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和珅 作者:石头与水

    第16节

    解了外甥女婿的烦忧,傅恒也不吝赞美,“善保果然不愧是探花郎,博闻强识,于各地风俗竟也颇有见地,解了我的一大难题啊。”

    善保谦笑,“只是凑巧罢了,我平素就爱看些杂书,跟洋人说话儿,他们又不懂咱们大清的经义,只得说些吃食风俗听个乐子,哪里想到这些还有用处呢。”

    傅恒越瞧善保越是喜欢,笑道,“这不就用上了。你这个习惯好,光读那些四书五经,不过是知些做人的道理,博览群书,方长见识。平常人们说地理风俗,仿佛是没用的话,打仗的时候,这些都是基本常识。读书就得像善保这样,方不是酸生腐儒。”

    “伯父过誉了。”

    傅恒道,“你今儿有无空闲,干脆跟额驸过去看一遍那些新鲜玩意儿,有认识的,跟理藩院的人说说,他们心里也有底。那些个使臣啰嗦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

    善保既然帮了忙,傅恒也不吝于给他一个出头儿的机会。

    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极力附和,他真给这些暹逻人搞得头大了,一堆东西,见都没见过。

    善保琢磨着,去倒是无妨,只是人家理藩院是正儿八经的专业人士,哪里用他去指手划脚,纵然好心,也难保打了谁的眼,别傻呼呼的做出头的椽子,这不是找着先烂么。不去又得罪傅恒和大额驸。

    善保有些为难,犹豫道,“这个榴莲只是偶尔听了一耳朵记得了,那个暹逻国,不怕伯父和额驸大人笑话,名儿都是头一遭听。榴莲是味儿特别,长得也特别,我才敢认。若是别的,都是纸上谈兵,纵使知道名儿,不见得能对上号儿。说实话,我还真没什么把握。”

    善保这话说得实在,他早先把底子打下了,我是听说的,用耳朵听来的,就是看书都有出差错的时候,何况祖宗早有老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关系到进上的贡品,谨慎些也正常。

    如此一想,傅恒倒觉得善保不骄不躁,面儿前摆着出头的机会,都沉得住,嘉许道,“你说的也有理,其他入口的东西虽是奇怪些,还好没这种怪味儿不雅的。”

    善保和傅恒说得投机,还被傅恒一道儿留下,与色布腾巴勒珠尔共用了早饭。

    乾隆这人吧,喜欢新鲜物什。

    关键是,东西光新鲜是不够的,还得让他瞧着开心才成。

    因事关色布腾巴勒珠尔,傅恒先给乾隆打了预防针,暹逻国有几样果子,千里迢迢的运来,很不容易啊。《本草纲目》里有记载的,有啥啥好处,那儿的姑娘都馋这一口儿,为了吃一口,连裙子都能当掉。

    这样一讲,把乾隆逗乐了。

    傅恒心里直翻白眼儿,老色胚听到姑娘脱裙子的事儿没个不乐。

    乾隆就要传进来瞧新鲜,傅恒又添了一句,“就是闻起来不大雅,不过,听说吃起来味儿极好。”

    “跟臭豆腐似的?”乾隆笑问,“闻着臭,吃着香。”

    “万岁英明。”您不会早提前得什么小道儿消息了吧,白让人您的大女婿着了一夜的急,头发差点儿白了。

    乾隆有些好奇,“听说理藩院的人很为这个榴莲发愁呢,今儿从哪儿打听出这果子的来历了?连人家姑娘典当裙子买果子吃的事儿都知道了?”

    承认了,直接承认了。不但承认,还反将一军。

    傅恒心里很想问一句,您听谁说的啊?仍是恭敬答道,“说来是巧了,奴才是听善保说的。不愧是万岁爷钦点的探花郎,见闻广博。”

    “嗯,善保住你家园子了?”乾隆手放在膝上,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佩。

    “是,他早先在咸安宫与福康安是同窗,家里在热河也无产业,福康安邀他在园子里安置了。”

    乾隆挑了挑眉,漫不经心,“他们关系还不错?”

    “福康安待人热诚。善保也会做人。”

    乾隆静静的思量了会儿,“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断网,今天才修好,补125号的

    49、重生后第二记天雷

    过了两天,善保又连升两级,成正五品御前侍卫了。

    当然,这是三等侍卫的正常品级,并不算高。

    不过,从七品连升两级就比较着眼了。

    从探花郎的正七品连升两级,简直让一帮子翰林老臣恨不得咬碎银牙:万岁啊,您打着满汉一家的口号儿,干的事儿也忒偏心了。

    还有啊,升官总得有个理由吧。赏功?赏能?您得有个说法儿吧。

    虽然大家知道善保早晚得升,可也太快了吧。从点了七品还没俩月吧?他干啥惊天动地的事儿了,值得您破格提升啊?

    不说别人,一帮子大学士先臭了脸,一肚子的意见不满。

    乾隆着人把暹逻国进贡来的榴莲拿出来,赏给大学士们一尝。

    刘统勋差点给熏的厥过去,若不是在御前,非捏起鼻子来不可,刘纶虽年轻,反应也强不到哪儿去。

    阿里衮心里嘀咕: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蕃国贡上来的臭果子。

    乾隆问,“爱卿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里衮想,反正咱又不是大学士,不认得也正常,憨声道,“奴才在外头听人说暹逻国进贡来的东西,有一种味儿挺大,就是这个吧?”

    乾隆笑了笑,问刘统勋、刘纶,“两位刘卿呢,可知道?”

    “倒是新奇,少见。”刘统勋捋着白胡须,摇头。

    刘纶亦摇头。

    乾隆瞅旁边侍立的善保,“善保,你认得么?”

    善保只得心里一边儿骂娘,嘴里吧啦吧啦的一通说,乾隆听得直点头,赞道,“亏得有善保,不然朕得以为这果子是放坏了呢、暹逻国大不敬呢!”

    话到最后,已有几分冷冽。

    乾隆言下之意,已不用再说。

    善保就这么得罪了一堆人,赚了个正五品侍卫。因他是从榴莲上升得官儿,就有促狭的给他取了个“榴莲侍卫”的绰号。

    福康安听说后,很是笑了一回。

    “叫我知道谁的臭嘴犯贱,饶不了他!”善保握拳捶桌子。

    福康安忍笑道,“这不正合了你的话嘛,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内秀。”

    “屁话,我是内秀么?”灌一盏凉茶,善保毫不脸红,自夸道,“我里外都秀!福康安,你知不知道是谁乱给我起名儿啊?”

    福康安连忙摇头,“我哪里晓得。对了,你升官也是喜事,怎么着也得请几桌吧,你刚来的时候赶上随驾,是没办法。趁着升职,在园子里摆几桌酒,请班小戏,热闹热闹吧。”

    “我住你这儿就够麻烦了,哪里还能借你家园子摆酒摆戏,闹得天翻地覆,倒扰了这园子的清静。还有,你不是说这几天富察将军就回来了么?去饭店就行了。”善保捏了颗青葡萄搁嘴里嚼了。

    “行了,外头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福康安直接叫管事进来把事安排下去,又要了纸来写帖子。

    金珠挽着袖子站在书案旁,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低头细细的研墨。

    福康安偏头瞧金珠一眼,笑问,“咦,怎么不是青桔啊?”

    “金珠挺灵秀的,一教就会,做事也细致。”善保轻描淡写道,一面取了支小狼毫笔,点了些墨,在砚台边缘轻轻抿过,笔尖儿轻落,写起帖子。

    福康安对李嬷嬷道,“既如此,嬷嬷,便将金珠升为一等大丫鬟吧。”

    “三爷,按例,爷们儿的院儿里只有一位一等大丫鬟,这……”李嬷嬷有些为难,规矩也不是随便、想破就破的。

    青桔正端了果子进来,她也是个伶俐人,不然也做不到大丫鬟,只是被善保冷了这些天,心里有些窝火,闻言冷笑,“何必这么麻烦,就让金珠做大丫鬟,我做二等丫头一样,反正我是不得爷青眼的。”

    只有十个人的帖子,善保已经写毕,拎在手里细细的将墨迹吹干,仿佛压根儿没听到青桔的话。

    善保如此平淡,倒是让福康安有些坐不住,转身瞪眼叱道,“你好大的胆子,谁教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李嬷嬷,是谁调教的她!”

    他一片真心对善保正不知该怎么使劲儿,却有这等贱婢在后头拆台,顿时一肚子的火气,冷声道,“我竟不知道这园子的规矩变了呢?说得对,何必这么麻烦,李嬷嬷,撵了她出去,这样少调使教的东西,留着她叫客人看笑话么?”

    青桔已经面色惨白,扶着桌角瑟瑟发抖,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流,叫人不由怜惜之心顿生。

    李嬷嬷知青桔的父亲也是园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帮着求情道,“三爷,奴才瞧着青桔也不是有意的,她得罪了主子,叫她给主子嗑头赔罪,奴才带她下去好生管教,定让她知晓规矩。”

    李嬷嬷转身拉住青桔,按她跪在地上,低声道,“还不给主子和善保大爷认错。”

    “奴婢,奴婢知罪了。”青桔咬往牙筋都酸了,哽咽着叩头,泪流满面。

    福康安看向善保,李嬷嬷最是老道,求道,“善保大爷,请您看在这丫头还算明白的份儿上,给她个机会。只当您积德了,她一生一世都感激您。”

    善保很奇怪的问,“我只是暂住而已,难道可以干涉你们家的人员调动?你是想让我为她求情?”

    李嬷嬷讪讪地。

    善保扭着看向福康安,笑道,“一个丫头而已,想留想放,是你自己的事。她又没得罪过我,你们想叫我说什么?”眼珠儿一转,“莫非我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去留?你们千万别这么说,我没这么大的面子。”

    收起帖子,善保静静的道,“福康安,请你饶过她吧。一个奴婢,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能到这院儿里,做头等丫鬟,想必她父母也是你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就是不看她伺候多年的面子,不看李嬷嬷的面子,不看我的面子,起码瞧着她家生子,祖宗几代皆在你家当差的面子,劳苦功高,饶恕她吧。”

    李嬷嬷瞬间半截心都凉了,善保话中的意思,她再听不出来,就白活这些年了。

    青桔此刻也不心高气傲摆小姐架子了,哭求道,“三爷、三爷,奴婢错了,您要打要骂,奴婢都无怨言。求您看在奴婢打小儿在这院里伺候,别赶奴婢出去。”

    善保拢起请帖,整齐的放在案上,起身到里间儿去了。

    福康安向来是有决断之人,何况青桔犯了他的忌讳,冷声道,“有这会儿,你早干什么去了!哼!我本瞧你伶俐,才调你到这院儿里伺候善保!却不知你是这样伺候的!”瞪向李嬷嬷,“我素知嬷嬷妥当,却没想到嬷嬷任由贱婢得罪贵客!这种事传出去,谁还敢到咱家做客,富察家的脸就丢尽了!既然她一家子都体面,明儿把名单给我,送他们到郊外庄子里体面去吧!什么时候知道了本份,再来回我!”

    福康安抽身去里头找善保,李嬷嬷暗自叹息,轻声吩咐青桔去收拾东西。

    青桔嘤嘤哭泣,抓着李嬷嬷的手,泪眼模糊,泪人儿一般,“嬷嬷,我不是有心的。您帮我求求三爷,我不敢了……”

    “唉,你这丫头啊……”

    福康安追着善保到里间小卧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嬷嬷叹一口气,这位善保大爷平日里和气,动起手来半点余地不留……多想无益,安排青桔离开。

    “善保,你有什么不欢喜的,怎么不跟我说呢?”福康安挨着善保坐下,嘘寒问暖中还有些惭愧,他怎么没早点儿发现呢?怪不得善保对他还跟以前似的,没能多一分亲近出来。

    善保靠着榻,自己倒了茶喝,“什么欢喜不欢喜的?我没有不欢喜,一个丫头,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喜欢呢,多瞧几眼,不喜欢呢,不理会就是,反正院儿里伺候的人多的是,总会有合心的。还用得着大张旗鼓,置气不成?”

    兔死狐悲,金珠脸色有些泛白,见善保自己动手倒茶,忙上前,低声道,“大爷,让奴婢来伺候吧。”

    “哦,没事,你先出去侯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在外头警醒些就是了。”善保温声道。

    金珠依言退下。

    福康安握着善保的手,歉疚,“还是我没安排好。”难怪善保一直都呆呆的,有这一屋子堵心的丫头,善保哪里还能体会到他的好处。

    “好啦,你已经很周到了。”善保腾出一只手揪揪福康安的耳朵,调戏,“别板着脸了,来,给爷笑一个。”

    福康安差点喷血,单指挑起善保的下巴,恶形恶状,“爷就给你笑一下。”

    金珠轻声进来禀道,“三爷、善保大爷,永格格来了。”

    善保吓一跳,连忙站起来,低声问福康安,“那个,那个,你赶紧去你院里招待永格格吧。这个,毕竟男女有别,我这里不是很方便吧。”

    “真是个书呆子。”福康安曲指敲善保脑门儿,“读汉人的书都读呆了,咱们满人和汉人不同,相熟人家儿的孩子认识说话并不妨碍什么,若是在蒙古草原,那些小格格们都会骑马射箭,等秋狩时,你这么害羞,可是要给人笑话的。”

    “三舅舅、善保哥哥。”永儿清清脆脆的声音先传进来。

    金珠连忙将珠帘拢起,永儿一身果绿镶玫红边儿的旗装,梳小两把头,上面别着一套翠玉珠花儿,左右各三排红宝石珠子耳坠,脸若桃瓣,娇俏明丽,笑吟吟的进来,“三舅,青桔犯什么错了,我进来时瞧她哭哭啼啼的。”

    福康安笑着指了指榻旁的椅子道,“坐吧。她只是回家学学规矩罢了,能有什么,也值得你一问。”

    永儿乐呵呵地,“去年我在这院儿住,就是青桔服侍的我啊,三舅忘了?善保哥哥,是不是她得罪了你啊?”

    “没有。”金珠又倒了茶,善保笑着将果盘放在永儿跟前,道,“我刚刚也为她求情呢,你三舅治家严格,我也不好多说。”

    永儿拈了枚山楂糕,笑道,“是了,三舅总是想当什么大将军,治家如治军么。善保哥,你别生三舅的气,他向来是这样,不单是不给你面子。”

    福康安问,“你出来,大姐姐知道吗?”

    “知道知道,郭罗玛法也知道。”喝口茶,用帕子抿了抿唇角,永儿歪着头笑,“我是有事来找善保哥哥的。”

    善保头疼的纠正,“永格格,咱们还是称呼姓名吧,你叫我哥哥,岂不是让我平白矮福康安一辈。”

    我哪里敢当你哥,叫人听到倒是惹一场口舌官司。

    永儿弯着眼睛笑,“行啊,我是怕直接叫你名儿,你不高兴呢。”她是个直性子的人,存不住心事,打听道,“善保,上回你给丰绅济伦做的那个蛋糕,我回去叫他们照着你给的方子做了好久,都没做成。你能不能到我家去指点指点那帮子笨蛋。再有几天就是我阿玛的寿辰,我要做一个给阿玛当寿礼,岂不比平常那些寿桃寿面的新鲜百倍。”

    福康安道,“善保怎么会做那些东西,君子远疱厨,那也是他家丫头做的。”

    “点心方子还是善保写给我的,他一准儿会的。”永儿看向善保,就等着善保回答。

    善保笑,“我虽然没亲自做过,懂也懂一些,永格格什么时候有空,着人来叫我一声,我过去瞧瞧。”

    永儿眉开眼笑,“我这不是来了吗。善保,你跟我去吧,我跟额娘住在行宫,你是侍卫,换了侍卫服跟我过去。你要是想避嫌,正好叫三舅一道跟咱们去,就不怕了。”

    说她心眼儿直吧,想事儿还挺周全。

    福康安大男子主义,是死都不会进厨房的,永儿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善保挽挽袖子对永儿道,“你去陪福康安说话儿吧,我瞧一眼就去找你们。”

    操着工具,直接给厨娘示范。

    永儿目瞪口呆,追在善保身后,“善保,你连做饭的事儿都懂啊?”

    “略知一二。”

    善保帮了大忙,永儿叫厨房做了新鲜的点心,又命丫头泡了好茶,请善保喝茶休息。

    善保着急想走,他刚升了官儿,实在不易再出风头。频频给福康安使眼色,福康安只得道,“永儿,我跟善保还有事,你这点心就算了,我们先回了。”

    “三舅你有事先回吧,我起码得请善保喝杯茶啊。”

    善保这杯茶刚端在手里,就见宫女进来回禀,“二格格、福侍卫、善保侍卫,大公主回来了。”

    永儿起身,很有主人气概的对善保道,“善保,你别紧张,我额娘十分温柔,对谁都和善。”

    固伦和敬公主很年轻,完全看不出已年过而立,乌鸦鸦的青丝下,一张温和雍容的鹅蛋脸,五官柔美,搂着永儿坐在宝座上笑,嘴里说话责怪的话,语气中却满是宠爱怜惜,“偏你淘气,要请了探花郎来闹,这是你郭罗玛法的臣子。跟探花郎道谢没?”

    “额娘,我跟善保是朋友。我还请善保喝茶吃点心来着。”永儿笑嘻嘻地。

    善保见和敬公主的视线转身自己,笑谦道,“永格格对大额驸的一片孝心,奴才恰懂一点儿,其实也没帮什么忙。”

    和敬公主握着女儿的手笑得慈蔼,“永儿是我与额驸最小的孩子,平日里难免多宠爱她一些,自上回尝了你们府上做的点心,永儿念念不忘。厨下照着方子做了几回,总不对永儿的胃口,我想着兴许是哪里做得不对。只是你毕竟是皇阿玛的臣子,轻易也不好劳动。我知道念书人规矩多,你多包涵才是。”

    唉呀,一国固伦长公主,和气的叫人吃惊。

    善保屁股坐不住了,起身道,“实在不敢当,一点儿小事而已。于奴才,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公主太客气了。”

    和敬公主笑,“不用这么拘谨,坐吧。福康安这么大咧咧的脾性,倒交了你这样文质彬彬的朋友。”

    “大姐姐,我是不拘小节,听大姐姐说的,好似我有多么粗俗一般。”福康安笑,“我跟善保,可是咸安宫的同窗,曾经一道念过书的,交情当然不一般。”

    和敬公主喝了口茶,瞟福康安一眼,笑道,“嗯,你不仅在咸安宫念过书,你还在上书房念过呢。”

    “大姐姐,八百年以前的事了。”

    “八百年不八百年的我不记得,倒是那个福尔泰的哥哥,福尔康新近升了二等侍卫。记得你们做侍卫的年头儿差不多吧?”

    噗——

    福康安还没反应,善保一口茶喷到了地上去。

    “善保,你……”

    善保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茶水渍,讪笑,“我,我就是……那个福……福尔康,很耳熟,他阿玛是不是大学士福伦大人哪?”

    天哪天哪……

    怎么回事,竟然有福尔康、福尔泰?

    那是不是也有还珠格格小燕子啊?

    “你也听说过他?”福康安心里满是疑惑,一个福尔康,也不值得激动成这模样啊?你俩啥关系啊?没听说你俩认识啊?

    善保硬着头皮点头,“听,听说过,好像是令妃娘娘的亲戚吧。”

    和敬公主垂眸看了看手中香茶,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极快的掩饰过去,笑问,“善保也知道?”

    “嗯,我以前在官学时听人说起过他们兄弟。”

    陪和敬公主说了几句话,福康安和善保便回去了。

    善保心神不宁,一肚子的疑惑,回到院儿里抓着福康安问,“那个福尔康成亲了么?”

    福康安挑眉,望着善保的目光极是不善,问道,“你好像很关心他?”

    “你不知道吗?福尔康很有名的?”善保察觉出福康安的冷淡,忙笑道,“听说他有些傻乎乎的?平时看人鼻孔朝天,谁也瞧不起的样子。不过皇上很喜欢他,要给他指婚公主?”

    福康安抚额,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前半截还有谱,后头嘛,我先问你,谁说他要指婚公主的?”

    “啊?不是啊?”

    福康安摸摸善保的脸,无奈,“这种小道消息你也信?他不过是个包衣奴才,想指婚公主?白日发梦!你以为皇室的公主这样不值钱?满朝的王公贵族、蒙古的王爷贝勒在那儿摆着,皇上能把公主指给包衣?这是在打满朝文武的脸。皇上何等圣明,绝不会做这种事。”

    善保倒了盏茶递给福康安,福康安喝一口,笑道,“这些事,你知道一点比较好。三年前,皇上倒是想把果郡王家的六格格指给福尔康,后来,果郡王进宫跟皇上闹了一场,不了了之。六格格不过是郡王府的庶女,固山格格的品级,果郡王都不能同意。这事闹得皇上也挺没面子,想来这次选秀会指个秀女给福家当补偿吧。”

    善保目瞪口呆,“原来福家这么没地位啊?”

    “你这话问的,自古有功赏功,有能赏能,”福康安唇角一翘,不掩对福家的厌恶,“他家第一没有军功,第二,别说福家兄弟,就是他们老子福伦,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么?论学识,他比不得刘统勋纪晓岚,论干练,他不如刘纶阿里衮。皇上就是想赏,也没地方可赏。”

    善保拍拍胸口,“听说福尔康是御前侍卫,他跟我们不是一什吗,我没见过他?”

    “他啊,之前就在我们这一什,不过呢,皇上瞧他与五阿哥关系好,就成全了他们,将他赏给了五阿哥,”福康安漫不经心的笑,“你没听大姐姐说么,刚升了二等,看来五阿哥当真是器重他。”

    善保倒没多想,他现在一心嘀咕不会蹦出个还珠格格啥的吧,对福康安道,“他们肯定是关系好的,他弟弟福尔泰是五阿哥的伴读,五阿哥拉拢他们也正常啊。我瞧他们太招摇了,咱们与他们不认得的好。你也离他们远些。”

    不管这是个什么荒唐的世界,反正五阿哥是没前途的,无须顾虑。善保在寻思,不知道十五阿哥嘉庆帝出生没?

    得想个法子,提前把十五阿哥弄死才好。

    善保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十五阿哥如今还在令妃的肚子里,稍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补126

    50、乾隆首次小小调戏

    清晨。

    容嬷嬷亲自捧着龙袍,皇后脸上带着少有的娇媚,取过大礼服,为乾隆穿上。再依次束好腰带、冠帽,腰上一大堆佩饰、荷包。

    乾隆脸上有淡淡的暖意,眼中含笑,“这些日子,辛苦皇后了。”

    只要后宫安宁,他向来不吝于赏赐。

    “不敢当皇上的夸奖,原是臣妾份内的事儿。”皇后深情的望着英武的丈夫,“臣妾以往太过失职,没能管好后宫,惹得皇上分心,都是臣妾的不是。”

    乾隆顺手握住皇后的手,拍了拍,“要掌握好一个度,宽严相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去问皇额娘。皇后,你与朕是夫妻,天下最亲近莫过于我与你,别让朕为后宫操心。”

    皇后激动的哽咽,说不出话,眼瞅着就要落泪。

    乾隆很满意皇后的反应,笑道,“好了,朕要处理事务了。”

    皇后一直送乾隆到殿门,乾隆柔声道,“外头天冷,皇后回去吧。”

    依依望着乾隆远去,皇后方折返回殿。

    容嬷嬷心里替主子高兴,笑道,“皇上心里有娘娘呢。奴才就说嘛,娘娘,您是一国之母,除了万岁爷、太后,就是娘娘了。那些妃嫔,断不能与您相比。”

    “好了,”皇后坐在梳妆镜前,拿起一根红宝石簪花儿,回身递给容嬷嬷,抿嘴儿笑道,“咱们也该收拾收拾,一会儿令妃、几个小贵人来了,就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容嬷嬷撇嘴,小声哼道,“她们几个倒是谱儿大的很,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给娘娘请安。”

    “嬷嬷,今儿皇上起得早了,的确还不到时辰呢。”

    因来行宫路上发生了些扫兴的事,这是乾隆来行宫第一次翻牌子,皇后身为正宫,按理乾隆就应该在皇后这里歇息。只是以往乾隆扫皇后面子的事儿干了不少,此次给足皇后面子,又安慰几句,倒让皇后受宠若惊,一时凤心大悦,格外和悦起来。

    历史总有其正确性。

    例如现在,善保不知怎的,乾隆就笑眯眯的站在他跟前儿,还动手动脚。拍他肩,捏他胳膊,一身金光闪闪,关切的问,“冷不冷啊?这大早上的,风凉吧。”

    善保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寒毛倒竖,内心惨叫,天哪天哪,他不会看上我了吧。“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不冷。”

    乾隆眼睛弯成线,踱着步子绕着善保溜达了一圈儿,很满意善保的反应,凑近了问,“不冷?看,你脸上都是鸡皮疙瘩了,还说不冷?唉,可怜见的,你们都是朕跟前儿的侍卫,冻着了岂不让朕于心不忍。”

    善保漂亮的丹凤眼几要瞪圆了,像只小兔子似的,脸上写满惶恐。乾隆心里直乐,这可比守着古板的半老徐娘皇后有趣儿,挥手吩咐道,“小路子,去拿件披风来。”

    小路子安排人取衣裳,乾隆就在善保跟前儿问起善保的饮食起居、工作状况,“刚来侍卫处,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回万岁爷的话,同僚们都是极好的。”

    “这热河的东西,吃不吃得惯哪?”

    “回万岁爷,都是极好的。”

    “傅恒的园子,住的可舒坦啊?”

    “回万岁爷,极好,极好。”

    万岁爷忽然不满,摸着光洁的下巴挑理,“极好极好,你只会说这俩字儿啊,不会是在敷衍朕吧?”

    善保心脏发麻,嘴里发干,硬着头皮道,“奴才跟天借胆,也不敢敷衍万岁哪,真的是极好。这都是万岁爷的恩德啊。”

    乾隆轻笑着摇头,“这话说得朕不爱听,是套话。”

    善保脑门儿上的冷汗都出来了,细密密的一层,赔笑,“万岁爷圣明治国,方有如今盛世,奴才跟着沐浴圣恩,日子过得舒坦,所以说是万岁爷的恩德所至哪。”

    这种肉麻的话,善保说着真不废什么力气,只求乾隆别在大门口儿跟他说话了,屁股后头一群的宫女侍卫太监看着守着,真叫人头大。

    您不就是想听奉迎么?能哄您开心了吧?你开开心就赶紧进去吧。

    乾隆笑,却是摆出油盐不进的刁难姿态,“这话儿,朕一天得听个三五百遍。自来人与朕说话儿,圣明就顶在开头儿,拍烂了的奉承话,善保,这可不像是探花郎的水准哪。”

    福康安都在门儿的另一边儿翻白眼了,皇上这是哪根儿筋抽了,怎么对着善保不依不挠起来。

    说了这一会儿的话,善保放松了些,带着浅笑道,“奴才向来是嘴笨的,万岁,外头天儿冷,要不您先进殿,万一龙体着凉,奴才就造孽了。”

    乾隆点头,“难得你一片孝心。”

    善保放下心来,您快走吧。

    头回见您,那叫一个风度翩翩。

    第二回见您,您叫一个英明神武。

    虽说人都会变,您这变的速度也忒快了。更年期综合症哪。

    乾隆对小路子赞道,“善保果然一片忠心为朕着想,这傻孩子,自个儿鸡皮疙瘩还没落下去呢,还想着朕不要着冻。”

    小路子附和,“奴才也瞧着善保侍卫为人心细。”善保上任头一天见了小路子就给了一份儿不薄的荷包,小路子自然乐得随着乾隆说善保好话。劝乾隆道,“万岁,善保侍卫一片忠心,要不还是屋儿里去吧。”

    您一身大礼服,自然是不冷的,奴才们都要牙齿打战了。

    小太监取了件儿绛红缎子绣墨色梅花镶黑边儿的薄披风,乾隆亲自抖开为善保披在肩上,十指灵活的将颈间的勾金编银的带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近盯着善保的眼睛,温声道,“这衣裳啊,是朕特意叫内务府做的,绣的是唐寅的《梅花图》,还有四句诗,你记得吗?”

    披风一上身,善保更冷了,低头念道,“黄金布地梵王家,白玉成林腊后花。对酒不妨还弄墨,一枝清影写横斜。”

    “嗯,记性不错。”乾隆负手瞧去,赞许道,“这衣裳啊,也就善保配穿。小路子,叫他们照着这花色,给善保做几套四季衣裳穿,各六套吧。”

    善保心惊肉跳,忙跪下谢恩,“万岁恩重,奴才受宠若惊。”

    善保跪在地上,绛红的缎子披风拢垂到地上去,那副梅花图虽然是墨色,可衬着绛红底子,更显娇艳,乾隆心里喜欢,双手扶住善保的肩,笑眯眯地,“起来说话儿。”

    “朕觉得唐寅这首诗不好,就换了那天你做的小词,还记得吗?”

    “是。”瞧您问的,您那首半吊子诗奴才都记的呢,自个儿的倒忘了不成。

    乾隆笑,用一种怀念的口吻,意有所指的语气,“是啊,朕同你一样,也未曾忘过。”

    咕咚——

    善保差点晕过去,这是啥意思?啥意思?啥意思?

    若是有经验的傅恒傅大人在此,肯定是拿乾隆这种抽筋儿的话当放屁,不会放在心上。善保到底年轻稚嫩,除了心惊胆颤就是心惊胆颤。

    乾隆哈哈大笑,拍拍善保的帽子,你可别晕过去,那样朕就太没面子了,抬脚进殿。

    善保差点吐出血来,天哪,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儿么?

    乾隆是不是有啥暗示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太,太可怕了!

    一早上,来来往往的大臣总会自觉不自觉的瞟披着绛色披风的善保儿几眼,这咋回事啊?御前侍卫也没胆子自个儿加披风吧?

    那,是皇上赏的?

    唉哟,谁家小孩儿啊,怎么这样得皇上青眼啊?好福气哟。让人羡慕哟。

    互相就有些窃窃。

    善保站了两个时辰的岗,几乎虚脱。

    到了换岗时,来换岗的侍卫免不了打趣一句,“哟,小善保儿,这衣裳真鲜亮。”

    福康安见善保脸上泛白,拉着善保的手往外边走边低声问,“怎么了,身上不舒服么?是不是冻着了?”

    善保也不好说是自己胡思乱想吓的,福康安偷偷对善保儿道,“别怕,皇上就这样,你越是紧张,他越是想逗你,其实他人挺好的。你看,白得了件儿衣裳,真好看。”

    “能不能脱下来了?”善保低头也能感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穿着吧,出了行宫再脱。”

    俩人到侍卫处,等了片刻,丰升额和其他人也陆续到了,丰升额瞅了瞅善保身上的披风,“还有诗呢?给我看看。”

    丰升额拉过善保低声念了一遍,笑道,“挺不错的一首词,谁写的?”

    “献丑了。”善保扯扯嘴角,实在有点儿笑不出来。

    丰升额是个聪明人,大致也能猜到一些,笑着拍了拍善保的肩。

    善保打起精神问道,“丰大人,德麟、庆明、阿布……你们收到我的帖子了没?休沐时有没有空啊?”

    “嗯,收到了,善保的戏酒,一定过去。”善保为人谦慎低调,比起福康安,真是天上地下,大家也乐意给善保儿面子。

    “善保,多备几坛子好酒啊。”

    “德大哥放心。”

    几人闲聊几句,便出了行宫各自回家。

    行宫里是没啥秘密的,何况善保当人台展示了半天,一时声名大躁,乾隆还格外吩咐小路子,“那个暹逻贡上来的榴莲和其他鲜果,另赏善保一筐。”

    又对傅恒道,“春和,善保那孩子住你家,可不要委屈了他。”

    亲呢的仿佛善保是他亲儿子。

    傅恒道了声是。

    “尔纯,那些个暹逻果子,你吃得可合口。”乾隆问刘统勋。

    刘统勋忙道,“万岁隆恩,臣尝了,倒是与咱们大清的水果味儿不大相同。”

    其他刘统勋还入口尝了尝,那臭乎乎的榴莲,他闻一闻连饭都能省三顿。

    刘纶笑道,“臣吃着也还好,尤其榴莲,的确是闻着不雅,吃着香甜。”

    乾隆问,“春和,你尝着可喜欢?”

    “回万岁,都是极好的。”傅恒平平板板的回答,倒惹得乾隆笑出声来,“唉哟,你跟善保还真有点儿像,不对不对,是善保像你,难怪难怪。”

    傅恒瞟乾隆一眼,你说的是人话么?

    乾隆继续笑着,“不知怎地,朕越瞧越觉得善保跟春和不知什么地方,有些神似啊。”

    傅恒道,“奴才生得委实太寻常些,街上走一遭,怎么也能找出三五十个与臣相似的,万岁瞧着善保与奴才神似,也是有的。”

    今儿这是发了什么神经,咬住人家善保不松口了,瞧两位刘学士脸又发黑呢。

    “春和太谦了,你要是还生得寻常,那世上九成人就是不堪入目了。”乾隆直接把傅恒由白板脸赞美成棺材脸。

    阿里衮踱着步子出宫,骑马回家。

    丰升额在房里看书,听闻阿玛回家,整理了衣裳过去请安。

    阿里衮心情不错,问丫环道,“那个暹逻国的大瓣儿蒜还有没有?”

    “阿玛,那叫莽吉柿。”丰升额觉着好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低下头去。

    “剥开来就跟大瓣儿蒜似的,跟柿子也不像啊,长得不像,味儿更不搭边儿,”阿里衮指了指身边儿的椅子,“坐吧。”

    丰升额过去坐了。

    阿里衮问,“万岁爷好像挺看重探花郎啊。”

    “是,今儿还赏了善保披风。”

    “福小三儿有没有得赏?”

    丰升额摇头,“没,只善保一人得了。可能是早上天有些凉吧,皇上对御前侍卫向来优容。”

    阿里衮眼睛一斜,“那怎么没优容到你身上,也没优容到福小三儿身上?”

    丫环捧上剥开的莽吉柿,丰升额先递了一个给阿玛,阿里衮接了,“你也吃吧。”

    阿里衮吃东西向来是三两口吞下肚,很有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气派。丰升额则相反,细致从容,阿里衮拿着帕子擦手,无奈,“瞧你这吃相,真是跟大闺女似的,哪里像个武将!这要在战场上,哪里有空给你这样细嚼慢咽!”

    “阿玛,你问起善保,是不是有事儿啊?”这话丰升额从小听到大,也听皮了,虽不以为意,还是要转移一下话题。

    “嗯,我瞧着善保真是挺不错的,是不是?”

    丰升额笑,“是,儿子瞧他也不错。”

    阿里衮咳了一声,丰升额端了茶递过去,阿里衮润了润喉咙,“唉,你多注意着他,品行啊什么的,多看看。”

    “阿玛?”丰升额有些无耐,“善保已经在富察家落脚了,咱们何必……得罪了富察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阿里衮瞪眼,低斥道,“不开窍的脑袋瓜子,我干嘛得罪富察家去?哼,福老十虽然下手快,不过啊,可惜的很,”阿里衮得意的叹一口气,“可惜傅老十膝下四个、都是带把儿的,没女儿哪?连适龄的孙女都没有。哈哈。”

    斜瞟儿子一眼,阿里衮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别忘了,你小妹妹也十四了,比探花郎小一岁。咱家就你妹妹一个女孩儿,你额娘当眼珠子似的疼惜,上次我可是得了恩典给你妹妹免选、要自家聘嫁的。善保虽然出身普通了些,不过知上进,才学也不错;模样嘛,更好。我着人打听过,他叔叔是没纳过妾的,就是他阿玛在世时,也没侍妾。他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人口简单,家风纯朴。”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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