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大送小 作者:千里孤陵

    第20节

    林景生小心地圈着他,手擘却也不肯松动分毫,轻轻笑道:“你就不会说是在想我么?”

    燕承锦被他一语说中,脸上略微泛红,扭过头去不说话。

    林景生腾出一只手来拿拇指轻轻蹭着他的脸颊,依旧轻声道:“……在下幸不辱命,好歹也中了第三名,在你皇兄面前也算有有了提亲的资格。桃桃,你要怎么奖励我?”

    燕承锦不作声,想装作没听见,可架不住林景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被盯着的脸颊似乎都发烫起来。近不得已转过眼来,只见林景生一脸温和笑意,俊郎湿润的眉目近在咫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林景生笑意盈盈,低声道:“要不,你亲我一下吧?”

    被那样春水般的目光脉脉地看着,燕承锦也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勇气,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林景生一怔,立即便又笑弯了眼睛,轻声道:“这里不算……”

    燕承锦早红了脸,哼了一声不想再理林景生,林景生却不怕他嗔怒,托着他下巴,自己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燕承锦只觉得心跳极快,原籍推了他两把,下意识里并不太抗拒。林景生得了便宜,又顺势在他脸颊上也各亲了一口,看着他满脸通红眼神略带迷茫,正舍不得放开,突听得远处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

    燕承锦吓了一推,手上倒多了两分力气,猛推他一把,只是也不敢作声,手指着亭子另一边示意林景生坐过去,而自己慌慌张张整理着衣襟,努力坐出一番若无其事正襟危坐的样子来。

    说话的人是几位举子和几位贵女,却只是远远路过,说说笑笑地前往太掖湖边去了,似乎想乘了画舫去游湖。

    两人都松了口气,不由得相视而笑。林景生也自觉方才过于肆无忌惮,此时挪了过来,只是牵了燕承锦一只手,寻着那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一道坐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好说了一番。

    燕承锦一边和他说着话,被枝叶间酒下来的太阳光晒得懒洋洋的,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呵欠,小声埋怨道:“昨天皇兄刨根问底地揪着我问了一夜的话,把我知道的全问出来才饶了我。”

    方才在宴度之上,燕承锦拿着个酒杯把玩,皇帝似乎也并不在意。林景生想起方才搂着他,两人身子贴近时,能够感觉到他微微隆起的肚子贴在自己身上。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轻声道:“你还没有告诉皇上么?”

    燕承锦露出微微尴尬的神色来,半晌才轻轻摇头,吞吞吐吐地道:“用不了两日皇兄定然会让太医来问诊,就不例我亲口说……”

    林景生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微笑道:“……要不要我替你去禀明陛下?”话没说完被燕承锦瞪了一眼。林景生也知道这话由自己去说实在诸多不妥,虽然有些忧虑,但当着燕承锦也没表现出来,笑了笑作罢。

    外头又时不时地走过了几拨人,却始终都没人走到亭子这边来,两人也渐渐地放松下来。本来林景生应该去和同科举子们相互认识结交一番,燕承锦也不便在这久留。只是这一见面两人都有些舍不得走。也不大想说话。燕承锦靠在林景生肩头上昏昏欲睡。林景生脱了身上外袍给他披上,也不打扰他,只侧头静静看着他的眉眼。

    皇帝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燕承锦靠在林景生身上午睡的情景,他没错得自己在那儿站了有好一会儿,两人竟都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皇帝沉着脸咳了一声,林景生抬头看见他,无奈燕承锦还靠在自己身上,只好先叫了声皇上,推醒了燕承锦,这才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

    燕承锦只是打个盹,听到他叫那声皇上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皇上该看的都已经看见了,他再掩饰也是徒劳,站在一旁讪讪叫了声皇兄,别的也无话可说。

    皇上心下恼怒,心道朕还没有点头,朕还没有答应,你们见一见就罢了,光天化日的这算怎么回事!不过他他虽然不快,却也没有当场发作,沉着脸略一点头便不再理会林景生,只对着燕承锦淡淡道:“你出来已有好一阵子了,不是说要去见太后么?朕同你一道过去,陪太后说说话。”

    说罢转身就走。

    燕承锦这时候也不敢违了他的意,无可奈何地看了林景生一眼,后者回了他个忍俊不禁的表情,这才匆匆跟了出去。

    皇上倒也不是真要去见太后,带着他去御花园附近的偏殿小憩,只不过看见他和林景生挨在一起的景象就觉得心里有气,被燕承锦赔笑赔小心地说了一路好话,已然顺过一口气来,眼看着春光正好,也闲房子里气闷,携了燕承锦在曲廊上坐了。他见从小护到大的弟弟为着旁人这般小心翼翼,皇上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看着他酸溜溜地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想着在宫里多住几天,陪陪太后,看你这样子,巴不得朕立即把你嫁过去才高兴?”

    “皇兄说的什么话,臣弟当然是听凭皇兄作主。”燕承锦四下看了看,见侍卫宫女都离得远,笑嘻嘻地拉着皇帝的袖子小声道:“不过皇兄也知道的,他确实真心待我,我也喜欢他……”言下之意便是你别太为难林景生了。

    皇上见他的胆子索性越发的大了,一时哭笑不得,正准备要沉下脸来呵斥他两句,突听得偏殿窗下有些细碎响动。

    燕承锦也听到了,方才那些喜欢不喜欢的话私下里厚着脸皮同皇兄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叫别人听见他就有些不乐意了。当下沉声道:“谁在那里?”

    殿内的人见躲不下去,低低答了一声‘是我’,不一会儿殿门被推开,靳定羽从里头走了出来,脚步还微微地踉跄了一下,他呐呐地道:“臣,臣适才多饮了几杯,无意间走到此处休息,不想惊动了皇上……”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看向燕承锦。

    燕承锦被他看得有些不悦。此次宴会确实准备了一些房间供不胜酒力的进士举子们休息之用,但此处偏殿和为举子们准备的房间并不在一处,若说是无意间走错也有点可疑。但靳定羽满身酒气,满脸潮红,就连眼神也有些迷茫。

    皇帝对他向来算是宽厚,自然也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斥他,摆手道了声无妨。

    但靳定羽却没有要走的打算,他站在那儿,眼里满是不甘,脸上一片犹疑纠结,使得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庞都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最后他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卟嗵’地往地上直挺挺地一跪,咚咚地磕了几个头,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臣一直,一直很仰慕王爷,求求皇上,把,把王爷许给臣吧!”

    皇帝两天之内接连遇到两出这样的戏码,此时倒是比较能够淡然处之了,暗暗摆手示意远处听响动的等卫不必过来,一边头疼地道:“靳小将军,你喝醉了。”

    靳定羽只是跪着不动,一脸的固执倔强之色,大有不答应就不起来之势。

    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况且他又有了林景生这个合心合意的人选,燕承锦对他突然来这一手可就不像皇上那般淡定了。他脸上没了笑意,直接了旦道:“多谢靳小将军美意,可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靳定羽转眼看赂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能接受。他结结巴巴地叫着燕承锦,情绪很是激动:“锦,锦哥哥,你,我怎么能这样说?我喜欢。喜欢你很久了,小时候有一次去爬树,我从树上掉下来,你在下面抱住了我,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皇上十分无语地望着他,燕承锦则是紧紧地皱起眉头来,那都不知是多久远的事情,反正他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靳定羽喝了不少酒,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糊涂,看着燕承锦那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纠结表情,又是伤心又是难过。若是平时他大概还能克制,然而此时洒意上头,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跟胆量,上前一把就紧紧抱住燕承锦,拉着他要一同住皇上跟前跪,一边含含糊糊地道:“你,你就从了我吧,我是真心的,以后会对你好的,我以后会努力上进的,你不要和姓林的好,他不过就是运气好中了个探花么,我,我有家世有爵位,比他一个不明不白的强得多……”

    燕承锦没想到他竟会当场做出这般失态的举动,更兼他说话时还嘴巴还一个轻地想往自己脸上蹭,一时惊怒交加,被他给恶心得不行,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皇上也是努喝道:“放肆!来人!”

    到底是天子之威,不说风云变色,却也足够让靳定羽微微回神,手上松了一松,燕承锦喘着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顺手帛了他一巴掌,随即躲到了皇帝身边去。

    早已有侍卫被惊动,看皇帝脸色不善,过来架开了还想纠缠的靳定羽。

    皇帝心里也是大怒,也顾不得给靳定羽留情面,当下喝道:“你若是真有本事,又岂会榜上无名!别的不说,人家那个探花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材实料得来的,莫非你也要说是朕偏心不成!不思已过反而胡乱诋毁他人,你难道就只有这点出息!”

    靳定羽却是醉得厉害,被打了那一巴掌似乎也没什么知觉,一个劲地叫着燕承锦,大约这话也是听不进去的。皇帝不想再看他这般胡闹,哈哈道:“把他带下去后殿里跪着醒醒酒,若是想不明白就不要起来了。”

    如此处置了靳定羽,皇略带歉意地看向燕承锦,叹了一声道:“朕早知道他对你有些意思,当日也存了让他替他排忧解闷的心思,这才默许了他与你接近。只是不想他今日竟这般大胆……桃桃,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桃桃?”

    燕承锦心情激动之时还不觉得如何,等靳定羽被带走之后,他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这才觉得全身发软手足无力,而腹中竟开始隐隐作痛,片刻的工夫脸色便白了下去,全身渗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时运时近,他努力想清一些,眼前却起来越暗渐渐模糊成一片。

    第90章

    燕承锦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他能感觉得到有人扶住了无力软倒的自己,听得到皇兄焦急的声音和着别的一些嘈杂的响动,这些都模模糊糊的。较为清晰的是下腹如同抽丝剥茧缠绵不绝的疼痛。以及因疼痛带来的焦虑和恐慌。他本能地想得到一个安然无恙的保证,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种惊慌的情绪就算是他陷入昏迷都一直在影响着他。他觉得自己似乎流了泪,醒过来时脸上有些湿湿的痕迹。

    “桃桃。”太后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叹息,坐在床边正亲手捏了帕子给他擦脸,轻声道:“娘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

    燕承锦微微恍惚了一阵,外面也不知是清早还是傍晚,微黄的阳光从薄纱后面安静地透过来,光线柔和而明亮,有隐约的鸟鸣啁啾声传来,屋子里除了太后之外还有别的宫人,然而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远远站在殿中角落里,反而显得十分的静静穆安详。然而燕承锦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顿时就讪讪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躺着躺着,别乱动。”太后按住他不让起来,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他,朝他温和地微笑着,轻声道:“袁太医刚刚扎了针,说是没什么大碍,药已经在煎了,你一会儿再喝,你还有那儿不舒服?”

    燕承锦虽然觉得肚子不再疼得要命一般,但身上也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只好听太后的话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

    主后自然是愿意看见他和和美美地成家生子,但孩子在这个骨节眼上到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但太后毕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纵然此时心里有不少想法,却照顾着燕承锦的情绪,面上只是一派的轻松欢喜模样,看着燕承锦喝了药,又叮嘱了他一些放宽了心好好休息的话,见燕承锦乖乖地睡下了,太后道是过会再来看他,将自己身边贴身的女官留下两个照看,起身出去了。

    燕承锦缩在被子里却是没什么睡意,他肚子到现在也还有点儿小小的不舒服,所以也不敢任性妄为地下床走动。又想到之前不适的时候是在皇兄面前,觉得没脸的同时又十分的惴惴,实在没法想像皇兄突兀地得知此事的心情,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皇帝了。

    然而太后去不多时,燕承锦便听到皇帝过来了,似乎还有旁人跟着,先在外面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皇帝一个人推门进来,还将太后留下的两名女官都打发出去。

    燕承锦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觉着兄长定然是得知自己醒来才过来的,再闭上眼装睡也不妥,只好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帐。

    皇上凑过来一看,见他木然地睁着眼躺在那儿,一付不知所措的神色,皇帝同他对视了片刻,想到他如今情况特殊,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只得按捺了下去,放软了声音道:“醒了?”

    皇帝内心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冷峻,然而语气却温和得近似小心,这般表里不符,难免让人觉得古怪。燕承锦裹在被子里,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兄弟两人一站一躺,接下来相顾无言。

    “觉着好些没有?”皇上咳了两声,也不等燕承锦答话,干巴巴地就道:“朕看看。”

    皇帝上前就掀开了被子。燕承锦僵在床上不敢动,一时也忘了就算是兄弟两也得避讳着点儿什么的。

    皇帝说得是看看,可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端倪之后,鬼使神差地就伸手往燕承锦肚子上摸了两把。

    燕承锦此时穿得是一套中衣,算不上厚实。他身段高挑,将近四个月的身子站立时还瞧不出什么,这般平躺着摸上去,掌心下可就有点小小的弧度了。皇帝的手掌轻轻地椱在上面,胡乱地摸来摸去,偏偏肚子里的那位今天不太安生,也不知是伸胳膊还是动脚,在他掌心下轻轻的动了动。

    这下子算是证明了它不是赘肉,也把皇帝和燕承锦两人从诡异的茫然里给惊醒过来。

    燕承锦住床里头缩了缩,给自己拉了被子遮掩。

    皇帝也讪讪地收回了手,突然就觉得悲愤了。他在一旁坐了下来,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方才拿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着他:“你怎么就怀上了……新婚之夜你不是把陆世玄踹下了床的么?你不是一直赶他去睡书房的么?你怎么可能就怀上了?”

    燕承锦自个也十分的心虚,想了想吞吞吐吐地道:“一开始我们确实是分开睡的,可是后来……”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我那般对他,他待我始终如一,我既然与他成了亲,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总不能天天那样……也就勉强了那么一次……”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记忆。

    皇上显然也没有心情听他多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揉着眉心道:“罢了,太医让你安心静养,事到如今你多想也是无益,安心静养着吧。”

    燕承锦轻轻应下,然而如何说安心就能安心,之前一直瞒着时还不觉得如何,此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却是种种思虑顾忌纷至踏来,脑子里乱糟糟的。

    皇上大约也知道他无安静下心来,皇帝自己也是诸多的操心事,看他精神还好,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知道么?”

    皇帝没有点名道姓,燕承锦却也知道皇兄所说的他是指林景生,当下便有些羞涩,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若不是他能接受这个孩子,我也不能够接受他,皇兄,我想自己养这个孩子,也不想留在陆家……”

    皇上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他的心思毕竟要比常人都重一些,心里还有些担忧林景生有没有利用故意通过孩子来向燕承锦示好。回想那人言行,着实不似心思险恶之辈,然而若是能轻易叫人看出来的那也不叫做城府了。但眼下合适且燕承锦自己又心甘情愿的人选,也就只得他一个。

    皇上将顾忌的心思收在心里,长叹了一声道:“原本想风风光光的再给你办场隆重的婚事,眼下时间来不及,看来也只能从简了。”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明确的同意表态,虽然不得不答应的原因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燕承锦惊诧之下琮是十分的欣喜,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哥哥?”

    “你别激动。”皇帝看那他不由自主露出的喜色就不太痛快,忍不住泼他的冷水,悻悻地道:“现在也不能立即说办就办,你要再嫁先得陆家点头同意,退了婚书放人。今后你们住的府邸也得修缮布置,这皯都得要时间,再说你就算现在马上成亲,这孩子也不到半年就要出生……你说你这都叫什么事!”

    燕承锦也不在意,他咬着嘴唇微微地笑着,由着皇帝爱说什么让他说上两句。

    皇帝也实在拿他这事儿没法,然而这人此刻真正是打不得也骂不得了。转开视线道:“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真正好一些,朕有不少不放心的地方,还得同你仔细商量。”

    第91章

    今科武举探花在殿试时弃了奇珍异宝的赏赐不取,向皇上求娶郡王,当时皇上虽是婉拒,但明显的脸色十二分不好看,在场举子都看在眼里,有那精明机灵的,便觉得林景生想借郡王来讨好皇上,结果是弄巧成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从今往后将不受皇帝待见,失了圣眷。私底下谈及此事,免不了要拿来说笑一番。

    可谁知过了没有两天,探花便被封了京都卫副指挥使的职位,在京城之中赐了他府宅,顿时叫众人跌掉了下巴。指挥使和禁军统领是皇上的心腹,这副指挥使一职明摆着就是个虚衔,也谈不上是几品,但这也足够让人感到意外了。要知道武科不比文科,纵然是金榜题名之人,想走仕途也得实实在在从军队基层做起,能封到个骁骑都尉之类的官职鲜少有直接留在京中任职的。

    皇帝来这么一道旨意,不由得让人猜想皇帝是不是又改了主意,当真为郡王考虑起新驸马来也说不一定。

    不过皇帝还没有明确的表态,走马上任的新副指挥使也十分低调地保持着沉默,那宅子也只是请了几个匠人稍加修缮,不曾大兴土木。除了榜上无名情场又失意的靳小将军,也没有谁会傻到去问皇帝是什么打算。

    他酒醒之后也不大记得那天发生过的事,皇帝正烦得很,没心思应付他,又记恨他那时莽撞冒失,险些就弄出难以收拾的事来。将他拒在殿外不见。他再要纠缠着不肯走,索性下了旨意将让他在家中禁足三月。还派了一队侍卫前去监督他是否老老实实地留在家中。

    如此打发了靳定羽,皇帝想起何均,又是一阵头疼,这位原本是被皇帝相中内定的最佳弟婿人选,而试探之下他本人也有这个意愿。在皇帝眼里,何均相貌身世人品身材皆有,比那里路子的林景生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可现在这样,皇上不同得对人心存内疚,都不好再和何均提什么亲事了。

    皇上思来想去,都觉得燕承锦简直就是专门向他讨债的。但那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弟弟,皇帝仍旧只能尽量为他打算。

    至于陆家,太后也不想以势压人,请了自家嫂嫂郑国公夫人私下里去游说,自然不提燕承锦有孕一事,对陆家好一番安抚,又破例荫了陆家小儿子陆世青一个闲职,只等他年纪再长几岁便可上任,也算是有了一番依凭。不管陆家心里怎样想,如此颇费了些周折,起初的婚书到底还是拿回来了。

    宫中也有条不紊地暗暗张罗起来。皇帝只等着再送走西陵一行人,就低调地把这婚事给办了,如了燕承锦的愿也算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燕承锦被太后紧盯着静养了几日,如愿以偿的愉悦心情加上调理得当,太医松了口气,道是已无大碍,他也自觉得恢复了很多,就有点儿躺不住了,太后又连书也不让他看,说是免得伤神。林景生做了官,皇帝也算是勉强同意了他两人之事,这个时候却反而不方便常常进宫来瞧他,如此又过了两日,燕承锦觉得自己都要长草了

    国公夫人进宫来和太后说话,顺便也就瞧瞧他,见他心神不宁的模样,遂笑道:“过两日正要去太常寺求个平安符,桃桃要不要一道也出去走动走动,那儿的菩萨十分灵验。”

    燕承锦平素是对烧香拜佛那一套毫不理会的,这时也是实在是闷得慌,心下就有些意动,转眼去看太后。

    太常寺就在京城之中,离皇城也不是太远,太后终于开了金口点了头。

    太后想了想笑道:“你随舅母去上柱香也好,求个心安。哀家就不去凑这热闹了,省得兴师动众。”

    有了太后的应允,又让他把天麻杜仲冬青都带上,此外还加了个曾经服侍过有孕嫔妃的川贝,又让他带足侍卫,燕承锦终于得以出了皇城。

    对于这般严阵以待的阵势,燕承锦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好在川贝从前曾跟在太后身边伺候,也是燕承锦从小就认识的,这才不觉得太过拘束。

    卫彻许维等人受他的连累,被皇上以看护不力的罪责罚了这几日的禁闭,燕承锦得了太后的恩典,也不忘把他们捞出来透透气。

    郑国公夫人带上了家中怀了身妥的表弟连着他的夫婿,也是满满当当一大群人。两人虽是表亲,但向来性情不投,燕承锦自坐了一辆马车,一路上也没什么话。

    转眼到了太常寺中,舅母一家布了香油钱,转到偏殿去拜送子娘娘。燕承锦一看就窘了,杜仲在一旁倒是笑说这送子娘娘灵验非常,怂恿他要不要也进去拜一拜。燕承锦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跟去。

    好在此处院落景致倒也十分别致,燕承锦与国公夫人说了一声,就在寺中略走一走,等着他们做完佛事。

    皇上虽然勉强同意了他二人之事,然而余怒未消,防他和林景生两人再私下会面跟防贼似的,自然没办法低像上次一样送出信来,况且林景生挂着个副指挥使的头衔,日日要去点卯报到,要溜出来与他见面也是不大方便。

    燕承锦心里有些巡展,不过转念一想,他来不了,自己倒回去的时候可以不必与舅母同路,要不要‘顺道’过去看一看林景生可还习惯这差事。

    这念头一起,便在心里蠢蠢欲动。燕承锦先还有点羞涩,生怕遇到熟人,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到附近让给林景生报个信,让他出来一会儿总不是什么难事。

    他拿点了主意便不再东想西想,于是转眼专心欣赏寺院中盛放的海棠。

    正在这时院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燕承锦听着其中说话声有些隔离,转眼看去,正好那群人刚进了院子,一个小沙弥在前头引路,后头可都是熟人。两个有些面熟的丫环分别挽着一名老妪和一名哥儿过来,一个身量尚且不足的少年跟在身后。

    老妇是陆家老夫人,少年便是陆世青,而那个哥儿,却是陆家曾说要送到庄上去的陆青桐。看来陆家把他家养得还不错,全身上下穿的再也没有日的寒碜样,头面上也多了几样首饰,当初那青白腊黄的面色白净红润起来,人也丰腴了很多,两月不见他的肚子又比当初大了不少。如今耀武扬威地挺在身前。

    几人没想到在这儿会遇见他,一下子出乎意料,全都有些愣住了。

    燕承锦只扫了陆青桐一眼,便转开眼不再看他。他对陆青桐的事不能完全释怀,的心思却也淡了不少。既然不喜这人,便犯不上理会他,只当作陆青桐不存在好了。

    燕承锦先点了点头,以一种既客气又算不上亲近的语气,朝着陆老夫人淡淡笑道:“陆夫人近来安好。”

    第92章

    陆老夫人没料到会在这儿遇到燕承锦,此时被他撞见陆青桐并没按之前所说被送走。难免有些惴惴,纵然燕承锦没说什么,他也觉得十分的不自在,半晌才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陆世青开始学着掌家,这些日子下来倒是懂事了不少。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叫了一声‘少君’,打破了有些冷场的局面。他朝着燕承锦微微歉然地笑了笑:“我陪老夫人来拜拜菩萨……少君也是来上香的么?不如和我们一道进殿?”

    陆世青毕竟年少,受过燕承锦的照顾,对他颇有些依赖,说到邀燕承锦同行,话里隐隐约约就有点期待和欣喜。

    燕承锦看了一眼一旁颇为不安的陆老夫人和陆青桐,看那样子显然也是要去给里面那送子的菩萨上香,他自然是不便一起去的。二来他也不想和这陆青桐凑在一块儿,白来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朝着陆世青淡淡笑道:“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一等人,你们自去吧。”又看了一眼老夫人身上的衣物,和和气气道:“家里若是缺少什么,老夫人差人来说一声。”

    陆世青也知道他大约是不愿意看到陆青桐的,可惜这事上他也得听老夫人的。只好歉意地朝燕承锦点了点头。

    一行人正要告辞,燕承锦那位表弟玉砚正在其夫婿搀扶下出来。看见眼前几人,眉头一动,走过来笑道:“这几位是?”

    他与工承锦性情相异,平时见面相互问候一番之后就没多少话可讲。燕承锦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对陆老夫人一行人感兴趣,只得道:“这位陆老夫人,是陆世玄的母亲……”

    玉砚‘哦’了一声,淡淡笑道:“……说起来大家都还算亲戚,这也不走动,见了面也都不认识……”又转向陆青桐道:“这位面生得很,可从来没有见过。不知又是那一府里深藏不露的少君?这京城里官宦人家的夫人和少君,我不说全认识,也知道个十之八九,怎么就从来没见过你呢?”

    燕承锦听着玉砚这话风里略略有些不对,私下里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玉砚唰一下将袖子从燕承锦手城将袖子抽回来,继续抬着下巴朝着陆青桐道:“你是哪家的?”

    陆青桐脸色雪白一片,咬了半天的嘴唇,这才楚楚可怜地道:“草民陆青桐,并非是官家的少君。”

    可惜玉砚不吃他这一套,‘嗤’地笑了一声,接着道:“我看你这身打扮,可比正牌的少君还要像个少君。原来不过是个草民。果然乡野里出来的,半点规矩全无!你既然是一介草民,见了王爷,那里有你站着说话的份?”

    玉砚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燕承锦又要拽他袖子的手,对着陆青桐冷声道:“你怎么还站着不动?”看那要子,非要逼着对方下跪不可。又对陆老夫人笑道:“再都说这太常寺是皇家供奉的寺院,陆老夫人也就罢了,可不是其余什么阿猫阿狗不三不四的人都能来的地方!我听他也姓陆,想来也是陆家的亲戚。如此不懂规矩,我好心替老夫人管教管教,省得日后丢的是陆家的脸,陆老夫人可别是舍不得吧?”

    陆老夫人在一旁讪讪地道:“青桐是……老身的一个远房侄儿……”看着陆青桐脸色微微发白,想到他肚子里还怀关陆家的骨血,陆老夫人不同得心疼,几次想开口求情,却看玉砚穿戴皆不是凡品,气势又十足,听他话里还与燕承锦沾亲带故,那可都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

    燕承锦看看陆青桐那身子,想来这时节要他做足礼数什么的实在是吃力,他对陆青桐心存厌恶,但想到要他挺着个肚子给自己下跪磕头之类的也有点儿做不出来。咳了一声道:“大家在庙里碰上也是个善缘,就不必讲究那么多礼数了。陆老夫人还请自便。我们去看看舅母也该出来了……”说着上前拉了玉砚,哄着道:“走吧走吧!我持你也累了,我们到前面去喝杯茶水,休息一会儿……”

    他力气比那自小娇养的玉砚大得多,玉砚因着自己的身子也不敢挣扎,被他拉着出了院门,这才气呼呼地甩开燕承锦,恨铁不成钢地冷笑道:“就那么个东西,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还顾着他做什么!”

    燕承锦从前自然是与这些不哥儿小女儿搭不上边的,与他不方便见面,关系向来算不上亲密。后来自己与他成了同类,毕竟性情上南辕北辙,总共也没说过几次话,还都有点儿话不投机的意思,此时见他替自己鸣不平,此番要拿捏青桐也是为着自己出头,心下总归是感激的。微微笑道:“我也没有顾着他……只是我日后再改弦易张,入了别人家的门,与他们陆家就没有多少关系了,他在陆家得势也好失宠也好,都是他们陆家的事,不相干的人,又不待见他,还何必总惦记着,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罢了。”

    他说得淡然,玉砚也无话可说,半晌才气哼哼道:“亏得他遇到的是你,换作是别人,试试看不换着花样抽死他。”看他张牙舞爪的恨不能现身说法的模样,显然正是所谓的别人。又转头教训燕承锦身边一众随从道:“你们主子不方便直接动手,你们一个个的也都不知道为主子分忧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把一众人都数落了一遍,突地又想起件事情来,瞪着燕承锦道:“我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面料,和你前几天送到我家的似乎是一样的料子?”

    浜洲有一种特产的凉绸,制成衣料穿在身上,十分的清爽透气,夏日里十分适宜,在京城里也小有和气。燕承锦跑了浜洲一趟总算不是白跑,与林景生搭伙逃窜的百忙中还不忘捎了几匹回来。除去孝敬太后和几位皇嫂及舅母等家眷,还有些剩余。

    他虽然从陆家搬了回来,但每月一直按时送不少吃穿用度过去。也就把这布料送了一匹过去。想来陆青桐有孕怕热,老夫人又惦记着她的宝贝孙儿,几日的工夫便给他做了身新衣。

    玉砚看他脸上神色,那里还用得着燕承锦再说什么,顿时就明白了,只气得脸色都变了。只恨恨道:“谁要和那种人穿一样的衣服,你拿回去!”

    燕承锦看着他气得一鼓一鼓不断起伏的肚子。歉疚之余难免也有点儿心惊胆战,忙忙哄他道:“都是让太后和舅母先挑的,挑剩了的才给了陆家一匹,那花色和式样都不好看。你穿出来当然是不一样的。”

    玉砚还是气得不行,不肯去一旁静室喝什么茶,同时迁怒到他夫婿头上,也不要他搀扶了,自个人上了马车。

    燕承锦看着他发少爷脾气,觉得颇为新奇。他瞄着马车,半晌才向着玉砚的夫婿小声道:“……没想到玉砚这么母老虎!……平时真是辛苦你了。”

    那人自方才起一直默不作声地扶着玉砚,既不阻止也不去掺合,却不想他并不是个拘谨的人,闻言不禁宛尔,也压低声音道:“下官与玉砚感情和睦,家庭美满,谈不上辛苦。”顿了顿又道:“玉砚就那脾气,他性子有些急躁,一向是外冷内热,人却没有多少坏心。他知道你的事后,一直就很是不忿,觉得王爷太过退让……从前有得罪了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他什么时候得罪过我,我怎么不记得了。”燕承锦笑嘻嘻道。回想前几次与玉砚见面的情形,那种看似冷淡、爱理不理的态度,还真就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这么回事。此时细细想来,那睦疏离与隔阂散去不消,倒觉得玉砚虽然娇气了些,倒是个可以一交的朋友。

    玉砚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竖着眉头向他夫婿道:“李彦,你过来!”

    李彦听话得很,朝着燕承锦拱了拱手,顺从地过去上了马车。

    燕承锦从晃动的车帘间隐约看见李彦被玉砚揪住了耳朵,李彦乖得跟兔子似的一声不吭,离得远却听不到他两人说了结什么。

    燕承锦与这堂弟接触得少,万万没想到玉砚其实是这么个性子,心里暗暗有些好笑。他之前总觉得自己性情直接爽朗,虽然看不上哥儿的软弱,但是看着人家一个个都性子娇弱脾气好,衬托得自己孤零零地鹤立鸡群。就跟百花丛中长了板凳仙人掌似的。心里多少有那么点点儿自惭形秽。此时看见玉砚如此原型毕露,顿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称得上挺贤良淑德的,至少他当时虽然愤怒,却到底没有像玉砚一般想法设法要抽死某人。

    当下上前去敲了敲车壁,忍笑道:“玉砚,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劳烦你待会儿给舅母说一声。”顿了顿又道:“……要我说你也悠着点,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你拿弟婿撒气事小,可别把你自己给气出毛病来,多不划算。”

    玉砚没什么答复,似乎是李彦噗笑了一声,随即又是一声唉哟,想必又被揪了耳朵还是什么的。

    片刻之后玉砚才探出头来,绷着张脸点了点头。他也没问燕承锦要做什么,想来也是猜到了,却也不揭破,只十分老成地叮嘱燕承锦早去早回,省得宫中太后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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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边陆青桐一行人被玉砚一番羞辱,早也没有什么拜菩萨的心思,燕承锦才拉着玉砚出了院门,他门便连殿门也未进,折返了回去。

    陆青桐坐在马车里,回想起方才玉砚所说,不由得有些悲从中来。陆老夫人担心未来孙儿受到什么影响,自然是要劝他的,只道燕承帛性情骄纵,那人说不定是他存心指使,才如此放肆云去。又道他那番言语不过是惺惺作态,不必放在心上云云。

    陆世青在一旁听得暗皱眉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提醒老夫人几人身上穿的府里用的,可都是少君送来的。天寒时的炭火天暖时的春衫,时时事事考虑得周到妥贴,而且无论是他在陆家时还是离开陆家之后依然如此。他这两个月勉力学着掌管家业,也算是略略见了些世面,什么东西什么好坏,他多少还是分得出来些,燕承锦按时给家里送过来的东西,不管陆家是否有那份见识分得出好劣,全都是不打折扣的此好物品。又有谁能惴惴作态到这个地步?

    就算少君确实对陆家有什么不满,但他所做的事情并不有半分对不住自家的地方。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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