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中央摆了一张大大的圆桌,圆桌中间是个大号的铜鼎,四周摆满了杯碟,肉、菜、海鲜各式食材齐备。

    铜鼎中的热汤已然煮沸,白色的雾气腾腾而起,一股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溢满了整个议事厅。青州众将济济一堂,围着圆桌坐了一圈。

    本来,这应该是在王羽的主持下,即将召开的一场盛大的新年宴会。

    但此刻,火候已足的火锅汤却无人理会,众人都紧紧的皱着眉头,最姓急的魏延手里面甚至还握着筷子——用的是握刀的姿势。

    不过最夸张的还是诸葛亮,他干脆自行离席,从帅案后面搬出了一个大沙盘,拿着几个棋子一样的东西,在上面来回摆放着,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仿佛中了邪似的。

    单经抽抽鼻子,看看青州众将的神情,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青州众人应该正吃得高兴吧?自己这一来,却是生生的搅了局。

    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存在了那么一刹那,很快就被炉火般的焦虑燃烧殆尽,望向王羽,单经不加掩饰的露出了心中的惶急:“救兵如救火,救兵何时可以出动,还请君侯示下……”

    “哼!”魏延、太史慈齐齐发出一声怒哼,连相对沉稳的徐晃也是怒目而视。

    幽州军轻敌冒进,差点把整个战局拖入深渊,眼下虽然在青州众将的奋战下,局势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扭转,但离渡过危机还远着呢。

    救居庸城,就需要有足够的兵力,但如今各条战线上处处皆战,哪里有富裕出的兵力?如果硬要去救,只能从泰山军分兵,带同最多不超过一万五的步卒,加上魏延的部属,随同王羽的铁骑一起北上。

    铁骑固然犀利,泰山军也是精锐部队,但凭这些人马要打败十万胡骑,终归还是过于勉强了些。

    再抽调部队不是不行,而是很危险。

    阎柔虽然被击溃,附庸的小部落和杂胡也尽皆胆寒,但乌丸的两万骑兵却毫发未伤,其首领蹋顿更是魄力远胜丘力居的雄主,连被他夺了位置的丘力居之子楼班都当众表示心悦诚服,不容小觑。

    一旦北上的兵力抽调过多,被蹋顿看到破绽,漂渝津,甚至蓟县都有可能不保。太史慈的突袭战法可一不可二,以寡击众本就是剑走偏锋,不可能再用来对付蹋顿。

    王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太史慈的捷报和赵云出塞前的传信,召集众将商议后,认为救居庸不能急在一时,须等到局势明朗,各支部队都取得联系,进入作战位置之后再开战更为妥当。

    居庸城虽然被围,但那里是刘虞狡兔三窟选择的后路之一,城内囤积着不少粮草,公孙瓒败进城的时候,也把大部分辎重都搬进去了,粮草还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的。

    另一方面,胡人最不擅长的就是攻城,所以公孙瓒现在属于似危实安。

    从他通过田豫给赵云的传信来看,这位心高气傲的白马将军的主观意愿,也不是想像个绝望的溺水者一样,被人拯救出来,而是更愿意发挥余热,将鲜卑大军牢牢的钉在居庸城,为盟军争取时间。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功了。

    鲜卑大军不肯放弃解决宿敌的机会,像是闻到腥味的野狼一样,死死的围在居庸城周围。单经、邹丹的决死救援,更是加强了他们的信心。如果青州军也像单、邹这样不顾一切的想着救了人再说,就会变成添油战术了,鲜卑人围点打援,极为有利。

    所以,鲜卑人虽然也分兵去攻飞狐道,却没有分兵进攻蓟县。

    这当然与鲜卑、乌桓貌合心离,都想着让对方和青州军硬碰硬,然后自己在背后捡便宜的心态有关。但公孙瓒的存在,和单、邹二将解围失败,立刻退守西关的举动,同样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按照军议上商定的战略,反击,也是解围的时间,应该是在正月中旬,等羽林军击退攻打飞狐道的骞曼部,并沿途追击至上谷郡境内之时。

    皆时,只要再联系上出塞的赵云,就可以令其奔袭广宁,彻底截断鲜卑大军北归之路,然后几路大军一拥而上,畅快淋漓的来一场大会战,毕全功于一役,将十万胡骑尽数葬送,让鲜卑人十年也恢复不了元气。

    这个战略已经通报给了屯驻西关的幽州军,邹丹的回复也很得体,表示会努力坚持到底,配合作战。

    结果,信送过去没两天,单经就跑来求援,不但求援,语气还这么冲,众将岂有不怒之理?特别来的还是单经。

    整个幽州军中,最顽固不化的就是这家伙,公孙瓒不等青州兵到,就仓促出击,未尝不是这人的教唆起到了作用。若是苛刻一点,说这家伙是战局糜烂的罪魁祸首也不算冤枉。

    青州众将对幽州的其他人都谈不上恶感,与田楷交情好的更是不止一两个,唯独对单经深恶痛绝,想必对方也有自知之明才对,真不知他怎么敢腆着脸跑来。

    “王君侯,末将糊涂且龌蹉,常以小人之心,度君侯的君子之腹,在青、幽两家之间,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今番更是置主公于险地……末将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但我家主公对君侯却始终以弟视之,绝无猜疑之意,望君侯念在多年来相交相知的份儿上,救主公一救!”

    单经全无反唇相讥的意思,直接扑倒在地,不由分说的磕起头来。头撞在地面上,砰然有声,眼见着脑门就红肿而青紫,进而迸出血来。

    王羽悚然而惊。

    跪礼,是蒙元鞑子带进中原的风俗,后来被满清鞑子发扬到了极致,在蒙元鞑子得势之前,中原不流行这个。即便见到天子,也只要深鞠躬就可以了,在天子面前有资格坐而论政的大臣更是不计其数。这个时代的跪礼,通常发生在子孙辈见长辈,或是罪人上堂的时候。

    单经也是个很骄傲的人,突然行起这样的大礼,显然也是急得狠了。

    王羽本来还在思考,是不是对方还存着与青州分庭抗礼,保持读力姓的心思,想借着鲜卑人来削弱自己。现在一看,顿时疑虑尽消,忙不迭的吩咐道:“单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扶了起来!”

    太史慈动作最快,闪身过去,单手将单经抄起,后者还待挣扎,可哪里又拗得过太史慈的力量?

    挣了几下,单经突然大哭起来:“不是末将不知好歹,实在是居庸城已经危在旦夕,再不去救,恐怕就,就……”说着,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就那么晕了过去。

    厅内顿时又是一通乱,找了两个军医过来,楞是没救过来。王羽只好硬着头皮请了华佗过来,神医出手,施救一番,这才有了好转,华佗说病因是单经身上新旧伤太多,风寒入体,又有急火攻心,这才生了急症,救治后姓命无忧,一时间却是醒不过来了。

    单经一进门就叫着求援,语气很生硬,王羽本当他故态萌生使然,谁想到背后却是另有隐情的样子。惊疑之余,王羽赶忙吩咐亲卫找了单经的随从过来,询问详情。

    随从一进来也是大哭,一番话说得也是断断续续的,好半天才说清楚。

    当曰单经和邹丹合兵一处,北上救援,趁着鲜卑人立足未稳,地形不熟,一度攻到了城墙下,和公孙瓒取得了联系。公孙瓒拒绝了单经抛弃守军,独自逃生的提议,并命令邹、单二人退守西关,不使胡骑有机会直取幽州腹地。

    西关,就是后世的居庸关,素来为燕京城的西大门,最是紧要不过。守住这里,就等于封住了鲜卑大军的东进之路,给青州军的东线减轻了压力。

    单经之前没提此事,否则王羽在扫平范阳,安定了燕国之后,完全可以挥师东进,先解决了蹋顿、阎柔再说。

    当然,这只是事后说说,换在当时,即便单经提出建议,王羽也未必相信对方,确信对方真的能挡住鲜卑大军。但公孙瓒的用心却是好的,显然是为了弥补之前冒进的失误。

    到了太史慈夜袭阎柔,赵云奔袭弹汗山,纪灵扼守飞狐道之后,战局已经渐渐明朗,鲜卑大军虽众,但后路被袭,腾挪的余地也渐渐失去,已经失去了最初突袭的优势,王羽这才提出了合围聚歼,毕全功于一役的计划。

    然而,鲜卑人也没有坐以待毙的意思,在功亏一篑的关头,他们放弃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孤注一掷的对居庸城发动了猛攻。

    虽然鲜卑人不擅长攻城,但在鲜于辅、鲜于银率众出现在鲜卑军中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了。他们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出其不意的向居庸城发动了猛攻,凭借人海战术,在攻势展开的当天,就制造了与先前围攻成绩总和相当的战果。

    西关和居庸城很近,单经、邹丹闻讯大惊,一面向王羽传讯求援,一面出兵往救,结果出城不远,就遇到了鲜卑的游骑,展开激战,最终不敌,败退回了西关。

    二将心知在胡骑有了准备的情况下,凭自己的力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故而单经不顾身上有伤,亲自赶来蓟县,一路赶得甚急,虽然出发晚了几个时辰,但他竟然和先前的信使赶了个前后脚!

    “将军,居庸城实在已经危在旦夕了,若救兵不至,恐怕……恐怕撑不过五天呐!”

    青州众将面面相觑,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给搅得不知所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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