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深处,是巍峨的泰山。

    当泰山巍峨的身影,真切的出现在眼前时,张饶热泪盈眶,很有跪地祷告一番的冲动。

    他这么激动,当然不是因为初见岱宗的喜悦,纯粹只是出于旅途终于到了终点,前方终于看见光明的感叹罢了。

    莱芜到奉高,总共不足二百多里的路程,大军足足走了十三天!

    每天行进不超过二十里,跟百万大军从齐国向泰山移动的速度差不多少,可是,大军明明已经去芜存菁,把累赘远远抛在后面了啊!

    一路艰辛!

    除了少数坞堡之外,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百万黄巾的名头,足以将惜命的豪强和百姓吓得远远逃开了。连路上唯一的大县城——嬴县都变成了一座空城,完全就不存在什么阻挡。

    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问题,就是那些挥之不去,比最黏人的苍蝇还讨厌的泰山轻骑!

    张饶用尽了一切办法,最终都没有奏效。

    本来很有希望的骑兵反制,因为士卒的战意太强,连续被泰山轻骑伏击得手,结果,好容易组建起来的三千骑兵,在三天内就损失了三成有余,平均一天折损三百!

    最后,张饶不得不把所有的盔甲盾牌,配备给走在队列外围的部队,然后又组织士兵用投枪、投石反击,这才勉强抗住了泰山轻骑的骚扰,令对方出现了较大的伤亡。

    因为泰山军从未进行过肉搏战,即便出现伤亡,他们也会将同袍带走,所以,张饶也无法确定,对方的伤亡到底有多少,他只能从骚扰的力度和频率中估算。

    对方的伤亡大概在三成左右,也就是三百多。

    看起来还不错,但黄巾军付出的代价却是十倍以上的伤亡,以及超出预计近十天的行军时间!

    张饶不知道后世那句:时间就是生命的名言,不过他明白,路上耽搁的十天中,王羽肯定没闲着。

    都昌夜袭战当中,泰山轻骑才损失了几十人而已,现在,王羽为了这十天时间,搭上了整整三百骑!自己这边的损失虽然更大,因为行军缓慢,粮草也多消耗了不少,士卒的疲劳度也在增加,但是,对方的目标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粮草可以抢,王羽的嫡系部队全在奉高城,其他城池都是大军的囊中之物!

    疲劳可以恢复,现在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就算下了大雪,也不会耽搁什么,反正自己又没打算立刻攻城。

    也许正如管亥所说,对方在策划着什么阴谋……张饶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管亥深入探讨一下这个话题,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胆小鬼居然抛下喽啰,逃到南面的群山当中去了。

    不过也没什么,邪不胜正,只要自己不犯错,这一仗就不可能会输!

    “安营!把营盘扎稳了,壕沟给本帅挖深点!什么?土冻上了挖不动?谁说的,信不信老子直接将他扒光了扔到冰窟窿里去!怕了?怕了还不快去!”

    “多派探子出去侦察,方圆二十里,不许有一棵树!石头底下都给老子翻开看仔细了,谁看漏了,老子就拿他填坑!”

    “再派些人查看一下营盘的地面……干什么?不知道有藏兵坑和地道吗?那王鹏举狡猾着呢,说不定他事先挖好了坑,就等着咱们往里跳呢!用竹竿捅,用斧凿敲!管他用什么,一定要给老子确定没有古怪才行!”

    大小喽啰们本来也松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张大帅赶得鸡飞狗跳了。

    “这不是闲的吗?多挖壕沟也就罢了,砍树也能当柴禾烧,或者打造攻城器械,翻石头算是什么,还能有人藏到那底下去?还有藏兵坑……这寒冬腊月的,谁那么想不开,挖坑藏在地底下?过冬的田鼠吗?”

    “大帅的确有点……不过,小心点也没大碍,毕竟咱们是要跟那个王鹏举对阵,这人的花花肠子多着呢,不把营盘守得密不透风,没准儿还真就让他钻进来了。”

    “反正大帅也说了,扎好营盘后,可以休息三天,然后再围城或者攻打其他城池……累点,总比打败仗强,大帅也是研究过兵法才下令的,你们就别抱怨了。”

    “说的也是呢。”

    黄巾诸将开始不无抱怨,私下里腹诽不已,不过被几个老成的头领一开解,众人心气儿也平了。指挥者有韬略,总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来,这么布置过后,主营应该算是铁通一块了,只要大营不出意外,哪怕吃再多的小亏,最后的胜利也属于自己这一边!

    这么一想,抱怨都化成了力气,黄巾大军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在奉高城头望过去,只见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大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建造起来。

    “围栏,呃,应该说是围墙了,差不多快两丈了吧?”王羽打量着远处的敌营。

    “虽未至亦不远矣。”贾诩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回应。

    “这壕沟也够多,够深,还有拒马和鹿砦也很密集,公明,你发动进攻的时候,记得谨慎些。”王羽随口嘱咐道。

    “主公放心。”徐晃郑重应诺。

    “还有……他们在地上到处乱戳,这是在堪舆风水么?”

    “显然,他们担心有地道。”贾诩哼了一声。

    “这营盘扎的可真够稳的,比西凉军在河阴扎的那个强多了。”王羽咂舌道:“这张饶在这方面,似乎不在文则之下啊。”

    “那能一样吗?牛辅当日根本没把河内军放在眼里,就是例行公事的扎了个营盘,事实上他也没错,谁知道会遇上主公您啊?”

    贾诩帮老东家说了句公道话,然后抬手指着城下叹道:“您现在声名远播了,这位张大帅被您骚扰了一路,也惊醒得很,说不定还得了某些高人的指点,也不看天候,就照本宣科的把防范措施都用上了,真是……可怜呐!”

    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张饶花了这么大力气,把营盘给守得密不透风,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的那一刻,他心里的绝望和悲凉,恐怕比当初的牛辅还要大几倍。

    牛辅毕竟还能找到点借口,比如不知道有王羽这样的怪物,也没严加防范,最关键的是,他当时还有伤心事,被分去了好多精力之类的。

    可张饶,他做足了功课,严防死守,丝毫没有懈怠,可最后发现……贾诩摇了摇头,他真的很同情对方。

    人,是很会找借口,很会宽慰自己的生物,所以,即便以牛辅的境遇之惨,他依然坚强的活着。但如果有一天,某人发现,自己的失败找不到任何借口时,他的心防就会崩溃,下场惨不堪言……出神的功夫,王羽已经走了,贾诩回过神也没追过去,还顺手扯住了徐晃,向对方摇了摇头。反正该做的都做了,也没啥可说的,现在这种时刻,总得给主公点私人空间吧?

    他看看一脸莫名的徐晃,心里闪过了一个不相干的念头,也该给公明张罗一下,让他成家了吧?不然他老是这么不解风情,谁受得了啊?

    “咴!”

    当王羽走下城墙,第一个迎上来的不是蔡琰、貂蝉,而是乌骓。

    “伙计,不要急,下次,下次咱们就一起上战场。”王羽一手搂着乌骓的脖子,一手梳理着爱马的长鬃。

    得到了主人的安抚,乌骓停止了躁动,定定的看着主人,眼神中有一股浓浓的幽怨之意,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马通了人性,也未必是啥好事啊。

    王羽心中一声暗叹,柔声安抚道:“不急,以后的仗还多着呢,到时候你累还来不及呢,这次实在没法和你一起,你就先休息好了。”

    “咴……”乌骓又是一声嘶鸣,但声音低沉了许多,看起来像是听懂了似的。

    在爱马脖颈上拍了两下,王羽转过身,迎上了两双秋水般的眸子。

    “不会有事的,只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很容易就能解决。”

    二女不为所动,类似的解释,她们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可心里还是担心,像是心上有许多把小刀在刮,又像是被悬在虚空中,空荡荡的没着落。

    “对了,父亲和蔡伯父他们呢?我娘没听到风声吧?”劝慰不成,王羽试图转移话题。

    “母亲还不知道,父亲正陪着她呢,蔡伯父在书院整理书籍,可看起来也有些心神不宁,小寿,你……”貂蝉美眸通红,显然是哭过了,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心生爱怜。

    “羽哥,妾身和貂蝉妹妹,想和你一起……”也许是从一开始就在战场上配合的缘故,蔡琰显得坚强得多。

    “一起?”王羽疑惑的看着蔡琰。

    “嗯,妹妹说,开战前,你有一个计划,那个机会,妾身和妹妹正好,能帮上忙。”语声轻柔,但语气很坚定,不容拒绝。

    “你们来?”王羽微微怔了一下,下一刻,一丝笑意在他嘴角绽开:“也好,那就你们来吧,咱们一起上阵,平定青州之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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