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下扎营的扎营,秘议的秘议,关上的西凉众将也没闲着。

    关墙上并排竖着两杆大旗,围绕着这两杆大旗,将校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部分。

    ‘胡’字旗之下的一众将校,无不面带桀骜之色,趾高气扬;相形之下,另一边的那群人,就显得有些没精打彩了,或者说是垂头丧气也不为过。

    换在以往,这种情况是不可想象的,哪怕军职相同,后者的地位也在前者之上,因为他们是嫡系中的嫡系,是中郎将牛辅的部下。

    胡轸虽然也是董卓嫡系,可论亲近,又哪里比得过身为女婿的牛辅?

    但此一时,彼一时,今时须不同于往日了。

    “公孙,难道是北平太守公孙瓒?这么千里迢迢的跑过来,他还真是有心!”

    “陶谦那老匹夫也来了,他就不怕老巢被人端了?这几年黄巾闹腾得这么凶,就徐州没被祸害,听说徐州富庶得要命,连普通民户,都有越年的粮食。也不知这老匹夫转的什么念头,好好的安逸日子不过,千里迢迢的跑来淌这摊浑水,真是不惜福。可惜啊,路太远,否则……”

    “还有袁公路的旗号,这人前些日子鲁阳蹦跶的欢实,这会儿怎么又跑到虎牢关来了,还真是闲不住他,哼!”

    “休说这些闲话,谁知道打着‘王’字旗是哪路人马?莫非是……”

    议论声嘎然而止,众人互相看看,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另一群人中为首的那位,一个个都跟做贼似的,视线一触即收,让被看那人有气发不出,憋得满脸通红。

    “都少说废话,等下关外兵马来挑战,哪位将军愿去迎敌?”见势头不对,胡轸赶忙出门帮牛辅结围。

    众将不答,只是继续拿眼偷看牛辅,眼中的神色都颇为玩味。

    牛辅大怒,可一时又无从发作,想到王羽也来了,他此时也是一阵阵的心悸,根本就鼓不足气势发火。

    正踌躇间,胡轸又发话了,他板着脸骂道:“你们这些混账,怎敢用这种态度对牛中郎?他可是来救援咱们的!”

    “谁救援谁,还不知道呢……”有人阴阳怪气的嘀咕了一声。

    “哈哈哈……”众将哄然大笑,牛辅的脸色越发的糟糕了,他身后的诸将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一个个都是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些该死的混蛋!”恨恨骂了一句,胡轸很尴尬的转向牛辅,“牛中郎,末将治军不严,手下人粗鲁惯了,您别在意……”

    “哼!”牛辅总算是找到了个台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手下的众将如蒙大敕,赶忙跟在他身后,匆匆而去。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他们这些嫡系,已经不复从前的风光了。西凉军内的风气,和胡人更接近,只重勇力,不看家世。

    牛辅以裙带关系上位,却没什么本事,以前有几个能干的校尉帮衬,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众将也不敢明着给他脸色看。

    但现在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牛辅在河阴、盟津接连失礼,后一次更是全军崩溃,丢尽了西凉人的脸,也使得董丞相怒不可谒。若不是不想让女儿守寡,牛辅八成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谁人不知,牛辅来虎牢关,名义上是增援,实际上就来避风头的,他不敢回洛阳,董卓也不想见他,同时,更加不放心让他去河东领兵。

    河东那边太重要了,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惨败,西凉军就有被彻底包围的危险!

    所以,也只能暂时把他打发到虎牢关来了,顺便还能收拢残兵。跟牛辅一起来的,还有一封手令,董卓告诉胡轸,无视牛辅就可以了,千万不能让他参与军务。

    胡轸跟牛辅的关系本来也一般。

    他是行伍出身,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牛辅则是靠了裙带关系,两人不是一路人,自然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西凉军的四大军系当中,其实也有区分的,牛辅和董越这二人是内系,胡轸、段煨则是外系。分了内外,待遇也大有不同,相互之间自然也看不对眼。

    内系瞧不起外系,外系则对内系不服气。

    现在牛辅失势,胡轸面上斥骂众将,其实心里也在暗爽。当然,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不会把真实想法露在明面上,反正他不说,手下这帮粗坯也会代他说的。

    牛辅走了,众将也无心继续讥嘲,他们急不可待的问道:“督帅,洛阳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什么?”胡轸一愣。

    “就是丞相的悬赏啊!生擒王羽者,封列侯,赏万金;杀了的话,封关内侯,同赏万金!”

    “那还能有假?那悬赏令,可是丞相手书的!”白了问话那人一眼,胡轸晒道:“丞相说的明白,哪怕是个小卒,只要能擒杀了王羽,一样能拿这赏格。嘿,一步登天!怎么样,现在有人想出战了吗?”

    “末将愿往!”

    “华都督已经连战多场,这个机会还是让给末将吧!”

    “末将也……”

    重赏一出,群情汹汹,看得胡轸连连点头,军心可用啊。

    “都不用急,健朴,你已经胜了多场,积功不少,离封侯亦不远矣,不如先把机会让给其他人,若是那王羽果如传言所说般厉害,你再出战不迟。”

    “可是……”华雄有些不甘心,功劳这东西,谁也不嫌多。

    胡轸向关下一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两军争锋,阵前演武终究只是小道,也就是那些不通兵法的所谓名士,才会当真。某观敌军阵容,精锐甚少,辎重兵居多,可以暂且与之比斗,麻痹对方,然后全军尽出,攻其不备,一鼓而破之,这才算报了孟津渡的一箭之仇。”

    “督帅英明,不如趁敌人远来,立足未稳,发动奇袭如何?”

    “蠢材!现在就动手,赢了又有何用?那王羽若是混在乱军中逃了,一个列侯就生生的飞了啊!”

    “对,还是督帅说的对,先跟他们耗着,等那王羽一出马,就……”

    纷乱间,突然有人向关下一指,大叫道:“来了,有人挑战来了!”

    众将都是大喜,急忙向关下张望,但见一将跃马横枪,正在厉声叫阵:“某乃南阳俞涉,谁敢一战!”

    关上一阵唉声叹气,只有华雄咧嘴大笑:“这下,没人跟某抢了吧?”说着,他乐呵呵的提起大刀,出关迎战去了。

    胡轸见得众将神情,不由没好气的骂道:“都叹什么气?你们以为那王羽真是手到擒来的?牛中郎的韬略确实差了点,不过,李蒙、王方他们的武艺可不是轻与的,一对一,你们谁敢保必胜?别忘了,李蒙四将可都是一个照面就被挑杀的,除了华雄,你们谁能做到?”

    “那华都督就可保必胜?”

    “这个啊……”

    胡轸犹豫了一下,“应该还是占上风的吧,那王羽的武艺似乎以险取胜,华雄的刀法出自名家,勇猛之外,法度亦森严,按理说,正是王羽克星……不过,即便华雄不能取胜也不要紧,只要王羽出现,某便挥军攻之。到时候,谁能建功,就得看各人的本事了。”

    “督帅见地高远,吾等远不及也。”

    “哈哈哈哈,好了,少说闲话,诸将听令,出关列阵,且看华将军斩将夺旗!”

    “喏!”

    说来话长,可当西凉军出关列阵完毕的时候,华雄已经连斩三将了,忙着排兵布阵的西凉诸将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更让他们失望的是,折了三将之后,联军似乎被吓破了胆,干脆没人出来了,众将也是纷纷大骂。

    他们不知道的是,联军这边也正吵得热闹呢。

    “混账,混账!”被斩了的三将,都是袁术的属下,他身边只带了些护卫,本以为可以靠单挑争点功劳回来,结果连败三阵,颜面大失,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再去,一个不够,就两个,一定要杀了那个华雄!”

    袁术麾下的几名将校都是面色如土。

    第一个出战的俞涉,已经是他们之中武艺最高的了,后面两个的武艺都要逊色一些,可即便是俞涉,也不过挺了三个照面,另外那俩都是被秒杀的!谁还敢去送死?

    看到麾下无人应答,袁术更怒,正待强行指派时,帐下一人大呼而出:“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众人急看时,却见正是刘备义弟关羽。

    刘备脸色当即大变,战华雄,是他事先与关羽商量好的,不过,关羽请战的时机太差了,这不是当面打脸吗?就袁术那臭脾气,听了这话,还不……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袁术一下蹦起老高,指着关羽大骂道:“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打,与我乱棍打出去!”

    他都快气疯了,面子功劳没争到,反倒被一个小卒打脸,他要是还能忍,他就是小妾生的!

    刘备求助的望向公孙瓒,后者只能回应以爱莫能助的眼神。同窗的关系要照顾,但结盟的事情显然更重要,因小失大可不成。

    陶谦则根本就没抬头,以袁术的脾气,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劝他,说不定就会把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那又何苦来哉?

    关羽自己也知道坏事了,不过他的性子强项得很,又自认占了礼数,哪里又肯低头。站在原地,睨视四周,袁术的卫士慑于其威,一时间,局面却是僵住了。

    袁术都快气炸了,他干脆不理会自己的卫士,直接转向公孙瓒,准备让公孙瓒出面压制。

    刘备心中大叫不好,关羽也是脸色微变,连有些迟钝的张飞都警觉起来,一双牛眼直接瞄向了袁术的脖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王羽慢悠悠的开了口:“公路将军休要发怒,且听王羽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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