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

    许攸奉了袁绍的命令四下串联,为了鼓起诸侯们的勇气,他稍稍将界桥之战的过程加工了一下,然后再将消息传达给各路诸侯。

    事实上,他这样做也不算是骗人,在王羽和公孙瓒看来,这一仗就是失败了的,幽州军没能达成原本的目标,损失也很惨重。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失败和输其实是两个概念。

    王羽的形象,很大程度就是建立在他战无不胜的威猛战绩上的。

    虽然在孟津面对吕布的时候,他选择了转进,应该也算是输了一阵,但吕布对此却不屑一顾。当事人不宣扬,其他人又有什么鼓噪的理由?

    所以,许攸宣扬的战果,很快就引起了轰动。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许攸之所以被袁绍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他交游广泛,所以能从很多渠道打探到消息,反之,当然也不存在问题。

    于是,有关于界桥之战的消息就此流传开来。

    对着诸侯和名士们,许攸当然不能以谎言骗人,宣称这场战事的胜利没问题,击退气势汹汹的公孙瓒,本身就是一个胜利,但过程却不好编造杜撰。

    而真实的过程若是说出来,那还怎么好自称大胜?那么有利的局势都被人翻了盘,好悬没连主帅都被捉了去。

    所以,许攸只能用春秋笔法,省略过程,直接说结果。

    白马义从全军覆灭;幽州骑兵损失惨重,伤亡过半,率先发动攻击的骑兵近乎全灭;再加上,幽州步卒被击溃,溃逃等等……尽管不少精明人都猜到里面有猫腻了,可是,单是摆出来的这些战绩,袁绍也全身而退了,他自称此战获胜也不为过。

    一年多以来,王羽带给各路诸侯的压力相当之大,特别是他在青州推行的新政,更是触动了很多人脆弱的神经。而他战无不胜的战绩,正是压力的来源。

    因此,没人理会许攸的话里面不尽不实的地方,根据许攸交代的战果,诸侯、名士们纷纷脑补了其中的过程,然后以各种方式,大肆宣扬了出去。

    这个结果,正是许攸想要的。

    这个时代,地方豪强就是舆论主导者和传播者,只要他们信了,其他人不信也得信。

    至于这么做的好处,那就太多了。

    首先,可以增强反青州势力的信心,拉拢更多的人加入袁、曹同盟。

    曹操打得袁术屁滚尿流,袁绍又同时解决了公孙瓒和王羽,袁、曹同盟如今也是声威赫赫,以这样的声势,可以令得很多小诸侯望风披靡,纳头便拜,就算是刘岱这样的大诸侯,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加入同盟的必要性了。

    其次,可以打击对手。

    袁术之所以还在豫州死撑,就是指望着几个盟友帮忙挽救他呢,听到界桥之战的消息后,他这点指望算是彻底没了,抱头鼠窜是他唯一的选择。

    陶谦是联盟中唯一还没对外采取军事行动的,不是他有意背盟,而是徐州内部不稳。这个消息肯定会增加徐州内部的动荡,增强反对派系的信心和声势,最少也可以消除徐州的军事威胁。

    青州比较麻烦点,现在的青州士子自成一系,民政方面又处于统一的严格管理之下,许攸想派几个细作混进去都难,更别说传播流言了。不过,青州终究不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外界的舆论终归也会影响到他们。

    至少,从兖州向青州的移民潮就止住了。

    青州的威慑力,全在王羽一人身上,他倒下了,甚至只是打了一场败仗,都会引起相当大的疑虑。

    许攸的战绩诠释得很有章法,他说幽州军率先冲阵的骑兵近乎全灭,而王羽喜欢身先士卒的习惯也是众所周知,其中的暗示就是:王羽很可能已经战死了。

    不得不说,许攸这一手没花多少力气,但效果却是相当惊人。

    也就是王羽这次在外的时间不长,周边的势力暂时对青州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胁,流言的影响倒还不算致命,只是把蔡琰和貂蝉吓的不轻。

    两人既要强作欢颜,瞒着老王匡夫妻,又要暗自担忧挂怀,几天工夫,就清减了许多,让王羽看得好生心疼。

    但以后就不好说了。如果他远征在外个一年半载的,前方没消息,后方流言四起,再有某一路或几路邻居侵攻入境……那就不是家里的两个女孩担心睡不着这么简单了。

    尽管这个结果在王羽看来已经很严重了,但比起青州人心惶惶,以至为敌所趁,还真就算不得什么。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的话,王羽反倒是很庆幸。

    许攸这招发动的早了点,效果不够好,有了这第一次,自己意识到了,再用就没效果了,没准儿还会被自己反制。

    先安抚了二位妻子,王羽扯着徐庶、贾诩到了府中,准备好好商议一下此事。

    原本他的计划中没有这一项,不过,听过徐庶传达的最新军情之后,他觉得有必要认真研究一下,尽快拟定出个方案出来。

    他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否则就不会有曹操轻骑东进,袭扰徐州这种事发生。要知道,现在才是初平二年,曹操和徐州的战事,至少应该在一年以后才发生。

    不过,现在天下的局势已经乱成一团了,有些他影响不到,有些却是他想不影响都不行。

    “在青州境内,流言还是能控制得住的,在青州之外,就比较棘手了,除非公路将军肯帮忙。”贾诩搓搓手,叹了口气:“不过,公路将军如今自顾不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逃出豫州,去扬州了,只怕是指望不上的。”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王羽在家里坐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这个主心骨不动窝,再有多少流言都是白搭。

    可是,带少量兵力增援冀州这个重任,别人却也担负不起。别的不说,单说和公孙瓒的合作就是个问题。

    有了界桥之战的教训,公孙瓒的脾气多少会收敛一些。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贾诩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他相信,等局势有所改善之后,公孙瓒迟早还会犯类似的错误。

    王羽亲自去的话,就算劝不动公孙瓒,也能自由的采取行动,换了其他人,肯定不能这么做。不是把两家关系搞砸了,就是把自家的兵马白白搭进去。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王羽的本性,让这位主公坐在家里运筹帷幄,而不是披甲上阵,这事儿比让公孙瓒变成老好人难多了。

    贾诩不打算尝试,他只管把难点指出来就是了。

    王羽点点头,又转向徐庶:“元直,你怎么看?”

    “以我军目前的施政方向,或可从民间想想办法,只是,要如何避过豪强这一层,庶还没有想到。”和贾诩比起来,徐庶是个勇于任事的,贾诩点明难点,他直接顺着前者的话头,提出了个解决的方向。

    “民间?难不成让细作扮成游方郎中,走街串巷的散布流言么?这办法能不能行得通还是两说,就算真的行得通,你以为诸侯们都是瞎子、聋子吗?”对徐庶的话,太史慈不用思考,就能唱出反调来。

    王羽看看太史慈,有点明白后者为啥非得要跟过来了,他就是来找徐庶茬的。

    本来王羽有意拒绝,怎奈太史慈还拉上了赵云,赶太史慈走简单,但把赵云一起赶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太史慈态度恶劣,但徐庶却也不恼,相反,看他神情语气,倒是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嗯,子义兄言之有理,庶也是思及于此,就无法可想了。”

    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太史慈自觉无趣,砸吧砸吧嘴,不说话了。流言什么的,他才不在乎呢,今天跟来,是另有目的。

    “元直的建议,还是很有道理的,至于方法,其实也不难。通往民间的渠道不止一条,那些刻意的,很容易被人看破,采取针对性的措施,但也有些潜移默化的方法,见效可能不太快,但想防范或者反制却也很难。”

    舆论战在后世算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由于通讯方式的不同,很多手段都无法照搬,但其中的原理却大有拿来应用的余地。

    王羽想着,反正也是要采取措施,与其以防范为主,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建立个舆论体系出来。

    这个系统面对的是那些不识字的百姓,这些人在这个时代没有话语权,除非用太平道那种方式把他们煽动起来,否则,他们对天下大势起不到多大作用。

    而王羽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起多大作用,只是想着多一条舆论渠道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将想要传达的信息传递出去,比如一些简单的道德观什么的。

    简而言之,就是引导社会风气,为将来推广青州新政打基础,顺便防御流言对青州的攻击。

    “至于方式么……”王羽敲了敲桌案,笑道:“可以采取小说和戏剧的方式,现在青州境内传播,等时机差不多了,不用咱们自己费力,就能自行传播出去。”

    “小说?戏剧?敢问主公,此为何物?”徐庶兴致盎然的问道。

    “嗯,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文学形式,用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的语言和文字写故事出来,在故事中蕴藏些内容。比如这次的界桥大战,许攸把声势都造起来了,咱们要反驳很吃力,不反驳,气势又弱了,就可以采取小说或戏剧的方式,把这场大战的过程编成故事写出来……”

    “寓言?不对,比寓言更……”庄子很喜欢用说故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他的故事都相对有些深度,对贾诩、徐庶这种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来说,王羽提出的小说,绝对是个新鲜事物,以两人的才智,理解起来也颇有难度。

    “这样好了,此节暂且放下,回头我去找文举公他们商议商议,写出来东西,你们一看就知道了。”王羽拍拍手,将这些细节略过,把话题转回正题方向:“元直,曹操袭扰徐州之事,到底如何,你且说说罢。”

    “遵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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