡异精巧到极点,也不知小桥用了什么方法,那水竟然自己向两边退去,露出一条长长的汉白玉台阶。

    一步步踩下去,下面就是一间大墓室,说是墓室,却只是依照着寻常房间的格局来建造的,若不是斑驳着古旧痕迹雕刻花纹的石顶,就不曾想到这是个墓室。

    四壁的青铜莲花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黑寂的墓室朦胧在这一片仿佛燃烧了千年的灯光中,鬼影瞳瞳。

    房间的布置也不像个灵堂,除了没有床,别处寻常的像个卧房,成套的独山玉桌椅,水晶果盆里还放着玉雕的桃子和石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都是淡雅的山水泼墨,虽然年代已久绢面发黄,但是还能看出画者高超的技艺。

    最引人注意的是正中挂着厚重的丝绒帐子,小桥用手一拉,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晶棺。

    水晶通透晶亮发出莹莹华光,一下子把墓室生硬粗糙的表面打磨到光滑,变得朦胧柔和,华美动人,躺在里面的白衣人就像是被月光托起,在历久弥深的岁月里淡淡发光,永不褪色。

    小桥一身重锦白衣,款式和花纹和棺材里的人一模一样,他走到棺材前,屈膝跪在水晶棺材底下垫的绒毯上,脸贴在冰凉的棺材上,双手合抱住棺材,也抱住了棺材里的人。

    第十四章 爱如指间沙

    更新时间:20131211 9:19:38 本章字数:3640

    小桥脸贴在冰凉的棺材上,双手合抱住棺材,也抱住了棺材里的人。睍莼璩晓

    “孤鸿,我来看你了,你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冷不冷?我本来是想陪在你身边的,但是我知道你渴望躺在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今天我把那个人带来了,你可想见他?”

    “你想的,你一定想,即使分别了十七年,你心里想的依然还是他,对不对?今天,我就让他在你面前忏悔,把他该承担的错误全担起来,这一次谁也包庇不了他。”

    小桥脸贴着棺材,水晶入脸一片冰冷,透入骨髓的酸凉,小桥打了个冷战,抬起身来,看向后面几个人的眼睛却像一对冰锥子,“你们,还不跪下?”

    绊绊等人都被制住,黑衣人从身后一顶膝盖便不由自主跪下,只有七绝被雁潮护着,没有跪,可是雁潮自己却跪下了。

    想来小桥也没有打算让七绝跪,他亲自过来揪住七绝的衣襟,拖着他就把他拖到了水晶棺前。

    现在的七绝又恢复了那种木头状态,但是他好像很害怕小桥的触碰,身体轻轻的抖动。

    小桥把他摁在棺材上,单手抓着他的长发,迫使他的脸抬起来:“柒哥,看到了吗?躺在棺材里面的那个人,你认识他吗?他是谁?”

    七绝的眼睛映着那片水晶,像水井里的月亮看着天上的月亮,或深或浅,月意淡淡。

    “你倒是说话呀,他是谁?看他脸上带着面具你就不认识了?那这具躯体你也不认识吗?你夜夜与他燕好,竟然分不出雁孤鸿和尹凤书身体的差距,什么聪明无匹,才情绝世,还不就是一个傻瓜。”

    七绝给他重重的一磕,额头碰在坚硬的水晶上,虽没有流血,但立时红肿了一大块。

    “小桥,你干什么,他已经疯了,你就别再折磨他了,如果雁教主地下有知,你这样待他心上之人,难道不会怨你吗?”兰舟从轮椅上将身子前倾,指甲掐进轮椅把手的软金包裹处。

    “疯子,你快把我们放开,冷画桥,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不如一刀一个今天就把我们杀了一堆儿给雁教主陪葬!”绊绊怒火中烧,怎奈被人按住,又被点了穴道,所作一切挣扎皆是徒劳。

    雁潮更恨,棺材里躺的人是他的父亲,他却不能上前去看一眼,棺材前跪着的人是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人虐待凌辱,人说忍字心头一把刀,可雁潮觉得起码悬着一百把刀,刀刀寒光闪闪,直插心脏。

    “闭嘴你们,我等这一天等着那么多年,今天我一定要让他好好在孤鸿面前认错。”说着小桥掀开了棺材盖,一股子寒气一下子从棺材里散发出来,几个人就觉得半身浸在冷水里。

    小桥等白色的寒气散去,揪着七绝的头发把他按在棺材里,几乎和那具尸体面贴面,

    “去吧,把那个面具拿下来,看看你当年造的孽,因为你一句永远都不想看到他那张脸,他放弃最后一丝生机跳在大火里生生想把自己烧成灰烬,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残忍,你怎么就不能给他一点解释的机会,你这个践人,把面具拿下来。”

    棺材里的寒气很快就在七绝的头发上凝结成冰,甚至是黑漆漆的眉睫都凝结上水珠,水汽把他的睫毛压低,尖锐的寒冷直到达眼瞳的深处,那里是一片白茫茫。

    雁潮是唯一一个没有受控制的人,此时他陡然跃起,出手成刀,对着小桥的肩胛削去。

    小桥听到风声也不回头,错身形挥掌风,接了雁潮一掌。两个人都眼眶发红,怒气盛炽,这一掌都用上了十成的功力,两个人周围的罡气形成涡流,整间墓室像地动般轻微摇晃,头顶上簌簌往下掉灰尘,其余的人受到两个人内力的冲击,直觉得如溺入深水,耳膜压得奇痛,呼吸也不顺畅。

    小桥觉得雁潮的内力似乎生长般连绵不息,越来越强,渐渐的自己承受不住,脚下的水磨石地面深深的踩下去碎裂,小桥蹬蹬后退,竟然收势不住一下子压在水晶棺椁上。

    那水晶棺虽能保尸体万年不坏,却是极薄极脆的,小桥自己的力量加上雁潮的力量全压在了上面,只听得一阵清脆的激越之声,那水晶棺破裂如蛛丝,最后哗然一声,只落得一地碎片。

    所有人像被定住了般,甚至连呼吸也变得轻不可闻。

    小桥的背正顶在尸体的胸膛上面,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僵硬的坐着,满地的水晶碎片每一片上都有一只茫然的眼睛,几千道迷茫的光线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小桥像个小孩子被困在里面措手不及。

    七绝本来是被小桥压在棺材上,棺材破时,他摔在一旁,水晶的碎片扎破了他的指尖,划破了他的脸,他浑然未觉,只保持着最初掉落下来的姿势。

    雁潮也下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发怒时全力一击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更没有想到会打碎了雁孤鸿的棺材,这里面唯一能保持镇静的就是棺材里的死人和疯傻的七绝,雁潮怔怔的看着躺着的尸体,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吗?

    时间仿佛随着水晶的破碎一下子停止了流动,或者说已经不愿意流动。

    小桥伸手抓着水晶碎片,尖锐的棱角把他的指手扎的鲜血淋漓,他却不以为杵,两只手把碎片捧起,再狠狠的攥紧,却不知那被攥成细粉的殷红末子却都从指缝里纷纷扬扬。

    爱,其实就像着手中粉末儿,越想抓紧越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指缝中溜走。

    请说再见!

    “小桥,你没事吧?”兰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高声喊他。

    小桥抬起头,一双眼珠子红的能滴出血,那已经不是人的眼睛,是兽,是困兽,是狂兽。

    “好啊,小鸟儿真长成大雁子了,竟然一招就把我给打败了。可是,你这个逆子,竟然毁了你爹的棺椁,还拿着仇人当爱人,我当日真该一剑捅死你。”

    “小桥,毁了雁教主棺椁的人是你,对不起雁教主的人也是你,你怎么又妄图赖在别人身上,无耻。”雁潮回答的时分冷静,又直戳小桥的心窝子,绊绊他们都着实一愣,这孩子真不简单呢,若不是真冷血便是大智慧。

    小桥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马上冷笑道:“好个尖牙利齿的小崽子,雁教主?难道这个躺着的人不是你爹?”小桥话音刚话猛地抓起一边的七绝,把他的脸按在尸体的面具上:“你掀开,让他看看,当年你把雁教主毁成什么模样?”

    因为小桥的力道太大,七绝的上下唇狠狠磕在一起,鲜血滴落在金属面具上,倒像是染红了尸体的嘴唇,异常诡异。

    “你放开他,若是你再伤害他,我一掌拍死你。”

    “雁潮,从你一进无间地狱我就认出你了,那样蹩脚的易容术还敢在我面前招摇?想不到你还真是痴情,他那样骗你,你竟然在回头来找他,倒有你爹的遗风,只是你爱的这个人曾是你爹的情人,还是你的舅舅,这都是些什么冤孽关系,难道你要罔顾人伦纲常?”

    “这人伦纲常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怪异?你就讲过人伦纲常吗?下面这几个人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又是怎样待他们?小桥,莫说这躺着的雁教主并不一定真是我爹,就算是那又如何,七绝可以为我饮毒失内力,如果我真还在乎那些世俗虚礼,当真不如个畜生。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正好你和兰舟绊绊还有老花给我做个见证,就算七绝是我舅舅,我也一样爱他到底。”雁潮说完这话,眼睛里已经蓄上泪花,从泪光里看那些水晶碎片,更觉晶亮的逼入瞳孔深处。

    “雁潮,好样的,他娘的世俗缛节都见鬼去吧!”一直未说话的老花哈哈大笑,自有 快意恩仇的气概。

    “好,真好,真好啊,果然是后浪推前浪,既然如此我就让他永远陪着孤鸿,化土成灰,永不分离。”小桥说完一掌就往七绝后心拍去。

    “不要,你疯了。”绊绊等人大喊,小桥是疯了,他可知他这一掌那个下去死的不仅是七绝还有兰舟、绊绊、老花以及他自己。

    七绝趴在雁孤鸿的尸体上乖顺的犹如提线木偶,根本就觉察不到危险的来临。

    雁潮目眦尽裂,可是想要相救已然来不及,他咬着牙催力于掌心,下了狠心要把小桥拍成肉泥。

    这一掌下去,所有的风华绝代、爱怨别离,恨憎痴想都化作烟云。

    什么魔教五公子,什么无间地狱都将成为传奇。

    想要的,偏不得,恍如一梦,俱都幻灭。

    眼看小桥的掌就要落下,电光火石间七绝滚过一边,死了的雁孤鸿手掌堪堪似将他抱住,而自己替他受了那一掌。

    生如歌,死何难,白骨枯冢,残剑映雪。

    雁孤鸿的尸体长期放在水晶棺里,已经冻成冰坨样儿,这一击顷刻间肢体四分五裂,却丝毫不见血肉,只是细小的冰晶茬子四处飞溅,头颅和身体脱离,骨碌碌滚在一边,脸上的金属面具脱落,露出了一张被火烧焦的脸。

    作者有话说:谢谢亲们对我的关心,都没事了,虚惊一场,从今天起恢复更新。

    第十五章 千帆皆过尽

    更新时间:20131212 8:20:48 本章字数:3669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雁潮曾经把树桩子整个儿的填进火里烧,等火灭了,树桩子里面没有烧透,外面却焦黑一片,用手一碰簌簌的掉黑灰,现在雁孤鸿的头颅就像个烧焦的树桩子,可是经过十七年的冷冻,已经不再掉灰,只是完全分辨不出五官,到处是扭曲突出的焦黑纹路,倒也不可怕,因为和一个树桩子几乎没有分别。睍莼璩晓

    但是在场的每一个都倒吸一口冷气,特别是兰舟他们,脑中浮现雁孤鸿白衣飘飘儒雅风流的样貌,心中自是痛惜不已。

    小桥爬过去,怕人抢夺般把那颗头颅抱着怀里,哆哆嗦嗦颤抖不已的嘴唇贴在那颗头大约是嘴的地方,泪水顺着那些焦黑的纹路四处流淌,像一场雨,滋润着焦黑千年的枯木。

    “你毁了他,小柒,你这个王八蛋,你毁了他的一生还不算,连他的尸体都要毁,今日我断不能再留你活在世上。”小桥看着目光呆滞的七绝,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寝皮食肉。

    兰舟哭喊道:“小桥,你放手吧,难道你不明白吗?雁教主他显灵了,他宁可用自己的躯体也要护住柒哥,他从不怨恨柒哥,就算是死了十七年还是会保护他,你就醒醒吧,扪心自问,难道你真的只是爱雁教主至深如此吗?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会输的如此惨而已。”

    “你胡说,我爱孤鸿,一直爱,你沈兰舟有什么权利说三道四,你不也是爱你的柒哥吗?看他今天这样你心疼了?我就是让你们疼,让你们所有爱他的人都疼。”

    “你错了,我不爱柒哥,我一直爱的只是你罢了,本来这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你,可是你非逼我说出来,今日看来一死难免,我说了也没有遗憾了。”兰舟说完,闭上了眼睛,疏长的睫毛挂着泪珠,颤巍巍的如同草间的朝露。

    小桥抱着头颅的手一松,那头骨碌碌滚出去,落在了七绝的脚下,他浑然未觉,只是怔怔的看着兰舟,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似乎觉得恍若梦中。

    “你吓到了?其实我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像你喜欢雁教主,也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一样。我们五人情爱纠葛,冤孽纠缠,实在太可笑了,早知如此,何苦又要聚首,要留在无间地狱。”

    兰舟闭着的眼睛并未睁开,话语里却透出深深的无力和疲倦。绊绊和老花也大吃一惊,他们本来以为兰舟是他们中间情爱纠葛最少的那一个,就算有爱,也该爱的是小柒,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喜欢的是小桥,兰舟的无力和疲倦感染了大家,瞬间一段段无望的情爱如同蛛丝般紧紧将他们束缚住,渐渐的想放弃挣扎,也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头颅滚在七绝脚下,他浑然未觉,在他世界的外面,嗡嗡嘤嘤的声音扎在耳膜上,但是突破不了,也进不去,终日环绕在那儿,然后不停的撞击着大脑,那里也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在空白的最深处,他缩成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枯树古藤怪石荦却黑沉雾霾中艰难的踯躅而行,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为什么不停下来?一切不得而知。

    他孤独冷冰的站在荒野里,天地是一片未分的混沌,时光已经在某个时空嘎然断裂,凝固在这个时间,天地聚合又裂开,山川隆起又坍塌,江河长满又干涸,可是他永远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水淹土埋,山裂石出,丧失意志,没有希望,死一般站立着。

    死,多么美丽的字眼!

    他几乎都能看到死神铺好了一张柔软洁净舒适铺满花瓣散发香气的大床,将他温暖舒适的包围,只需要躺上去,一切痛苦、劳累、困顿统统消失。

    可是他总觉他还有什么,一定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去做,可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是什么牵扯住他的手指,不让自己往下沉。

    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他挥舞手臂到处出触摸,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拴住了我,他大声问出来:“ 是谁?谁在那里,你是谁?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七绝吸引,他睁着空洞绝望的眸子却只能到处摸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吼叫,摧心裂肝,跌跌撞撞在墓室的上空穿行,他到底要找什么,他到底又在喊什么?

    雁潮的心里一痛,他纵身到七绝面前,抓着他的手臂,紧紧把他困在怀里“别怕,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少年的阳刚气味钻进七绝鼻孔里,异常的熟悉,他牢牢的被这气味抓住,觉得这个味道比死神的味道更让他着迷,他寻找着气味的根源,恨不能把全身都埋进去,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觉得安全和舒适。

    “他不怕我,他好像认的我。”雁潮像河水漫上稻田的禾苗,瞬间有了生机,他甚至忘了现在的危险处境,高兴的对着兰舟他们喊,同时生怕吓着了七绝,小心翼翼的搂着他。

    “雁潮,你是他的生机,这些时日我用各种方法刺激过他 ,他都没有反应,原来柒哥心中装的一直都是你。”兰舟也很高兴,忍不住半边身子向前探出。

    小桥看看七绝然后缓缓的走向兰舟,手指用力卡住了他的咽喉。

    “小桥,你做什么?”绊绊大惊,他无助的看看老花,老花却冲他摇摇头。

    “兰舟,你不是说他根本没有疯,是他在骗我,还是你在骗我?”

    “是,我是骗你,因为我不这样说你怎么肯让我天天给他喂药施针?如果我说他疯了,你会把他关起来,根本不让我医治。”

    “好啊,毒医双绝俏兰舟,连心也都让人无法揣测,刚刚还说爱我,暗地里却帮着我的仇人,你好的很呐!”呐字几乎是从鼻孔里哼出,小桥的手越来越用力。

    兰舟雪白的小脸儿涨成猪肝色,他用手扒着小桥的手,勉力让自己发声:“他不是你的仇人,他是你的柒哥。”

    “他不是,他是个混蛋,是我的仇人,对头,情敌。”小桥陡然放开了兰舟,一腔怒气无法发泄,嚯的掀翻了独山玉桌子。

    “小桥,雁教主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因为柒哥一直在他面前说你有才华他才高看你一眼,你一直都在追随他的脚步,穿白衣,用长剑,喝幸有冷香,做儒雅之态,你眼里只有他,你看不见我,你忘了那年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你中了毒,是我用嘴一点点给你吸出,也从那时候开始我弃武功学医术,尝尽天下毒;你忘了我们在荒漠里迷了路是我把水留给你,让你走出了荒漠,我记得当黑暗冰冷的死亡包围着我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我是笑着的,因为我知道你活了下去;你和柒哥针锋相对我总冲是从中原宥,我不是向着柒哥,我是怕你吃亏;我为你做尽昧良心事,甚至为了帮你达成目的救一人杀一人,为什么我为你做这么多你一直看不见,你说柒哥薄情,难道你就不是?人大概都是这样,对自己爱的就视若珍宝,自己不爱的就弃之敝履,雁教主的明珠是柒哥,你的明珠是雁教主,而我就是你的旧鞋,你说到底是谁痴情?又是谁薄情?”

    小桥看着兰舟点缀蓝色朱砂的唇角,许多他以为忘了或者从来没有想着记住的往事瞬间全涌上心头,俏丽的兰舟,天真的兰舟,哪怕是有了一块糖儿也要分自己一半的兰舟。第一次见他时以为他是女孩子,吵着嚷着要和那个大眼睛的妹妹一起睡;第一次执行任务自己中毒,他绵软的小嘴把大腿上腥臭的毒气吸出,自己却命悬一线;沙漠里他每次喝水都假装,把生的希望满满的留给自己……兰舟,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你给我做的这么多!”

    兰舟见他脸色霁和,忙趁热打铁:“小桥,今日也没有外人,这么多年的痛大家想来也受够了,不如让雁教主入土为安,柒哥暂且交予雁潮照顾?”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就凭一句你喜欢我?你说的对,你之余我不过是一只旧鞋,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小桥的话虽狠,却没有那种杀气。

    “凭我的命,我们五人的命,今日要么死要么生,全在你冷画桥一念之间。”兰舟说完索性闭上了眼,他已经在没有力气和小桥争辩。

    小桥陷入深思,脸上青红颜色转换不定,他毕竟不是疯子,就在刚才雁孤鸿人头落地的那一霎那,他竟然有了一种轻松地释然,仿佛放下了多年来压在心口上的一块巨石,虽然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随后马上被自己强制过很多遍的我爱孤鸿代替,可是他无法否认那真的存在过。

    那他爱兰舟吗?不见得,其实小桥这样的人最爱的是自己,因为太爱自己所以爱人不起,兰舟这些年几乎像影子一样存在他的周围,虽然他断了腿不见自己,但隔着一层帘子,哪怕再焦躁,和他说说话打打禅机就会平静下来,无间地狱是个庞大的组织,雁孤鸿当年把所有的锋头势力全放在了这里,这基本上就等于一个冥色教,打理起来自然也不简单,也许兰舟提的意见并不好,但每有事总有个人和自己有商有量,日子过得才算温暖。

    温暖?好奇怪的词,自己不是一直以为十七年前这个词就和自己绝缘了吗?怎么会在兰舟这里得到,而且一直都得到?

    到底该怎样决断?

    就在小桥犹豫不决时,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一个黑衣人匆匆赶来回报:“启禀总管,这里的壹根塔柱折断,地宫马上就要塌陷。”

    第十六章 斜辉水悠悠

    更新时间:20131213 8:34:35 本章字数:4180

    就在小桥犹豫不决时,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一个黑衣人匆匆赶来回报:“启禀总管,这里的壹根塔柱折断,地宫马上就要塌陷。睍莼璩晓”

    “什么?小桥眉骨一挑,难道,真的要大家都陪葬吗?

    轰隆声一声紧似一声。紧接着就有石块披头盖脸的砸下来。还有瓦片飞落的啪啪声,转眼间墓室已经塌了半截儿,窗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瓦片儿大片的溜下来,光裸的檩条呲牙咧嘴的裸露着。

    “快,放开他们,解开他们的穴道。”小桥此时如梦初醒,恢复自己精明的特性一丝不乱指挥他们。

    他自己解开兰舟,把兰舟敷在自己背上,道:“你们捡着雁教主的遗体残肢,雁潮,你带着七绝,走。”

    当他们从灰土瓦砾堆儿里逃上岸的时候,水面下一声巨响,水浪冲起老高,然后一切归与沉寂。

    雁孤鸿下葬那天下着小雨,天上却出着太阳,绵密的雨丝带着太阳的味道沾衣不湿。

    墓地是无间地狱的正东方,修葺的华美大气,盛夏时节花木扶疏,与青天静水交相辉映,更有大朵大朵曼陀罗华被风吹落到此,沾着雨水的湿气,映着散金般的阳光,美不胜收。

    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墓碑前六个风采各异的俊朗男子。

    “雁潮,你是不是该到墓碑前磕个头?”小桥神色冷峻却看不出太多悲伤。

    “嗯。”雁潮已经恢复了自己的面容,刚想举步上前,不想七绝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刻也不放松。

    从寒潭墓室出来,七绝已经不是如死人般毫无生气,可是他依傍着雁潮,无论是睡着醒着,站着坐着,行着立着,都要把头埋在雁潮身上,仿佛雁潮就是他的阳光空气需要时刻汲取。

    小桥厌恶的盯着他手抓着雁潮衣襟,冷冷道:“快去。”

    雁潮握着七绝的手,并排站在墓前,他自己撩衣襟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雁教主,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从今以后许他平安喜乐。”

    “你叫他雁教主?你为什么不叫爹?”小桥问道。

    “因为,雁潮的眼睛望着一朵曼陀罗华飘落在墓碑上,我无法确定他是我爹。”

    “是你不愿意他是你爹还是你不相信澜清。”

    雁潮听完小桥的话,目光嚯的一跳,直直的对上小桥,“随你怎么想,我不愿或我不信终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又岂会无关,如果你真是雁教主的孩子,那这无间地狱的主人就该是你。”

    “不稀罕,我不稀罕他也不稀罕。”说道他时,雁潮柔柔的看着七绝,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放手。”

    小桥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着兰舟,道:“兰舟,你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二人,到底要拿出什么。

    “原来你知道了,对,无关风月的解药在我这里,当年雁教主把解药交给我保管,现在也是该把自由还给大家的时候了。”说着兰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雕花墨玉盒儿,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粒朱红的药丸“雁潮,你把这个給柒哥服下去。”

    “我们都不用吃,只给他吃就行?”老花疑惑道。

    “嗯,只要柒哥体内的母毒消失,我们身上的毒自然就解了。

    雁潮的眼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没有觉察到异样,他的心也定下来,事到如今,虽然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们,但是他已经做好和七绝生和七绝死的准备,什么也不会怕。

    小桥面无表情看雁潮把药丸给七绝喂下,然后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们可以走了。”他这几个字说的飘飘渺渺,似没有一点重量,却顷刻缠进雨里,细细密密。

    “你要我们去哪里?”绊绊回头看雁孤鸿的墓碑,他此刻竟然有雁孤鸿附体小桥的错觉。

    “去哪里都好,以前不是嫌有牵绊吗?现在好了,我们连命锁已断,以后个人的命就是个人的。雁潮,你把七绝带走,无间地狱归我,以后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小桥,你这是想通了?”兰舟也不大敢相信小桥的转变,嘟着小嘴乍惊乍喜。

    小桥见他的娇俏模样心头一颤,以前总嫌他长得过于女气,就算绊绊半女半男,都比他这纯阳男子有英气,此时方觉他雪白巴掌小脸儿,水灵灵的大眼,蓝汪汪的小朱砂竟如那开在水面上的水芝花,幽意上眉梢,凝妆背人娇。

    雁潮却看不出这段公案,只沉浸在惊喜中:“你可是真的放我们走?”

    “怎么?不愿?我可告诉你,他从小吃穿用度无不讲究,只怕你这个穷光蛋养不起他。”

    “不怕,我们早就想归隐山林,只是,你真能放过我们吗?”

    “归隐山林?你小子出过江湖吗?他说归隐尚可,而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桥今日说话一句比一句毒,但是却让人惊喜不断。

    雁潮没有想到本以为山穷水尽,可转眼柳暗花明,他握着七绝的手,深深看着他的琉璃浅眸“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要在一起了。”

    绊绊却似有隐忧:“雁潮,你真要带柒哥走,他这样你能照顾了吗?万一……”绊绊没有说完,老花在一边扯他衣服,示意他别说了。

    “你们放心,从此后我的命便是他的,他的命便是我的,无论他变成怎样,我都会不离不弃。”

    雁潮说这话时黑眸晶亮,笃定执着认真诚信,可是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世上最多遍变的就是人心,这一刻的信誓旦旦换不了他和他的一个永远。

    小桥点点头:“那你们呢?”

    “我肯定是浪荡江湖了,我这样的浪子在一个地方呆不住,可我永远都是无间地狱的人,有没有药的牵绊,都一样。”老花折了一根韧草,含在嘴边,话虽说的漫不经心,但心里的诚挚草都感受到了。

    “我是无间地狱的右护法,现在小红楼已经毁了,属下自是听从冷总管的调遣。”绊绊叉手侍立,神情肃穆。

    “嗯,那你暂时留下,我自然有任务交给你。兰舟,你呢?”小桥此话问出,就觉得有点紧张,用手紧紧捏住手腕上的紫晶珠。

    “我,我一个废人,不能走,不能跑,也没有什么用处,难道冷总管舍不得多添一碗饭?”

    “一碗饭还是有的,就怕你嘴刁,今天问我要燕子窝里的牡贝,明天要海龙头上的明珠,我哪里给你寻去?”

    “何事能难倒你冷大总管,再不耐你一巴掌拍死我,反正我是死也不离开自己的家。”兰舟说完点着蓝色朱砂的嘴角笑意弯弯“绊绊,推我回去吧,都淋湿了。”

    “傻兰舟,都天晴了,还哪里来的雨?”

    绊绊话说完,大家齐齐望着天空果然云开雨霁,一道七色彩虹横跨天际,趁着一片淡青的底子,越发的晶莹璀璨,让人心宁静美好!

    谁说相逢是好离别成伤?

    雁潮在明朗炎热的夏日告别了兰舟等人。

    老花对他不放心一路相送必要把他送到海宁的盐官镇。

    兰舟和绊绊送了很多金银细软,特别是绊绊,虽然不说,已经是柔肠寸断。

    小桥没有相送,但是他让兰舟带了一句话“如果对他不好,一样杀了你。”

    兰舟望着他们渐行渐远,曼声唱着:“秋风已凉等雨一场。闲花敲窗叹离别伤。他年相送,惷光正长,陌路寻,天涯望。”

    “这词太过悲切,不适合。”小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兰舟身边,手替他拂去额上乱发。

    兰舟反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桥推着兰舟的轮椅走远,绊绊还是孤单的站着,明明是酷暑盛夏,绊绊却觉得百草凋零如雪似霜。

    一个纤细的绿色身影走到他身后,与他一起凝视远方。

    “绿绮,外面是个什么情形?”

    “一切如公子所料,不日明微雨定可独揽无名山庄。”

    “那澜清呢?”

    “他该是等急了,明微雨的戏没有他唱不了。”

    “好。”

    “公子,你费了这么多力气难道就是将柒公子送入他人的怀抱?”

    “柒哥是我的,谁也夺不走,不把他弄出去我又怎么有下手的机会?你说在小桥手里容易些还在从雁潮手里容易些?”

    “公子高见,自然是雁潮。”

    “嗯,不过也不能小觑他,现在他今非昔比,我等,一定等,我等了十七年已经不在乎一时半刻,柒哥,总是我绊绊的。”绊绊眼里寒光闪过,挥手将树上的一只小鸟打落,那鸟儿开膛破腹,羽毛染血,抽搐几下便一命归西。

    盐官镇以晒盐、制盐、观潮而闻名天下。

    老花在船上的时候问雁潮为什么要到盐官镇,雁潮说大隐隐于市,再说那里离着杭州也不远,气候温暖湿润,最重要的他曾经和大叔说好了要去灵隐寺参禅,钱塘江听潮。

    下了船,老花快马加鞭,在盐官镇上买了三间青瓦白墙的小房子,小房子不大,有个竹篱笆围着的小院儿,篱笆上开着凌霄花,院里栽着一棵金桂树,团团簇簇的金色花苞半遮半掩在油亮浓绿的叶子里,清香扑鼻,甜哒哒的。靠墙的一角搭起了丝瓜架子,翠绿的藤蔓上密叶攀爬,一根根嫩绿的丝瓜在风中摇摇晃晃,黄色的小花引来一对粉蝶停憩、戏耍。

    老花看中这里的环境幽静,也没有讲价钱,立马就付了现银,一面找人清理打扫,一面上街采买床铺被褥用品,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心中哀叹:“大概儿子娶媳妇或者是嫁女儿就这样吧!”

    雁潮和七绝终于住进了老花精心准备的“洞房。”

    作者有话说:终于要甜蜜了,我等这一天好久了,雁潮你一定好好“干”,要让大叔身心舒爽呀!至于兰舟唱那首歌是替一个基友写的,很长时间了小墨只得了八句,我对不起基友呀。捶地痛苦遁走。

    第十七章 潮起迎君来

    更新时间:20131213 8:34:35 本章字数:3618

    虽然已经到了八月,南方的暑热未褪,白天日头长,盐官镇的人都喜欢在晚霞满天时把饭摆在庭院里,景亦入饭。睍莼璩晓

    雁潮从井里汲了凉水把青砖地泼湿了,然后在金桂树下摆上桌椅板凳,把菜端到饭桌子上。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七绝里里外外跟着,虽不至于扯着他的衣襟,但是寸步不离。最后一次端出一汤碗丝瓜鸡肉汤,雁潮冲着屋里喊:“老花你在屋里下崽呢,也不知道出来帮帮?”

    “老子蛋都生不出来,下个屁崽子,倒是你,处处小媳妇样儿,快点给我柒哥生一个吧。”老花边说便从屋里走出来。

    雁潮抬头瞅瞅安静坐在自己身边的七绝,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仍然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没有了高华凌绝人上的气魄,一双浅清琉璃眸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圆润的鼻头时刻抽动,越发小鸟依人。楚楚可怜。

    雁潮看老花也看,雁潮芭蕉叶蒲扇拍在他脸上:“看什么看,吃饭。”

    “我看我柒哥怎么了?难不成是你家的?”老花接住芭蕉扇,撕着扇子的筋骨,却还是从那缝隙里偷看七绝。

    “呸,还柒哥,他现在看上去比你年轻十岁不止,看着都没有我大呢。”雁潮边说边盛了一碗丝瓜汤,舀起一勺搁嘴边吹凉了,再喂到七绝嘴里。

    “可不是吗?混小子,你看我是不是老了,我刚才在屋里发现我有白头发了,你看看,这儿,还有这个。”

    “滚,头发都掉汤里了,脏死了。”雁潮用胳膊扒拉开老花,继续喂七绝喝汤。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柒哥不就长得比我好看了一点点,年轻了一点点吗?在这样无视我,我,我就不吃饭。”

    “哈哈,花爷,您请了。”雁潮伸手把一盘盐焗鸡端到七绝面前,“您老人家的饭量可是一顿半桶米,可把小的我做饭累死,要不您出去遛遛?看看有没有采莲的美娇娘请您回家喝莲子茶?”

    “小坏蛋,不让我吃我偏吃,这米可是我扛了几条街才扛回来的。”说着老花狠狠的扒几口米饭,夹了一条鸡腿儿张口就啃。

    雁潮哈哈大笑,笑声有点大,七绝含着一口汤吓得一哆嗦,汤从嘴里溢出来,从嘴角哩哩啦啦淌在衣襟上。

    美人的形象顷刻大毁。

    雁潮似乎习以为常,拿起腿上的布巾给他擦了擦,然后轻轻的拍着他的头柔声哄着:“绝,对不起呀,吓到你了,雁潮下次不会了,乖,别怕。”

    老花一口鸡肉堵在喉咙里,觉得像嚼了一团棉花,他微微背转过身,梗了几下才把鸡肉咽下去,半天方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去请个人来照顾柒哥吧。”

    “不用,我不放心别人,我想亲手照顾他,他现在进步很大,懂得咀嚼吞咽了,刚开始的时候一碗粥只能喂进去几口,其余全撒了,想来在无间地狱那段时间小桥只是用药给他吊着命,你看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雁潮说着用勺子舀起一块炖的稀烂的鸡肉连同汤水送进七绝嘴里。

    “绝,听话,看我的,要这样慢慢嚼,对,就这样,真乖。”

    老花这几日看惯了雁潮这副奶妈模样,换做平时肯定要取笑几句的,现在却万万说不出口,只低头用竹筷拨碗里的米饭。

    “这倒霉孩子,饭菜都弄地上了,小爷知道你有钱,可是你不见外面那些百姓顶着烈日辛苦割稻?”

    “雁潮,如果柒哥一辈子都这样,你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听起来很远,可也许就一夜之间白发如雪,我陪着他过一天是一天,这里住腻了就去扬州,长安,或者沙漠,我们说好了的要游遍大江南北,看尽万里江山。老花,你不觉得他这样也挺好吗?以前的他太苦太累,现在什么都忘了反而容易快乐。”雁潮说这话时脸笼在一片薄暮里,烟似的沧桑,那眼神却抓着最后的一抹霞色。跳动着焰焰的火花。

    “嗯,你放心,你们好吃好喝,不用为银钱操心,无间地狱本来就是柒哥的,我们拿钱出来养他也是本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雁潮刚想笑,又怕七绝害怕,忙止了,盛了半碗饭用汤泡了细细的喂七绝。

    吃完饭老化收拾了,雁潮打水给七绝洗脚。

    雁潮把七绝的脚握在手里,轻轻的给他按摩足底穴位,一边按一边和他说着话。

    “绝,我现在大概明白你为什么叫小柒了,是因为这七个脚趾头吧,相术说足生异像,封王拜侯,你做了无间地狱王也算是个王了,可见这还是准的。对了,我也明白你在江南为什么睡觉总不脱袜子了,是怕我看见这七个脚趾头吗?你……”

    雁潮抬头,坐在竹椅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形状较好的唇微微张着,细小的鼻孔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雁潮无奈的笑笑,给他擦干了脚,抱起来送到了床上,放下了斗罗珠纱帐子,刚想去倒水,被发现衣襟被一双细白修长的手紧紧拽住,无奈之下,雁潮只好躺在床上,侧身环着他,轻轻拍着背,哄他入睡。

    此时月亮刚攀爬上枝头,明晃晃的一轮却缺了一块,雁潮隔着纱帐子却看得真切,他想起烙的金黄的大饼给老花咬了一口,大饼,什么时候七绝能吃饼呢?

    躺着躺着渐渐的盹上来,怀里的人却不安分的直往胸口里拱,就像找奶吃的孩子循着娘亲的气味寻找奶头,雁潮爱怜的摸摸他光滑沁凉的黑发,心说我这没奶呢,没奶也能是娘吗?充其量也就是个爹,以前我叫你大叔,你现在拿我当爹,我们的辈分倒是赚回来了。想到辈分雁潮突然就想到了这个人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舅舅,顿时脸上闪过一丝阴翳,如同乌云遮住月光。

    不知是不是怀里的人感觉到雁潮的僵硬,手脚扒的更紧了,软软的嘴唇贴到雁潮散开衣襟的肌肤上,

    “这还真找奶吃了。”这样想着身体却被这份柔美甘甜给吸出火来,想法刚刚在脑海里冒头,那下面就忠心的执行他的指令,唰的就站起来,笔直高蜓,生机勃勃,龙精虎猛。

    “这,这不是要命吗?”雁潮双腿并拢,把那事物按下夹住,眼睛却不由自己的在七绝凹陷凸起的腰臀部位流连。

    雁小爷年方十七,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年龄,和自己爱人单衣薄寝共睡一床,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不能忍也得忍。

    雁潮轻轻的推开七绝,身子往后移了移,可是七绝马上又贴过来,如此几个回合,雁小爷已经无路可退,再退就要退到地上。

    七绝似乎很满意他不动了,笔直修长的大腿横过雁潮的腰际,纷嫩的大腿根儿紧贴住那处蓬勃。

    “这,绝,我的祖宗,你这是在考验我的定力吗?我承认我不是柳下惠,上次趁你洗澡的时候我摸过你的小祖宗,上上次我还想着你自己弄了一会,可是,你这样you惑我我会忍不住的。”

    睡梦中的人似乎找到了自己最舒适的姿势,一动不动沉沉的睡去。

    雁潮顶了顶腰,用那出坚硬狠狠的蹭七绝大腿的嫩肉,火辣的胀痛瞬间就自己缠上去,颤动着想要的更多,雁潮粗重的喘息一声,伸手握住了那事物。

    七绝炙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想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搔抓着他的心,那张脸隔着一层纱帐子迎接着月光,倒像是清水里的倒影,美得虚幻脆弱不真实。雁潮的心头一紧,握着的手骤然松开,眼下的这个人是自己千辛万苦争回来的,有多少次差那么一点就阴阳两隔,现在能这样看着,抱着,爱着还有什么不满足!

    雁潮在七绝的额头上珍惜的吻了吻,然后躺平身子,默念优钵诀,让身体慢慢软下来。

    此时院落里的金桂正迎着月色盛放,在脉脉微风中吐露芬芳,远处的潮声已经停歇,成了梦里远去的伴奏,只是青蛙还不肯睡去,径自在莲叶低垂的荷塘里呱呱呱呱。

    眼看着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节前后本是最佳的观潮时。

    南来北往的游人从各处涌来,为的就是一睹着天下闻名的钱塘大潮。

    老花这几天不让雁潮出去走动,七绝的容貌太突出,他们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们在家里做糯米桂花藕、酥皮月饼。

    老花自然是不会的,雁潮想学又让七绝给绊着,自然也做不了,还好老花请来了这条街屠户的老婆,帮着他们做各种好吃的。

    那大娘没有四十九也有五十了,却是个爱俏的,鬓边还插着一大团金灿灿的香桂花,总让雁潮以为那桂花随着人走的,走到哪里香到哪里。大娘看到新搬来的小哥个个英俊,笑的嘴咧到耳后根,在问了几人都没有成亲后,悔死了当初没能生几个闺女,却只生了几个蛮小子。

    “大娘,现在回家生也不晚,我等着您闺女长大。”老花捏嘴里一块桂花黄林酥,边吃边臭贫。

    大娘打着褶子的一张脸笑成了深秋的万寿菊,“这孩子,净瞎说,还能生出来不成了老妖怪了。”

    第十八章 秋江明月夜

    更新时间:20131214 8:22:13 本章字数:3586

    大娘看着七绝道:“这孩子长得比庙里的观音还好看,要是女娃儿就让我家小子娶了他。睍莼璩晓”

    老花正往嘴里塞一块儿桂花糕,一口粘在嗓子眼儿,拿手抠出来,一顿狂咳。

    “大娘,他是女的也嫁不了你儿子,他这里不太灵光。”雁潮用手指指自己脑袋,将月饼掰成小块儿喂到七绝嘴里。

    “可怜见的,这么个俊俏孩子,他是你弟吗?今天有十六了?”

    “可不是吗?正是十六。”

    老花在那边咳的更凶,雁潮拿眼睛狠狠剜他传音入耳道:“大娘家有儿子,你有兴趣可以入赘。”

    “我不去,我等着他儿子来取你的大宝贝。”

    大娘自顾家长里短的叨唠,浑然不知因为她的儿子女儿已经打翻了醋缸,某少侠整整喝干了一坛子酸梅酿陈醋。

    八月十五中秋节,八月十八观潮节。

    中秋节只在十五这日过,观潮节却是前后三天。

    十五的晚上,老花提前去酒楼里定好了酒菜,月亮刚在天边儿有个朦胧的影子,泰和楼的两个小学徒提着大食盒就到了小院儿的篱笆外面。

    老花订这桌子菜那可是下了功夫的,价儿高打赏厚,那酒楼老板才接了,要不大过节的人家也回家贤妻美眷团圆去,谁伺候他!

    “说你吧,自己做就得了,非要酒楼里做的,这些杭州菜甜不拉几的,也不见得有我做的好吃。”雁潮安置七绝坐下,拿湿布巾给他擦手。

    “雁潮不是我说你,你越来越像个娘们儿,就差胸前长上两团肉了。这大过节的自己做多麻烦,再说了你整天清汤寡水儿的老子嘴巴里能淡出个鸟儿来,今日也换换口味。”

    “哪里就委屈着你了,顿顿鱼肉鸡鸭,你照照镜子,都胖出双下巴了。”

    “真的吗?我没觉得呀,最近是吃得多动的少,娘的,在这样下去,老子的万里浮云可使不出来了。”

    雁潮打眼瞅了瞅桌子上,见一大盘一大盘都是浓油赤酱的肉食,倒是北方的口味,遂锁着眉头道:“怎么都是这个,绝他吃什么?”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真当他是刚断奶的小娃儿?”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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