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土为安乃是古来有之的传统,仁宗皇帝的陵寝绝对不可轻动。

    林昭有间接证明的方法,一声招呼,立即有十几个人出现。

    “这些人之中有昔年的江宁府知事,差役,里正等相关人物,这里还有当年江宁府人口登记文书,以及化名为顾七的何五和我,与江宁孟家之间签订的仆役用工契约。”林昭朗声道:“这上面的日期是皇佑二年十二月,当时我才四个月大。”

    “没错,当时是冬天,天空飘着雪花,孟家老夫人救下了一个男子,还有一个婴儿。”当地的里正道:“购买仆役是需要签订契约的,何况还是两个北方来的难民,户籍无考。是我带着他们去府衙办理户籍,登记契约的。”

    “不错,我们多少有些印象!”

    “林昭,本王冒昧说一句,时隔多年,他们未必记得清楚,也有窜供假证之可能,所以……”

    “濮王说的是,人可能说假话,但是白纸黑字做不得假吧?”林昭道:“这些文书纸张,王爷可以从馆阁编纂书卷者中选择有经验之人,请他们来鉴定,看是当年文书,还是事后伪造?”

    结果不言而喻,泛黄的纸张,陈年墨迹,以及江宁府的印信,可以断定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

    “这上面记载的很清楚,江宁府的官差与皇佑二年年底见过我,母妃是当年七月宫中失火流落出去的。即便是她出宫之后立即生产,重新再孕,五个月的时间能再生个孩子吗?”林昭的一句反问,顿时让赵宗晟无言以对。

    曹氏笑道:“从时间上算,东阳确实是仁宗皇帝与林妃之子!”

    “话虽如此,可未必没有诸多巧合,并不能直接证明其血缘,皇室子嗣必须慎重,还请太皇太后恕罪!”赵宗晟咬定一点,哪怕是间接证据再如何充足圆满。就是不承认。

    赵福康笑了笑,上前道:“王兄,按照如今的情况,基本上不错了,要是再多上一二分血缘遗传证据,便可断定是吗?”

    “没错!”

    “那这就好办!”赵福康笑了,朗声对阶下百官道:“本公主一介妇人,本不该多嘴的。但涉及到我父皇的血脉,本公主身为长姐,便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大长公主所言合理!”有仁宗时期的老臣立即表示赞同。

    “那好!”赵福康道:“本公主认定林昭乃是父皇血脉。至于证据……福康斗胆了。请诸大人见谅。鲁国、燕国两位妹妹。请过来,除下左脚的鞋袜!”

    这是闹的哪一出?三位大长公主当众脱鞋袜?情况有些离奇了。

    赵顼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姑姑到底玩的什么花样,今日的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闹剧。

    高滔滔猛然想起一事。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道:“福康妹妹,太庙乃圣洁之地,脱鞋袜怕是不妥,何况三位妹妹都是女子,关乎名节!”

    “皇嫂多虑了,此举乃是为验证皇室血脉,即便有些许不敬之处,相信列祖列祖会见谅的。至于名节……”赵福康摇头道:“亲情比名节更重要!”

    说话间。在世的三位大长公主,仁宗皇帝仅存的三个女儿,全部褪下了左脚鞋袜。靠前的官员们看得清楚,三位大长公主左脚都有六趾。

    曹氏道:“真宗、仁宗皇帝都脚有六趾,此本为皇家禁忌。但今日为了验证皇室血脉,不得已公之于众了。”说着拿起几卷文书,续道:“这是太医署的记档,可证明此事!”

    “皇祖与父皇有,本公主姐妹三人也有!”赵福康道:“如此可见,六趾乃是父辈与子女之间代传的,为今之计,只需要看看东阳的左脚,便可分明!”

    很戏剧性的一幕!

    大臣们惊讶的同时也完全相信,太医署有确切记录。六趾属于畸形,寻常人都要隐藏,何况是天子,更要避讳了,并未对外公布完全在情理之中。何况三位大长公主都有,且三人的生母并非同一人,可见只能是遗传自父亲。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林昭的左脚上。

    曹氏道:“东阳,除去鞋袜,让诸位宗亲与大臣们看看!”

    “是!”林昭亮出左脚,看到多出来的那个脚趾时,不禁觉得好笑。重生之初,曾经很是恼怒,没想到此刻竟成为关键性的证据。

    百官眼睛圆睁,看得清清楚,这下子是错不了。所有的证据融合在一起,完美无缺。

    赵顼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事实无可更改!

    “不止如此!”赵福康招呼一声,林家的四位貌美如花的夫人,抱着四个孩子从百官中间走过来。四个婴孩都光着左脚,六趾症状十分明显。

    “如此该不会有错了吧?”曹氏微微一笑,很是欣慰,转身道:“濮王,宗正卿,现在该可以认定了吧?”

    “可以了!”赵宗晟只得点头,即便是他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阻止不得!他很想说,为什么真宗、仁宗是六趾,可同为太宗子孙的他们就没有?(其父赵允让为商王赵元份之子,与宋真宗同为太宗之子)

    可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如此场合下,他断然不敢质疑真宗血统。林昭回归皇室,已经是无可更改的必然趋势了。

    “好,那就有劳宗正卿,将四皇子与四位皇孙(女)一并录入宗室!”曹氏吩咐一声,走到台前,朗声道:“即日起,皇子与皇孙恢复赵姓!”

    从这一刻开始,林昭便改名为赵昭!

    高滔滔与赵顼心中都泛起强烈的无力感,现在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出现了,从此再难安宁。

    “先帝啊,你的儿子找到了,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曹氏在太庙跪下,哭泣着禀报。

    流落在外二十四年的皇子,终于回归皇室!

    “来,昭儿,拜见你父,拜见列祖列祖!”曹氏是打定了主意。今日一步到位,直接让林昭太庙祭祀,认祖归宗,以免再有变数。

    “是!”

    在赞礼官的引导下,赵昭以皇子身份祭祀,四个孩子还小,由他们的母亲抱着行礼,从此之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凤子龙孙。

    祭祖之后,曹氏又道:“现在来拜见你皇嫂与几位皇姐!”

    “拜见皇嫂!”林昭走到高滔滔面前,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躬身行礼。

    高滔滔脸色苍白。即便是有心理准备。此刻身体仍忍不住有些颤抖。第一次见面,她能明显感觉到林昭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还有一种强大的威势,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也第一次认识到。赵昭很可怕……

    “嗯,皇弟回归,实乃大宋之福!”高滔滔口是心非,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温良娴淑的太后。

    随后林昭又拜见三位皇姐,赵福康倒是熟识,鲁国、燕国大长公主却是惊喜不已。旋即又与赵宗晟等几位重要皇亲,象征性地见礼。

    曹氏这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看着赵顼、赵颢兄弟几人,沉声道:“你们是否也该来拜见皇叔呢?”

    年岁虽然相似。但赵昭乃是仁宗皇帝亲子,与宋英宗同辈。赵颢与赵宝安虽然很不情愿,可在太庙之中,百官面前,不敢违拗。只得乖乖行礼。赵颢有些沉不住气,赵昭能够清楚感受到他的不满与愤怒。

    麻烦的是赵顼,他是皇帝,君临天下。哪怕林昭比他辈分高,他也不会低头。

    曹氏却不悦道:“官家虽未帝王,要行君臣之礼没错。但今日太庙祭祀,更是我皇家家祭,家礼也不可废!”

    高滔滔和赵顼都是心中一震,百官也是群情耸动。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啊,这是要官家向赵昭低头行礼啊!其中意味,实在是耐人寻味!

    “不可,赵昭虽为皇叔,可终究君臣有别,焉有君向臣行礼之说?”吕惠卿瞧见如此局面,在不犹豫,立即出班反对。

    “家国一体,国礼之后乃是家礼!”

    吕惠卿坚持道:“天子无私事,也无家事,只能行国礼,没有家礼之说?”

    “你是何人?简直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赵顼刚有一点喜色,对吕惠卿的贴心很是满意,正想趁着这个机会,硬气下去的。结果太皇太后却勃然大怒:“天子乃是天下人表率,更应该重视亲情,谨慎礼仪。皇帝拜见我与太后,只有国礼而无家礼?

    仁宗皇帝当年倡导以孝以礼治天下,早年见到东宫授课的翰林学士,君臣之礼之后,还要行是师生之礼。师生尚且如此,叔侄之间难道就不可以?”

    曹氏以太皇太后之尊,更抬出了仁宗皇帝作为先例,谁敢反驳?又如何反驳?

    “这……”

    吕惠卿一时位置语塞,赵福康趁机道:“昔年汉献帝便曾拜见皇叔刘备,并有言:今日之拜,并非天子拜臣工,而是子侄拜叔父。早在汉代便有先例,官家当效仿之……”

    赵顼心中怒火升腾,他算是看明白了,曹氏与赵福康想尽了办法,目的就是想让他对林昭低头,目的不言而喻了。

    “汉献帝乃是亡国之君,如何能与官家相提并论?”吕惠卿不急细想,抓住一点便反驳。

    赵福康冷笑道:“汉献帝是亡国之君不假,只能说是他为政有失,可仁孝之举却并无过错,反而值得颂扬,同时也是为了感激刘备抗击国贼曹操之功勋。

    此番西北之战,赵昭亲自率军收复失地,为大宋开疆拓土,功勋卓著。于情于理,这一拜似乎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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