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作者:骊影

    第 14 章

    “回夫人!我家郎主请韫儿小娘子过去说话!”那仆从恭恭敬敬的答道。

    在一旁誊写的谢道韫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郗氏一眼。后者却没有当即应下,亦没有就此驳回,而是问道:“柳之郎君可是在安石那里?”

    “这……”那仆从微微一愣,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于是便道:“小的只是一个传话的小厮,并不知道什么人在我家郎主的房中。”

    听得这仆从的扯谎,郗氏倒也不恼怒,而是微微的笑了笑,淡淡的道:“说起来,安石也要唤我一声嫂子的。”

    说完看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之后,郗氏却是再也没有了下文,而是端起身边的茶细细的品着,像是忘却了那仆从的存在一般。

    那仆从躬身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的难受。细细的品味了郗氏的话语,又仔细的思量了一番后,那仆从冲着郗氏深深的作了个揖,道:“回夫人的话!小的想起来了!小的方才在门房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柳之郎君!”

    郗氏闻言,嘴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你回去跟安石说,今日的事情妾已经知道了。妾已经下令,着韫儿罚抄《孝经》三十遍,禁足半个月。这本就是小辈见的矛盾,我们这些个做长辈的,也只能如此的教训、惩处一番了!难为安石费心,你不妨帮我问上一问,妾如此处置韫儿可还妥当?”

    前来传话的仆从本也是在谢安身边伺候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柳之当时一边哭一边嚎着冲进谢安庭院的情形?当然,他也听到了从谢柳之口中说出的、那被扭曲过的事实。如今听得郗氏如此说辞,这仆从纵使被谢安的淡然之气熏陶的久了,也不免惊愕起来。

    “夫人,这……”

    郗氏一摆手,阻了他后面的话语。

    “郗路,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你可都清楚明白了?”郗氏向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发问。

    “是!都清楚了!”郗路躬身答道。他是郗氏从娘家带来的四个仆从之一,这四个仆从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个不仅忠心不二,还都身负武艺。美其名曰是作为陪嫁,前来谢家当护院,可是这里面有没有害怕自家娘子被欺负的成分在里头,就谁都说不清了。

    被郗氏摆了这么一道,那仆从再也没有了说辞,只好躬身退下,带着那名叫郗路的仆从,面色发黑的向着谢安的庭院去了。

    谢道韫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顿时明白了郗氏这些动作的用意!这分明就是先斩后奏嘛!郗氏的此番动作,其一,就是要告诉别人,我家的女儿我已经惩戒完了,不需要别人再来惩戒!其二,就是跟谢安说,这件事情的错并不只在我女儿一人身上,既然我的女儿受到了惩罚,那谢柳之是不是也该受到些惩处?

    而后,郗氏叫郗路去跟谢安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多加了一个心思,害怕谢安被谢柳之阻塞视听,心存偏颇!

    哎!原以为郗氏惩罚自己是大公无私,谁知竟是在护犊啊!

    谢道韫看着主座上的郗氏,不由的暗暗赞叹:“不愧是大家士族出来的闺秀!一举一动都颇有深意!绝没有让旁人占了便宜去的道理!”

    旧时王谢堂前燕第十七章对饮评说小辈人

    “什么?踢了一脚,又掴了两个巴掌?”谢尚乍闻此语,差点没把刚刚饮尽的一口酒水喷出,连咳了许久,直至满脸通红后,才复能说出话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安,道:“你啊你啊!在自家人面前就不能把你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姿态收一收?整日扳着这么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你就不嫌累得慌?”

    谢安闻言不为所动,先缓缓的将杯中物饮尽了,这才幽幽的道:“情动于中而发于外。我这是内有浩然之气使然,又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谢尚被谢安的话弄得有些添堵,却也不恼,而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呵呵一笑,举起酒盏,低声道:“为兄怎么记得,安石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为了自己的一个婢女而踢人,为了自己的娘亲而掴人!嗯嗯!别说,咱们这侄女儿还真的是像你多些!”

    谢安听出了谢尚话中所指,竟是极为难得的尴尬了一下,急忙举起酒杯掩饰着。饮罢,又淡淡道:“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

    谢尚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做打趣,而是沉了面色,道:“柳之这小子……学业不成,风评也不好,如今又闹出这么一件事情来……哎!是我们疏于管教了!”

    “阿兄不必自责!”谢安道:“阿兄你为尚书仆射,国事本就繁重,又哪里有精力再去管教族中子弟?倒是安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却也没有担起这个责任来!安实在是有愧啊!”

    “安石不必如此!”谢尚劝慰道:“安石你隐居东山,看似清闲无比,其中苦闷又有谁知呢?只不过世风如此!像我们谢家这样的高门望族,除了有人出来做官之外,必须还要有人隐而不出,以增养名望!这些年间,安石你的名望可是养的很好啊!如今市井之间流传着一句话,‘安石不出,如苍生何”,想来你也是听过的……”

    听到这里,谢安急忙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兄长你这是打趣我!”

    “安石!”谢尚面色郑重的举杯相敬,“为兄知道,你的胸中是有打沟壑的!也知道你平日里状似慵懒散淡,但实际上是极想出山的!只不过,一直为了咱们谢家的名望而隐忍不发而已!这一杯酒,为兄敬你!”

    谢安看着谢尚那双在夜色中极为明亮的眸子,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只余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与感怀。

    “兄长此话严重了!”他微微叹出一口气,双手举杯相敬。二人相对而饮,再次相视时,脸上都浮现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安石你终有一天要出山的!”谢尚长身而起,看着外面的夜色幽幽,“我老了,韫儿的爹爹比我还要大上几岁!至于谢万……呵呵!若是不动刀兵还好!若是一旦动了……”说到这里,谢尚回头看向谢安,微笑道:“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应当比我了解他才是!”

    谢安微微点头,眉间不无忧虑的道:“是啊!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劝说他。只是他的性子看似散漫,骨子里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哎!徐徐图之吧!”

    “看似散漫,骨子里又执拗?”谢尚饶有兴致的看着谢安,笑道:“安石这话,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谢安笑而不语,旦饮杯中暖酒。

    “小一辈里,安石你看,谁能肩负我谢家门望呢?”虽然灯火不盛,但谢尚的面上的忧色仍是入了谢安的眼中。

    “韫儿,是极好的。”谢安看着面前的酒水道。

    谢尚苦笑了一下:“昨日咱们就说过这个问题!就算韫儿再好,她也毕竟是个女儿家啊!谢家的大梁,终不是能够被她挑在肩上的!”

    谢安微微沉默,又道:“玄儿他,被其姐教导的倒是不错,经义书法上都是有天分的。不过他才刚刚五岁罢了,谁知以后会如何!再就是朗儿……”不知为何,谢安说道谢朗的时候,眉头却是不经意的皱了皱,“朗儿的天资极佳,经史文章读上两三遍即可成诵,书法也是能够入品的好字。”

    “的确!”谢尚这时也插言道:“朗儿每每向我请教音律时,不论多难的曲子,听过两三遍之后便能够记得分毫不差!可是……这乐乃心声!若是按照朗儿这样的学法,众多古曲,顶多可以学得形似,可其中抒发自己心境玄妙的境界,怕是永远都达不到的!要知道,音律一道可不能是完完整整的按照前人的规矩来的!一百个人奏《长清》,便会有一百种不同的调子!其中主韵或许无甚差别,可是细节出所能体现的便是一个人的胸怀、心境了!”

    谢安知晓谢尚对于音律的痴迷,如今见他一谈起音律便滔滔不绝的样子,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谢尚也觉得自己所言偏离了主题,尴尬一笑,道:“安石,你方才要说什么来着?接着说!接着说!”

    谢安微笑着应了,便接着道:“朗儿的聪颖的确是不容置疑的!可是,他的人品……”

    “安石是说,他的人品不好?”谢尚微微一怔,蹙眉道:“不能啊!朗儿的风评还是极佳的!”

    “怕只怕,表里不一啊!”

    谢尚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说话向来是有谱的,绝不会胡乱讲人之是非。如今听得谢安如此言论,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安石是发现了什么苗头?”他的目光一闪,道:“难道说今日柳之之事……”

    谢安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只是淡淡的道:“希望是我猜错了吧!”

    一时间,二人相对而坐,却是静默无言。

    “兄长,对于晚辈的教育,我这里有一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谢安忽道。

    “哦?安石刚刚在族学里教了一日,便有了想法了么?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谢尚笑着道。

    谢安点了点头,道:“安石总觉得,如今族学里的学风,有些……有些太过融洽了!”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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