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浅爱 作者:挽曦
第 18 章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竺浅沁出声打破了平静，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树枝上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你一直都没问啊！”竺浅沁向舒颜瞟了一眼，舒颜调整了一下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好了，是颜哥哥不对，但我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舒颜顿了顿，看着竺浅沁没有传递过来一点反应，只是继续研究着那片叶子，舒颜继续说道：“师兄是我爹收的徒弟中最能干最聪明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我爹从小就很重视他。你是知道的，我们是以蛊术名闻天下的，只有拥有蛊母才能够炼化出有灵力的蛊虫，蛊母原本是天地间的灵物，世间罕见，每个蛊母都算得上世间至宝了。但你可能不知道，只有蛊王灵力守护之地才可能会有蛊母，而蛊王的灵力更是不可估量。世间只有一个蛊王，而这个蛊王一直都是历代掌门守护着的。可想而知，我派一直都是众矢之的。”
“师兄一直是爹最宠爱的徒弟，心性又好，很适合修习蛊术，所以爹一直把他当成下一任掌门培养。”提到华天离，舒颜终于在竺浅沁脸上看到一丝变化，“在师兄十七岁的时候，爹和妖王一战虽然惊险获胜，驱走了妖王，但终究损耗了蛊王太多的灵力，原先的宿主已经承受不了了，蛊王需要一个新的宿主。当时我才十岁，有很多事都不懂，只知道师兄走的时候大家神色都十分凝重。后来听爹说，那年爹让师兄外出游历，一方面是为了好好锻炼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蛊王新宿主。就这样，年仅十七岁的师兄担着我派的存亡兴衰独自一人离开了。”
竺浅沁心中微微颤动，十七岁的师父应该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但他却要身负重任独自飘荡在江湖中，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一种孤苦。
“师兄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我不清楚，也从没问过，但可想而知，第一次远行的师兄一定经历了很多苦难。只过了一年师兄就回来了，带了蛊王新宿主回来。可是师兄却向爹辞行更不愿意做掌门，他说想过平凡的生活。我记得，那次爹发了很大的火，爹一心想让师兄接掌门之位，可师兄似乎铁了心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决绝要离开这里，他只说有个人在等他，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个劲求爹成全他。师兄在爹门前跪了七天七夜，滴水未进，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行了。爹看师兄去意已决终于答应了师兄。只是师兄走后，爹更一病不起。”
“他等的那个人就是师母吗？”竺浅沁心中透着苦涩，“她真的那么重要，值得师父为她抛下一切？”
舒颜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竺浅沁，继续说道：“你师母是虞州单家单宗平的女儿，叫单珞菲。单家是做绣品的，说起来也是[]。毕竟是大户家的小姐，从小也是受到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也是贤淑温宛，自小就聪明伶俐，只要师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从来就没有违背过师兄一句。”
“是啊，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师父。”竺浅沁心中感慨无比。
竺浅沁虽然没有去过虞州，但也曾师父说起过，那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单珞菲是首富的女儿，想必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竺浅沁幻想着华天离和单珞菲的过去，或许他们曾经在一望无边的草原策马奔腾，或许他们曾经在繁华的闹市执手穿过人群，又或许他们曾在虞州郊野宁静的夜空下倾诉衷情。这一桩桩一件件因为华天离的存在而变得美好。
舒颜看着眼前的竺浅沁失神的样子，心疼地安慰道：“傻丫头，在我眼中，你师母那样的大家闺秀就像乐坊奏出的美妙乐曲，虽然纷繁复杂或许可以绕梁三日，但却也略显墨守成规毫无新意。而你就像是逐音发出的声音，虽然是低声随意，但却是意远灵动的真性情。你师母是繁华的牡丹，可你却是清远的菱花。世人都羡慕山珍海味，可唯有粗茶淡饭才是世人的力量之源。”
“颜哥哥，沁儿没有你所得那么好。”竺浅沁被舒颜说得都不好意思了，沉重的心也稍稍舒缓了一些，“那后来呢？”
“再见到师兄就是三年后了。我爹在与妖王一战中元气大伤，后来又被师兄气得一直卧病在床，其他的几个师兄又都没多大实力，我派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妖界在一旁虎视眈眈，各门各派又都希望从中分一杯羹。两年来妖界不断骚扰我爹，爹不堪重负，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在妖界又一次送来战书，我实在是不忍心爹再受这样的苦，于是偷偷写信希望师兄可以回来帮忙。妖界袭来，杀光了门派中其他的所有人，我和爹都受了重伤，幸好师兄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我和爹的性命。你看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就是那个时候受的妖术弄的，怎么弄也无法复原了。”舒颜自嘲式地抚弄着自己酒红色的头发。
“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呢！”竺浅沁心中生出对舒颜深深的同情感，那时的舒颜还只有十三岁就要承受师门落败、妖界不断的报复、父亲身负重伤还有同门师兄各个惨死。突然发觉自己为了这点小事闹小情绪是多么的幼稚，竺浅沁不禁感到难过，“想不到，颜哥哥你经历了这么多。”
“傻浅沁，别想太多，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形象的，多有个性啊！”舒颜伸手捏捏竺浅沁肉肉的小脸，反而出声安慰她，舒颜的乐观豁达给竺浅沁渐渐消失的意志注入一剂强心针，“妖界离开后，爹和师兄闭门长谈了一夜。不知道爹和师兄说了什么，师兄居然答应爹做掌门。至今我还记得，那日师兄从爹房中出来时候眼神中闪烁的绝望情绪，那是我从来没有在师兄那里看到过的，从那天起师兄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原来的庄子在这场大战中差不多都被摧毁，爹离世后，师兄带着我到了试心庄。算来我们在这里都住了二十几年了。”
“二十几年？”竺浅沁心中不解，舒颜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试心庄住了二十几年呢？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师兄今年都四十七岁了，我也有四十了，你师母比师兄小两岁也有四十五了，就连瑾芷，就是你师父的女儿也有二十六了。有没有觉得我很年轻？”舒颜略自豪地说。
“为什么会这样？”竺浅沁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与容貌不相称的年纪，尤其是瑾芷，她看起来只有六岁。
“我们原本就不容易老的，更何况在十七年前我们几人阴差阳错地服用了丹药，所以就这样了。不过瑾芷情况有些不同，她是受了蛊王另类的影响不能正常生长，这么多年了，一直是六岁孩童的模样，就连性格智商也一直停留在六岁。师兄试了很多办法，可始终不能让瑾芷长大。萧蒙一直在帮师兄寻找方法，一旦有可能嫂子就会带着瑾芷去拜访。萧蒙碰巧捡你回来的那天正是给师兄带来了一个游方医仙的消息，你昏睡未醒时你师母就带着瑾芷去寻那医仙了，一走就是三年，这也就是你入庄三年一直不曾见过他们的原因。不过看来还是没什么效果。”舒颜平静地讲道。
竺浅沁心中波澜微微平复，且不说单珞菲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谈举止都配得上华天离，光她那份坚毅永不放弃的精神就值得华天离去爱，更何况他们艰苦却美好的过去。在这一切面前，她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老外的节日，除非。。。。
有人送小曦礼物。。。
还是，
圣诞快乐吧！
☆、怎解我心，情根既种相见难
“沁儿，你的心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你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我一直不说就是不希望你不开心。其实我好几次想要告诉你，可总想着你还小，等你大一些了，不再是一个只懂依靠师父的小女孩时再告诉你，那样或许那时你能更好地接受了。我知道你或许会怨恨我，我这样说也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啊！”舒颜看着身边的竺浅沁，虽然说得很轻松，但话语中依然透露着担忧。
“为了你所谓的一句为我着想，就让我像一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过了三年。我不气别的，你让我觉得自己始终是个外人，是个你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谁都不信任的外人。”竺浅沁几乎咆哮了起来，强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的束缚，肆虐在她脸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舒颜无力地回应着竺浅沁，这时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他唯有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的竺浅沁。舒颜虽然知道从一早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刻，他也知道这一刻必定会让竺浅沁刻苦铭心，但看着怀中脆弱的她依然心痛无比，那么弱小的她就如同是在风雨中飘摇的一片落叶，无法掌控自己的未来，只是未来或许比这一刻要更加残酷，“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林间竹叶纷纷飘落，舒颜伸手拾起落在身边的竹叶，轻声吹奏起叶音。低声悠远，又似乎是在梳理着竺浅沁慌乱的心神。乐声似乎起了作用，慢慢止住了竺浅沁狂乱的怒吼。竺浅沁歪着头，靠在舒颜肩上。舒颜的肩膀很宽，很温暖，但似乎还是少了些什么。
“以前，我根本就不懂我自己，我隐隐感觉师父和在你们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能在师父身边，可以为师父做点事就十分快乐了。我总是十分期待师父可以多看我一眼，无论师父的眼神是平和的还是严肃的；我总是希望能多和我说句话，无论是夸奖还是批评。每每想到，即将看到师父，心里总会涌现莫名的兴奋。我会经常偷偷从师父常去的地方走过，我会设想一百种巧遇师父的可能，我还会想好下一次看到师父时我要说些什么，虽然最后总是被一些突发状态破坏。”
“闲着的时候，我会幻想着师父在忙些什么，是在看书，练剑还是也在闲着品茶练琴；在书房的时候，我会偷偷把目光从书本移开，从另一个角度欣赏着师父认真的神情，或是碰巧收到师父严肃警告式的目光；练琴时，我会回忆着师父教琴时的神情语气，还有他颈间独一无二的红色印记；又或者是在我们嬉笑玩闹时，我还是会想起师父，想象着他微微发怒的表情，我从来不怕闯祸，因为闯祸对我来说一样是一个看到师父另一面的契机。”竺浅沁湿润着眼睛，对这三年浅浅的回忆，却也让她久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如果不是这次师父的离开，或许我会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师父不在的时候，我总是胡思乱想，渐渐地我感觉到一丝异样在心里头荡漾，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萌生，我是不是爱上他了？但这只是我随意的猜想，我却从来没有当真过。”竺浅沁继续说道，“直到听闻师父回来了，我的开心地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疯了一样奔向书房，一心只是想快点能见到师父。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或许我是真的爱上师父了。”
“于是我开始彷徨，开始害怕。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自己。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若说让这爱继续下去，我和他终究是师徒，若说放下这份心，我又心有不甘。就这样迷茫着，思索着，终于我还是决定了顺从心意，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难做啊。师徒名分算什么，天地不容又如何，我只想得到师父的爱。”说到这里，竺浅沁的神情变得异常坚毅，声音中也多了些底气。
“我在书房门口，看着屋子里闪动的青影，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还不够好，不够完美，我决定暂时只在心里爱着师父，可我也决定了终有一天要让师父明白我的心意，我一直都相信会有一天师父同样会把他的心交给我。却不想，我看到了师母，看到了瑾芷，我感觉心里像刀子割一样地疼。我的意识提醒着自己逃避开这一伤害，提醒着我不要相信，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上天为什么要给我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我读懂自己才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为什么要在我下定决心抛下一切去追求幸福才让我发觉我追逐的未来都是虚妄。”说到后来，竺浅沁已经哽咽地不行，几乎不能流利地表达完一句话。
“师母这样贤淑，这样好，而瑾芷也这么可爱。他们一家人一起经历过的是我不可能有的故事。他们才是牢不可破的，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竺浅沁语气中绝望的气氛瞬间感染了整个空间，悲风萧萧，落叶纷纷。
“小浅沁，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错过了他还有其他人，很多人都很关心你的。”舒颜轻轻抚去竺浅沁还挂在脸上的泪珠，动容地说道。
“颜哥哥，这次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你对我的用心，可是对我来说，那就像你对娇姐姐一样。只是对不起，我……我……”竺浅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舒颜的深意。
“傻丫头，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你也不用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并不是要你答应我什么，也不是要给你压力，颜哥哥只是想让你知道，转过身来或许还有新的风景，世界不仅仅是局限在眼前的。只要你乐意，我永远都是你的颜哥哥，永远只是你的颜哥哥。”舒颜疼爱地摸摸竺浅沁被泪水打湿的头发，只要她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不用担心沁儿的，其实话都说开了，我真的没事了。可能刚开始还会有一点难过，但颜哥哥你相信我一定会努力克服的，只是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竺浅沁话语中又恢复了平静。
“是是是，我的小浅沁最棒了。无论如何，颜哥哥都会支持的你，至于其他的，就顺其自然了吧！”舒颜看这竺浅沁似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你看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我不想回去。”竺浅沁一想到回无名阁看着师父一家子共叙天伦心里头依然堵得慌，“颜哥哥，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夜色，你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不是很好？”
舒颜点点头，说道：“好，只要你喜欢。哥哥小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这样迷人的紫瞳和性感的酒红色长发，但却已经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了。记得……”
“等等，等等，沁儿要听颜哥哥小时候的糗事，不想听你在这里臭美啊！”竺浅沁打断舒颜的自我陶醉，似乎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麻醉自己，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管。
“好你个小浅沁，想抓我的把柄。算了，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说说吧！”舒颜自然知道这时候的竺浅沁是那么的脆弱，弱到一句话就会击垮她，只能顺着她自曝丑闻，同时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和华天离相关的字眼，“哥哥小时候其实很顽皮的，经常惹爹生气，记得有一次……”
舒颜说话似乎总是不经过大脑，经常惹人发笑，可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精心雕琢的。谈及过往的趣事，也总是逗地竺浅沁面露笑意，心情似乎缓和了不少。
天蒙蒙亮，舒颜将才入睡的竺浅沁搂在怀里，顿觉舒了一口气，这一天她太辛苦了。和世间万物相争可能有勇气就会获胜，但和自己相较结局却永远是一个输字。
“师父……”
竺浅沁在梦中喃喃地唤着，触动着舒颜的神经。华天离永远不会和她有结果，她这样痴心最终只能换回一片颓垣断壁。而他舒颜只能默默守护着这个弱小的心灵，未来怎样他我法预料，也无法掌握。
竺浅沁人生中第一个不眠之夜就在迷迷糊糊中过去，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也做了不少决定。竺浅沁心思剔透，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对华天离还抱有什么无谓的希望，这种近乎不可能实现的期盼只会伤了她自己，毫无益处。她很明白，既然无望就只能放手，她不可能去破坏华天离平静的生活。可即便如此，对于未来竺浅沁依旧是迷茫的。
竺浅沁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告别过去，忘掉所有不该出现的情愫。这一天她还可以爱他，但今天过后，他和她只是师徒，永远只是师徒。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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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竺浅沁出声打破了平静，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树枝上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你一直都没问啊！”竺浅沁向舒颜瞟了一眼，舒颜调整了一下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好了，是颜哥哥不对，但我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舒颜顿了顿，看着竺浅沁没有传递过来一点反应，只是继续研究着那片叶子，舒颜继续说道：“师兄是我爹收的徒弟中最能干最聪明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我爹从小就很重视他。你是知道的，我们是以蛊术名闻天下的，只有拥有蛊母才能够炼化出有灵力的蛊虫，蛊母原本是天地间的灵物，世间罕见，每个蛊母都算得上世间至宝了。但你可能不知道，只有蛊王灵力守护之地才可能会有蛊母，而蛊王的灵力更是不可估量。世间只有一个蛊王，而这个蛊王一直都是历代掌门守护着的。可想而知，我派一直都是众矢之的。”
“师兄一直是爹最宠爱的徒弟，心性又好，很适合修习蛊术，所以爹一直把他当成下一任掌门培养。”提到华天离，舒颜终于在竺浅沁脸上看到一丝变化，“在师兄十七岁的时候，爹和妖王一战虽然惊险获胜，驱走了妖王，但终究损耗了蛊王太多的灵力，原先的宿主已经承受不了了，蛊王需要一个新的宿主。当时我才十岁，有很多事都不懂，只知道师兄走的时候大家神色都十分凝重。后来听爹说，那年爹让师兄外出游历，一方面是为了好好锻炼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蛊王新宿主。就这样，年仅十七岁的师兄担着我派的存亡兴衰独自一人离开了。”
竺浅沁心中微微颤动，十七岁的师父应该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但他却要身负重任独自飘荡在江湖中，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一种孤苦。
“师兄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我不清楚，也从没问过，但可想而知，第一次远行的师兄一定经历了很多苦难。只过了一年师兄就回来了，带了蛊王新宿主回来。可是师兄却向爹辞行更不愿意做掌门，他说想过平凡的生活。我记得，那次爹发了很大的火，爹一心想让师兄接掌门之位，可师兄似乎铁了心了。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决绝要离开这里，他只说有个人在等他，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个劲求爹成全他。师兄在爹门前跪了七天七夜，滴水未进，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行了。爹看师兄去意已决终于答应了师兄。只是师兄走后，爹更一病不起。”
“他等的那个人就是师母吗？”竺浅沁心中透着苦涩，“她真的那么重要，值得师父为她抛下一切？”
舒颜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竺浅沁，继续说道：“你师母是虞州单家单宗平的女儿，叫单珞菲。单家是做绣品的，说起来也是[]。毕竟是大户家的小姐，从小也是受到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也是贤淑温宛，自小就聪明伶俐，只要师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从来就没有违背过师兄一句。”
“是啊，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师父。”竺浅沁心中感慨无比。
竺浅沁虽然没有去过虞州，但也曾师父说起过，那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单珞菲是首富的女儿，想必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竺浅沁幻想着华天离和单珞菲的过去，或许他们曾经在一望无边的草原策马奔腾，或许他们曾经在繁华的闹市执手穿过人群，又或许他们曾在虞州郊野宁静的夜空下倾诉衷情。这一桩桩一件件因为华天离的存在而变得美好。
舒颜看着眼前的竺浅沁失神的样子，心疼地安慰道：“傻丫头，在我眼中，你师母那样的大家闺秀就像乐坊奏出的美妙乐曲，虽然纷繁复杂或许可以绕梁三日，但却也略显墨守成规毫无新意。而你就像是逐音发出的声音，虽然是低声随意，但却是意远灵动的真性情。你师母是繁华的牡丹，可你却是清远的菱花。世人都羡慕山珍海味，可唯有粗茶淡饭才是世人的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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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师兄就是三年后了。我爹在与妖王一战中元气大伤，后来又被师兄气得一直卧病在床，其他的几个师兄又都没多大实力，我派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妖界在一旁虎视眈眈，各门各派又都希望从中分一杯羹。两年来妖界不断骚扰我爹，爹不堪重负，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在妖界又一次送来战书，我实在是不忍心爹再受这样的苦，于是偷偷写信希望师兄可以回来帮忙。妖界袭来，杀光了门派中其他的所有人，我和爹都受了重伤，幸好师兄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我和爹的性命。你看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就是那个时候受的妖术弄的，怎么弄也无法复原了。”舒颜自嘲式地抚弄着自己酒红色的头发。
“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呢！”竺浅沁心中生出对舒颜深深的同情感，那时的舒颜还只有十三岁就要承受师门落败、妖界不断的报复、父亲身负重伤还有同门师兄各个惨死。突然发觉自己为了这点小事闹小情绪是多么的幼稚，竺浅沁不禁感到难过，“想不到，颜哥哥你经历了这么多。”
“傻浅沁，别想太多，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形象的，多有个性啊！”舒颜伸手捏捏竺浅沁肉肉的小脸，反而出声安慰她，舒颜的乐观豁达给竺浅沁渐渐消失的意志注入一剂强心针，“妖界离开后，爹和师兄闭门长谈了一夜。不知道爹和师兄说了什么，师兄居然答应爹做掌门。至今我还记得，那日师兄从爹房中出来时候眼神中闪烁的绝望情绪，那是我从来没有在师兄那里看到过的，从那天起师兄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原来的庄子在这场大战中差不多都被摧毁，爹离世后，师兄带着我到了试心庄。算来我们在这里都住了二十几年了。”
“二十几年？”竺浅沁心中不解，舒颜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试心庄住了二十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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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竺浅沁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与容貌不相称的年纪，尤其是瑾芷，她看起来只有六岁。
“我们原本就不容易老的，更何况在十七年前我们几人阴差阳错地服用了丹药，所以就这样了。不过瑾芷情况有些不同，她是受了蛊王另类的影响不能正常生长，这么多年了，一直是六岁孩童的模样，就连性格智商也一直停留在六岁。师兄试了很多办法，可始终不能让瑾芷长大。萧蒙一直在帮师兄寻找方法，一旦有可能嫂子就会带着瑾芷去拜访。萧蒙碰巧捡你回来的那天正是给师兄带来了一个游方医仙的消息，你昏睡未醒时你师母就带着瑾芷去寻那医仙了，一走就是三年，这也就是你入庄三年一直不曾见过他们的原因。不过看来还是没什么效果。”舒颜平静地讲道。
竺浅沁心中波澜微微平复，且不说单珞菲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谈举止都配得上华天离，光她那份坚毅永不放弃的精神就值得华天离去爱，更何况他们艰苦却美好的过去。在这一切面前，她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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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次师父的离开，或许我会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师父不在的时候，我总是胡思乱想，渐渐地我感觉到一丝异样在心里头荡漾，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萌生，我是不是爱上他了？但这只是我随意的猜想，我却从来没有当真过。”竺浅沁继续说道，“直到听闻师父回来了，我的开心地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疯了一样奔向书房，一心只是想快点能见到师父。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或许我是真的爱上师父了。”
“于是我开始彷徨，开始害怕。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自己。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若说让这爱继续下去，我和他终究是师徒，若说放下这份心，我又心有不甘。就这样迷茫着，思索着，终于我还是决定了顺从心意，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难做啊。师徒名分算什么，天地不容又如何，我只想得到师父的爱。”说到这里，竺浅沁的神情变得异常坚毅，声音中也多了些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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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这样贤淑，这样好，而瑾芷也这么可爱。他们一家人一起经历过的是我不可能有的故事。他们才是牢不可破的，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竺浅沁语气中绝望的气氛瞬间感染了整个空间，悲风萧萧，落叶纷纷。
“小浅沁，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错过了他还有其他人，很多人都很关心你的。”舒颜轻轻抚去竺浅沁还挂在脸上的泪珠，动容地说道。
“颜哥哥，这次我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你对我的用心，可是对我来说，那就像你对娇姐姐一样。只是对不起，我……我……”竺浅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对得起舒颜的深意。
“傻丫头，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你也不用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并不是要你答应我什么，也不是要给你压力，颜哥哥只是想让你知道，转过身来或许还有新的风景，世界不仅仅是局限在眼前的。只要你乐意，我永远都是你的颜哥哥，永远只是你的颜哥哥。”舒颜疼爱地摸摸竺浅沁被泪水打湿的头发，只要她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不用担心沁儿的，其实话都说开了，我真的没事了。可能刚开始还会有一点难过，但颜哥哥你相信我一定会努力克服的，只是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竺浅沁话语中又恢复了平静。
“是是是，我的小浅沁最棒了。无论如何，颜哥哥都会支持的你，至于其他的，就顺其自然了吧！”舒颜看这竺浅沁似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你看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我不想回去。”竺浅沁一想到回无名阁看着师父一家子共叙天伦心里头依然堵得慌，“颜哥哥，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夜色，你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不是很好？”
舒颜点点头，说道：“好，只要你喜欢。哥哥小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这样迷人的紫瞳和性感的酒红色长发，但却已经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了。记得……”
“等等，等等，沁儿要听颜哥哥小时候的糗事，不想听你在这里臭美啊！”竺浅沁打断舒颜的自我陶醉，似乎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麻醉自己，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管。
“好你个小浅沁，想抓我的把柄。算了，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说说吧！”舒颜自然知道这时候的竺浅沁是那么的脆弱，弱到一句话就会击垮她，只能顺着她自曝丑闻，同时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和华天离相关的字眼，“哥哥小时候其实很顽皮的，经常惹爹生气，记得有一次……”
舒颜说话似乎总是不经过大脑，经常惹人发笑，可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精心雕琢的。谈及过往的趣事，也总是逗地竺浅沁面露笑意，心情似乎缓和了不少。
天蒙蒙亮，舒颜将才入睡的竺浅沁搂在怀里，顿觉舒了一口气，这一天她太辛苦了。和世间万物相争可能有勇气就会获胜，但和自己相较结局却永远是一个输字。
“师父……”
竺浅沁在梦中喃喃地唤着，触动着舒颜的神经。华天离永远不会和她有结果，她这样痴心最终只能换回一片颓垣断壁。而他舒颜只能默默守护着这个弱小的心灵，未来怎样他我法预料，也无法掌握。
竺浅沁人生中第一个不眠之夜就在迷迷糊糊中过去，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也做了不少决定。竺浅沁心思剔透，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对华天离还抱有什么无谓的希望，这种近乎不可能实现的期盼只会伤了她自己，毫无益处。她很明白，既然无望就只能放手，她不可能去破坏华天离平静的生活。可即便如此，对于未来竺浅沁依旧是迷茫的。
竺浅沁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告别过去，忘掉所有不该出现的情愫。这一天她还可以爱他，但今天过后，他和她只是师徒，永远只是师徒。
第 18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