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扬眼看两人看着自己,知道他们误会了,毕竟“挑筋”这一说法太残酷了,于是就笑着解释道:“只是用刀子稍微将老先生额头上的那条青筋挑破一点点,出点血而已,不会伤身体的!”

    听完柳文扬这样的解释,春十三娘冷笑道:“大胆狂徒,你可知眼前这位是何人,竟然敢说出此话来!”

    方孝孺也是冷眼看着柳文扬,貌似觉得他不怀好意。

    柳文扬没想到自己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忍不住笑道:“他是谁?不就是方孝孺嘛!”言语间没有丝毫的恭敬和畏惧。

    “啊?!”春十三娘和方孝孺本人都愣住了。

    然后春十三娘急忙解释道,“我绝没有透露半点方教授您的消息!”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方孝孺奇道。

    “这个……”春十三娘也不知道啊,这个小滑头是怎么知道对方身份的。

    柳文扬一句话把对方给震住,继续说道:“本来我拿了钱财,想要为老先生消灾,不过看起来老先生你是不领情了,那么我只能赠你一句话,日后或许有用。宁折不弯腰,是好,但是祸及家人,那就是愚了!”说完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说了。

    “你说什么?”方孝孺没想到柳文扬敢如此出言放肆,什么祸及家人,这不是在诅咒我家中有难吗。

    春十三娘的心隐隐作痛啊,本来是想拉了柳文扬来让方老先生高兴的,以便日后他能够在皇太孙面前为自己美言两句。可是没有想到……她真不知道柳文扬是哪根筋出现了问题。你还帮别人挑筋。我看先把你自己的挑了再说!

    “咳咳,对不起,方教授,这小子胡言乱语,你不要当真!”春十三娘忙解释道。

    “什么不当真!我读圣贤书,可以说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君主皇孙。今日却被这无知小儿咒我祸事在身,何意?!”

    方孝孺越说越觉得气愤,就开始喋喋不休,子曰子云地说了一大串,其中大部分柳文扬没听懂说的是啥,只是知道老头很气恼,后果貌似很严重。

    于是柳文扬也不再藏着掖着了,骤然起身道:“老先生诧异!自顾观相看的就是未来,预测的也是未来,信不信由你自己。我算得准不准,则要看日后如何……现在先生只因为我语出惊人。而咒骂与我,可是君子所为?与一观相之人争辩是非,又岂是大儒所为?既然你认为我算的不准,我大可退还你酬金,两人一拍两散则可,又何必在这里婆娘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柳文扬这番话以出口,直接让方孝孺哑巴了。不管是在家里面,还是朝堂上,他向来秉承君子风范,何曾被人讥笑像个婆娘?!岂有此理!大大地岂有此理!方孝孺快要暴怒了,可是马上他有想到,如果自己暴起,指不定就中了这小滑头的圈套,被他讥笑不讲究身份。是啊,他可以尊卑不分,自己又何必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要保持大家风范,保持大儒风度,天杀的,差点就上了这小子的当。

    春十三娘呆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才好,眼看柳文扬把方老先生气得不轻,她想把柳文扬杀了的心思都有。可是马上,就见方孝孺深吸一口气,笑了说道:“好了,老夫不与你这种俗人一般见识!你且去吧!”原本硝烟弥漫的他,竟然变得风轻云淡。

    柳文扬也不客气,既然这样,那么在下就先告退了,心中则骂了一句,好心没好报!

    说完,柳文扬也不看旁边的春十三娘一眼,径直离开。

    春十三娘尴尬啊,好不容易等到柳文扬出去,她这才对方孝孺说道:“老教授原谅,都是本千户的错,千不该万不该把这个嘴巴臭的家伙带过来!”

    方孝孺重新坐回椅子上,捋着胡子,然后恢复之前从容脸上无波的神情说道:“好了,刚才之事休要再提,你也回去吧!”

    被逐客了,春十三娘心中隐隐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恭敬地退下。

    “慢着!”身后方孝孺忽然说,“我问你,你真的没有把我的底细告知那个柳文扬?”

    “绝对没有!”春十三娘笃定地说。

    方孝孺看着她,貌似不像作伪,点点头,“那好吧,你下去吧!”

    春十三娘这才躬身告退。

    方孝孺见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忍不住命人找来铜镜,然后他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臭小子说我额头有青筋要挑,我看他有毛病才对!”

    ……

    离开了那家庭院,重新回到自己的观相阁,柳文扬原本以为春十三娘会没完没了找自己晦气,可是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这不仅让柳文扬有些诧异,这娘们啥意思,准备玩暗战?!

    柳文扬哪里知道,此事的春十三娘一心一意地想着该如何补救,又哪里会有时间找他的麻烦。

    柳文扬这边算是彻底白担心了一场,看着天色渐渐黑去,整个鄱阳城内外已经开始了元宵佳节的各种活动。站在观相阁,一能看到大老远的烟花升空,偶尔鞭炮声声,端的是热闹非凡。

    柳文扬心中有事,身体又不太好,哪里会有心思出去游玩。那春梅秋菊已经不止一趟过来,却都被柳文扬给推拒了。

    等到天色真的黑了下来,那小童明月可就坐不住了,眼见自家少爷在屋中读书,自己只能伸长脖子看看外面的烟火。

    他这么走来走去,跑来跑去,搞得原本想要静下心来看书的柳文扬也有些烦躁了,忍不住说道:“你想去,尽管去,不要再跑来跑去了!”

    明月就马上表明忠心道:“少爷不出去,明月也是不出去的!没关系,我在这里一样可以看到烟火,只是可惜了那些灯谜,听说是有彩头的!”

    柳文扬见他如此着迷,只好叹口气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既然想去,那么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啊,是真的吗?少爷我太高兴了!”小童明月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鄱阳城元宵节的灯市名闻四海。只为这里四通八达,又是水陆码头的中心,每逢灯节各处都搭着绣棚,架着整山,看灯的红男绿女盛极—时。

    灯节当晚,各处的糊着绢灯,挂着灯谜, 那些自诩风流才子的公子爷们,自是手摇折扇,对着那些灯谜猜东猜西。

    只见在一家尤公馆门前粘着一首艳词道:

    记当初,剔银灯重把眉儿扫,那其间似漆投胶。

    可怜自落烟花套,这磨折多应奴命招,全躯恐难保。

    香肌越消耗,看看捱过今年,捱不过明年了。

    寄语儿曹,好把芳魄纸上描。

    请打一物,即以打中之物为赠。

    尤公馆门前的灯谜不止这一条,但是这一条灯谜的吸引力比其他的灯谜胜过百倍。春灯光中,大家都注射着这条灯谜,目不旁瞬。其中有入高喊道:“我猜的是贵公馆中的尤大小姐,对不对呢?如其猜中了,快唤尤大小姐出来做赠品。”众人听了拍掌大笑。

    猜谜的人是个穷秀才,三旬年纪还没有娶得娘子。平日痴心妄想,可有彩楼上的千金小姐把彩球抛中了他,那才可以享尽人间艳福。他挤入人丛里看灯谜,偏偏赏识了这一条。以为其中语意是个怀春女子口吻,料想这谜底定是猜着一个女人,猜中了定有美貌佳人跟着他走。

    他瞧见公馆的门条是“尤公馆”三字,他便狂呼道:“我猜的便是贵公馆里的尤大小姐,快叫尤大小姐跟我回去成亲!”喊的时候睡沫四溅极态横生,博得人人拍掌大笑。

    笑声完毕,里面的谜主人冷冷的说道:“先生错了,这里面只有尤大少爷,没有尤大小姐。况且谜条上写的是请打一物,没有说请打—人。”

    穷秀才强辩道:“盈天下皆物也,无论男女也都是,怎说不是物呢?”

    谜主人道:“那么你猜女人便是了。怎说是尤大小姐呢?”

    穷秀才道;“美貌女人,唤做尤物。所以我猜这一物便是尤大小姐。”

    这几句话又引动着许多人拍手大笑,都说:“想入非非,想入非非。”

    柳文扬听完那词儿,觉得好笑,就在小童明月耳边轻言几句,于是明月便在“想入非非”声中挤入人丛喊道:“我来猜啊!我来猜啊!”

    猜谜的都是方巾飘飘的儒生,忽的挤入了一个罗帽直身打扮的书童,大众都吆喝道:“滚滚滚!你是乌鸦,怎么挤入了凤凰窝?”

    明月不去睬他,高喊道:“谜主人,这条谜儿请打一物,即以猜中之物为赠,不是墨么?”

    谜主人很起劲的答道:“是墨,是墨!你的心思很好啊!”便揭下谜条,取出一绽四两重的精制名墨授给明月。

    那个猜尤物的穷秀才讨取了这纸谜条,又细细的研究了一下,便道:“不错不错,句句都是说墨,并不是说人。哎呀,我猜错了。”

    一时间,众人再次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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