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2部分阅读

    不是你的人!”嘤嘤骑着小狼踏上一步。

    “在蚩尤海里冒犯龙骑军,枭首。”

    “喂你……”

    话还未落,青光一闪,低低的呜咽一下子静止了,青丝徐徐落在马下,被刨蹄子的战马踩进沙里。

    龙夜吟随手把呆滞的小荷一抛,小荷在半空中一翻身,落在年轻军官牵来的马上。她及腰的长发被削断了三寸,吓得忘记了哭。

    “走吧,去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嘤嘤骑着小狼跟在他的马后,雪姬只比马肚子高一点儿,而且他的透骨马一点儿也不怕这头嘴上还沾着贪吃痕迹的小狼。嘤嘤揪了揪雪姬让它跟上龙夜吟的脚步,仰着头看着他冷峻的下巴颏:“你怎么又不砍她的头了?”

    “你想我砍她的头?”

    “哼,大人都喜欢你出尔反尔。”

    龙夜吟顾自看着前方,不做声。嘤嘤觉得他很无趣,又催促不动,便顾自抽着雪姬跑到了前面。她跑出好远,还能听到小荷尽情的哭声。在姬书荷第一次发现男人的肆意并且努力学习着维护自己的尊严时,就被个铁板一块的男人给吓了回来,还两次。

    嘤嘤老远就看到窜来窜去的谢源和阿昭,他们可真是威风,老在帐篷顶上跑,愣是不肯下去,避箭的姿势也很潇洒,只是身上扎得不太好看罢了。她大喝一声,却突然发现东面沙雾腾腾,被咬得衣衫褴褛的陆铭和盗曳在她开口之前,就连滚带爬躲进了营地。那群狼像是说好似的猛地一转向,冲向他们来了。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雪姬咕噜着流着涎水。闻到血气它兴奋得很,对着天空又叫又咬,嘤嘤都快勒不住它了。她奇怪龙夜吟居然一声令下都没有,战马都有些急躁,但骑枪如林,顾自岿然不动,像一座静默的钢铁丛林。

    “龙头头你行不行啊?!它们冲过来了呀!”

    龙夜吟接过了绘着倒悬玄龙的大旗,钢制枪锋猛地下扎,然后面对着冲刺的狼群居然一跃跳下了马。

    嘤嘤有点糊涂了:“你……”

    “好久不见。”

    龙夜吟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但在静默的夜空里传出老远。背后的龙骑军也跟着他干脆地下了马,但是没有人抽刀。狼群像是没有看到这一支游军,在几十步开外匆匆擦过,露出狼群背后的蛮族汉子。为首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高大的朔北马,头发扎成了很多很多小辫子,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项链。雪姬和嘤嘤同时闻到一股充满凶蛮的血腥味道,那是驰狼的味道!

    片刻间狼群像风一样卷着去了,蛮族骑手径自到龙骑军阵前下马。那个年轻头领走上前跟龙夜吟一击掌,“营地里不对劲,起了怪雾。”

    龙夜吟淡淡地应了一声。

    然后两人在嘤嘤诧异的眼光中同时转过头来,阴恻恻地盯着两个小姑娘。

    “人这是都走光了?搞什么名堂?”谢源蹲在房顶上警惕地环顾四周,“该死……哪里是出口?!”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乳|汁一样浓厚地铺天盖地而来,阿昭拔出腰上的一支箭,闷哼了一声,谢源随手把回生扔了过去。

    两个人跳下营帐。谢源随手执起一支松明照向四面,明明灯火煌煌,却看不出五步远。阿昭低声道了句不好,恐怕是入了布好的阵中。

    “真有这种东西?”绯瑞云在脚边蜿蜒如蛇,谢源冷哼一声,“长见识了。”

    “谢左使,来的是什么人,你真不知道么?”

    “原先以为是冲着我家小孩来的,现在看来,大概没那么简单了。”谢源忧心地摇摇头,擎着火把撩起帘幕查看。几十号人的营地,驻地能有多大,但裹在雾里至多也只能看到两三个尖白的小角,走近了帘幕中竟似无穷无尽。他们既没有碰到陆铭和盗曳,也没有找到两个姑娘,蛮族人显然都已经弃营而去。

    不多时谢源便放弃了,闻着空气里湿重的怪味皱眉:“你确定陆铭和盗曳都进来了?”

    “一定在里头,我亲眼看到的。蛮人和狼看来都撤走了,花那么大工夫布阵没理由把他们剩在外面。唉,这次可完蛋了,就指着龙哥能早点过来……”

    “不要说丧气话。”谢源淡淡地呵斥。他对术数一直抱着非常仰视的心态,在他看来,中国古代术数和近现代科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认知系统,但也仅此而已,让他去破阵简直跟痴人说梦一样。但谢源也没有办法把希望托付在一个并不相熟的人身上。但看龙夜吟冷冰冰捉摸不透的样子,不见得有多靠谱。谢源侧头看阿昭嘴唇青白,看来伤势不容乐观,索性叫他席地休息。“稍安勿躁。我们俩没可能有什么共同的仇敌,花这么大阵仗不至于就单单为了困死我们。术法不会长久,我们只管等着,看他有什么欲求,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

    四十七、窝里反目兄弟拔刀

    阿昭应声,谢源多少也有点疲乏,靠着他坐下。松明昏暗的光把雾霭染成点点姜黄,更深的黑夜却像一匹涌动的裹尸布,呼啸着裹绕在两人的头顶、身边。

    无声无息,连松明的哔啵声都不曾有,时间恍如被雾气溶解了。

    沉重的静谧一直没有被打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睡意汹汹而来。谢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他很想清醒,但是眼前走马观花地看到许多人和事,每一个场景都像露水一样莹亮发光。

    渐渐的他失却了他的眼睛,被一股怪力整个地扔进到回忆之中,与那些场景合二为一。他好奇地摆弄着自己的身体,在那些无穷无尽的放大了的片段中穿行,起先背着手看得津津有味,但越走,就越觉得急躁莫名——他能觉察到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近在眼前的,紧迫的。他开始在回忆的牢笼中奔跑,但没有出口……

    眼瞳紧缩,谢源粗喘着睁眼。

    绯瑞云松了口大气,摆头晃尾,噗一声瘫倒在他胸口。

    眼前还是汤粥一般浓厚的白雾,但里头有什么在诡异地涌动,将沸未沸。

    沙沙。

    脚步声。

    谢源几乎想都没有想就一个挺身,提纵到一丈之外,原本自己坐的地方噗插入一柄朴刀!

    谢源瞳孔紧缩:“你醒醒!”

    阿昭捂着腰间的伤,只看得见鼻翼扇动,却看不清神色。他把那柄嵌着金豹豸的朴刀提起来,动作迟钝,恍如行尸:“哥哥……不要走……留下来……”

    他抬头,露出大恸的神色。

    谢源一惊,发现那双时常带笑的眼竟如瞽目,缩成瞳仁中央细细的一点。

    就这么一眼的工夫,阿昭提刀猛冲,跟方才的迟钝完全两码样子。谢源措手不及,匆忙横过绯瑞云,只听刀鞭相撞,胸口登时如蒙大钟,喉头腥甜。

    阿昭是几个人当中身形最魁梧的,力气简直像牛一样大,他一手握刀尚且不论,此时,另一手缓缓压上刀背上的金豹豸,谢源登时手打颤。若说刚才那一刀是劈山劲力,现下那就有点用沉势凌迟的意思,谢源被夹在帐篷与他之间动弹不得。阿昭面上带血,瞳仁又古怪,与他面面相觑,说不怕那是假的。他边使力,还边要探过头来,在寸芒之间对谢源哑声喊道:“哥哥……”

    谢源一抬头,竟看到生生两行血泪!

    心下一沉。他被阿昭炙热的呼吸灼得头皮发炸,手势渐麻,眼看绯瑞云已经被折成一个尖锐的角度,急忙闪身从他的腋下溜过,提气飘上帐篷。

    “哥哥……”阿昭在原地静站了一会儿,寻不到他,遂像僵尸一般笨拙地四处游走,“不要走……哥哥……我错了……”

    谢源见他除了神志不清没有别的异状,大概是被术数制住了,索性自顾自飘远。“谢左使”善使鞭,可见用的是巧劲,他却连个巧字都占不到,和一个半点理智也无的大力傀儡如何作拼?

    没看出来阿昭这小子平日里人畜无害的模样,工夫竟然如此了得,还有他哥哥,什么事儿要哭出血来这是……

    谢源从怀里掏出风干的牛肉,味同嚼蜡地补了些力气,徐缓地在帐篷顶上走。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大声说,警惕地四下张望,“到了这份上,也无需装神弄鬼!我的朋友都在你手上,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前来与我说,我还能不给?莫非你在你自己的阵中,还畏惧我一个孤军?!”

    他的声音清亮,在雾气里层层叠叠地传来回声,没人应声。

    却不想他只顾着找人,脚下不留神一径滑溜了下去。他毕竟不怎么灵巧,也不晓得在半空中使力,眼看要摔个狗吃屎,匆忙闭眼,谁知底下来了个温热的肉垫。他吓得张皇失措,赶紧爬起来,底下的肉垫却嗯哼一声,居然是陆铭的声音!

    谢源大喜过望,拉过熊孩子的手把他拖起来,“小鹿!你怎么样?有受伤么?”谢源本来成天看着他碍眼,现下简直亲死了,绯瑞云疯狂地缠他的腿,还被他踢到了一旁。

    谢源一边弯腰拍着陆铭衣服上的灰,一边嘴里埋怨,“你们怎么回事?我和阿昭简直要被弄死了!他现在还发神经……”谁想陆铭握住双睛狠狠从他背上刺下去!

    陆铭使剑时真气太烈,一动手,剑锋还在一尺之外,剑气已然划破了谢源的衣衫。谢源察觉到惊变,飞快地一俯身从旁一滚,却快不过陆铭的剑。他眼睁睁看着寒光一闪,噗一声扎入腿上,痛觉尖啸着冲上脑顶,银光瞬刹被飙出的那一蓬血染红。

    陆铭还不够,就势跪下,既慢又狠地把锋刃继续往下压,正对着谢源的脸上有狂热的怨毒。谢源根本没有办法呼吸,时间停滞了,心跳停滞了,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消失了,浑身上下只有那一道伤口在疯狂地叫嚣,他也只能跟着嘶哑地惨叫,可是陆铭丝毫听不到。谢源清楚地感觉到大腿另一侧的皮肉被刃尖突出,切割,撕开,而被伤口燠热的刃身不紧不慢地摩擦着看不见的肌理,辛辣如同被千万蚁嗜。这一切过得很慢很慢,如同一场望不到头的酷刑。他喊得嗓子都哑声,嘴唇都干裂,才盼到双睛的剑柄狠狠磕在血肉上。

    他终于陷入死亡一般的轻松中,一条腿竟是生生被陆铭钉穿!

    恍惚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听到他抄起另一把“双睛”。但是沉重的眼皮还没有睁开,那把曾经保护过他的剑已经怨毒地贴上了他的脖颈:“金克颐,拿命来吧……”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人影,侧着肩膀狠狠将陆铭击倒在地,两个人的冲力在沙上掼出一道深壑。

    “你要对哥哥做什么?!”阿昭低吼,挥出铁拳狠狠砸在陆铭的脸上。

    谢源强压下晕眩感,脑海中那根弦被重新绷紧了。他眼前一片的黑,却能听到他俩扭来滚去打作一团。如果他们两个转移了注意力,他恐怕就得死在这里。

    勉强直起身来,颤颤巍巍去摸双睛的剑柄。即使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也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他自己一个人,稍稍动身就是把伤口重新递给刀刃,边缘针扎一样得疼,万箭穿心不过如此。神经把冰冷锐利的疼痛清晰地传输到混沌的脑海,几次三番都让觉得不如晕死过去算,最后还是一咬牙,低吼了一声把剑抽了出来。

    不亚于被刺入。

    咣当。

    谢源不自禁地后仰,几滴眼泪飞溅在沙砾中。

    他捂着腿,像被割掉尾鳍的鱼,只剩下徒劳的呼吸。血,到处都是血,春汛一般从伤口汩汩而出,被底下的沙渴饮成枯竭的血印。

    迷糊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凭着记忆点了几处|岤位,随后便放松了僵硬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打斗声忽远忽近,一个怨毒,一个哀怨:“金克颐,我今天就拿你的人头祭父……”

    “你要杀我哥哥么!你要杀我哥哥么!你这、你这畜生……”

    “贼头!”

    “哥哥?你是哥哥!是哥哥么……啊你不要骂我……”

    谢源的耳朵警觉地一动,不好,认亲了,手指随即动了动,摸索着握住了双睛。他试着坐起来。绯瑞云乖巧地在后头帮衬,还好心地缠上他的腿,谢源感觉像是有什么温软的小动物在舔舐他的伤口。

    也只有当这种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有内力。他循着旧例游走一周天,感觉到全身僵硬冰冷的肌肉慢慢放松的快适,又将内力引导向伤口附近的脉络,不多时便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试着拄着剑站起来,走了几步,发觉不幸之大幸,陆铭下刀没有伤到骨头。伤口现在很麻很冷,但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

    谢源笨拙地攀上了帐篷顶,淋着被雾气绞碎的星光,像檐兽一般沉静。他被疼痛扭曲的脸渐渐恢复了沉静,只是覆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也不知道是冷湿的雾气还是汗水。

    他抹了把脸。杀父之仇一直是陆铭的心中执念,阿昭的过去他不了解,但是以此类推的话,他最放不下的事情大概与他哥哥有关。这个阵不单困住了他们,还能让他们坠入梦靥之中,将心中最执念的回忆重演,最深刻的希望实现。

    幻术。

    幻术有什么可解?谢源头疼,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懂。绯瑞云感觉到他的坏心情,善解人意地磨蹭着他的脸。他阖了会眼,再睁开的时候突然发现雾气里淡出一个人的轮廓,身形瘦高,单手按着腰间的弧刀。他的脚步声非常沉稳,即使是杀将中的陆铭和阿昭也感觉到了煞气,不由得收手,笨拙又机械地望向那人。

    “去死。”

    盗曳慢慢走出来,再没有嬉笑怒骂,只铁青着一张脸,神情阴森可怖:“统统都去死。”

    谢源一捂脸:又来!不敢怠慢地绷紧了身体。他很明白盗曳和陆铭有着质的不一样。也许陆铭武功更高,招式更强,但有一样东西,他死也超不过盗曳。

    经验。

    杀人的经验。

    四十八、你们找个这样的圣女大丈夫

    那种对对手力量近乎直觉的把握,对每一招每一式的预知,只有真正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才能用无数次流血换来。盗曳不是陆铭,他不是在青暮山上打坐练功心外无物就可以了。他也许没有练过气派的内功,招式也不多,但是盗曳曾经每天每天,踩着对手的头颅去换一顿饱饭。这样的人真狠起来,你的天才又有什么用?你握刀的姿势,你眼神的朝向,你轻微的抽搐,你的呼吸,甚至脉搏……你逃不出他的眼。

    阿昭和陆铭可以不分上下,但是盗曳的牙刀出鞘,必然会有人横着出去!

    他一纵身,尽可能轻地落在盗曳身后,绯瑞云悄无声息地缠住刀鞘。

    盗曳根本回头,而是突然反手一击,将刀鞘重重推向身后。谢源急忙闪身,腿上拖累了他的速度,有弧度的刀鞘擦着腰线滚过,他整个人都跟着旋了起来。还没站稳,胫骨处突然爆痛,盗曳长腿一扫把他绊倒在地。

    谢源冷汗大作:“盗……”

    冷硬的马靴一脚踩在他的咽喉上,毫不留情地拧了拧,盗曳居高临下,被松明照亮了半边脸。

    一点瞳仁。

    “去死。”马靴上的力道猛增,似有千钧,谢源几乎听到喉结被踩碎了的声响。

    “没用的人。”

    他早已喘不来气,死死抠着盗曳的马靴,却只在上头留下绝望的血痕。盗曳冷冷俯视着他,神情像是一块冷硬的冰,绯瑞云腾空想要缠上他的脖颈,被他目都不瞬地扼住摔在一边。

    在眩晕的视线里,盗曳诡异地扯高唇角,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四肢抽搐,眼神涣散。那种眼神是在看一具尸体。

    谢源的视线越来越黑,陷进无意识虚幻的黑甜中……

    突然,喉头一松,谢源狂嗽着连滚带爬翻到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湿润的空气,却又因为刺激到了气管连连作呕。脖颈像是要断了,头脑中更是针扎一般得疼,贴身的亵衣被冷汗润得透湿,再加上无处不在的夜露,谢源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个淹死在忘川里的水鬼。他实在没了力气,勉强摊成一个大字,几乎就想这么死了算,管他娘的一堆疯子。

    随着沉重的马靴声走远,他听到陆铭短促地叫了一声,一时挣扎着半仄过头,看到熊孩子被盗曳一脚踹飞,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停在帐篷顶上。他单手握剑,大喝着又要冲下来,一时间死不了,谢源便又惫懒地闭上眼睛,运起内功。

    直到阿昭梦游一般喊着“哥哥”走过来。

    谢源吓了一跳,真是一跳。绯瑞云抖索着尾巴缠在他手臂上,显是也被盗曳吓破了胆。阿昭血流满面,不知是哭的还是被划的,朴刀垂着地面,呜呜咽咽向他走来,沙上拖出一道刀痕。

    不远处,盗曳刀锋狠辣,陆铭呆过的帐篷都被一气劈成两半。谢源哪里还顾得上跟阿昭含糊,勉强提气闪到盗曳身后。可盗曳刀已下落,眼看震开了陆铭的横封,直逼他的面门!

    谢源猛地甩出绯瑞云,谁知背后刀风大作,他的背后全是空门,要撤势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时,谢源本能地松开绯瑞云就地一滚,绯瑞云自然不怕砍,火花四溅之后鞭柄已缠上了阿昭的朴刀,鞭尾亦像是游走的蛇,将双睛和牙刀统统缠上。谢源大叫一声好,上前一把握住绯瑞云,循着上次的法门贯气入鞭,全力抖腕:“够了!”

    “叮——”

    三人的兵刃尽数卷上半空,在浓雾里消失又影现,丁林当啷摔在沙地上。

    谢源眼前一阵发黑,要不是内力又烫又灼,决计是要晕了。心说再来我也没办法,谁知那三人也跟被随着兵器一落地,全跟抽了魂一般,噗地倒下。一时间万籁都寂。谢源怎么着都想不到是这个结果,莫非他们的本体早就变成了刀兵?

    浓雾翻滚,冷气亦盛,谢源感觉不对头,索性闭眼躺平。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他感到有脚步声走近。有其他的人,在身边踢动那几位的身体。那人似乎还拿起阿昭的朴刀看了看。

    谢源偷眼,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倒是鼻端清晰地闻到一股腥臭的土味,那是空山暴雨之后泥泞的味道。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股沙沙的响声,说是脚步声也不太像,悉悉索索的,非常轻。

    那人不多时便往他走来,谢源屏住呼吸,感觉到炙热的人息,是那人俯下了身。谢源虽然闭着眼却能感觉到那人凌厉的视线,强忍着没有打寒噤,谁知那人居然在他身上细细摸起来,似乎在找什么。谢源想来想去自己身上值钱的只有一枚戒指,果不其然,那人抬起他的右手,想把九煌褪下,却没有成功。因为有些宽松,九煌被他当做扳指套在了拇指上,有点勉强,不用油很难轻松取下,谢源平时洗澡睡觉都戴着。

    如果此人为九煌而来,难道会管那么多?取不下来恐怕砍了他也要得逞吧?!谢源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劈手就往那人的脖子上抓去,那人没有防备,居然真被他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

    谢源对上那一条刀疤:“是你?!我见过你!”

    灰发男人冷哼一声,一脚踹在谢源肚子上。要不是谢源警觉,当下跪地退后,否则恐怕十分劲道都要吃下。可是膝盖一落地,他立马觉得不对劲,隔着单薄的衣料,底下不是细软的沙。谢源一边伸手取绯瑞云,一边往底下瞟:脚下不知什么爬满了虫豸八脚,都滚成一团在沙地上盘曲扭送,有些还顺着裤襟往上爬!这里是沙漠,怎么会有这么多湿虫!再看看盗曳陆铭阿昭,大半个身子红褐色的虫潮给盖了起来!

    谢源大骇:“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谢左使。”

    灰发男人声音嘶哑难听,让人想起木梭划过玻璃,干巴巴的不像活人。

    谢源心下焦急,这时候也顾不上害怕,头脑飞速地转动起来:这人莫非又是个寻仇的?还是谢左使再次欠债不还?

    或是,另一种可能……

    对于谢左使此人,谢源一直有过一种猜测,但没有深思,因为手头的信息实在太少,根本勾勒不出他的全貌。谢源对于他的了解,仅仅停留于他生命中最大的变故就是被情人杀了父亲,抢了名位。但是谢左使的内心是如何得想?这个人可不可能是个权力欲、控制欲很强的人,并不甘心被人如此踩在脚下?他既然遭受了情人这样的打击,有没有可能他在千绝宫,甚至整个武林之中布局,然后等着收网去干掉姬叔夜,或者其他人。

    也就是说,谢左使这个人,在他穿过来之前,到底是一枚棋子,还是一个擘棋者?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想要做什么?他的愿望是什么?

    如果谢左使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而中途换成了他,他绝对没有办法把谢左使的棋局下完,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棋盘实际上依旧摆在他的面前,谢左使是得势是是歹势,都深刻地影响着他以后的通路。

    谢左使是一枚棋子,他所要做的是理清他人罢了,看似烦杂,其实只要耐心。

    那么谢左使有可能是一个擘棋者么?他有可能布局么?

    谢源有可能理清“自己”么?

    更推一步,如若谢左使布局,局必有险,在丝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他绝对会危险到无以复加。

    比如说现在,这个灰发瞽目的人……

    谢源对上那张脸上狰狞的刀疤。刀疤从额角开始,劈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劈断了他的鼻梁,一直横到右脸,让他看起来如此狰狞可怕。

    他,是不是曾经被谢左使吃掉、威胁、利用的棋子?

    谢源站起来,若有若无地踱到三人身前,绯瑞云在手中摆动着,如同一条贪馋的蛇,将虫豸尽数抖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不知道?真是贵人多忘事。”

    “俗务缠身,还请指点一二。”

    “烟云卣,交出来吧。”男人嘶哑地说。

    谢源一皱眉,“什么烟云卣?我不曾取过。”

    男人嗤笑。底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谢源发现沙地里拱出几只粗如儿臂的马鹿。

    “慢着!有事好好说!”谢源没有看到他动,但也明了是他搞的鬼,“我取你烟云卣有什么用?这等身外之事,我还不至于诳你!”

    “谁知道大人在想什么。月神不过一个孩童,大人也拘着不放。”灰发男人冷笑,他的脸瘦得离谱,脸上的肉像一刀一刀削出来的一样,方正严苛。他抬眼看了看浓厚到凝固的雾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谢左使还狡辩,也没什么意思了。烟云卣如果不物归原主,这雾就不会退。”

    “这雾不是你施的?是那个……烟云卣?”谢源一激灵,“月神?你说的月神是……”

    嘤嘤?

    谢源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男人看上去那么眼熟!

    第一次遇到狼群的时候,那只灰色的巨型头狼!

    四十九、阿昭你真他妈是人瑞啊

    后来他真气逆行那天和嘤嘤陆铭去郊外凫水,这个男人,也是这个男人……

    他三番四次出现在视线里,是冲着嘤嘤没有错。但是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个什么烟云卣?!

    可是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他自己肯定是没拿,所以是谢左使拿了?!

    谢源都快急疯了,真想一刀插死自己让谢左使回来收拾乱摊子。眼看陆铭的裤子底下有巨大的隆起在移动,默背了几句金刚经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里起雾是因为烟云卣,烟云卣就在营地里没错。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衣衫解开,“我身上真没有,我没有骗你。烟云卣长什么样子?如果真的是我取的,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发过大雾?这些时日你应该都在封丘附近吧。”

    灰发男人飞快地说是对瓶。

    “瓶?瓶?”谢源想来想去自己碰过的瓶子,大概除了乘明煌的酒囊,就只有“回生”。他蹲下身,剥开虫蚁从阿昭怀里摸出回生来。谢源是很喜欢这个小瓷瓶的,青莲坛里难得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儿,清一色绛花釉,掐着祥云流水金纹,一个镀金的把手。药膏已经用完了。

    “是这个么?”

    灰发男人上前粗鲁地抢过,鹰隼一般的独目盯着尚不盈掌的小瓷瓶,转身就没入翻滚的雾气里。谢源还没来得及叫他,就听见四围传来诵祷的声音。那个调子很古怪,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亦歌亦行,而且听得出来应该是哪里的方言。谢源听得脑子里都是重响,很是晕眩,虫豸跟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从人身上掉落,四仰八叉地动着细长腿,被绯瑞云扫了个干净。

    但是从他开始吟唱的一刻起,雾气就像棉絮一般撕扯开,一匹一匹挂在帐篷顶端,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看来是了,他把烟云卣当作了药瓶。

    谢源逐渐可以估摸出雪白的营帐和暗黄的路,跌跌撞撞地前去找灰发男人。大腿上的伤钝钝得痛,他脑子却在飞速地回忆另一回事——回生是谁给他的?

    第一个浮出脑海的是青莲坛并封丘御用太医——啥名字还不知道一老头,医术高明,不谙武艺,猥猥琐琐,但人还挺朴实。他的药房谢源进去过,里头的容器都是木制。他当时还问老先生为什么,老先生答:药本草木,最好还是和性情相仿的容器来承载。

    第二个是老宋,有前科,贪财。若是老宋送给他这么个精巧玩意儿,他当时不可能不长心眼,就他那抠样。老宋跟这个瓶子那完全是两个极端世界中的产物。

    第三个是……阿昭。

    降真香是阿昭送来的,再随手塞给老宋一个瓷瓶,极有可能。自己也的确很喜欢奇技滛巧的小玩意儿。

    谢源见那灰发男人站在空地里,掌中拖着烟云卣,雾气在他身近形成一个浓厚的漩涡,越近他的身,流转得越快,最后源源不断地被吸摄入小瓷瓶中,不觉瞠目结舌。吟唱已经停止了,灰发男人专心致志地收雾,脸上都是汗水,看来刚才的事让他脱力。他听到谢源的脚步声,很是戒备地转身问他,另一只烟云卣在哪里。

    “什么?另一只?”谢源微讶。

    男人眼神森冷,又喑哑地重复了一遍:对瓶。

    谢源皱眉。

    视线渐趋开阔,他却任然望不到营地的尽头,雪白的营帐连绵,像是这里曾经驻扎过一支大军。雾气退了,他们却仍然在男人的术中。原本能见度不高,他还不知道处境的危险,现下一看,这男人绝非等闲之辈。不找到另一只烟云卣,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了。

    谢源认命地回到三人身边,把阿昭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如果始作俑者真是他……

    他拍拍手起身,“先生记不记得营帐中有一架黑色的马车?”

    灰发男人不多话,转身便走,谢源安静地跟着他在营地里转,不多时便看到了阿昭主人的车架。灰发男人率先走到前头,谢源看到他脸色微变。

    谢源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像看恐怖片看到经典的门啊、长廊的桥段,你知道下一秒就会有血淋淋的东西有碍观瞻,可还是得硬着头皮看上去。

    何况这里还没有遥控机。

    谢源慢吞吞跟上,车门已经大开,上头插着一支形制华贵的金箭,大概是射出的时候力道太猛,使得车门被反震了回来。谢源走到灰发男人身边,缓缓抬眼。

    车厢里坐着一个……

    “他是谁?”男人微微仰着头,第一次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问他。

    谢源摇头,“我不知道,不是我的人。他还活着么?”说罢,眼神落在鲜妍可爱的小瓷瓶上。

    这一只跟灰发男人手上的显然是一对,滚圆的盖子落在车外,瓶口还在袅袅向外吐着汹涌白雾,可都被吸纳到了男人手上的回生瓶中,像是在车厢与男人之间搭起了一座雾桥。

    男人伸手,朝着车厢内的小瓶子,谢源看到他那只完好的右眼跳了一下。小瓷瓶落在车厢里无处不在的灰发之上,让他去拿,他也害怕。

    阿昭口中的主人……恐怕根本不是活人了吧。

    谢源看着那颗隐在长长灰发中的干瘪头颅,心想。

    主人的坐姿很端正,两手闲散地摆在膝盖上,衣装也很华贵,但是看得出底下空荡荡的,应该是些支楞的骨架罢了。他纤细的脖子勉强说得上顶着张脸,薄薄的一张皮贴在头骨上,皱皱巴巴,细纹都像是干硬的老树皮,透露出一股垂垂暮已的死灰色。诡异的是,他的毛发看起来还像个滋润的老人家,细长的寿眉几乎垂到手上,头发更是散落在四围,几乎要把车厢塞爆,有几缕垂在车辕外,在无风的夜里逐转着,很是诡异。

    乍一眼的惊吓之后,谢源觉得阖眼干尸的神态还算安详。

    但安详归安详,要换做是他,死也不会和这么个玩意儿在封丘住上好几个月……

    阿昭这个人简直是……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干尸那核桃般突兀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之下转动!

    谢源吓得大叫一声!

    灰衣男人不明所以,飞快地抢了瓶子就地一滚,抬腿把车门狠狠踢上,“你胡叫什么!”灰发男人喘着气恶狠狠道。

    谢源第一次见他有那么生动的表情,退后几步道:“他他他……他在动!”

    灰发男人一哧,“活人怎么不会动?”

    “活的?”

    “不能让他醒过来。”男人不多话,捡起瓶塞子把回生的兄弟盖上,一并收到怀里,深深地看了谢源一眼,“他醒过来,我们都得死。”

    谢源不动声色地避到他身后:“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一醒……?”

    “谢左使请人之前都不问清么?”

    “不是我叫他来的!”谢源抓狂,“还有你那个烟云卣,不是我拿的,是马车里那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烟云卣在我这儿的?你亲眼看见了么就血口喷人!你们家那个月神也一样,是她扒着我不想回去,是你待小孩不好,你还怪我!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他夸张地打着手势,连绯瑞云都顾不上,在他面前比了个叉。男人理他不理,转身踏着沙走了几步,谢源突然感到眼前一清。

    这种感觉跟雾散去不一样,他甚至可以看到空气的波动。一时间星光柔和,耳旁传来松明哔哔啵啵的声响,谢源意识过来,幻阵被打开了。

    他大喜过望,看着满地虫豸潮水也似地没进沙砾之中,上前几步拍拍男人的肩:“我那几个朋友没……啊!”

    男人忽地转身,火钳一样的虎口手一把掐牢他的喉咙死死扼着他的虎口,连逼着把他撞在帐篷边上:“说!碧瑶珠在哪里!快交出来!”

    碧瑶珠!

    谢源瞳孔紧缩……

    烟云卣,月神,他想要的还有碧瑶珠!

    “我会……留、留着……给你么……”谢源嘶声道。

    咽喉上的手蓦地掐紧,男人身形高瘦,竟然生生把他举了起来:“谢左使,姬教主依旧是个病秧子,你的毒也没有解。那仙器留给你们太糟蹋,你还是乖乖交出来,跟你们家教主去作对苦命鸳鸯,这样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男人冷笑着,看谢源憋得通红的脸。

    谢源本来脖颈上便有伤,这一次很快便撑不住,眼看眼中光彩渐淡,远远的剑光一闪,登时天旋地转,扑通落在柔软的沙子上。

    不一会儿,他感到被人用力抱了起来,“阿源!阿源!”

    谢源喉头奇痒奇痛,咳嗽自是不敢,憋得面色发青。很快水袋就被放到唇边,清凉的水滴到唇上,他虚弱地饮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才有力气攀着陆铭的肩膀抱紧。不远处刀光剑影,灰发男人被陆铭的飞剑钉穿了小臂,立马就被盗曳和阿昭压制住。

    “小心,他会驱虫驱兽……”

    陆铭紧紧抱着他顺气:“你别说话,别说话了……”轻手将他脸上汗湿的发抚开。谢源心力交瘁地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五十、长得再帅也就是两个臭流氓

    陆铭从来没有见谢源那么狼狈过,心疼得要命,仔细检查了他全身上下,其他倒还好说,就是细嫩的大腿上有一道狞利的剑伤,血肉外翻,开口处都已红肿发炎。谢源大概是自己点过|岤,整条腿都冰凉冰凉的,陆铭出手解开他的|岤道,又发现他居然用内力阻塞了脉络,不得不用清净气梳理了一遍。淤塞一通,凝滞的新血立马从伤口里涌出来。陆铭用所剩不多的清水帮他淋了伤口,又撕开矜衣帮他尽可能舒适地裹起,谢源梦里还是痛得直呼,嗓音已经不是平日里他熟悉的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从小一个人,一直,一直。

    从不甘心到死心到默默张开满身的刺。但是最后还是好运的遇上了另外一个人,可以不在乎他的刺,笑着把他拥在怀里。于是这个人不是一切,却变成了唯一。他一直都很珍惜的,连碰根头发丝都小心翼翼,要在衣服上把手蹭一蹭。

    但是有些人,有些人就是会狠狠那个人踩在脚下,踩进泥土里,没了神采,变得破烂。谢源他文质彬彬的……这样他怎么能受得了……

    他以为失去心爱的珍宝已经变成了儿时的噩梦,那些吵嚷,那些嗤笑,被折断的竹蜻蜓,被撕破的纸风筝。曾经他可以羡慕着说我不要了。但是现在他死扒着不想说不要。

    少年抱着情人,差点没流下泪来,只恨自己没用,不能替他疼。

    那边厢盗曳一把格住阿昭的朴刀,劈手便把灰发男人打晕:“这个要留活口。”说罢在营地里四处转悠,找了一捧麻绳把人捆起来。

    他们身上也不见得比谢源好多少,都见了红,不过大抵不知道是对方做的。这还不算最要紧,盗曳阿昭一坐下都成捧成捧地往衣服外头掏虫。

    休息了片刻,三人分吃了些吃食。盗曳陆铭和阿昭分述了经过,只讲到入了雾阵,便再也不知道了。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狼狈不堪的谢源身上,盗曳摇摇头,“想不到有朝一日承左使大人的情。”

    谢源一直给他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金质玉相,温和审慎。但是他也隐隐感觉到:如果有一天出了事,谢源肯定能站出来独当一面。他就是有一种力量可以让身边的人安心。有时候,谢源会让盗曳想到平和深广的大海。

    “驰狼团不知去哪里了,嘤嘤和宫主也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这里这么多古怪,不宜久留。陆铭,你背上左使,咱们还是去找龙夜吟——他怎么着也离这里不远了吧。”

    盗曳疲惫地拄着牙刀站起来,随手把麻绳系在刀柄上,然后大喇喇扛着刀往前走,灰发男人被拖得衣服都磨破了。陆铭伤重,阿昭想帮他背谢源,他不肯,阿昭只好帮衬着,生怕这两个一齐倒。

    他走出老远,才敢回望那玄黑的马车。

    大概是陆铭走得太过不稳,谢源不一会儿便晕乎着抬起头来,凑在少年的肩膀上:“去哪儿?”

    陆铭停下脚步,轻轻嘘了一声,“你睡觉,别管了。”说着搂着他的屁股小心颠了颠。谢源嗯哼一声抬眼,眼前是飘扬的大旗和整装的骑兵。他好像看到嘤嘤被绑成个粽子扔在军马前,像条虫似地奋力扭动着,风里传来她断断续续的撒泼:“死龙!放开我!你这条死龙!你就是条没人要的柴火,发霉了的臭带鱼,没有放酱油的烂皮蛋,闷了七天七夜的猪头肉!才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喜欢也抬不回来!就算拜了堂也洞不了房!就算洞了房也保准生不出儿子来啊啊啊啊啊我说得都很准!……”

    这下可醒全了,拍拍陆铭让他把自己放下。落地的时候,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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