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 作者:河边草

    第一千零五十章诸事(一)

    次日,赵石才又接见了北来草原的大同官吏。

    只一年功夫,大同,太原,河东诸地算不得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修了多少沟渠,开垦了多少田地,一一说来,在赵石这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大秦的官吏颇为务实,自辅相杨感去后,大秦朝野内外,没有谁能说自己有名臣气象。

    但大秦却是一步步的越强盛,若大秦能一统中原,谁又能说李圃等人不是大秦的开国名臣?

    而大秦能有如今气象,除了兵强将勇之外,朝野内外的文臣们却也功不可没,而大秦的官吏,也正是胜在一个务实上面。

    而赵石开创的国武监也算给大秦注入了一支满是活力,生机勃勃的力量,科考还在继续,但诗词歌赋选出来的,进的都是翰林院之类的闲职,其他科目才晋的是实职。

    如今一来,大秦君臣的偏好也就一览无余了。

    如今蜀中元气尽复之下,蜀人官吏也渐渐走了出来,进入大秦朝野为官,蜀中本是文风极盛之地,但经过那场波及蜀中全境的乱事之后,蜀中大族豪门各个元气大伤。

    崇慕虚华,满嘴圣人道理,出口便是之乎者也,闭口便是诗文词句,穷究经理的文人已不多见。

    治平蜀中,却是历练出了一大批精通庶务的能员干吏出来,尤其是大秦景兴新政推行之下,在蜀中行事要比秦川这里还要雷厉风行的多。

    蜀中幸存下来的降臣武将,以及世家大族们,已经无力阻挡秦人推行的新政,尤其是大乱之后,民心思安,新政又屡有惠民之举,在蜀中很得民心民意。

    所以,这些蜀中大族为了能重新振兴门楣,也只能因势利导。加入其中,至于那些因循守旧,不愿做出改变的,如今已经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去,而在一场场针对蜀国旧臣余孽的清洗之中。这样的人家更是当其冲。

    到得现在。蜀中出来的官吏,无一不是鼎革一派的官员,无论世家子,还是寒门出身。为了能在大秦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甚至比之秦人鼎革官吏还要激进几分,如今不过是时日尚短,还显不出什么。

    而就长远看来,蜀中天府之国。乃人杰地灵之所在,人才一旦慢慢进入朝堂中枢所在,定然也有另一番格局。

    像是大同来人报说中,有人已经上书陛下,要改革国子监旧制,摒除一些唐时传下的旧例,依照国武监之例重定新规等等等等。

    而这次上书之人,就以国子监教授,翰林学士沈白为。此人也正是一个蜀人,两年前入职国子监,曾于长安城外的国武监任过一段时日教授。

    此人一入长安,每每谈起国家大事,都对八分田亩制等鼎革之制赞不绝口。推崇备至,而从国武监卸任之后,对国武监种种规制,历历数来。赞赏推崇,不遗余力。

    对于国子监沉沉暮气。不满之极,而当此之时,国子监本就有些举步维艰,教授生员纷纷转于国武监任职进学,已经蔚然成风,实是被国武监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了,若非上能背靠翰林院,下有府县众多学府支撑,说定这几年就已经人去楼空,成了一个空壳也说不定。

    改革旧制之说,早有人动意于此,要知道,以当今天下大势,大秦正在用人之际,国武监生员开枝散叶,名声越来越响,已呈一飞冲天之势,反观国子监,却是沉沉老朽,举步艰难,又怎不让人心生感慨。

    但国子监,不是那么好动的,大秦鼎革到如今已有近十年光景,旁处能动,只国武监岿然不变,为何?

    因为这里是门阀世家把持的最牢固的一个地方,这里面出来的人,多数都是世家子弟,也是国武监建立之前,晋身最为便捷的一条途径。

    国子监根基之深厚,非是常人能够想象,乃社稷之根基之所在,这个说法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看似毫无实权的国子监,却是大秦人才储备最重要的一处地方,大秦朝堂重臣,出自国子监的,数不胜数。

    大秦鼎革如今已经开始触及大秦的方方面面,从大秦中书席位,职权,到官吏任用,考评以及科考规制,一直到百姓民生,连囚役流放之法,都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实际上,大秦国内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就算如此,国子监还是没有多少动静,是不想动吗?不是,实在是不敢动,由此也可见其牵涉之广了。

    这里面的阻力,来自方方面面,守旧之臣拼死保住这里,不许旁人插手,鼎革之臣多数出身此间,可以说这里就是文臣之圣地,若不想被人称之为数典忘祖,为了名声着想,便不会轻易开口动这里。

    就像是一个桃子,桃皮桃肉已经稀烂,打桃核仍在。

    不过到了现在,大势所趋之下,大秦帝王,朝廷文武重臣,皆有改革弊政之决心,内外交困,这最坚固的一处,也已呈现分本离席之势。

    但冲在前面的急先锋,却是一个蜀人,不得不说,对于大秦朝野官吏来说,这是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不过随着沈白上书,朝野争议不休,其实长安大阀郑氏失去国子监掌控之权已是不可避免,据说,吏部郎中,曾任东宫教读,与当今成武皇帝陛下有着半师之谊的徐闻徐大人将出任国子监祭酒。

    而将在洛阳建成的洛阳书院,也为国子监革除旧制预设了一块很好的实践之地。

    看似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对于大秦来说,实是影响深远,当影响扩散开来,对于大秦文人士子阶层来说,将又是一番光景了。

    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至今,随着大秦这样一番变革,会催生出怎样的结果,即便是最有远见之人,也不再能预料到了。

    回到当前,经过一年整饬,河东诸地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收拢北地民心,并不用那么费力,费力的是如何治理。

    胡人统有北地多年,乡里大族称霸,官场贪渎横行,虽然大军到处,着实清洗了一遍,但胡人统治北地久矣,但北地无论官吏百姓,皆以引此为常态,杀了一批,却又另外之人代之,可谓屡禁不绝。

    一年之中,小吏贪渎枉法之事屡屡作,新降官吏未曾去职者,故态复萌的比比皆是,实在让大秦治政河东的官吏们焦头烂额。

    这已经不是能够以杀止之的事情了,与河洛那边虽有不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用后世的话说,思想观念一旦形成,想要改过来,却又谈何容易?

    都说仓禀实而知荣辱,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用河东宣慰使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寡廉鲜耻之辈,比比皆是,当官只为贪渎,贪渎却又为上进,上进之后,却成大贪,简直无可理喻,胡人竟是将一地百姓,都教成了贪婪之辈,这些话宣慰使大人说来,真真是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这在赵石看来,却实在平常,相比于后世,此时之官员操守,皆可谓之为圣人。

    至于治理河东,是个慢功夫,赵石给的建议只有一个,一旦涉及贪渎之事,立即重处,宁可杀错十个,也不能放过一人。

    论罪碑在河中立了不少,在河东也如此办理,只要上了论罪碑的,便昭示百姓其罪行,虽有伤官员体面,朝廷威严,但不如此,无法让百姓知道,北地已经变了天,胡人治下那一套,在大秦是行不通的,长此以往,当可为北地官员百姓立下行事规制。

    触之者,不但身死族灭,而且还要遗臭万年,当可为河东诸地百姓戒。

    当然,这里面还需大秦官吏慢慢加以引导,所谓教化百姓,就是如此,总也要将胡人遗留下来的腐臭味除掉才行,就算让北地人口再少上一半儿,对于大秦来说,将来的好处也是数之不尽的。

    晋地沟通南北,以后定为大秦之门户,重中之重,轻忽不得,乱世可用重典,河东之地当用重典刑之,以改北地民风,这个时候,收服民心反而成了次要的事情了。

    当然,除了这些,大秦官佐在河东也并非没有建树,头一个便是修路,一年过去,北地战乱之后,民役已然废止,减免税赋,以予北地百姓休养生息之机。

    这休整道路沟渠之事,却也刻不容缓,所以,以秦军辎重营为,辅之以各处降俘,加上屡屡出现的犯官家眷,趁机作乱的绿林匪类等罪囚,便也担起了休整道路之重任。

    因为人数并不算太多,进度也就不快,不过从太原到大同的官道,已然扩整的差不多了,中间驿站等休息所在,也正在修建。

    这又是一个长远功夫,急不得。

    第一千零五十章诸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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