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2部分阅读

    不知怎地一阵猛咳,谢源看不过去,给他递了杯水。他更添喜色,拘束地用两手接过杯盏:“阿源这是怎么了呢?要不是我……你……我都快以为是另一个人了啊。”

    谢源偷偷翻了个白眼,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多语助词。

    “我们……有多久都没有这样子说话了呢?”男人平缓的眉毛弯了弯,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听出那要回忆往昔年华的意思,谢源急忙开口打断了他:“其实我是有事想求你。”

    男人敛起笑意,眼睛还是亮的,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谢源静默了一会儿:“我想调派到分坛去。”

    “哦?”

    他几乎看到了空气中婉转上扬的留白,可仍然还是大着胆子说,“碧瑶宫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

    谢源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趴在桐木门上的盗曳,四肢舒张如同一只壁虎。

    他哈哈大笑说,我在等你回来,万一被教主强得去。

    “不亏。”谢源笑。他对这位兄弟口无遮拦成日嫖人已经很习惯了。但是盗曳不习惯,又喷出一口酒,要不是谢源眼疾手快往旁边一闪,大概就可以洗个澡了。他站在一边看盗曳的狼狈相,笑得特别开怀。

    盗曳第一次看到谢源笑,阳光得像个什么似地,更加失望。那个迷途的凄惶断袖,果然是自己年纪轻轻犹自多情啊!

    谢源哪里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一个人飒飒然地走了,盗曳下意识地默默肩头,全是他手心的冷汗,忽而就笑了,提起酒壶往肩头一搭,跟了上去。

    谢源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听他唧唧歪歪,也就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每每错落他半步。

    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刚才那事儿。一路他都过着猪的生活,收集的信息量还不如刚才与教主大人的一席话——虽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公子姓何名谁。

    他会想自请出塞可不是平白无故的,他构想大半个月了。留在都是熟人的地方太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自请流放到偏远分坛去做个小老大。

    这位教主看起来虽然一点也不像魔教教主,但是很明显在暗中安排了耳目,到底是多少他不知道,谢源习惯性往多了想。教主问他为何要远离教坛的时候,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因为内力?这件事只有盗曳知道,但是这些天并没有看他修过书信。

    他转头问盗曳:“你会写字么?”

    满口胡言乱语被打断的盗曳相当不满,瞪他一眼:“……诶?别这样看不起人,写字有什么难?!”

    见他一脸平静,盗曳觉得受了侮辱,开始叫嚣:“你不信我!本大爷会写名字!”

    谢源恍然大悟状点点头。哦,看来真不是他说的,这家伙纸条都写不了,那就果真是教主的耳目了。

    六、小老婆是个残疾人

    好端端一个魔教教主为什么要设耳目在左臂右膀之间?

    盗曳曾经提起过碧瑶宫的事情,说得很蹊跷。“谢左使”是乘宫主不在的时候前去起衅的,结果全宫人居然都杀了出来,这分明是被人下了套。不是千绝宫里的消息走漏,就是碧瑶宫的假消息渗透。

    谢源本来也就随便听听,他哪里管那么多,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就大着胆子轻轻点拨道,这次碧瑶宫的事情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有人是什么人,内人还是外人?跟没说一样。但教主居然显出“本座明了”的小眼神,估计这教主和左使日子不好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内鬼掣肘。

    走了一阵,恍惚间听闻阵阵喧闹,盗曳殷勤地拉了他去填肚子。这魔教总坛的甬道四通八达,七弯八拐走得晕头转向,谢源被拖进一个半人工的巨大洞|岤里。两个足球场大的空间中摆满了长条石桌,美酒佳肴样样有,像极了中世纪封建领主的餐桌。盗曳的叫花鸡和烧酒大概就是这里顺的。男男女女肆意饮酒作乐,嘈杂难闻。

    谢源不喜欢那种气氛,他性子温吞,这么多人在他眼前动来动去,眼睛都花了,往石壁边靠了靠,却不知道背后正有小侍女托着美食鱼贯而入,便撞着了人。那小侍女吓得浑身发抖,还没请罪就被一旁醉糊涂了的男人攫住小腰抱走了。谢源无奈地摇了摇头,拦下要炸毛的盗曳到一旁觅食去。

    “这帮兔崽子,老不死的不在,都疯了似的!”

    谢源刚才见大老板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全转化了食欲,清闲地捞着酱汁豆腐干:“老不死?”

    “嗨,长老呗……”盗曳翻了个白眼,“大家以前都没少在他们手底下受罪,私底下都这么叫——喂喂喂左使大人,你不会在长老会上把我供出去吧?”

    谢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个侍女福身向他献上了酒觞,“谢左使,您的‘明煌’。”

    谢源本还想推辞,却突然想起来这人是早上在教中迎他的女子,这酒大概是教主赐的。谢源接过打算抿一小口意思意思,但是唇还没触到酒觞,倒闻到一股血气。

    刚想问问这酒什么作料,这么吓人,女子突然伸手夺过酒觞抵在他唇上,然后飞快地按住他的后脑猛灌。谢源被突如其来的一口闷呛得不行,想咳出来却被捂着嘴,直觉得一股劲烈的血气在嘴里爆开,不用逼就自己咽下去了。

    谢源眼睛一眯,是真发了怒。那女子却神色淡淡地又一福身,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

    “盗曳!”

    “啊……”

    谢源看着他一脸发怔的模样就拂袖,心说这家伙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派不上。

    盗曳巴巴地凑过来:“左使,这明煌什么味道!”

    “味道,”谢源冷笑,“好味道。”

    “想来也是。”他拇指一搓鼻子,“不知道哪年哪月可以喝到。”

    谢源看他羡慕嫉妒恨的模样不禁发笑,“逗你的。这酒血气太重,什么酒味都品不出来。”

    探手去勾酒杯的盗曳猛地回头,一双三角眼瞪得大大的,“血……血味?”

    “怎么?”

    “没……”盗曳支支吾吾,被逼急了就颇难看地笑起来。

    后来他说了什么,谢源没了记忆。这药酒劲头极凶,谢源被灌得晕乎,连自己怎么睡过去都不知道。

    睁眼的时候有个女孩在为自己捻背角。他乍一见有个人伏在自己身上,猛地坐了起来,把人家冲倒到地上。这也不能怪他,那天晚上的后遗症太严重,基本上睁眼看到人就浑身不自在。

    女孩儿的眼神很不解,起身掸了掸罗裙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又坐回到了塌边。然后,纤纤柔夷盖上了他的额头。那种温柔的触碰让谢源直抽脊背——这可跟贪色无关。他知道他等得就是这个人,一个全心全意信仰“谢左使”,也让“谢左使”信任的。

    假扮谢左使的这几天中,他意识到,从前的“谢源”简直就是孤绝的代名词,他在教中溜了半圈,按理说这副皮囊长得够可以了,可侍女就似乎没一个敢抬头看他,更多的眼神是偷偷摸摸投射在盗曳身上,带着赞叹与好奇。而这个女孩儿那么容易就做出亲密的动作,大概在“他”的心上占了很重要的位置,按常理来说……不是侍妾就是妾侍,可以装可怜套点话。

    女孩是那种典型的古典美人,削肩单薄,下巴尖窄,一双细狭的丹凤眼勾起一丝清媚的春意。她的眸色是不自然的黑,很少有东方人的眼睛是纯黑的。就像上好的墨拓。

    谢源寻思着怎么开口套出点话来,手就被那双柔夷牵起,放在女孩儿薄削小巧的唇上。那一瞬间谢源还以为真天降桃花,结果手指下细腻的唇瓣开始分分合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谢源脑中一个晴天霹雳:她是个哑巴!

    “谢左使”最亲近的婢子,居然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而“谢左使”能用手指读懂他的唇语,他不能……

    完全不能交谈,完全不能掩饰。

    谢源有点蒙,觉得这不对啊,不带这么背的,颇有些绝望。他抽回了手,愣愣地撑在冰冷的缎面上,“出去吧,我不想听。”

    被无礼的打断,女孩儿仄歪着头,很不解。

    “去端点吃食,”他躺下,合上被子,“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谢源听到门被轻缓地带上之后,一下从蒙头的被子里坐了起来。

    他推开门,门外是一条曲折的石道,墙上嵌着的萤石散发着微光,还有密密麻麻的孔眼,不知是为了偷窥,还是作为箭孔,必要时反戈一击。若不是偶尔有往来的女婢,这地方简直就像古墓中的墓道。

    谢源隐在门后看了一小会儿,见有个女婢执帚经过,像是要清扫石道,便伸手抓了闪到一边。他撑着墙面,仗着身高把人箍在身下。

    战战兢兢的女婢看清是他,惊惶地捂住了自己的尖叫:“谢……谢左使……”

    谢源静静地盯着人看:“别怕。我只是很好奇谁动过我重要的东西。”

    女孩子立马摇头,屈膝便跪,被他烦躁地拦下:“没说是你。我只是想问问罢了。”

    “婢子、婢子不知……谢左使的私事都、都是书荷姑娘在操办……”

    “书荷姑娘……”他钩唇轻笑,“那你怎知我可怜的小哑儿最近做了什么?”

    婢子脸色惨白,但还是直言道:“谢、谢左使……书荷姑娘一向为人最是和气,对左使也是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若有教中有人做了对左使不利的事,那也不会是书荷姑娘……”

    很好。所有人都怕他怕得要死,他却有个人望极高的、忠心耿耿的女侍。谢源只是笑,听到甬道里的脚步声,便放开了人。迎面来的人是盗曳。

    “可否向盗坛主举荐一人?”他让开一步,让萤石的光亮照亮婢子的脸。

    盗曳一愣,打个哈哈:“哎呦喂,这么看得起本大爷!”

    他转身取走婢子手上的条帚扔在一边,对那目瞪口呆的人道,“今后不用再做这种低贱活儿了。你是我举荐的人,盗坛主不会亏待你。总坛是个是非之地,年轻的女孩儿早早去分坛见点世面也好,若是想婚嫁,盗坛主会替你做主。”

    女孩儿听后千恩万谢,涕泣不已,也不知道真心假心。谢源见石道中时有人来,便把她推进自己的房里:“收拾好了再出来。”

    盗曳抱臂而笑:“这可不像你,婆婆妈妈的,嫁女儿这是?这女的什么来头,让谢左使那么上心?”

    “你懂什么。”他叹了口气,难得说了句实话。现下他点背到神经衰弱,不敢不小心。

    他想了想:“不要让这女婢再见到我的小哑儿。”

    盗曳的眼睛一下睁得滚圆:“书荷姑娘?她怎么了?”然后玩味似地挠了挠下巴,“啧啧,难道是……你的人后院起火?”

    盗曳眼珠子却咕噜噜一转:“也是。毕竟是亲兄妹,怎可能有一世仇。”

    七、莫名其妙的妖精打架

    谢源心里一咯噔,亲兄妹?盗曳却没有发觉,继续满不在乎地嚼着舌根:“不过无论如何,当年教主也真舍得下手……要不是姬书荷人善可欺,早八百年闹翻天了。”

    谢源微微理了理思路,对盗曳晃了晃手指:“多话。”听房里没了动静,就回身开门,让那女婢跟着盗曳走了。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何事?”谢源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发问。

    盗曳回过身来,笑得露出一颗漂亮的虎牙:“看看我的谢左使有没有准点用晚膳啊!”

    谢源觉得奇怪。老实说,盗曳的态度、盗曳看他的眼神,让他很疑惑。本来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可是回想起早上大老板说话的口气,就觉得……

    怪一个是巧合,怪两个可就……

    不多时,书荷端着许多吃食回来。谢源吃得香,却始终不与她说话。书荷静静地坐在踏脚上,时不时起身,去规制明明已经很干净了的房间。有时候两个人的余光不小心撞上,谢源就低头扒饭,书荷则好奇地看过来,坐在他身边想说又比划不出的模样。

    那一夜谢源都没睡好。

    书荷的房间就安在他旁边,一般来说主仆有别,他观察了一番发觉这在魔教中也不例外。所以盗曳的话可信,书荷的身份不简单。听他话里的意思,书荷似乎应该是教主的妹妹,那就是魔教的公主啊!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在他房里操劳,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唯一说得通的就是盗曳口中的“当年”,当年发生了什么?教主下了什么手,又为何让他伺候“谢左使”?他想到书荷的口不能言,蓦然间毛骨悚然。

    手足么?……

    那他还真要为今早的见面出一身冷汗呐。

    近晨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不知为何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追杀、血光、扭曲的刀光剑影,谢源明知是梦却依旧无法解脱,浑身盗汗。直到听到门外响起三声木铎,人才脱困,简直就像大病一场。

    天色刚刚泛白。房间里只有很小的一个窗,其实说是窗,毋宁说是洞,大概有两拳大小。借着光,摆设与器具可以看出朦胧的边廓。这一觉不过半个时辰。

    谢源比刚穿过来那会儿还难受,不但头痛欲裂,而且身上忽冷忽热,已经超出了发烧应有的症候。他想坐起来喝水,却闻到一阵奇香袭人,冰冷的酒觞已经抵在他的唇边,微倾着哺了一口。谢源迫不及待地饮下,这才尝出来正是白日里饮的“明煌”,只是更加浓烈,血气恶心得他控制不住,哇一下吐了个精光。一睁眼,果然是那个香得让人发憷的教主。

    “哦?还是这样?”男人的声音隐在晨明前的黑暗里,尾音微扬。只是他的动作远非他的声音来得镇定。他本坐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影像,突然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就把他按进织锦堆里,“我以为你想通了,原来你还是这样!那好,我成全你。我想过很多次,与其你寻死,不如你死在我手里。”

    谢源刚醒,被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条件反射蹬腿就踢。那魔教教主也好笑,除了浑身香香的,似乎也没别的厉害,居然被他一脚踢开了。不过他马上又拢了上来,单手掐住他的咽喉,猛地收紧。这次劲道怵人,谢源瞬时头晕眼花,大张着嘴意图呼吸,冰冷的空气却无法连通紧缩的肺部。

    男人凑近,脸色青白如獠鬼,眼睛也赤红一片,像修罗魔一样,一点不像前日见过的那个贵气公子哥。他一低头叼住了他的下唇就狠狠吮咬,舌也同时胡乱探了进来,另一只手猥亵地伸进亵衣之中,肆意粗暴地握住与揉捏,用力之大,简直要将他毁坏。谢源乘着他放松得空喘了口气,脑子里惊雷阵阵:你说杀就杀吧,打不过没办法……可是还j杀!俩大男人,这什么事情?难道是教主看上左使,求欢不成反要人命?!

    想呼吸,想呼吸,想呼吸……

    可惜,不论是唇齿,还是鼻息,哪里都被牢牢地禁锢住……

    原本玫瑰色的眼眸浓得要滴血。男人看着那样的眼睛,脸上显出迷醉的、痛苦的神情,眼里斑斑驳驳的一片,青白的肤色上也有了些许人色。

    深入亵衣中的动作却愈加让人难以启齿。

    意识已经慢慢涣散……

    他本来双手无力地抠着他束颈的手,慢慢地垂下……

    愤怒,绝望,不甘……

    突然间,双手暴起,一手推开他的前胸,一手狠狠切向他的脖颈。他连哪里来的力气都不晓得,只知道浑身都在发热发烫,劈风而过的啸响带着劈山裂石的威压!

    男人错愕之中松开桎梏他的手,想接他的那一掌。谢源却在大吸一口气的同时收手,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躲到了箱箧旁。

    冰冷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鼓入肺部,全身上下都像是从冰水里捞上来一样,只有脐下热热的。这一折腾,不适感较之起床时更甚,头一顿就觉得脖子要断。左胸痛得要命,他胡乱抹了把四溢的口水,狠狠瞪着床上的男人。

    男人断线一样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脸上尽是错愕,无奈而可怜:“阿源……”

    谢源觉得这个教主有点精神分裂,一会儿温柔,一会儿黄暴。吐了口唾沫,都是红丝,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明煌酒。男人一怔,瘫坐在他的床沿:“哦,原来还想活……”

    “否则真他妈被你强了。”他回道,嘴角扯开一抹无声地笑,笑着笑着就不住咳嗽,喉咙很疼。

    男人没有回答。

    窗外大亮了,男人的侧脸上一层白虚白无的光。他低着头,所以谢源也再看不出他的神色。良久,他也没动。

    直到谢源想起身的时候,他突然叫了声源。尾音微微地飘,像是行书中空渺的留白。

    他说阿源,我想过了,我不能放你去分坛。这里有再多的不好,也根本不是理由吧,你分明就是这里长大的,你想逃开的就是我吧。你即使想想被我束缚,都会难受得要命,但是我,我不一样,我一想到你有可能哪天就不在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都不想要活下去了。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所以我们只能互相毁坏与撕咬,也只能逃脱和占有。我知道你已经累了。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我宁愿亲手杀了你。我想要一个了结,就是今天。

    他慢慢抬起头来,赤红的眼里闪着冰冷又疯狂的光,你不死,那就我死,总得有个了结……

    谢源头皮发麻——谈个恋爱这么纠结?他是彻底搞不清“谢左使”和他的情人了,莫名其妙。

    不过心里头反倒越发确定这家伙现在在犯病,还学娘们撒泼,只摸了摸嘴角的血微嘲:“我只不过是去找个清静地方养伤,你胡思乱想什么,又不是不回来。”

    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光,然后又慢慢低下头去,两人之间一时无人作语。

    突然外头吵吵嚷嚷,书荷狼狈地扑开了门,手上不知为何血淋淋的。她连滚带爬地摸到谢源身边,背后几个捉刀的人似乎在拦她,见房里不自然地安静,又一步步退了回去。

    书荷俊俏的脸哭得一塌糊涂,嘴巴开开合合又说不出话,只能嘶哑地“啊啊”叫着,谢源看他委实可怜,不自禁就伸出手,想把她抱过来。谁知书荷抓了他之后,就死命把他往自己身后推,挡在了他面前,颤抖着面对床上的男人。谢源大惊,书荷比自己矮了有近十公分,娇小得像朵小杨花似的。而现在那朵小花颤抖着挡在自己面前,谢源心里五味杂陈。

    八、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姬书荷歇斯底里,头发散乱形如疯癫,一边挡着他,一边朝男人张牙舞爪。她本来涕泣不已,见着男人却牢牢地闭嘴,偶尔有痛苦到极点的哽咽传来。

    谢源显然觉得身边有书荷更安全,反握了她的手。

    男人不备他妹妹坏事,眼光朝门口的黑衣人一掠:“谁让你们把她带进来的!拖下去!”

    他的狠戾相当不自然,谢源读出了恐慌的意味,发现他眼里的红光已经褪尽,暗自松了口气——这教主正常了。捉刀的黑衣人上来扯人,谢源抽下案几上的绯瑞云断地一击:“退下!”黑衣人一时不敢动弹,在对峙的两人之间两两相望。

    男人不动如山:“滚下去。”

    “她是你妹妹,”谢源牢牢捉着姬书荷,“你心安否?”

    男人喉头一动,拍案而起:“你心安否!谢源,你心安否!”说罢把周身的一切扫为碎片,拂袖而去。

    天已大亮。

    待男人领着一众人离开后很久,谢源依旧痴懵着,头痛得不行,又不理解为什么男人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他“心安否”,恍若受了多大的委屈。

    幸亏这一对都不正常,否则,他恐怕早就穿帮了。

    姬书荷一直在哭,转过头摸着他的脸,依依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特别可怜,谢源只抱着她不说话。小姑娘哭了一会儿就累得软倒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恍若死去。谢源叹了口气,等缓过来一些,把她抱到床上安顿好。

    他看着小姑娘睡梦中也苦大仇深的脸,伸手把那两笔秀气的眉头给揉平了,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润润喉。他不明白,这怎么一下子从武侠片变成家庭伦理剧了:男友,男友,和小姑?这什么诡异的剧情!

    武侠片倒还好,打打杀杀他还可以偷鸡摸狗,打得过打,打不过跑,这家庭伦理剧要他怎么弄!要不是现下几个人都跟得了精神病似的不稳定……

    日后的路那么长,他必须得找个法子从这里出去。

    其实若是穿越成别人,谢源早睁眼瞎说:“我失忆了。”

    但在惯于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谢源没有蠢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魔教左使把武功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就买棺材等死去吧。

    就算不是生死过招,也难免有人乘乱坑你。嘿谢左使,我以前和你好兄弟——你当他什么?人都是会装的,说不准谢左使以前杀了他全家呢。

    谢源是个聪明人,他得装着谢左使,再苦都不敢说。

    但随便装个人都不好装。你有了他的声音,身形,容貌,你就是他了?

    谢左使再怎么孤绝,他的人生都不是一张白纸,只要他在江湖混,他就有关系,他有圈子。他的人生二十余年的过去,谢源不可能当做他死过一样浑事没有。现下,他必须得继承谢左使的江湖。

    在谢左使的圈子里,已经出现了教主,姬书荷,盗曳三个人。盗曳是刚结交的问题不大,但光那两兄妹就把谢源折腾死了,以后一波一波来他可顶不住。谢源打算先寻一处僻静地方避避风头,顺便调查一下谢左使的生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除了以谢左使的身份活下去,他根本没有退路,谢左使就算做了再惊天的事情,他也得扛。

    喝了点热茶好受些,突然听到睡梦里响过的木铎,在门外清脆地叮铃,叮铃。谢源抬望眼,隐在门后的黑衣人幽幽道:“殿中集会。”

    这事儿还一桩桩的,谢源跟着黑衣人出门,一眼就看到倚墙抱臂的盗曳。

    一见他,盗曳猛地蹿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都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笑。谢源疲惫地摇了摇头,盗曳蠢笑着摸着满头呆毛,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

    “……喂,本大爷不在,你……你没被怎么样吧?”盗曳盯着他脖子上的淤青,说话都难得的轻声轻气,好像太大声会把他弄痛一样。

    谢源咳嗽两声,还是觉得喉咙疼,瞥了前头领路的黑衣人几眼。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甬道中,自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话,连脚步声也没有,只是腰上安着的木铎随着黑色的斗篷零零作响,谢源觉得有种跟死人走在一块儿的错觉。

    “能怎样。”他轻描淡写地说,偷偷观察着盗曳。他一脸“本大爷很想知道”的神色,八八望着自己。

    谢源见这气氛相当好,清了清嗓,又开始想方设法吊他话。他苦巴巴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处成这样了。”

    结果盗曳光咂舌,没说什么。

    谢源难得示弱居然没有见效,郁闷得想去撞墙——现在,只要有个人告诉他教主和左使这是怎么了,他都能跪下来给人家上香。

    其实盗曳此人外表粗放,内里很是仔细妥帖。他在门外听到里头那哭天抢地的动静,知道可怜的左使大人又吃亏了,果然回头见到人,一夜之间消瘦如斯啊——为情所困,为情所困!他就不太敢挑他的伤心事。谢源被折腾得眼眶还红着,又心怀大事一脸苦相,在盗曳看来就是断袖本色。盗曳自知五大三粗,想来想去想不出安慰的话,索性就不说了。

    盗曳也不是很清楚教主和谢左使的事情,有的就是道听途说。刚听教中前辈说起的时候,他简直是当说书来听的——在每天打打杀杀混口饭吃的盗曳心目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猎奇了。

    这谢源呐,本来是教中的太子爷,从小被关在总坛长大,武功很好,就是人内向。老教主在的时候,寻思着这不对啊,儿子见了人吭都不吭一声,就给他找了两个太子伴读,正是姬叔夜姬书荷两兄妹。两兄妹都是孤儿,老教主当时估摸着想把姬叔夜培养成死士,把姬书荷培养成侍妾,老婆大舅子一并给儿子找好,也不怕亲家是非多。结果天不遂人愿——谢源跟姬叔夜好上了。老教主看着两个漂亮男孩子青梅竹马,丢下一小女孩在旁边腼腆地做着女工,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在两人身上。

    照理说,这也就是一些年少的风艳欢情罢了,也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问题是姬叔夜不是个省油的灯。魔教的内功心法可以传承,只是传承之后本人武功尽失,所以都是先代教主临死之时传给后代。那年老教主被重伤,传呼谢源入门,结果等太子爷去的时候,老教主已然在姬叔夜手里归天。

    这下可好:太子爷是谢源,历代教主的武功却全在姬叔夜手里,这教主怎么立?!

    长老会里吵得天翻地覆。

    当时姬书荷是在场的第三个人,觉得自家哥哥又是杀丈人,又是抢嫂嫂饭碗,实在没品,当即跟他断了关系。姬叔夜只说,好说,转身把她送给了教中最有权势、又垂涎妹妹美色的长老,遂一锤定音:姬叔夜坐上了教主之位,太子爷旁落左使。

    任是之前再多缱绻也反目成仇。

    按照盗曳的性子,两人怎么着都应该拔刀相向吧,问题是这两人谈恋爱还没个完了。之后的事情兜兜转转,时常有人看到两人同寝。这么多年,姬书荷早已经守了活寡,回到谢源身边服侍,谢源和姬叔夜却还在纠结,盗曳听着都头大。

    千绝宫是个以武名显扬的地方,姬叔夜够强,做事又细谨,当年长老会也点了头,于是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连盗曳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眉目弯弯一脸和气的男人是个好教主。只要他不想到那件事,以及那个总是隐在堂皇灯火后的谢左使,姬叔夜总是好的。

    也的确没有多少人为千绝宫最好的刀——谢源——耿耿于怀过。

    于是,再菩萨心肠的人提到谢源,也不禁要道一句——谢左使轻贱骨头。否则,寻常人等怎么受得了别人踩了父亲的尸骨登上高位?更不要说堂堂男儿雌伏于下。

    怎么的爱恨痴缠,在慢慢变淡的血腥味里,都变作了谢左使的不是。

    就像很多年后有个人说的那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是哀有多少,怒又有多少呢?

    每个人活着都是不易的,哀怒太多,如何得活?别人的事情,掸掸袖子尽数拂去。

    于是谢源就沉在江湖茶馆外的黄土道上,只是来往鞋履下的一抹尘灰。

    盗曳收神,看着身边人一脸疲惫的模样,还有黑暗中附在他眼角的隐约泪痣——听说有泪痣的人一生多泪。盗曳低头怀想了一下,觉得谢左使暗自垂泪的场景简直美煞人,但他还是很心疼。为什么那个待人谦和、举止有礼的男人,却这样舍得。

    盗曳郁闷地抱着后脑勺,粗声粗气道:“喂,你怎么不试试换个人喜欢。”

    比如说本大爷这种帅气得要死还很寂寞的男人!本大爷相当怜香惜玉哦!

    “你是说书荷?”

    盗曳转了转眼珠子:“我没有见过书荷大人,听说她很美?!”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大爷你放过她吧。”

    “……”

    没有胆量把话题引到本大爷身上的大爷沮丧地放下手。

    九、不求闻达但求发配边疆

    各怀心思地走了一段,冷不丁谢源问:“喂,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开大会啊。”盗曳从沮丧跌入更深的沮丧之中,“难得聚一次,又要听老头子们婆婆妈妈。唉,不知道我的飞陀坛这次会不会被拎出来训。”

    谢源心说这魔教还开股东大会,很稀奇嘛,“你做了什么?”

    盗曳撇了撇嘴,从前头转过身来,夸张地打着手势:“几个从本大爷那儿进昆仑的商队都出事了……可这能怪大爷我么?不能吧?!我看着他们人挺多,没派人跟着,谁知道那么不经事。”

    谢源漫不经心地“唉,唉”应着。

    盗曳扫兴:“左使大人是住在天上的人,不懂本大爷人间疾苦,告诉你也不懂。”

    说话间已经到了昨日来过的那个硕大洞|岤。上次还像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餐馆,今天倒是打扫得干净,排布零乱的石桌撤去了酒食之后,都变作了齐整的案桌,分作两边。中间有个十步方圆的圆形誓师台,大概半人来高,周围悬着铁链祭剑,衬得本就昏暗的洞|岤里愈发钢清铁冷。谢源昨日没有注意到剑祭坛,如今乍一眼望去只觉得阴寒袭身。

    有些人正襟危坐在石质案桌后头,偶尔交头接耳,更多的人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窃窃私语,看来教主大人一大早受过刺激,还没有来。

    谢源一迈进大殿,所有的声音都是一顿,刹那间静可闻落针,谢源差点没往后退。只不过片刻之后大家又都转过头去,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嗡嗡嗡的声音经过空旷的岩质反射之后,在高高的洞顶盘旋不去。谢源莫名其妙,心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这么不受待见……

    盗曳看到众人却兴奋得很,道了句“等会和本大爷一起走”,就没进了人群里,留下一个轻车熟路勾肩搭背的背影,剩下谢源一个人站在门口光瞪眼。

    冷不丁触到一人冰冷的视线,他一激灵,循着视线望去,远远的看到个年约三十多的汉子,手里握着一支足有一人多高的蛇矛,头发及肩,胡渣青青,一张脸坚毅冷峻,显得异常草莽也异常勇武。最为奇特的是他长着一对赤红的眉毛,乍一看还应了俗语:火烧眉毛!

    谢源哪里见过这种人物,那种透着杀气的眼神,还以为他要捉着蛇矛把他剁菜似地切了,下意识便错开了眼。但那目光一直胶着在他身上,他即使背过身,脊梁骨也被刺得生疼,终于鼓起勇气向那汉子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那汉子飞快地向左边撇了下头。谢源吓了一大跳,这才后知后觉应该是“谢左使”的熟人,在打眼风。那汉子没有立在殿中,大殿后有十余阶阶梯连着一个平台,上头放了一张大大的紫檀木椅,上好的品料,他就立在木椅的右边。

    谢源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右使,便朝他微微点了下头,顾自站到了木椅的左边。但是那个男人看上去很气愤的样子,狠狠剜了他几眼,谢源十分无奈,只能当做没有看见。

    他刚站定,大老板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看到他就半敛了下垂眼,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谢源在心底冷笑这位爷可真能装。底下黑压压唰都跪了一地,他偷眼看了看那个右使,学着他的模样行了个礼,教主大人无精打采地挥挥手,大家该站的站该坐的坐。

    他从来不知道魔教怎么开大会,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就跟听报告似的。底下那些站着的一个一个轮着汇报分坛的事务,教主大人旁边自有人唰唰唰地记,那些坐在案桌后面时不时插几句,不是询问便是斥责,大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势。谢源觉得这魔教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见他们讨论谁谁谁的武功练到第几层,谁谁谁斗败了大侠,反倒都是在报账对账。合着站着的是分公司一把手,坐着的是董事会,整一个中国古代边塞大集团啊。

    轮到盗曳,果然被股东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盗曳懒懒散散抱着臂站在中央,一脸“本大爷没错”、“本大爷很不爽”的样子。

    教主一直恹恹地侧身支颐闭目,不多时便咳嗽了几声,谢源感觉这人不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况,都应该出了大问题才是。大概刚吵过一架,他特别无精打采,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盗曳你就等着出钱请长老们吃酒吧。”

    盗曳抱了个拳:“请教主吃酒是应当的!”拍拍屁股走进人列里头。

    那教主终于睁开眼睛:“今天乘着大家都在,我有桩事要说。阿源。”

    谢源不想他大庭广众叫得这么亲,低低应了一声,学着刚才盗曳的样子向他行了个礼。教主也不叫他起,“阿源今次出师不利,没能带回碧瑶珠,大家也都知道的。按规矩是要重罚,但是阿源平日劳苦功高,身份也尊贵,这次失手也大概是意外吧……就罚去分坛当值,什么时候功过相折,什么时候回来。”

    谢源大喜,没想到打了一架教主就让步了,不由得看他十分顺眼。那教主恰好低下头来,谢源发现他长着一双非常迷离的眼睛,大概是因为瞳仁的颜色比较淡的缘故。

    姬叔夜被他这样打量,轻咳了两声,伸手把他扶起来。

    谢源听到他低声说“依你”。

    没想到底下有人不干了,都是坐在榻上的那些人,个个闹翻了天似的。谢源头痛不已,后来发现他们言语中对自己颇为维护,不禁哭笑不得。吵了一会儿,底下站起来一个中年人,闷在一群奇形怪状的江湖客中并不扎眼,可是一旦排众而出,就觉得此公白衣翩翩器宇轩昂,早个十几年大概是女侠们的春闺梦里人。他坐在右首的案桌上,离高台之上的谢源三人都非常近,此时摇了摇手,让大家都住嘴,朝谢源清朗道:“谢左使怎么说?”

    谢源一愣,没听说过领罚还得问本人的意思,在那人含笑的眼神中老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愿听凭教主处置。”

    那人点了点头:“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左使大人年纪轻轻有如此气量,他日必是凤凰材。”然后又对着教主一拜,“克颐斗胆一问,我教共一百单八坛,数目众多,教主想把谢左使安排在哪个分坛中。”

    谢源很诧异,这人什么来头?不由得看了眼姬叔夜,他脸色甚是淡漠。

    一直不声不响的右使突然重重哼了一声,抬起火似的眉目,蛇矛“碰”地一顿地:“呵,老金,你管得还真宽啊!怎么,谢左使就这么金贵了?”

    谢源心说这是唱哪出,一言不合要打起来还是怎么,赶紧退到紫檀木椅的阴影里,狐疑地看看怒气腾腾的右使,又看看白衣翩翩的金克颐,后者居然对他眨了个眼。谢源唬了一跳,心说这帅大叔是怎么了,转瞬之间他又变成文质彬彬的模样。

    姬叔夜没有回头,轻咳了两声摆摆手:“别吵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都还没急,你们急什么?阿源就去青莲坛吧,怎么样?”

    谢源纵是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样赤裸裸的调戏,默背着金刚经低声应是。他非常庆幸手边没有啤酒瓶,否则不知道会不会把这教主的头壳开个瓢。

    大会一散,谢源怕再遇到那对多事兄妹,喊了盗曳就匆匆下山,包袱也没顾得上带。两个人一气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传说中的犄角旮旯——青莲坛。谢源在镇口望着那昏黄的天,和前来迎接的大光头一哆嗦:常年小风沙这么刮着,大光头照着,人生苦短啊。

    十、空降朝臣是甩手掌柜

    封丘是一处塞外小镇,得名于小镇背后倚着的矮丘。这里半年风沙,半年艳艳烈阳,用谢源的话来说就是:不太适合人类生存。小镇很小,从东边差不多就能望到西头,但是人气相当旺,两边满满当当全是客栈酒肆,拴马柱你挤我我挤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稀薄的马尿味,倒像个大驿站。这全得益于小镇坐落在首阳古道上,虽然环境恶劣,但往来马帮商旅众多,方圆几百里戈壁之后,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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