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圣佛很闲 作者:苏怀荒
第13节
“唔……”悟空想了一想，“我带着你们和老祖回他现在住的地方，那个房子在人类聚集的城市。我没有去过，现在的人界，挺复杂的。”
青决默默地听着，点了点头。
“功法我还没有教完，我怕你们不知道改的步骤反而会弄错，”悟空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们跟着我，练完整套之后，实力是上一个台阶的。”
青决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道：“那我和青岩就扒着你不走了？”
悟空耸了耸肩，他第一次做人师父，其实很不习惯，细细想起来，那句自己说过的话却越加清晰——我，一定会让你们也站在那个位子上，所以，不要害怕，抬起头来。
佛不打诳语，所有他许诺过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菩提老祖带着舒斯起等在洞穴门口，一行六个人基本是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老祖现在住哪里？”悟空问道。
“我和斯起一起住，”老祖摸了摸下巴，“我们在c市有家店，赚钱糊口用的。”
“店？什么店？”
舒斯起尴尬地捂着脸，幽幽地抢了老祖的话头：“菩提仙人旗舰店……算祸福，算姻缘，还兼职红白喜事算日子……”
悟空瞠目结舌。
牛魔王好歹也在写字楼里穿着西装革履有一份高端的工作，玉面那小狐狸也知道玩雅致开茶馆，老祖居然抢半仙的饭碗！
青决似乎也被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恶意糊了一脸，心目里老祖翩翩不似人间的形象碎成了饺子馅，他只听见青岩略带诧异的清脆声音：“准么？”
舒斯起耸了耸肩，道：“老祖开心的时候就准，不开心的时候就胡扯，所以店子一般每个月都有半个月在休假，就是为了防闹事的。”
……悟空扶额，他总感觉老祖的恶趣味程度在这些年又上了一个台阶。
舒斯起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不过最近生意不太好，赚不到钱，隔壁开了一家酒吧，老祖说，我们这次回去就把店子改成酒吧。”
悟空默默地转过头去，他听不下去了。舒斯起倒是想起什么一样，一直兴奋地絮絮叨叨的，只是悟空坚决不再回话，只是臭着一张脸腹诽。
“老祖说他会劝你们接客的，哦不是那种接客……他说长这么好肯定能赚回来很多钱……”
休想！我要断绝师徒关系！
“师兄你会调酒么？”
我会杀人，而且很熟练。
“师兄你声音不错，老祖说他可以让你唱歌，这样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呵呵，我磨刀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啊啊青决青岩学会了走路还能当侍应生呢！”
禽兽快放开我徒弟！
“……”
舒斯起在金箍棒和悟空恐怕的眼神下面把自己要说的话通通咽了下去，老祖却还是厚着脸皮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迎着悟空带着尖刀的眼神屹立不倒。
青决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扶着青岩有些胆寒。
……这个时候，他还能选择退师门么？
☆、第五十四章 选中
老祖和舒斯起的房子有着非常明显的优点——隐蔽；同样，缺点也很明显——破烂。
这就是悟空的对于自己带着徒弟和棍子即将入住的新房子的第一印象，不过风餐露宿都过来的人，对于这个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悟空不太在意这个，他最近心情极好，整个人都能飘到天上去一样。
这里算是一个待拆迁区，处于h市的边缘地带，h市位于沿海，上有政策扶植，下有地区优势，这些年来一直发展地很好，老祖他们在此地偏居一隅住了多年，城市扩张的脚步已经慢慢地移到这片地方来了。农村地区被套上一个“辛阳区”的新名号，高楼大厦交通坦途一建，谁也看不见它原来的样子了。
辛阳区作为市政府重点开发的新区，老祖那破破烂烂看不出年岁的老房子老早就摆在拆迁办的名单上了，就等着被什么时候被高楼大厦蚕食掉。
隔壁的酒吧也是新来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这原来是个旧仓库，老祖乐得清静。等到这群夜猫一来，几乎就都是躁动的音乐声了。
菩提上前去擦了擦自己的招牌，那上面的“万事皆能测”已经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他嘟囔一句积灰了，推开门走进去，又是一层激起的灰尘。
老祖开的是店铺，一进门，当中就是一台乌木茶几，上面还摆着未收齐的茶具，背后巨大的屏风上是一副水墨山水画，青山郁郁，红日初升，悟空认得出，那是老祖的手笔。
屏风极大，分割出前厅与后厅，后厅布置地比前厅更加雅致，木质楼梯蜿蜒向上，老祖和舒斯起，就住在楼上。
屋里的装修和外面的破旧就是天壤之别，老祖从不会委屈了自己，即使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栖身之地，悟空看着，都觉得有点像之前的斜月三星洞的摆设。
这个地方说起来很开阔，第二层有四间卧室，靠阳台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公共休息间。四个房间，老祖一间，舒斯起一间，青决青岩这对哥哥弟弟占了一间，悟空只能和金箍棒住一起。
金箍棒摸着他的短发安慰他：“没有人和自己的武器分开住，高明的剑客睡觉的时候也会紧紧抱着自己的剑，何况是你呢？所以住一起是非常正常的。”
——谁家正常的武器会和他的金箍棒一样化形啊？悟空扶额。
房间不算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扫过了，很干净的样子，除了摆设带着点古时候的仙气，现代化的设备却一样不少，头顶灯，床头灯，甚至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洗漱间。金箍棒跟着悟空进了门，微微一点头，还算满意。
更让他满意的是，只有一张床。
“称职的主人不会让化形的武器睡地板的，对吧？”金箍棒眨了眨眼睛，握着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指了指那张可以睡下两个人的床铺，“我们一起睡吧。”
悟空看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点了点头。
取西经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师徒几人席地而睡的，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再说主人和武器住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金箍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悟空这态度明显是还把他当武器，而不是一个可以相处的人。
——为什么有一种理想遥遥无期的挫败感？金箍棒扶额。
h市离卫家那片大山有一段距离，即使是用法力赶路也用了一段时间，青决青岩法力不高，悟空不能用筋斗云抛下他们，一路的脚程下来，也是很耗气力的。
悟空一到老祖住的地方，倒头就睡，也不管金箍棒表情如何，占了一半的床闭上眼睛就休息着了，金箍棒瞪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一脸地哭笑不得。
虽然躺在一起了，却不敢碰他，悟空刚睡，警觉地很。他盯着悟空的散在枕头上的金色头发，恨不得去敲敲他的脑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转过头来看到自己。
这还是大白天，阳光透过窗帘打过来，刚好铺在悟空身上，镀在他身上的金色光芒看起来有点像斗战胜佛自带的佛光，总让人觉得有些遥不可及的金色光芒，会让他有一种永远都抓不住他的感觉。
金箍棒拧紧眉头，伸出手来，终于握住了悟空垂在身侧的一小片衣袖，握得死紧死紧，再也不松手。
不管是斗战胜佛，还是孙悟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在你身边，你是我的。
可惜的是，睡熟了的悟空，没有听到金箍棒的话，也没有看到睡在他背后的金箍棒那隐忍到极点的表情。
悟空是被饿醒的，他醒的时候，金箍棒睡在他旁边，离他只有一寸之地，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悟空扯不开，不想吵他，脱了上衣走了出去，任他握着自己的衣袖，自己去找吃的去了。
老祖和舒斯起法力强到一种程度，不用进三餐，算是省下一笔钱，可是悟空和化形的金箍棒没有恢复完全，他们还得进食，另外青决青岩也是要吃饭的，搬走的时候，养的兔子还留在那里了。
老祖家没有食物，悟空找了半天也只能找出一些茶叶和简单的茶点来。
悟空嚼着半截花生酥糖去找老祖，上楼的路上刚好碰到握着他衬衣下来的金箍棒。
“怎么不穿衣服？”金箍棒盯着他没穿衣服的上半身，“去做什么？”
“唉？”悟空好不容易把甜到掉牙的糖给咽下去，黑眸愣愣地瞪着他，“你不是握着我的衣服在睡觉么？我下来找吃的，没想吵醒你。”
金箍棒的神色缓和了一点，展开了衣服给他穿上，衬衣的扣子多，金箍棒伸出手来一颗一颗给他扣着，悟空低头看着，突然觉得牙酸起来。
一定是花生酥糖太甜了。
“饿了么？”金箍棒问他。
悟空点了点头，等他系完了扣子之后撸起袖子就去敲老祖的门了，舒斯起啵着一个棒棒糖来开门，看是悟空，还很开心得叫了他一句师兄。
饿晕了的悟空瞪着他的棒棒糖，恨不得马上抢过去自己嚼着。
“为什么没有饭吃？”悟空问道，“你虐待徒弟！”
“你可以自己去买呀，”老祖眨了眨眼睛，翻过口袋给他看，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钱遗留，“不过我没有钱。”
悟空那天只能啃着花生酥糖喝着茶叶解了饿，连带着青决青岩也只能抱着那袋佐茶的小鱼干吃了一半多。悟空皱了皱眉头，目前最严峻的问题是，他们都没有钱。
老祖抱着自己的东西不准他拿出去卖，一副以死相逼的样子，弄得悟空都觉得在自己大不孝了。
悟空今天睡了一觉，又灌进去不少茶叶，一到晚上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他坐在房间的窗台边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高楼大厦闪出来的光芒，金箍棒坐在他后面，把玩着他金色的短发。
悟空把裤脚和衣袖都卷起来，吹着风很舒服的样子，金箍棒黑色的长发拂到他眼前来，悟空觉得痒痒的，这样的情景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
“我们没有钱，金箍棒，”悟空皱着眉头抱怨，“花生酥糖太甜了，一点也不好吃。”
“没事，”金箍棒揉着他的头发，“我养你。”
“那青决和青岩呢？”
“顺带养他们，”金箍棒笑了笑，“以后不让你饿了。”
悟空呲牙，花生酥糖腻牙的甜味还留在唇齿之间，金箍棒看着他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靠近他的脸颊轻声道：“你不是说长发碍眼么？”
“哦，”悟空抬起头握着金箍棒的一缕长发，突然有些兴奋，”我来帮你剪，剪成和我一样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剪刀来，把金箍棒摁到他前面来，对一切事情都有好奇心的斗战胜佛，似乎对这个化形的武器也有极大的兴趣。
虽然之前没有见过武器化形，但那都是传说中的，上古神仙们习惯隐匿，化形过的武器他一个都没有见过，金箍棒突然化形，悟空觉得他实在是没有见过更有趣的事情了。
他依仗着、相互扶持了多少年的武器，突然能和他说话能做任何事情了。
——还真是遇到让他最开心的事情了。
手下黑亮的头发被他一缕一缕剪掉，悟空记得自己短发的样子，他下意识觉得金箍棒和他保持一样的模样，会让他更舒服。
我们是一样的，悟空默念着，手下动作却有一点笨拙，他第一次替人剪头发，有些不熟练，金箍棒也不着急，任他左一刀右一刀剪地开开心心，指尖滑过发间的时候，的确是带了一丝非比寻常的亲密的。
我是不一样的，我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每次想到这句话，都足够让金箍棒兴奋很久了。
悟空小心翼翼地修着边角，主人与法器心里相连的那一根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挑起来了。
“金箍棒，小金，”悟空念着他的名字，摸着他的头发笑道，“从老龙王里那里把你抢回来，真是我自打出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了。”
金箍棒低声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倒是很愉快。
“那老龙王那里十八般兵器，我偏偏选中了你，”悟空玩着他的头发，喃喃道，“我就选中了你，其他的都不要。”
金箍棒突然沉默下来，悟空有点愣愣的，刚想把这家伙的脑袋掰过来看着，却听到他沉沉的声音：“嗯。”
就这一声？悟空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继续一刀一刀地剪着他的头发。悟空没有看到的是，金箍棒偷偷掩藏起来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只是你选中了我呢？
我做了定海神针那么多年，我也有神识，只是没有人能看到。谁愿意呆在海底生锈呢？我也期待能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悟空，孙悟空，你不会知道，如果要拿走我，远远不止那老龙王一道坎。只是我和你一样，第一眼的时候，就选中了你。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就选中了你，其他的都不要。
☆、第五十五章 吾王
一样的短发交织在一起。
似乎在睡过一觉之后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床不算小，可也绝对不算大，金箍棒的有意靠近让两个人睡地更近了一点。
呼吸实在是很神奇的一个东西，金箍棒想到。匀浅的，很轻，如果不是极静，根本感觉不到。但就是这个东西，即证明了悟空就在他身边，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自己的确是拥有了一具人的身躯了。
真好。
不过这样的宁静保持不了多久，刚刚进入浅眠状态的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被吵醒了，楼下突然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音无法忽视。
深夜里，这样的声音实在是让人烦躁。
悟空晃着乱糟糟的头发醒来，半睁着眼睛，困倦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是谁敲门，反正不是来找自己的——他才刚刚到这个地方，况且人界根本就没有几个生灵认识他。
金箍棒把自己的枕头抽出来帮他捂住耳朵，轻声哄着他睡过去，因为没有人开门，那敲门声突然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响起来，而且敲地更厉害了。
老祖之前为了清静，绕着自己的小屋子设了一个隔音的阵法，就是为了防止隔壁的酒吧晚上乱喊乱叫，结果人家都敲到门前了，简直是让人不得安宁。
金箍棒揉了揉悟空皱起的眉心，接着下床，轻手轻脚走到窗前，朝地门的方向微微一抬手，原来静止的窗帘因为这无形的力道微微一扭。
敲门声戛然而止。
金箍棒满意地爬上床，挨近着自家主人接着睡觉。
只是这一刻的清醒，却还是被门口那声音打断了，这次终于不是催命的敲门声，而是带着一丝惶恐和急切的嘶吼。
“我王……”
即使有金箍棒的枕头捂住耳朵，悟空还是醒了，只因为那句话。
那句话，很明显是中年人的声音。老祖设的隔音的东西把外界的杂音都隔掉了，只是自家门前的声音却很清晰，那中年人近乎哽咽的抽泣声音似乎就响在他耳边一样。
悟空说不清他为什么会听地那么清楚。连那人跪下，膝盖碰到石板的声音都很清楚。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声音，额头一定被磨出血来了。
再也没有让人烦躁的敲门声，只是现在这种沉闷的磕撞的声音更让他心里不舒服，像是在心窝里扎了根刺一样。
悟空睡不下去，他起身披上衣服跑去开门，金箍棒跟在他身后，像个影子一样。
门打开，外面的风灌进来，悟空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跪在门口磕着头，老祖门前没有灯，只能借着隔壁红红绿绿的灯光看见一个人影直起来又倒下去。
悟空抬起手，淡淡的金光绕在那人的身侧，把他搀扶起来，他顺手打开大厅的灯，日光灯照在那人的脸上。悟空皱了皱眉，眼前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他不认识。
大晚上的，做什么来他这里发疯？
那人倒完全是个中年人的样子，眼角上带着几丝沧桑的皱纹，额头磕出一片血红色，金光扶他起来的时候，他脸上是明显的激动，只是当他看清楚悟空和金箍棒的脸时，却愣了起来。
悟空仍然皱着眉头打量他，这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眼神清明，不像是迷失神志，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身上倒是带着几分明显的风尘仆仆。
那张脸越看越陌生，只是心头的熟悉感却诡异地越来越浓。
火眼金睛已经随着自身法力的恢复好了大半，悟空觉得此人诡异，当下也不藏拙了，微眯起眼睛用火眼金睛仔细一看，却见那扶着门的中年人，瞬间脱了人形，那分明是一只浑身长满金黄色毛发的猴子。
悟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而那人，却在悟空施展火眼金睛的时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闪过的那丝金光，随后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膝盖一软又朝着悟空的方向跪了下去。
悟空刚想有动作，却听到那人又是激动的一声：“吾王……”
悟空还没来地及细想，那在火眼金睛里完全是个猴子样的中年人，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我终于找到您了，花果山，水帘洞，我原是您手下芭将军啊！”
那人哭喊出来的一句话，勾起了悟空千年前的回忆。
花果山，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群猴嬉戏，他也是其中一个，懵懵懂懂地占山为王，手下马元帅，流元帅，崩将军，芭将军四大手下。逍遥了许久之后，还是手底下的那群猴子劝他去拜师学艺。一身本事回来的时候，还是做着自己无忧无虑的大王，只是身怀本领，又有着“齐天”的性子，那片地方，终究不能束缚住他的手脚。
可是那块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他留着大王的位子，被天庭围堵的时候，他在花果山领着一干猴子猴孙嬉笑迎战，被唐僧误会的时候，委屈回来，王座仍然干干净净地等着他。
若说悟空在人界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他的花果山。
“你先起来，”悟空揉着眉心，记忆突然涌上来，他有些窝心，火眼金睛下那张噙着眼泪的猴脸，比人脸更让他觉得熟悉和感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花果山，现在怎么样了？”
他手底下的将军，怎么沦落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芭将军小心翼翼地起身，却不敢正眼看悟空，即使千年不见，藏在骨子里的敬畏却让他不敢抬头，只能颔首低眉地说话：“王在成佛之前，还顾念着我们这群猴子，留给我们三根毫毛，说是如果日后有急事，用这个，您必来相帮。我们拜王所赐，生死簿上除名，寿命无尽，花果山立在那里，靠着您的名号一直没有其他妖敢来打扰。
只是越到后世，灵气稀薄，灵猴越来越少，花果山上的猴子越来越少，到头来就剩我们几个四个光杆元帅和几个不愿挪窝的老猴子罢了，我们几个原来想在那里守着，可是近年来人类越来越多，周边都是城市，不仅灵气稀薄，连带着吃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离开那里，来到人界试图存活下来，现下在人界不能行法力，我们四个兄弟相互帮衬着，几年下来，也活地不错。”
芭将军一副五大三粗的汉子形象，一番回忆下来，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禁红了眼眶，头低地越发下了，恨不得钻进地下去才好：“我们没替王守好花果山，请王责罚。”
“责罚什么？”悟空拍了拍他的手背，老手下相见，他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叹道，“我在佛界不能下界，常常会想着你们这四个人，不知道你们在下界有没有受其他不长眼的妖欺负，幸好我那时改了生死薄，虽然阎王一直因为这事对我吹胡子瞪眼的，但还好留下了你们四个。”
他当初把生死薄上有名有姓的猴族名字都划掉了，其中就包括他手下四个元帅将军，对于整个庞大的猴族来说，他划掉的只是一小部分，算也不过百个。不是不死，只是寿数无尽，不会自然死亡，幸好，留下了这四个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金箍棒在他旁边，小气地把他在老部下手背上放了许久的那只手握回来，悟空嗔怪地轻瞪他一眼，却没有生气。
对于自己化形的武器，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宽容的，无论金箍棒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悟空都生不出气来。
芭将军沉在往事里拔不出来，也没有注意到悟空身后的金箍棒的动作，千年不见的王就在眼前，他虽然仍然坐在那张椅子上，浑身却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讲到伤心处的时候，他终于敢直视悟空的眼睛：“王，我终于找到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这么急着找我？”
“本来这些小事不该劳烦王，”芭将军擦着眼泪，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三根毫毛我们四个兄弟保存起来，只为留个念想，我们虽然比不上王，凡妖要想近我们的身，也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最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那三个兄弟，那三个兄弟……”
“怎么了？”悟空问道，当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芭将军说四个兄弟是一起来人界的，生活也是在一起的，可是来见他的却只有他一个，其他三个人呢？
“他们死了……”芭将军哭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的，马元帅，流元帅，崩将军，一个月后，就剩下我一个了……每个都是这样，先是说困了，想睡觉，结果就再也醒不过来，全身上下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躺在床上像是睡过去一样，就是没有呼吸，尸体也开始腐烂，和人老了自然死去一样，可我们在生死薄上没有名字，根本不可能自然死亡啊！”
死了……
悟空猛地站起身来，朝着身旁的乌木茶几就是一掌，整齐的断口从中裂开，芭将军吓了一跳。悟空眼眸里云聚的怒气让他的黑眸阴沉，金箍棒看在眼里，微微一皱眉，伸出手来揽住悟空的肩膀，朝着芭将军道：“你们兄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妖？”
“没有，”芭将军这才注意到自家王旁边一直站着的男人，留着和王一样的短发，一身黑金色的衣服，揽住王的肩膀，两个人像是要揉在一起。那人黑墨似眼眸扫向他的时候，芭将军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不管是什么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
“绝对没有，”芭将军低下头咬牙道，“我们四个兄弟不与人结仇，况且，如果是哪路妖动的手，以我们四个人的法力，不可能一丝动静都感觉不到。”
悟空和金箍棒对视一眼，悟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手下的妖悟空自然清楚，四人之中，马元帅是最聪明的,崩将军最厉害,流元帅最有文才,芭将军综合，资质天赋也算好，况且这四个拜把子兄弟是修炼了几千年的妖了，修为比得上仙界的一些散仙了，如果不是天界近年封闭，他们几个早就修道成仙了，这种实力，不可能栽了三个还一丝蛛丝马迹都感觉不出来。
芭将军猛地朝悟空跪下，原来沾血的额头又碰上地面，遇到这种事情，他是绝望的，遇上旧主总算是抓到一点希望，本来就是耿直的汉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竟只能跪着磕头，哭道：“我靠着王留下的毫毛求救，一路坎坷总算是找到这里来了，我们四个兄弟从未有过求王办事的时候，只是这事情太过蹊跷，我走投无路，只能求到您这里来了……”
悟空扶起他来，叹道：“以后别动不动就磕头，你之前也没有这种不好的习惯。这事情来得没头没尾的，我会查个清楚，你现在先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我师父会护你周全。”
说到这里，悟空似乎有了决定一样，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金，我们去一趟地府。”
身死之事，归那里管。
☆、第五十六章 阎王
阎王躺在自己的大长椅上闭目养神，他右眼皮一直跳，从翻开生死薄开始就没有停过。
绝对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阎王就是个管小鬼的，世间最倒霉的事情都归他管，要让这块黑骨头说一句“不好”的事，那的确是人神共愤的倒霉了。
阎王躺平默默细数着自己经历过的倒霉事。
他上次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还是六耳猕猴逃走的时候；上上次就有些年头了，是孙悟空和六耳跑来地府因真假美猴王的事情找地藏王要个明鉴，一路打过来，弄得小鬼翻腾大鬼哭嚎，上上上次，还是孙悟空那家伙硬要改他的生死薄……
阎王把手上的笔往案桌上狠狠一戳，紫檀木的案牍瞬间被他的力道戳出一个小洞来。
他能想起来的倒霉事，通通和那两只猴子有关！本领高强的不少，真没见过这么烦的！
阎王愤愤然，俯身把笔捡回来，咬牙切齿地磨着案台上鲜红的血墨，吐槽吐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耳后传来如梦似幻的熟悉调调：“老阎王，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守着这么个老账本？”
见、见大鬼了……
阎王从椅子上蹦起未果，悟空伸手从背后把他压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大圣啊，”阎王不敢回头，瞪着眼睛干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好久不见啊哈哈哈哈。”
他那段干地不能再干的“哈哈哈”尴尬地在空荡荡的地方带出回声来，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要紧张，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怎么好，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茬，只是问你点事而已。所以放心，大闹地府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再做了。”
阎王哭丧着脸点了点头，这位爷每次来总会有点大事发生的。他若是信了孙悟空的话，那是脑子进了鬼。
友善这个词，绝对和大圣爷无关。
悟空从阎王身后绕出来，他来地府轻车熟路，趁着晚间地府大门开着的小缝溜进来了，路上没有惊动任何鬼差。
金箍棒黑色的袖子擦着阎王的手臂过来，阎王爷看着这冒出来的人有些疑惑，每次孙悟空来地府要不是一个人来，就是和别人打架打着来，第一次身边跟着一个类似于同伴的人。
杀伤力增大百分之一百，阎王默默算着。
“这位是？”他观望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也是上界的佛么？”
金箍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没等悟空介绍，自己先把掩藏在黑色袖子下的手伸展给阎王看了一眼，还没等仍然疑惑着的阎王问出声来，那双手就变了样子。
一小截金色的棍子形态，黑色的繁复花纹盘踞其上，在幽绿色的鬼火下闪出冷锐的光芒来。剑眉郎目的男人笑着把自己的手收回去，对着阎王微微一眨眼。
原来已经坐好了的老阎王差点又从座椅上摔下来。
“原来是金箍棒啊……”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尴尬笑道，”也是老朋友啊……“
这位“老朋友”在上次孙悟空来改生死薄的时候，还威胁性横在他脖颈上横了老久，记忆犹新。
都是惹不起的爷，阎王擦了把汗，之前孙悟空就是一个取西经的他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大圣，何况眼前这大圣已经成了现在的斗战胜佛。
“大圣所为何事？”阎王颤颤巍巍地把生死薄收起来，“我倾力一定相帮。”
只要你别碰我生死薄了，只要这尊大佛快点走。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悟空看着他的动作，摆了摆手，笑道，“我不会在改生死薄了，只是有些问题问你。”
阎王咽了咽口水，道：“您说……”
“生死薄上划掉的生灵，为什么还会死？”悟空问道，“地府里勾鬼灵大的鬼差是怎么办事的？”
“这……”阎王摸了摸鼻子，斟酌半天，开口道，“我这生死薄不是通天圣器，只是记了些寿数，虽然不会自然死亡，但要是来了，被人抹了脖子，一样会死的。”
“这个自然知道，”悟空皱眉道，“可是我三个手下，没受人伤害，偏偏就这么死了，和自然死亡一样，尸身都烂了，这怎么解释？”
阎王嘴笨，急了半天也解释不得，只能把生死薄拿出来，展开细细查看。
薄薄的一张纸被铺开在案牍上，猴族生灵的名字密密匝匝盘踞在上面，黑红交杂，由于悟空那几笔，这块地方显得比其他地方乱了许多。阎王的笔尖极快地滑过纸张边缘，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名字。
“这不对吧，”查完了生死薄的阎王显得有几分诧异，“他们没有死啊。”
“什么？”
“你看看，马元帅，流元帅，崩将军，芭将军，他们的名字依然是黑色的，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阎王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悟空，“大圣你逗我呢吧？“
悟空凑过头去看一眼，的确，那生死薄上虽然之前被他斜划了一笔粗黑，却依旧可以分辨出他们的名字，仍然是墨黑，没有变成血红。
生死薄记录，死去的生灵名字就是红色，没死的就是黑色。那被板上钉钉敲定了已死的三个人，现下阎王却告诉他，没死，活着呢。
“芭将军说尸体已经腐烂了，他不会骗我的，”悟空皱眉道，眼眸里隐隐显出几分怒意，“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部下，不会骗他，也不敢骗他。
“这不是骗不骗的问题，”金箍棒看着悟空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当下正暴躁着，好气又好笑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握住了他的手，全然不顾看着的阎王一脸的惊悚，“你总是性子这么急，连那三位的情况都没有看个清楚，只听了几句话就来了地府，得不到解释的时候又气着，什么时候能沉稳一点？”
悟空哼哼唧唧地不说话，扭过头去生闷气。
阎王眼睁睁得看着大圣被金箍棒顺毛顺得没脾气，眼神堪比天崩地裂。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解释，”阎王小声插话，“不是还有‘游魂’一说么？生死簿上没有记录，人却实实在在地死了。”
游魂，顾名思义而言，就是游荡在人间没有被鬼差勾走的魂魄。
“乱扯，”悟空冷哼一声，“游魂那是先天不足灵魂缺失，不能经受轮回道，所以才被地府放弃的，你觉得我那几个手下，哪个会沦落到这幅凄惨的地步？”
阎王诺诺连声，呵呵了半天之后，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算了，”悟空摆了摆手，“你也说不清楚，我去找地藏王要谛听，那不是通灵神兽么？我让它帮我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唉？”阎王苦恼地抓了抓头，“地藏王和谛听都不在地府，他去人界了。”
这回轮到悟空和金箍棒诧异了，这位不是说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么？怎么会突然到人界去？
“六耳猕猴不是逃了么？地藏王气不过，偏要去人界抓他，谛听自然是跟着他了，”阎王摊了摊手，“我们连劝都来不及劝。”
“六耳逃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不清，”阎王缩了缩头，“反正我其他的也不知道了……”
悟空拧着眉头看他，可是阎王爷那张乌漆墨黑的老脸上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原来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在看向他的时候偏偏生出几分可怜来，悟空面对着他也实在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朝着金箍棒招了招手，示意他回人界看看。
地府是找不出其他的东西来了，他想去看看那三个人的尸身。
金箍棒落在他身后一步，在悟空跨出地府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朝着松了一口气的阎王爷使了个眼色。
阎王原来放松了的后背又紧绷起来，赶忙屁颠屁颠地跑到他眼前去，明明心里是苦哈哈的，脸上却偏要挤出一抹笑来，道：“何事？”
金箍棒看着阎王略为扭曲的一张脸，微微一笑，问道：“六耳是怎么逃的？”
阎王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我不知道，他在血池里被寒冰铁链锁着，没有人在旁边看守，我们都没想到他会逃走，地藏王大概知道，可是他现在已经追到人界去了……”
“他来找过悟空。”金箍棒突然打断他，微微一眯眼睛，想到之前悟空和六耳之间的那场恶战，看着阎王的眼眸里露出几分危险来。
“没……没出什么事情吧？”
“你说呢？”金箍棒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悟空的腰现在还伤着没好完全，就是六耳上次弄的。”
阎王不敢开口说话了。六耳逃出去，怎么算也是地府看管不周，太过依赖于寒冰铁链和血池，没想到这猴儿死精死精居然逃出去了。
“如果你们收到六耳的消息，托小鬼告诉我一声，如果是地藏王的消息也一样，”金箍棒不和他计较这些，只是收了那太过冷然的脸色，朝着阎王微微一抱拳，“有劳阎王爷，我和悟空的确是有事找地藏王和谛听。”
阎王爷忙点头，他知道金箍棒话说的客气，可这绝对不是求他，几乎等同于命令了。
“我知道了，如果是有消息，我会派鬼通知，”阎王后退一步，陪着笑脸道，“慢走。”
地府门外，传来悟空不耐烦叫他的声音，金箍棒转过身去，呼吸之间，已经不见了身影。阎王爷站在原地，大出了一口气，后背一片冷汗。
人界找人什么的，都是小事，派鬼差去找就是，只是这两位爷以后可千千万万别来这地府了，他胆小，不禁吓啊。
☆、第五十七章 身边
“要他这个阎王爷有个什么用！”
回去的路上，不满意的悟空一直冲着金箍棒发脾气，只是容忍着自家主人一切脾气的金箍棒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偶尔，还宠溺着附和他说话。
“没错，和悟空比起来，他真没有用……”
“你刚刚给他说了什么？”悟空哼哼一声，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露出一点疑惑来，“阎王之前也没见过你人身的样子啊，又不熟悉，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是地藏王和谛听的事情，”金箍棒也不瞒他，“我让阎王注意一下，如果发现了他的踪迹，就找个小鬼来告诉我。”
“哦，”悟空点了点头，斜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地清楚。”
金箍棒呵呵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只专注地盯着悟空，眼前金色短发的漂亮青年还在皱着眉头为自己的老部下担心，他伸手揉开了他的眉心，悟空微瞪他一眼，挥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朝着老祖店铺的方向接着走。
现在还不到日出的时候，赶回去还能再睡一两个时辰，悟空想事情想得脑袋疼，睡眠不足又觉得困，金箍棒总习惯地落在他后面，离悟空只差一步的距离，这说不出来是对悟空的一种下意识保护还是对主人习惯了的敬意，在人形化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做了。
反正自那时候开始，悟空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走在前面的悟空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来，连带着金箍棒也顿了一下，他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却听到自家主人命令式的语气：“你，给我站到旁边来。”
他的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金箍棒，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要站我身后，站我身边。”
站到我身边……
金箍棒把这句话从脑海里滚了好几遍，像是要把它嚼烂一样，仿佛这样才能把这句话给吃透，好好咀嚼。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的主人并不是想表达自己所期待的那个意思，悟空的意思就仅仅只是只是字面上的“站在我身边”，可是一旦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金箍棒又怎么能够不激动。
我总有一天，会真正站到你身边。
他藏在身后的五指松了之后又紧握成拳，大概是心里极度激动，外表又不露声色，连带着开口的说话的嗓音都有点哑：“为什么？”
“把你那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起来，站在我身边问我才看得见你，”悟空瞪他一眼，“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在我背后放冷箭，我好歹是斗战胜佛，还不需要自己的武器保护。”
“……还有呢？”
“还有什么？”悟空冷哼一声，“主人说的话乖乖做，否则我就揍你。”
武器没有跟在自己身后老是看不见的道理，金箍棒就应该在自己眼前看着。
“好的，”金箍棒笑着往前踏了一步，刚巧在悟空旁边站好，两肩相比，金箍棒侧着头看他，自家主人看着他的动作，满意地微微一点头，展颜一笑，道：“走吧。”
两个人的步子几乎一样，悟空用余光就可以金箍棒黑金色的衣角，同理，金箍棒也一样。
自家主人就在身边，这和站在身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悟空是否在皱眉，或是是否在微笑，他脸上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只要微微一偏头，他都可以看到了。
我现在，终于站在你身边了。
金箍棒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老早前就学会给自己定下名为悟空的目标，在清楚自家主人很难搞的情况下，也就在艰苦的环境里学会立一个个小目标。
悟空不排斥自己的亲吻；
强悍的主人学会了在有些事情上和他商量；
即使有时候觉得这过于亲近的关系有些不妥，却从来没有真正朝他发过脾气；
悟空会兴致勃勃地拿起剪刀说我帮你把头发剪成和我一样的短发……
这些事情很小，但通通是金箍棒已经实现的甜蜜的目标。
不过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少根筋的暴力主人推倒呢？
金箍棒仰天鞠一把辛酸泪。
夏天天亮的快，悟空忙活了一个晚上回来老祖的住处的时候，青决青岩正在吃早饭，这两只小妖一般都比日头早起，撑着日出时分吸那一点紫气，看到悟空回来，两人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傅，就接着低下头来呼噜呼噜地喝稀饭。
昨天吃花生酥糖甜到掉牙的悟空顿时饿了，顺手拿过一个馒头嚼了几口，问道：“谁买的？”
青岩抬起头来眨巴了几下眼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新来的那个大叔。”
新来的？悟空愣了愣，随后就明白了，那是芭将军。
金箍棒看他吃地开心，也就坐在悟空身边一脸愉悦地看着他吃饭，金箍棒虽然有人身，但实际上还是个武器，有灵气维持人身就可以，他倒是不用吃饭的。
悟空咽下一个馒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瞥了他一眼，道：“某人不是说好要养我么？”
金箍棒歪着头看他，一脸微笑。
“结果还是我自己养自己吧哈哈，”悟空得意地笑笑，“芭将军还是我的手下呢。”
金箍棒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说，其实自家主人有的时候真是幼稚之极，什么事情也要争。养他自然是自己的事，只是咬着馒头还要和自己较劲的悟空，看起来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这个词本来是绝对不会安到斗战胜佛身上来的，但在金箍棒眼里，他偏偏就是这个样子。
“芭将军呢？”悟空问道，“怎么不见他？”
青决想了一想，道：“他刚刚被老祖叫去了。”
悟空咬着一个馒头上了楼，芭将军正坐在阳台那里，老祖一脸和蔼地给他上了一杯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悟空走过去，这才听见老祖问的话：“唉唉…你做什么生意赚那么多钱啊？”
悟空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老祖这伪高人的气质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真的是不能更俗啊！
芭将军也被老祖这神一般的反差给弄懵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磕磕绊绊地答话：“……其实没有什么，是我们兄弟四个运气好，遇到贵人了。”
老祖撅了撅嘴，颇有些失望。
悟空干咳一声，对着老祖使了个脸色，芭将军看着悟空回来了，神情明显激动了起来，叫了一句“大王”，差点把手里的茶都给打翻了。
“大王，怎么样？”
“我去了地府，阎王也老实，给我看了生死薄，”悟空皱了皱眉头，“生死薄上，他们的名字是黑色，说明鬼魂没有到过地府，他们还没有死。”
“大王……”芭将军几乎快哭出来了，“我绝对没有骗你！”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子，”悟空对他摆了摆手，“我是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所以想去看看他们的尸身。”
芭将军忙点头，道：“大王放心，我在发现他们的尸身开始腐烂的时候，就连忙买了冰魄珠保住他们的尸身，现在放在我住的地方。”
“你住在哪里？”
“就在这座城市，”芭将军道，“我一开始找到南方那边去了，后来又突然折回来，真没想到大王居然和我住在一个城市！”
南方，估计芭将军开始找他的时候，悟空还在卫家那山沟沟里，难怪他一开始会往南方走。
悟空嚼完了馒头刚刚想起身，老祖却叫住了他：“你说你去了一趟地府？”
悟空点了点头。
“看见地藏王了么？”
“他不在，”悟空皱眉道，又加了一句，“谛听也不在。”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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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唔……”悟空想了一想，“我带着你们和老祖回他现在住的地方，那个房子在人类聚集的城市。我没有去过，现在的人界，挺复杂的。”
青决默默地听着，点了点头。
“功法我还没有教完，我怕你们不知道改的步骤反而会弄错，”悟空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们跟着我，练完整套之后，实力是上一个台阶的。”
青决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道：“那我和青岩就扒着你不走了？”
悟空耸了耸肩，他第一次做人师父，其实很不习惯，细细想起来，那句自己说过的话却越加清晰——我，一定会让你们也站在那个位子上，所以，不要害怕，抬起头来。
佛不打诳语，所有他许诺过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菩提老祖带着舒斯起等在洞穴门口，一行六个人基本是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老祖现在住哪里？”悟空问道。
“我和斯起一起住，”老祖摸了摸下巴，“我们在c市有家店，赚钱糊口用的。”
“店？什么店？”
舒斯起尴尬地捂着脸，幽幽地抢了老祖的话头：“菩提仙人旗舰店……算祸福，算姻缘，还兼职红白喜事算日子……”
悟空瞠目结舌。
牛魔王好歹也在写字楼里穿着西装革履有一份高端的工作，玉面那小狐狸也知道玩雅致开茶馆，老祖居然抢半仙的饭碗！
青决似乎也被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恶意糊了一脸，心目里老祖翩翩不似人间的形象碎成了饺子馅，他只听见青岩略带诧异的清脆声音：“准么？”
舒斯起耸了耸肩，道：“老祖开心的时候就准，不开心的时候就胡扯，所以店子一般每个月都有半个月在休假，就是为了防闹事的。”
……悟空扶额，他总感觉老祖的恶趣味程度在这些年又上了一个台阶。
舒斯起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不过最近生意不太好，赚不到钱，隔壁开了一家酒吧，老祖说，我们这次回去就把店子改成酒吧。”
悟空默默地转过头去，他听不下去了。舒斯起倒是想起什么一样，一直兴奋地絮絮叨叨的，只是悟空坚决不再回话，只是臭着一张脸腹诽。
“老祖说他会劝你们接客的，哦不是那种接客……他说长这么好肯定能赚回来很多钱……”
休想！我要断绝师徒关系！
“师兄你会调酒么？”
我会杀人，而且很熟练。
“师兄你声音不错，老祖说他可以让你唱歌，这样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呵呵，我磨刀的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啊啊青决青岩学会了走路还能当侍应生呢！”
禽兽快放开我徒弟！
“……”
舒斯起在金箍棒和悟空恐怕的眼神下面把自己要说的话通通咽了下去，老祖却还是厚着脸皮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迎着悟空带着尖刀的眼神屹立不倒。
青决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扶着青岩有些胆寒。
……这个时候，他还能选择退师门么？
☆、第五十四章 选中
老祖和舒斯起的房子有着非常明显的优点——隐蔽；同样，缺点也很明显——破烂。
这就是悟空的对于自己带着徒弟和棍子即将入住的新房子的第一印象，不过风餐露宿都过来的人，对于这个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悟空不太在意这个，他最近心情极好，整个人都能飘到天上去一样。
这里算是一个待拆迁区，处于h市的边缘地带，h市位于沿海，上有政策扶植，下有地区优势，这些年来一直发展地很好，老祖他们在此地偏居一隅住了多年，城市扩张的脚步已经慢慢地移到这片地方来了。农村地区被套上一个“辛阳区”的新名号，高楼大厦交通坦途一建，谁也看不见它原来的样子了。
辛阳区作为市政府重点开发的新区，老祖那破破烂烂看不出年岁的老房子老早就摆在拆迁办的名单上了，就等着被什么时候被高楼大厦蚕食掉。
隔壁的酒吧也是新来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这原来是个旧仓库，老祖乐得清静。等到这群夜猫一来，几乎就都是躁动的音乐声了。
菩提上前去擦了擦自己的招牌，那上面的“万事皆能测”已经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他嘟囔一句积灰了，推开门走进去，又是一层激起的灰尘。
老祖开的是店铺，一进门，当中就是一台乌木茶几，上面还摆着未收齐的茶具，背后巨大的屏风上是一副水墨山水画，青山郁郁，红日初升，悟空认得出，那是老祖的手笔。
屏风极大，分割出前厅与后厅，后厅布置地比前厅更加雅致，木质楼梯蜿蜒向上，老祖和舒斯起，就住在楼上。
屋里的装修和外面的破旧就是天壤之别，老祖从不会委屈了自己，即使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栖身之地，悟空看着，都觉得有点像之前的斜月三星洞的摆设。
这个地方说起来很开阔，第二层有四间卧室，靠阳台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公共休息间。四个房间，老祖一间，舒斯起一间，青决青岩这对哥哥弟弟占了一间，悟空只能和金箍棒住一起。
金箍棒摸着他的短发安慰他：“没有人和自己的武器分开住，高明的剑客睡觉的时候也会紧紧抱着自己的剑，何况是你呢？所以住一起是非常正常的。”
——谁家正常的武器会和他的金箍棒一样化形啊？悟空扶额。
房间不算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扫过了，很干净的样子，除了摆设带着点古时候的仙气，现代化的设备却一样不少，头顶灯，床头灯，甚至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洗漱间。金箍棒跟着悟空进了门，微微一点头，还算满意。
更让他满意的是，只有一张床。
“称职的主人不会让化形的武器睡地板的，对吧？”金箍棒眨了眨眼睛，握着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指了指那张可以睡下两个人的床铺，“我们一起睡吧。”
悟空看他一眼，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点了点头。
取西经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师徒几人席地而睡的，这样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再说主人和武器住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金箍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悟空这态度明显是还把他当武器，而不是一个可以相处的人。
——为什么有一种理想遥遥无期的挫败感？金箍棒扶额。
h市离卫家那片大山有一段距离，即使是用法力赶路也用了一段时间，青决青岩法力不高，悟空不能用筋斗云抛下他们，一路的脚程下来，也是很耗气力的。
悟空一到老祖住的地方，倒头就睡，也不管金箍棒表情如何，占了一半的床闭上眼睛就休息着了，金箍棒瞪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一脸地哭笑不得。
虽然躺在一起了，却不敢碰他，悟空刚睡，警觉地很。他盯着悟空的散在枕头上的金色头发，恨不得去敲敲他的脑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转过头来看到自己。
这还是大白天，阳光透过窗帘打过来，刚好铺在悟空身上，镀在他身上的金色光芒看起来有点像斗战胜佛自带的佛光，总让人觉得有些遥不可及的金色光芒，会让他有一种永远都抓不住他的感觉。
金箍棒拧紧眉头，伸出手来，终于握住了悟空垂在身侧的一小片衣袖，握得死紧死紧，再也不松手。
不管是斗战胜佛，还是孙悟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在你身边，你是我的。
可惜的是，睡熟了的悟空，没有听到金箍棒的话，也没有看到睡在他背后的金箍棒那隐忍到极点的表情。
悟空是被饿醒的，他醒的时候，金箍棒睡在他旁边，离他只有一寸之地，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悟空扯不开，不想吵他，脱了上衣走了出去，任他握着自己的衣袖，自己去找吃的去了。
老祖和舒斯起法力强到一种程度，不用进三餐，算是省下一笔钱，可是悟空和化形的金箍棒没有恢复完全，他们还得进食，另外青决青岩也是要吃饭的，搬走的时候，养的兔子还留在那里了。
老祖家没有食物，悟空找了半天也只能找出一些茶叶和简单的茶点来。
悟空嚼着半截花生酥糖去找老祖，上楼的路上刚好碰到握着他衬衣下来的金箍棒。
“怎么不穿衣服？”金箍棒盯着他没穿衣服的上半身，“去做什么？”
“唉？”悟空好不容易把甜到掉牙的糖给咽下去，黑眸愣愣地瞪着他，“你不是握着我的衣服在睡觉么？我下来找吃的，没想吵醒你。”
金箍棒的神色缓和了一点，展开了衣服给他穿上，衬衣的扣子多，金箍棒伸出手来一颗一颗给他扣着，悟空低头看着，突然觉得牙酸起来。
一定是花生酥糖太甜了。
“饿了么？”金箍棒问他。
悟空点了点头，等他系完了扣子之后撸起袖子就去敲老祖的门了，舒斯起啵着一个棒棒糖来开门，看是悟空，还很开心得叫了他一句师兄。
饿晕了的悟空瞪着他的棒棒糖，恨不得马上抢过去自己嚼着。
“为什么没有饭吃？”悟空问道，“你虐待徒弟！”
“你可以自己去买呀，”老祖眨了眨眼睛，翻过口袋给他看，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钱遗留，“不过我没有钱。”
悟空那天只能啃着花生酥糖喝着茶叶解了饿，连带着青决青岩也只能抱着那袋佐茶的小鱼干吃了一半多。悟空皱了皱眉头，目前最严峻的问题是，他们都没有钱。
老祖抱着自己的东西不准他拿出去卖，一副以死相逼的样子，弄得悟空都觉得在自己大不孝了。
悟空今天睡了一觉，又灌进去不少茶叶，一到晚上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他坐在房间的窗台边上，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高楼大厦闪出来的光芒，金箍棒坐在他后面，把玩着他金色的短发。
悟空把裤脚和衣袖都卷起来，吹着风很舒服的样子，金箍棒黑色的长发拂到他眼前来，悟空觉得痒痒的，这样的情景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
“我们没有钱，金箍棒，”悟空皱着眉头抱怨，“花生酥糖太甜了，一点也不好吃。”
“没事，”金箍棒揉着他的头发，“我养你。”
“那青决和青岩呢？”
“顺带养他们，”金箍棒笑了笑，“以后不让你饿了。”
悟空呲牙，花生酥糖腻牙的甜味还留在唇齿之间，金箍棒看着他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靠近他的脸颊轻声道：“你不是说长发碍眼么？”
“哦，”悟空抬起头握着金箍棒的一缕长发，突然有些兴奋，”我来帮你剪，剪成和我一样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剪刀来，把金箍棒摁到他前面来，对一切事情都有好奇心的斗战胜佛，似乎对这个化形的武器也有极大的兴趣。
虽然之前没有见过武器化形，但那都是传说中的，上古神仙们习惯隐匿，化形过的武器他一个都没有见过，金箍棒突然化形，悟空觉得他实在是没有见过更有趣的事情了。
他依仗着、相互扶持了多少年的武器，突然能和他说话能做任何事情了。
——还真是遇到让他最开心的事情了。
手下黑亮的头发被他一缕一缕剪掉，悟空记得自己短发的样子，他下意识觉得金箍棒和他保持一样的模样，会让他更舒服。
我们是一样的，悟空默念着，手下动作却有一点笨拙，他第一次替人剪头发，有些不熟练，金箍棒也不着急，任他左一刀右一刀剪地开开心心，指尖滑过发间的时候，的确是带了一丝非比寻常的亲密的。
我是不一样的，我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每次想到这句话，都足够让金箍棒兴奋很久了。
悟空小心翼翼地修着边角，主人与法器心里相连的那一根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挑起来了。
“金箍棒，小金，”悟空念着他的名字，摸着他的头发笑道，“从老龙王里那里把你抢回来，真是我自打出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了。”
金箍棒低声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倒是很愉快。
“那老龙王那里十八般兵器，我偏偏选中了你，”悟空玩着他的头发，喃喃道，“我就选中了你，其他的都不要。”
金箍棒突然沉默下来，悟空有点愣愣的，刚想把这家伙的脑袋掰过来看着，却听到他沉沉的声音：“嗯。”
就这一声？悟空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继续一刀一刀地剪着他的头发。悟空没有看到的是，金箍棒偷偷掩藏起来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只是你选中了我呢？
我做了定海神针那么多年，我也有神识，只是没有人能看到。谁愿意呆在海底生锈呢？我也期待能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悟空，孙悟空，你不会知道，如果要拿走我，远远不止那老龙王一道坎。只是我和你一样，第一眼的时候，就选中了你。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就选中了你，其他的都不要。
☆、第五十五章 吾王
一样的短发交织在一起。
似乎在睡过一觉之后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床不算小，可也绝对不算大，金箍棒的有意靠近让两个人睡地更近了一点。
呼吸实在是很神奇的一个东西，金箍棒想到。匀浅的，很轻，如果不是极静，根本感觉不到。但就是这个东西，即证明了悟空就在他身边，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自己的确是拥有了一具人的身躯了。
真好。
不过这样的宁静保持不了多久，刚刚进入浅眠状态的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被吵醒了，楼下突然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音无法忽视。
深夜里，这样的声音实在是让人烦躁。
悟空晃着乱糟糟的头发醒来，半睁着眼睛，困倦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是谁敲门，反正不是来找自己的——他才刚刚到这个地方，况且人界根本就没有几个生灵认识他。
金箍棒把自己的枕头抽出来帮他捂住耳朵，轻声哄着他睡过去，因为没有人开门，那敲门声突然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响起来，而且敲地更厉害了。
老祖之前为了清静，绕着自己的小屋子设了一个隔音的阵法，就是为了防止隔壁的酒吧晚上乱喊乱叫，结果人家都敲到门前了，简直是让人不得安宁。
金箍棒揉了揉悟空皱起的眉心，接着下床，轻手轻脚走到窗前，朝地门的方向微微一抬手，原来静止的窗帘因为这无形的力道微微一扭。
敲门声戛然而止。
金箍棒满意地爬上床，挨近着自家主人接着睡觉。
只是这一刻的清醒，却还是被门口那声音打断了，这次终于不是催命的敲门声，而是带着一丝惶恐和急切的嘶吼。
“我王……”
即使有金箍棒的枕头捂住耳朵，悟空还是醒了，只因为那句话。
那句话，很明显是中年人的声音。老祖设的隔音的东西把外界的杂音都隔掉了，只是自家门前的声音却很清晰，那中年人近乎哽咽的抽泣声音似乎就响在他耳边一样。
悟空说不清他为什么会听地那么清楚。连那人跪下，膝盖碰到石板的声音都很清楚。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声音，额头一定被磨出血来了。
再也没有让人烦躁的敲门声，只是现在这种沉闷的磕撞的声音更让他心里不舒服，像是在心窝里扎了根刺一样。
悟空睡不下去，他起身披上衣服跑去开门，金箍棒跟在他身后，像个影子一样。
门打开，外面的风灌进来，悟空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跪在门口磕着头，老祖门前没有灯，只能借着隔壁红红绿绿的灯光看见一个人影直起来又倒下去。
悟空抬起手，淡淡的金光绕在那人的身侧，把他搀扶起来，他顺手打开大厅的灯，日光灯照在那人的脸上。悟空皱了皱眉，眼前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他不认识。
大晚上的，做什么来他这里发疯？
那人倒完全是个中年人的样子，眼角上带着几丝沧桑的皱纹，额头磕出一片血红色，金光扶他起来的时候，他脸上是明显的激动，只是当他看清楚悟空和金箍棒的脸时，却愣了起来。
悟空仍然皱着眉头打量他，这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眼神清明，不像是迷失神志，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身上倒是带着几分明显的风尘仆仆。
那张脸越看越陌生，只是心头的熟悉感却诡异地越来越浓。
火眼金睛已经随着自身法力的恢复好了大半，悟空觉得此人诡异，当下也不藏拙了，微眯起眼睛用火眼金睛仔细一看，却见那扶着门的中年人，瞬间脱了人形，那分明是一只浑身长满金黄色毛发的猴子。
悟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而那人，却在悟空施展火眼金睛的时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闪过的那丝金光，随后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膝盖一软又朝着悟空的方向跪了下去。
悟空刚想有动作，却听到那人又是激动的一声：“吾王……”
悟空还没来地及细想，那在火眼金睛里完全是个猴子样的中年人，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我终于找到您了，花果山，水帘洞，我原是您手下芭将军啊！”
那人哭喊出来的一句话，勾起了悟空千年前的回忆。
花果山，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群猴嬉戏，他也是其中一个，懵懵懂懂地占山为王，手下马元帅，流元帅，崩将军，芭将军四大手下。逍遥了许久之后，还是手底下的那群猴子劝他去拜师学艺。一身本事回来的时候，还是做着自己无忧无虑的大王，只是身怀本领，又有着“齐天”的性子，那片地方，终究不能束缚住他的手脚。
可是那块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他留着大王的位子，被天庭围堵的时候，他在花果山领着一干猴子猴孙嬉笑迎战，被唐僧误会的时候，委屈回来，王座仍然干干净净地等着他。
若说悟空在人界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他的花果山。
“你先起来，”悟空揉着眉心，记忆突然涌上来，他有些窝心，火眼金睛下那张噙着眼泪的猴脸，比人脸更让他觉得熟悉和感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花果山，现在怎么样了？”
他手底下的将军，怎么沦落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芭将军小心翼翼地起身，却不敢正眼看悟空，即使千年不见，藏在骨子里的敬畏却让他不敢抬头，只能颔首低眉地说话：“王在成佛之前，还顾念着我们这群猴子，留给我们三根毫毛，说是如果日后有急事，用这个，您必来相帮。我们拜王所赐，生死簿上除名，寿命无尽，花果山立在那里，靠着您的名号一直没有其他妖敢来打扰。
只是越到后世，灵气稀薄，灵猴越来越少，花果山上的猴子越来越少，到头来就剩我们几个四个光杆元帅和几个不愿挪窝的老猴子罢了，我们几个原来想在那里守着，可是近年来人类越来越多，周边都是城市，不仅灵气稀薄，连带着吃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离开那里，来到人界试图存活下来，现下在人界不能行法力，我们四个兄弟相互帮衬着，几年下来，也活地不错。”
芭将军一副五大三粗的汉子形象，一番回忆下来，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禁红了眼眶，头低地越发下了，恨不得钻进地下去才好：“我们没替王守好花果山，请王责罚。”
“责罚什么？”悟空拍了拍他的手背，老手下相见，他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叹道，“我在佛界不能下界，常常会想着你们这四个人，不知道你们在下界有没有受其他不长眼的妖欺负，幸好我那时改了生死薄，虽然阎王一直因为这事对我吹胡子瞪眼的，但还好留下了你们四个。”
他当初把生死薄上有名有姓的猴族名字都划掉了，其中就包括他手下四个元帅将军，对于整个庞大的猴族来说，他划掉的只是一小部分，算也不过百个。不是不死，只是寿数无尽，不会自然死亡，幸好，留下了这四个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金箍棒在他旁边，小气地把他在老部下手背上放了许久的那只手握回来，悟空嗔怪地轻瞪他一眼，却没有生气。
对于自己化形的武器，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宽容的，无论金箍棒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悟空都生不出气来。
芭将军沉在往事里拔不出来，也没有注意到悟空身后的金箍棒的动作，千年不见的王就在眼前，他虽然仍然坐在那张椅子上，浑身却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讲到伤心处的时候，他终于敢直视悟空的眼睛：“王，我终于找到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这么急着找我？”
“本来这些小事不该劳烦王，”芭将军擦着眼泪，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三根毫毛我们四个兄弟保存起来，只为留个念想，我们虽然比不上王，凡妖要想近我们的身，也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最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那三个兄弟，那三个兄弟……”
“怎么了？”悟空问道，当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芭将军说四个兄弟是一起来人界的，生活也是在一起的，可是来见他的却只有他一个，其他三个人呢？
“他们死了……”芭将军哭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的，马元帅，流元帅，崩将军，一个月后，就剩下我一个了……每个都是这样，先是说困了，想睡觉，结果就再也醒不过来，全身上下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躺在床上像是睡过去一样，就是没有呼吸，尸体也开始腐烂，和人老了自然死去一样，可我们在生死薄上没有名字，根本不可能自然死亡啊！”
死了……
悟空猛地站起身来，朝着身旁的乌木茶几就是一掌，整齐的断口从中裂开，芭将军吓了一跳。悟空眼眸里云聚的怒气让他的黑眸阴沉，金箍棒看在眼里，微微一皱眉，伸出手来揽住悟空的肩膀，朝着芭将军道：“你们兄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妖？”
“没有，”芭将军这才注意到自家王旁边一直站着的男人，留着和王一样的短发，一身黑金色的衣服，揽住王的肩膀，两个人像是要揉在一起。那人黑墨似眼眸扫向他的时候，芭将军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不管是什么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
“绝对没有，”芭将军低下头咬牙道，“我们四个兄弟不与人结仇，况且，如果是哪路妖动的手，以我们四个人的法力，不可能一丝动静都感觉不到。”
悟空和金箍棒对视一眼，悟空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手下的妖悟空自然清楚，四人之中，马元帅是最聪明的,崩将军最厉害,流元帅最有文才,芭将军综合，资质天赋也算好，况且这四个拜把子兄弟是修炼了几千年的妖了，修为比得上仙界的一些散仙了，如果不是天界近年封闭，他们几个早就修道成仙了，这种实力，不可能栽了三个还一丝蛛丝马迹都感觉不出来。
芭将军猛地朝悟空跪下，原来沾血的额头又碰上地面，遇到这种事情，他是绝望的，遇上旧主总算是抓到一点希望，本来就是耿直的汉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竟只能跪着磕头，哭道：“我靠着王留下的毫毛求救，一路坎坷总算是找到这里来了，我们四个兄弟从未有过求王办事的时候，只是这事情太过蹊跷，我走投无路，只能求到您这里来了……”
悟空扶起他来，叹道：“以后别动不动就磕头，你之前也没有这种不好的习惯。这事情来得没头没尾的，我会查个清楚，你现在先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我师父会护你周全。”
说到这里，悟空似乎有了决定一样，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金，我们去一趟地府。”
身死之事，归那里管。
☆、第五十六章 阎王
阎王躺在自己的大长椅上闭目养神，他右眼皮一直跳，从翻开生死薄开始就没有停过。
绝对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阎王就是个管小鬼的，世间最倒霉的事情都归他管，要让这块黑骨头说一句“不好”的事，那的确是人神共愤的倒霉了。
阎王躺平默默细数着自己经历过的倒霉事。
他上次觉得不对劲的时候，还是六耳猕猴逃走的时候；上上次就有些年头了，是孙悟空和六耳跑来地府因真假美猴王的事情找地藏王要个明鉴，一路打过来，弄得小鬼翻腾大鬼哭嚎，上上上次，还是孙悟空那家伙硬要改他的生死薄……
阎王把手上的笔往案桌上狠狠一戳，紫檀木的案牍瞬间被他的力道戳出一个小洞来。
他能想起来的倒霉事，通通和那两只猴子有关！本领高强的不少，真没见过这么烦的！
阎王愤愤然，俯身把笔捡回来，咬牙切齿地磨着案台上鲜红的血墨，吐槽吐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耳后传来如梦似幻的熟悉调调：“老阎王，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守着这么个老账本？”
见、见大鬼了……
阎王从椅子上蹦起未果，悟空伸手从背后把他压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大圣啊，”阎王不敢回头，瞪着眼睛干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好久不见啊哈哈哈哈。”
他那段干地不能再干的“哈哈哈”尴尬地在空荡荡的地方带出回声来，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要紧张，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怎么好，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茬，只是问你点事而已。所以放心，大闹地府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再做了。”
阎王哭丧着脸点了点头，这位爷每次来总会有点大事发生的。他若是信了孙悟空的话，那是脑子进了鬼。
友善这个词，绝对和大圣爷无关。
悟空从阎王身后绕出来，他来地府轻车熟路，趁着晚间地府大门开着的小缝溜进来了，路上没有惊动任何鬼差。
金箍棒黑色的袖子擦着阎王的手臂过来，阎王爷看着这冒出来的人有些疑惑，每次孙悟空来地府要不是一个人来，就是和别人打架打着来，第一次身边跟着一个类似于同伴的人。
杀伤力增大百分之一百，阎王默默算着。
“这位是？”他观望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也是上界的佛么？”
金箍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没等悟空介绍，自己先把掩藏在黑色袖子下的手伸展给阎王看了一眼，还没等仍然疑惑着的阎王问出声来，那双手就变了样子。
一小截金色的棍子形态，黑色的繁复花纹盘踞其上，在幽绿色的鬼火下闪出冷锐的光芒来。剑眉郎目的男人笑着把自己的手收回去，对着阎王微微一眨眼。
原来已经坐好了的老阎王差点又从座椅上摔下来。
“原来是金箍棒啊……”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尴尬笑道，”也是老朋友啊……“
这位“老朋友”在上次孙悟空来改生死薄的时候，还威胁性横在他脖颈上横了老久，记忆犹新。
都是惹不起的爷，阎王擦了把汗，之前孙悟空就是一个取西经的他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大圣，何况眼前这大圣已经成了现在的斗战胜佛。
“大圣所为何事？”阎王颤颤巍巍地把生死薄收起来，“我倾力一定相帮。”
只要你别碰我生死薄了，只要这尊大佛快点走。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悟空看着他的动作，摆了摆手，笑道，“我不会在改生死薄了，只是有些问题问你。”
阎王咽了咽口水，道：“您说……”
“生死薄上划掉的生灵，为什么还会死？”悟空问道，“地府里勾鬼灵大的鬼差是怎么办事的？”
“这……”阎王摸了摸鼻子，斟酌半天，开口道，“我这生死薄不是通天圣器，只是记了些寿数，虽然不会自然死亡，但要是来了，被人抹了脖子，一样会死的。”
“这个自然知道，”悟空皱眉道，“可是我三个手下，没受人伤害，偏偏就这么死了，和自然死亡一样，尸身都烂了，这怎么解释？”
阎王嘴笨，急了半天也解释不得，只能把生死薄拿出来，展开细细查看。
薄薄的一张纸被铺开在案牍上，猴族生灵的名字密密匝匝盘踞在上面，黑红交杂，由于悟空那几笔，这块地方显得比其他地方乱了许多。阎王的笔尖极快地滑过纸张边缘，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名字。
“这不对吧，”查完了生死薄的阎王显得有几分诧异，“他们没有死啊。”
“什么？”
“你看看，马元帅，流元帅，崩将军，芭将军，他们的名字依然是黑色的，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阎王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悟空，“大圣你逗我呢吧？“
悟空凑过头去看一眼，的确，那生死薄上虽然之前被他斜划了一笔粗黑，却依旧可以分辨出他们的名字，仍然是墨黑，没有变成血红。
生死薄记录，死去的生灵名字就是红色，没死的就是黑色。那被板上钉钉敲定了已死的三个人，现下阎王却告诉他，没死，活着呢。
“芭将军说尸体已经腐烂了，他不会骗我的，”悟空皱眉道，眼眸里隐隐显出几分怒意，“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部下，不会骗他，也不敢骗他。
“这不是骗不骗的问题，”金箍棒看着悟空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当下正暴躁着，好气又好笑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握住了他的手，全然不顾看着的阎王一脸的惊悚，“你总是性子这么急，连那三位的情况都没有看个清楚，只听了几句话就来了地府，得不到解释的时候又气着，什么时候能沉稳一点？”
悟空哼哼唧唧地不说话，扭过头去生闷气。
阎王眼睁睁得看着大圣被金箍棒顺毛顺得没脾气，眼神堪比天崩地裂。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解释，”阎王小声插话，“不是还有‘游魂’一说么？生死簿上没有记录，人却实实在在地死了。”
游魂，顾名思义而言，就是游荡在人间没有被鬼差勾走的魂魄。
“乱扯，”悟空冷哼一声，“游魂那是先天不足灵魂缺失，不能经受轮回道，所以才被地府放弃的，你觉得我那几个手下，哪个会沦落到这幅凄惨的地步？”
阎王诺诺连声，呵呵了半天之后，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算了，”悟空摆了摆手，“你也说不清楚，我去找地藏王要谛听，那不是通灵神兽么？我让它帮我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唉？”阎王苦恼地抓了抓头，“地藏王和谛听都不在地府，他去人界了。”
这回轮到悟空和金箍棒诧异了，这位不是说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么？怎么会突然到人界去？
“六耳猕猴不是逃了么？地藏王气不过，偏要去人界抓他，谛听自然是跟着他了，”阎王摊了摊手，“我们连劝都来不及劝。”
“六耳逃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不清，”阎王缩了缩头，“反正我其他的也不知道了……”
悟空拧着眉头看他，可是阎王爷那张乌漆墨黑的老脸上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原来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在看向他的时候偏偏生出几分可怜来，悟空面对着他也实在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朝着金箍棒招了招手，示意他回人界看看。
地府是找不出其他的东西来了，他想去看看那三个人的尸身。
金箍棒落在他身后一步，在悟空跨出地府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朝着松了一口气的阎王爷使了个眼色。
阎王原来放松了的后背又紧绷起来，赶忙屁颠屁颠地跑到他眼前去，明明心里是苦哈哈的，脸上却偏要挤出一抹笑来，道：“何事？”
金箍棒看着阎王略为扭曲的一张脸，微微一笑，问道：“六耳是怎么逃的？”
阎王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我不知道，他在血池里被寒冰铁链锁着，没有人在旁边看守，我们都没想到他会逃走，地藏王大概知道，可是他现在已经追到人界去了……”
“他来找过悟空。”金箍棒突然打断他，微微一眯眼睛，想到之前悟空和六耳之间的那场恶战，看着阎王的眼眸里露出几分危险来。
“没……没出什么事情吧？”
“你说呢？”金箍棒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悟空的腰现在还伤着没好完全，就是六耳上次弄的。”
阎王不敢开口说话了。六耳逃出去，怎么算也是地府看管不周，太过依赖于寒冰铁链和血池，没想到这猴儿死精死精居然逃出去了。
“如果你们收到六耳的消息，托小鬼告诉我一声，如果是地藏王的消息也一样，”金箍棒不和他计较这些，只是收了那太过冷然的脸色，朝着阎王微微一抱拳，“有劳阎王爷，我和悟空的确是有事找地藏王和谛听。”
阎王爷忙点头，他知道金箍棒话说的客气，可这绝对不是求他，几乎等同于命令了。
“我知道了，如果是有消息，我会派鬼通知，”阎王后退一步，陪着笑脸道，“慢走。”
地府门外，传来悟空不耐烦叫他的声音，金箍棒转过身去，呼吸之间，已经不见了身影。阎王爷站在原地，大出了一口气，后背一片冷汗。
人界找人什么的，都是小事，派鬼差去找就是，只是这两位爷以后可千千万万别来这地府了，他胆小，不禁吓啊。
☆、第五十七章 身边
“要他这个阎王爷有个什么用！”
回去的路上，不满意的悟空一直冲着金箍棒发脾气，只是容忍着自家主人一切脾气的金箍棒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偶尔，还宠溺着附和他说话。
“没错，和悟空比起来，他真没有用……”
“你刚刚给他说了什么？”悟空哼哼一声，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露出一点疑惑来，“阎王之前也没见过你人身的样子啊，又不熟悉，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是地藏王和谛听的事情，”金箍棒也不瞒他，“我让阎王注意一下，如果发现了他的踪迹，就找个小鬼来告诉我。”
“哦，”悟空点了点头，斜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地清楚。”
金箍棒呵呵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只专注地盯着悟空，眼前金色短发的漂亮青年还在皱着眉头为自己的老部下担心，他伸手揉开了他的眉心，悟空微瞪他一眼，挥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朝着老祖店铺的方向接着走。
现在还不到日出的时候，赶回去还能再睡一两个时辰，悟空想事情想得脑袋疼，睡眠不足又觉得困，金箍棒总习惯地落在他后面，离悟空只差一步的距离，这说不出来是对悟空的一种下意识保护还是对主人习惯了的敬意，在人形化之后，他就一直这么做了。
反正自那时候开始，悟空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走在前面的悟空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来，连带着金箍棒也顿了一下，他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却听到自家主人命令式的语气：“你，给我站到旁边来。”
他的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金箍棒，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要站我身后，站我身边。”
站到我身边……
金箍棒把这句话从脑海里滚了好几遍，像是要把它嚼烂一样，仿佛这样才能把这句话给吃透，好好咀嚼。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的主人并不是想表达自己所期待的那个意思，悟空的意思就仅仅只是只是字面上的“站在我身边”，可是一旦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金箍棒又怎么能够不激动。
我总有一天，会真正站到你身边。
他藏在身后的五指松了之后又紧握成拳，大概是心里极度激动，外表又不露声色，连带着开口的说话的嗓音都有点哑：“为什么？”
“把你那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起来，站在我身边问我才看得见你，”悟空瞪他一眼，“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在我背后放冷箭，我好歹是斗战胜佛，还不需要自己的武器保护。”
“……还有呢？”
“还有什么？”悟空冷哼一声，“主人说的话乖乖做，否则我就揍你。”
武器没有跟在自己身后老是看不见的道理，金箍棒就应该在自己眼前看着。
“好的，”金箍棒笑着往前踏了一步，刚巧在悟空旁边站好，两肩相比，金箍棒侧着头看他，自家主人看着他的动作，满意地微微一点头，展颜一笑，道：“走吧。”
两个人的步子几乎一样，悟空用余光就可以金箍棒黑金色的衣角，同理，金箍棒也一样。
自家主人就在身边，这和站在身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悟空是否在皱眉，或是是否在微笑，他脸上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只要微微一偏头，他都可以看到了。
我现在，终于站在你身边了。
金箍棒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老早前就学会给自己定下名为悟空的目标，在清楚自家主人很难搞的情况下，也就在艰苦的环境里学会立一个个小目标。
悟空不排斥自己的亲吻；
强悍的主人学会了在有些事情上和他商量；
即使有时候觉得这过于亲近的关系有些不妥，却从来没有真正朝他发过脾气；
悟空会兴致勃勃地拿起剪刀说我帮你把头发剪成和我一样的短发……
这些事情很小，但通通是金箍棒已经实现的甜蜜的目标。
不过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少根筋的暴力主人推倒呢？
金箍棒仰天鞠一把辛酸泪。
夏天天亮的快，悟空忙活了一个晚上回来老祖的住处的时候，青决青岩正在吃早饭，这两只小妖一般都比日头早起，撑着日出时分吸那一点紫气，看到悟空回来，两人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傅，就接着低下头来呼噜呼噜地喝稀饭。
昨天吃花生酥糖甜到掉牙的悟空顿时饿了，顺手拿过一个馒头嚼了几口，问道：“谁买的？”
青岩抬起头来眨巴了几下眼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道：“新来的那个大叔。”
新来的？悟空愣了愣，随后就明白了，那是芭将军。
金箍棒看他吃地开心，也就坐在悟空身边一脸愉悦地看着他吃饭，金箍棒虽然有人身，但实际上还是个武器，有灵气维持人身就可以，他倒是不用吃饭的。
悟空咽下一个馒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瞥了他一眼，道：“某人不是说好要养我么？”
金箍棒歪着头看他，一脸微笑。
“结果还是我自己养自己吧哈哈，”悟空得意地笑笑，“芭将军还是我的手下呢。”
金箍棒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说，其实自家主人有的时候真是幼稚之极，什么事情也要争。养他自然是自己的事，只是咬着馒头还要和自己较劲的悟空，看起来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这个词本来是绝对不会安到斗战胜佛身上来的，但在金箍棒眼里，他偏偏就是这个样子。
“芭将军呢？”悟空问道，“怎么不见他？”
青决想了一想，道：“他刚刚被老祖叫去了。”
悟空咬着一个馒头上了楼，芭将军正坐在阳台那里，老祖一脸和蔼地给他上了一杯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悟空走过去，这才听见老祖问的话：“唉唉…你做什么生意赚那么多钱啊？”
悟空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老祖这伪高人的气质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真的是不能更俗啊！
芭将军也被老祖这神一般的反差给弄懵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磕磕绊绊地答话：“……其实没有什么，是我们兄弟四个运气好，遇到贵人了。”
老祖撅了撅嘴，颇有些失望。
悟空干咳一声，对着老祖使了个脸色，芭将军看着悟空回来了，神情明显激动了起来，叫了一句“大王”，差点把手里的茶都给打翻了。
“大王，怎么样？”
“我去了地府，阎王也老实，给我看了生死薄，”悟空皱了皱眉头，“生死薄上，他们的名字是黑色，说明鬼魂没有到过地府，他们还没有死。”
“大王……”芭将军几乎快哭出来了，“我绝对没有骗你！”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胆子，”悟空对他摆了摆手，“我是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所以想去看看他们的尸身。”
芭将军忙点头，道：“大王放心，我在发现他们的尸身开始腐烂的时候，就连忙买了冰魄珠保住他们的尸身，现在放在我住的地方。”
“你住在哪里？”
“就在这座城市，”芭将军道，“我一开始找到南方那边去了，后来又突然折回来，真没想到大王居然和我住在一个城市！”
南方，估计芭将军开始找他的时候，悟空还在卫家那山沟沟里，难怪他一开始会往南方走。
悟空嚼完了馒头刚刚想起身，老祖却叫住了他：“你说你去了一趟地府？”
悟空点了点头。
“看见地藏王了么？”
“他不在，”悟空皱眉道，又加了一句，“谛听也不在。”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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