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 作者:河边草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五十四章离间

    (群众的眼睛是亮的,阿草深有体会,所以在一些需要较真的细节上,阿草从来都记着一条,模糊化处理,比如说,在距离上,阿草就会用里之遥,万里之遥之类的概念,感谢汉语的博大精深,这样的词可以用来形容距离的遥远,却不一定真的有里,万里,大家应该能够理解。

    还有,就兵员的数目上面,不管是五十万,还是百万,都不能用现代的眼光来看,现代的军人一般都是职业军人,而古代不同,职业军人极少,一个王朝,如果说带甲百万,那么其中不事生产的职业军人,大概也就十分之一二,比如说一些乡勇,你可以说他是军人,但他们的主要身份还是农民,而在战时,他们会被动员起来,组成军队,这是古代军旅的固有模式,根源就不用说了,还是生产力低下的问题,所以,不论中说的镇军,禁军,还是团练,都是如此,没有例外,比如说,历史上的蜀中,按照现代行政划分,不过是一个省而已,割据势力屡屡出现,一旦打起仗来,却总能动员数十万兵马,其实,其中真正的职业军人,有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所以,不用在这个问题上较真儿,阿草觉着,处理的还是很不的。)

    “五月间,当可出兵。”

    潼关,征东大将军府,房。

    的人四十左右岁年纪,四品官服,带着几分儒雅,但一双眸子却锐利如鹰,逡巡间,不怒而威,他便是如今潼关镇守使,大军留后,兼大军转运使韩聪,出身大秦河中韩家,正德二十七年进士,之前任职京东路安抚使,文武全才,是河中韩家这一代,顶尖的人物。

    主座上的大将军张培贤微微点头,这个早在意料之间,大军征战,却不能误了自家农时,而五月间,春耕一过,方是用兵的最好时机。

    张培贤微微舒了一口气,冬天终于了,十几万大军聚集于潼关,人吃马嚼,靡费良多,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这里也时刻担着心事。。。。。。。。

    当然,之前圣旨到了潼关,也让他感受到了皇上的不满,饶是他向来谨慎,也触了下霉头,早赵石赵柱国并不好惹,但却没想到,这么的不好惹,只是抱怨了几句,便惹得陛下下旨,官是升了不假,但陛下的不满之意,却是一便明白的。

    朝中友好,还有身边心腹幕僚,来回商议,却也只得出一个结果,王佩兵败回京,赵石便不能轻动,说到底,其实就是一句话,赵石那里,就不用管了,只盯紧河洛便是,张培贤心里也有些憋屈,身为大军主帅,却军令不行,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吗?还真是应了那么一句,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出兵之前,一应繁杂之事,就有劳韩大人费心了。”

    “皆份内之事,下官不管懈怠。。。。。。。。”韩聪抱拳,“不过,河中。。。。。。粮草转运渐增,还请大帅示下。”

    “哦。”张培贤轻喟了一声,又是赵石,这个名字,他现在已经有些不得了,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粮草即足,便多予河中些便是。。。。。。。。。这些都是小事,韩大人以后斟酌着办便成。。。。。。。。”

    韩聪笑了笑,觉着不对,赶紧低头掩住笑意,声音一如方才般恭谨平和,“大帅教训的是,下官晓得了。”

    对于河中之事,潼关大军所知寥寥,但对于他们这些领兵将领来说,却不是秘密,赵石率部北上,到现在,已经到了临汾,朝廷虽有忌惮,不欲派遣官吏北上河中,但。。。。。。。。其实现如今大半河中,已经入手。

    来回转运粮草,许多传闻也能到,虽无官吏北上,但赵大将军却没闲着,已命人开始治理河中,一副要做长远打算的模样,说很有些新鲜政令出来,弄的河中沸沸扬扬。

    潼关众将闻了,多数都有些羡慕,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又都带了些酸气,难得见好话,不过各人确实也不看好河中战事,金人带甲百万,更陈有重兵于河东,一部偏师,兵不过数万,就算能将河中搅个天翻地覆,最终估摸着也要撤兵的,现在做的愈多,将来也许就越狼狈。。。。。。

    不过照韩聪看来,赵石军功赫赫,又有陛下信重,能做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但话说了,他虽出身河中韩家,与那赵大将军有些藕断丝连的干系,但他也无意牵扯进去,将帅之争,掺和进去得不偿失,办好了的事情便是了,又何必多事?

    有了这般心思,所以一旦事关河中,定要向张大将军禀明再说,至于张大将军说让他斟酌来办,就只当是耳旁风了。

    两人又说了有半个多时辰,有人来报,折将军求见,韩聪一,知机的起身告辞,张培贤客套了两句,便送了他出去。

    出去的时候,碰到顶盔贯甲,威风凛凛的折汇,韩聪赶紧上前见礼,按说这位新晋大将军正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折家自折木清之后,终于又出了一位大将军,而今又是烽烟四起,正是大将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可以说,折汇不但得尝多年所愿,更赶上了好时候。

    但现在看上去,这位折大将军面无表情的按剑而行,瞧,都隐有怒气的模样,见了韩聪,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了一礼。

    韩聪心下稍有奇怪,有心探究一二,却觉不是时候,那边折汇显然也没有多聊两句的意思,两人稍微寒暄了几句,折汇便笑道今日有军务在身,不好与大人长谈,改日定当登门拜会,与大人痛饮一番。”

    韩聪笑着应下,礼数不失,却也没多少亲近的意思,折家势大,韩家有所不如,但也绝没有上赶着攀附的道理,大浪淘沙,韩家能有今日,却也不是没有根基在的。

    两人告辞分开,知到出了府门,见了手下随行之人,韩聪犹豫着,是不是让人去打一下,军中可有变故,但最终还是谨慎之心占了上风,带着人打马去了。

    再说折汇,跟着从人来到征东大将军府后宅,大将军张培贤已经迎了出来,折汇赶紧上前见礼。

    折汇身份不同,这次见客却是到了内宅正厅,对于这些官场细节,无须细述。

    分宾主落座,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张培贤面带询问的瞅了折汇一眼,折汇看了看左右,做欲言又止状。

    张培贤会意,随即屏退下人,命亲兵守住门口。

    折汇面色渐转凝重,沉默了半晌,这才沉声道大帅可知,赵将军已经攻取了汾州?”

    饶是张培贤城府深沉,了这话,手也不禁一颤,有些吃惊的望向折汇,折汇定定的望,两人目光相交,张培贤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最后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这一回,两人不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忧虑,也都看到了对方深藏于心底的怒火。

    “胡闹。。。。。。。。。”

    张培贤闷哼了一声,之后那些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强行咽了,但额头的青筋却一蹦一蹦的,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折汇苦笑了一声,却也无言相劝,他心里的恼火儿,又哪里会比张培贤少了?

    不怪两人恼怒至此,两人皆为军中重将,于军略之上,实乃当世顶尖人物,这个消息意味着,两人又会不明白?

    赵石率部一旦取下汾州,也就打开了北上太原的门户,这对于大秦来说,也许还算是个好消息,但结果如何,也不好说,但对于潼关大军来说,却是一个地道的坏消息。。。。。。。。。。。。

    两人默默无言,直过了半晌,张培贤也吐出一口气,问道时候的事儿?没见报捷文?”

    折汇苦笑,他能得出,张培贤不是在抱怨,遂答道已经有些时日了,据报,三月初,赵柱国率部北进,两日便下了汾州,数万金兵,或死或降,只金人太原留守,完颜和尚率数兵马兔脱而走,斩汾州镇守使王秀以下,二十多员大将。。。。。。。。。”

    “会?”张培贤越越心惊,赵石善攻,当年他便,但到这个战果,还是有些怀疑,要,数万人马,还有坚城可依,会在短短两日内失陷,还斩获如此之多,饶是他征战多年,也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设下了内应?

    折汇好像他在想,接着便道消息是家父当年旧部之子传的,八成属实,且。。。。。。。。赵柱国所部当中,藏有攻城利器,数十具投炮齐发,当即便让金人胆落,又在汾州城下,尽歼女真精骑,随即以猛将攻城,一日间,汾州乃陷。。。。。。。”

    “据闻,那些投炮,乃国武监秘制,发百十斤巨石,如同儿戏,竟可远达**百步之外,实骇人闻,大军中投炮与之相比。。。。。。。。”折汇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培贤抿着嘴唇,沉默良久,才恨恨一拍桌案,道如此利器,怎不予我大军,不然。。。。。。。。。”

    折汇缓缓摇头,他心里早有猜测,这些投炮如此犀利,怕是早就造出来了,但。。。。。。未经过战阵演练,兵部那些人。。。。。。。有顾忌,要不就是,工艺繁复,还无法用于大军征战。。。。。。。。所以,才便宜了猛虎武胜军,毕竟人家是京军,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张培贤站起身来,在厅中快速的踱了几步,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焦躁异常,“没有捷报,没有俘获送归。。。。。。。”

    折汇插言,“太子殿下已北上数日,不日便归。”

    张培贤嗯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三月初的战事,捷报至今未到潼关,赵柱国又不能未卜先知,会想到借殿下之手传捷?不会,不会。”

    折汇点头,厅中静了下来,半晌,两人对视了一眼,恍然之间,都是精神一振。

    张培贤转回主座,坐了下来,“看来,赵柱国还有些分寸。”

    折汇笑了笑,没说,心中却轻松了许多,若是捷报到了潼关,两人还真不知如何收拾了,就算两人能沉得住气,麾下将领们做如何想法,不问也能,到时军心浮动,两人想压也难,所以张培贤说的没,就此事来说,赵石确是做的不。

    想了想,折汇笑道赵柱国阵前杀俘,也不知杀了几个?”

    这话没头没脑,但张培贤愣了愣,接着目光却是一凝,折汇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无非是投桃报李而已,遂点头道赵柱国杀伐决断,非是我辈能比,也不稀奇,当年东征,他的手便没软过。”

    顿了顿,张培贤话锋一转,道河中之事,真是让人忧心啊。。。。。。。”

    这回折汇没接话,河中战事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他们两人久经战阵,皆是沙场宿将,也都不好猜测结果如何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金人到底虚弱到了何等地步?

    若说一个多月,便将大半河中都丢了,还能说是出其不意的结果,那开春就又丢了汾州重镇,就不能不让人怀疑金人到底糜烂到模样了,与十年前相比,实在难以想象,金人治下现在到底是个样子?

    想到这个,两人不由自主的,心里都升起一丝羡慕出来,而张培贤这始作俑者更是叹息了一声,暗道,赵石赵柱国,还真是好运气啊。

    最终,张培贤道担忧也是无用,等殿下归来,便知就里,为大局计,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传之于人。。。。。。。。”

    折汇点头道末将理会得,只是赵柱国。。。。。偏于行险,还望大帅。。。。。。。”

    这也正是张培贤头疼的地方,但身为大军主帅,一些话不好出口,只点头道这个不用多说,本帅自有计较。”

    折汇也不再多言,两人之后谈了些军务,折汇便告辞出去,张培贤送一段,望着折汇的背影,轻喟了一声,本是满腔的豪情壮志,奈何,却总有人来添堵,这世间事啊,真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

    四月间,春风送暖,北地山河,终于又焕发出了生机。

    汾州左近,连营遍地,旌旗招展之下,人喊马嘶,响彻天际。

    赵石率一众将领登上汾州南城城头,送走了太子李全寿,汾州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河中新军,陆续从解州北来,现下,汾州堪战之兵,已经有八万余众,随着时日拖延,还将有兵卒陆续而来,但这并不能使赵石放松分毫。

    除了加紧操练人马以外,他还派人去吕梁山,招抚吕梁群匪,吕梁山,就是土匪窝,这个当年他是亲身所历,吕梁悍匪,虽说在他看来,不成气候,但却多有青壮,而且其中不乏武艺精熟的家伙,若能召些下来,却也聊胜于无。

    尤其是吕梁悍匪多与北地胡人交易往来,若能从那里些太原以北的状况,就更好了,还有就是鞑靼人,前些年生了内乱,现在也不知情形如何,也不知能不能用些手段?

    也是逼于无奈,不然盗匪之流,却是他掌控河中第一个要剿除的对象的。

    其实,汾州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战事却并未就此结束,从祁县,到太古,再到榆次,侦骑往来,与金人的斥候纠缠其间,几乎每天皆有碰触。

    让赵石稍微安心的是,太原没多大动静,而他也无意北上太原,情形就这么僵持住了,但山雨欲来之势却让人很是压抑。

    河中谈不上治理,最多也就能算维持原貌罢了,任用的多数还是金人官吏,好在,一番经典的舆论战下来,大秦却是渐渐得了河中民心。

    其实手段也很粗暴,河中豪强在这个冬天被打压了不少,大量的田地被分于寒苦百姓,这就是所谓的打土豪分田地,是贫苦百姓最欢迎的事情。

    但历史早有明证,这种法子后遗症很多,也很粗暴,即便有所甄别,也难以尽善尽美,不过确实让河中百姓欢欣鼓舞,却也让不少地方豪族惶惶不可终日。

    这不是赵石下的令,而是南十八,孙文通两位无师自通,做下的事情,报到赵石案上的时候,赵石稍一犹豫,便写了个可字,都说打天下易,治天下难,也确实是有道理的,像他这样的人,领兵打仗是没话说,但要说治理百姓,他心里是有无数的点子,但用出来的话,恐怕只能让天下大乱而已,而他,也有自知之明,并不在这个上面对南十八两人指手画脚,他看重的,只是大军粮草无忧便成,其他的,任两人折腾便是。

    而开春时节,那两位便有了动作,两人开始卯足力气,施政于河中府县,而土地,永远都是施政的重点,两人找了些金人官吏,先便开始厘定良田,地方豪族,凡与金人有牵连的,有的抄家灭族,有的处以重罚。

    两人不怕河中再乱,因为河中已经够乱,只要手里有兵,便不怕这些地方豪族不低头,所以,自三月汾州之战结束后,量取河中田亩事便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在剿灭了两处冥顽不灵的地方大族之后,其余地方豪族便都无奈的低下了头颅,反正女真人在时候,他们也是如此,不差秦人这一回。

    而南十八两人都是心有锦绣之人,也不会做的太过,真的激起民乱来,名正言顺的借口,软硬兼施的手段,一番措置下来,在量定田亩上,终于磕磕绊绊的走上了正途,略嫌粗暴的将大秦八分田亩制推行了开来。

    这是赵石绝没有想到的,也是许多人做梦也预料不到的,致使之后十年间,河中税赋为大秦北地之冠,推根及源,便是这会儿南十八两人打下的基础了。

    不过现下嘛,明面上的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虽然仓促,但却赶上了春耕,许多贫寒百姓都有了地种,可以说,只要今岁风调雨顺,别说大军粮草,便是河洛战事,估摸着也不用再从关内运了。

    也因为如此,民心也越加安定了下来,吃了亏的地方大族,却也从中得了甜头,那就是可以派遣族中子弟入秦,或科举,或行商,或可直接在河中从军,入大将军麾下效力,有些在地方上颇有德望的,更可举荐族中俊彦到解州,再拿着大将军亲自签下的文,往长安国武监求学。

    这个可不得了,这可是通天捷径,有的地方大族心动不已之下,留下故土难离的族人,却是举族入秦,根本不打算在河中呆了,这可不是一家两家,据载,自大秦咸宁七年初起,陆续迁入大秦的河中大族,足有数百户之多。

    而后十数年间,这些大族或于京兆,或于京东,或于京西,蜀中等处,生根发芽,多有出仕于大秦朝廷的,皆言河中某某人士,后来更是结成赫赫有名的晋党,议政论政,举足轻重,却非是当下所有人可以逆料的到的了。

    当然,战事未靖,民心再是安定也安定不到哪里去,而关于胡汉之别种种传言,却随着春天的到来,渐渐向金国腹地扩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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