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杨丑进兵之后,张杨就一直觉得心惊肉跳,寝食难安,一种极度担忧和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为此,他要求杨丑每天都要派信使汇报状况,以便控制局面。

    第一天,毫无进展;第二天,杨丑开始分兵;就在杨丑出发后的第三天,前方传来了最新的战况。那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噩耗,让张扬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杨丑的三千大军竟然全军覆灭了,连杨丑本人也死在了阵前!

    三千兵马的覆灭,对张扬来说,已经算是伤筋动骨了,比这更糟糕的是,陆续逃回的溃兵中,竟然每一个能说得清楚,敌军的实力到底如何。

    “很多人,非常多,漫山遍野的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骑兵?骑兵也很多!每一路只有数百,但他们却同时发动了三次袭击……属下就在杨将军的本队之中,因为扭伤了脚,落在了队伍最后面,看得很清楚,本队遇袭时,距离曾家村示警,一共也只有四刻钟而已,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使君,您想想,就这么点时间,怎么够用?突袭本队的骑兵和在曾家村埋伏的,肯定不是一路人马啊。”

    “杨将军奋起抵抗,可敌将实在太强了,攻击本队的敌将是东莱太史慈!这人枪戟合璧,威力大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一团暴风,这还不算,这人还有一手暗器功夫,杨将军就是被他的手戟,一击封喉的!”

    “张使君,进兵之事,您一定要慎重啊!”

    综合所有人的说法,张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敌人很强,将领是最强的一环,事实比他猜测的还要糟糕,领兵的不仅仅是白马银枪的赵云,还有一个枪戟合璧的太史慈!两员大将联手,带了未知数量,战力超绝的铁骑!此外,周边的百姓也都被发动起来了,为青州军助战的暴民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他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他却很认可最后的劝告,打仗有风险,进兵须谨慎。

    他手上的军队比杨丑要强得多,可敌军看起来也不像是拿出了全部实力,没人敢保证,他贸然进兵的结果,就比杨丑要强。

    张杨怕死,更怕失去拥有的权势,所以,反复衡量之后,他否决了穆顺等人请战的呼声,拔营后退,退回了东武城,并遣使急报袁绍,请求救援。

    ……袁绍的中军的行进速度,比侧翼的两路偏师快得多,因为他不用就地筹集粮草。

    劫掠式的征粮行动,会招致相当大的民怨,进而会对名声造成影响。袁绍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当然会有所考量。

    盟军动手,不会影响他的名声,所谓盟军,本来就是目标一致,但不受统一号令的军队,他们做了恶,与袁将军有何关联?

    而盟军以就地筹集的办法解决了供应问题,袁绍就可以省下这笔钱粮,名声不损,同样落下了实惠,正是一举两得之策。

    不用筹粮,前方又有张颌接应。作为曾经的前哨阵地,鄃县屯了不少粮,足够大军短期所用。两翼有保护,前面有接应,后方有供应,袁绍心无旁骛的行军,速度远远超过了两路偏师。

    接到张杨的急报时,冀州的主力大军已经杀到了平原城下。

    汇合了张颌之后,冀州兵力已经达到了六万!大军在平原上铺开,营寨连绵,号角声不断。在这样的军势面前,互为犄角的平原和高唐二城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和凄凉,转瞬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互为犄角?孤倒要看看,他们怎么翻得出孤的手掌心!”高踞鸣石山巅,俯瞰军势威武,气势如虹,一时间,袁绍也是意气风发。

    令他颜面扫地的那一系列的事故,就是从这平原开始的。如今,他卷土重来,再次将未来牢牢的把握在了手中,重振声威,问鼎天下,就在此一战!

    凭山南顾,指点江山,这等气魄,当然是需要众多龙套来凑趣捧场的,郭图等人本来也有此意,却没想到有那擅长破坏气氛的人动作更快。

    “主公莫非有意攻城?”将袁绍带回到现实的,是一个忧心忡忡的声音。

    “嗯?”好在兴致被搅也不是一两次了,袁绍多少有些习惯。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重音,并不答话,因为他知道,有人会帮他应付这个没有眼色的牛脾气。

    “不克此二城,如何进取青州?追击王贼?”逢纪率先反问道,与沮授争风的意义,不仅出于个人原因,对派系之争也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

    攻城的目的有很多种,有的以占领为目的,更多的却是确保安全。放着两座屯兵逾万的城池在后路上,谁敢继续进兵。

    “元图所言不差,”沮授摇摇头,表示无意争风头,只是忧心忡忡道:“不过,青州军有备而战,城中的防御措施想必已布置万全,我军攻城,说不定才是正中了王羽的下怀啊。”

    “公与还是认为王羽回兵,是故意诱敌,而非青州有变?”郭图突然冷笑一声,不无讥嘲的说道:“既然如此,公与当日为何又力主议和,让王小贼有了脱逃的余裕?”

    沮授反驳道:“王羽议和,的确是有诚意的,他率军撤退,不正是将清河拱手让出来了吗?”

    “那是他故意的,他就是要借此宣扬自己的名声,逼迫主公不得不自毁臂助,其心歹毒,唯可诛之!”

    “对,王贼极擅造势渔利,就是想利用主公的宅心仁厚,偏偏有些人不知好歹,为其所蛊惑,屡屡给自己人拆台!”

    “你们血口喷人!感情不是你们的家乡,就可以任人糟蹋吗?那些胡人在广平做了什么,你们没有眼去看吗?现在还好意思说……”

    尽管袁绍通过权术,平衡了冀州内部的冲突,但矛盾既然产生了,就很难消除。想消除也不是做不到,袁绍最擅长的就是权谋,可那需要时间,不是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解决得了的。

    “好了,不要吵了!”眼见纷乱又起,袁绍勃然大怒,先是大喝一声止住众人,然后看向沮授:“现在进兵之议已决,公与,你只说为今之计,不攻城又要如何进取青州?”

    沮授心中暗叹,强打精神道:“青州军已于三日前全面南渡,渡河后,更是广布游骑,截杀哨探,因此我军对其动向一无所知。贸然攻城,若其果然设下诱敌之计,在我军兵疲将乏之际,杀个回马枪,大军岂不危矣?”

    顿了顿,见袁绍脸色稍雯,应该是把话听进去了,沮授心中略略松了口气,继续道:“为今之计,还是以稳求胜的好,对平原、高唐二城,暂且围而不攻,广遣精兵强将,向河南探索,待两路偏师前来汇合。届时大可以偏师围城,保持粮道畅通,主力大军渡河,直取历城,逼迫青州军前来决战。”

    历城是青州西北门户,王羽在此经营已久,遣心腹大将徐晃在此屯驻近年,至为紧要。历城若失,冀州军就可以沿着济水一路向东,沿途攻打济南治所东平陵,乐安治所高苑,最后直指青州中心的临淄城。

    保持主力的完整,直指敌军要害,全面发挥兵力上的优势,这就是沮授的应对之策。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袁绍沉吟不答。

    以他本心,当然不喜欢这种步步为营,谨小慎微的策略。特别是沮授提出,要遣精兵强将做斥候,无疑就是想动用文丑的骑兵和青州打一场斥候战。

    那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冀州的骑兵,在单兵素质上,还是比白马义从出身的青州骑兵差不少,人数上虽占了上风,却是在对方的地盘上作战,凶险得很。

    还有文丑,此人也是个勇力超过脑力的,要是一不小心,也步了颜良的后尘,冀州的骑兵编制就彻底消失了。王羽擅用骑兵,天下闻名,没有骑兵对抗,后面的仗要怎么打?

    不过,他也知道,沮授的计策是最稳妥的。吃了王羽这么多亏,他不得不将名门出身的傲气稍稍收敛一二,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了。

    许攸察言观色,知道袁绍意存不甘,于是,缓缓开口道:“可是,公与,你这策略倒是够稳妥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若王羽仓促回师,果然是为了应对琅琊的威胁呢?若是我军迟迟不进,臧宣高孤军作战,被王羽所趁,兵败或退却,岂不是错失了战机?”

    这就是这个时代分进合击的烦恼了,联系不上,配合稍有差池,就会使得某一方陷入孤军作战的窘境。臧霸是反青州联盟的一个重要棋子,也是目前仅存的一枚可用棋子,一旦错失机会,使其被王羽消灭,冀州军想打青州,就只能硬碰硬了。

    此言一出,袁绍神情果然一动。

    沮授心中再叹一声,祭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主公勿忧,虽然琅琊路遥,消息通传不便,但曹将军对此早有布置。其麾下的军师戏志才,已于十日前,轻车简从的抵达开阳,臧霸有勇,又有志才之谋,必不会轻易为王羽所趁,主公大可安心。”

    “曹操?”

    众谋士面面相觑,没想到败走的曹操,居然还留下了这么个后手。那戏志才早先名声不显,可入了曹营之后,却屡建奇功,锋芒毕露,有此人相助,足可抵得上万人雄狮,臧霸那边,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忧。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快马狂奔而来,直驱山下。

    袁绍连忙让人探问,不多时,亲卫回报,却是张杨快马送来的急报。袁绍惊疑交集,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命人将信使带上来,详加问询。

    结果,看过急报,他顿时脸色剧变,将书信往地上重重一抛,恨恨的一跺脚,口中大骂:“岂有此理,张稚叔无能,连累于孤,真是气煞我也!”

    众幕僚都是大吃一惊,沮授不避嫌疑,弯腰拾起书信,众人纷纷聚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也是齐齐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惊之后,众人又是心情各异起来。

    郭图等人看着沮授,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求稳?现在抓瞎了吧?张杨都哭着喊着求援了,怎么可能还会前来汇合?速战速决才是正理。

    沮授哪里顾得上理会这些家伙,他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只见得高唐城下也是一阵大乱,唬得他好悬一口气噎在嗓子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又是怎么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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