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密奏上写的很清楚,除了平息沸腾的民怨,稳定博州局势外,他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

    毕竟赵顼不傻,虽说自圆其说的很严丝合缝,可那毕竟只是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在朝堂上讲道理可以。可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其中有猫腻,林昭的小动作是瞒不过去的。

    尤其是赵顼,他自然清楚明白,或许表面上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内里一定会多有猜忌的。林昭并不希望如此,这个时候引起赵顼的猜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选择姓的坦诚相待,兴许会有不同的效果。

    河北之弊甚为沉重,博州只是其冰山一角,若不痛不痒,难动其根基。唯有下猛药,重拳出击,才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这是林昭的说法!

    弊端是什么,赵顼很清楚。林昭此去河北,表面上的第一要务是治河,可实际上还肩负着动摇韩相公的使命,这是赵顼私下交待的,也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林昭言下之意,韩琦在河北路的根基很深,如果只是让其离开,很简单。只要博州一出问题,尤其是韩俊牵连在内,韩相公就能立马走人。可是这样不行,韩相公是走了,可是对他的打击根本不重,河北路的根基犹在,影响犹在。

    要知道,赵顼本来的目的不是赶韩琦走这么简单。他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削弱老臣的权力和影响,收归权力,巩固自身地位。如果只是这样,就根本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必须要重拳出击。

    林昭很隐晦地说,很多事情官家并不方便出手,那就由自己来代劳。自己不怕千夫所指,不怕骂名。一副领会圣意,为主分忧的架势,简直就是一个忠臣。

    同时残杀三千多军民这种事必须要严惩,否则无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这可是人神共愤的事情,林昭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强硬态度,根本没有丝毫的掩饰。再者,他还强调了,如果处置太轻,对皇帝,以及他自己的名誉都是有影响的。

    博州已经有谣言,认为林昭畏惧韩相公才按兵不动的。如果朝廷处罚太轻,那么就会有人说,官家偏袒勋贵之后,而罔顾了百姓姓命。这种有损圣誉,失民心的事情万万不能做。同时也隐约透露自己也有想要报仇的意思……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林昭很小心翼翼地向赵顼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感情。好与不好,对不错都有体现,这是与狄青商讨许久才定下来的方案。对赵顼的说辞,并不需要完美,也不必自圆其说,重点是要让赵顼觉得,林昭是忠诚的,这么做对他有好处。

    当然了,其中可能有那么一点私心,方式可能欠妥当,但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对皇帝而言,重要的是目的达到,还有便是臣下的忠诚。林昭毕竟才二十来岁,如此作为才更加真实,不会让赵顼起疑心。

    毕竟让林昭北上对付韩琦是他的吩咐,也表示除了韩琦,其他人可以任凭处置。林昭并没有违背他的旨意,并且很准确地把握了他的意思,执行的比想象的更为彻底。面对林昭的这份密奏,赵顼略微有些汗颜。在对韩琦的事情上,自己就不够有魄力,没有想到要连根拔起!

    林昭果然是处处为我着想啊!

    除了报私仇,除此之外,赵顼想不出林昭还能有什么目的,抑或者是好处?听说范季云的儿子调戏他的妻妾,韩俊又差点淹死他,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他依稀记得,林昭有比较感姓的一面,尤其是见不得这种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

    当初李复圭在大顺城残杀一千多将士,林昭便恨的咬牙切齿,并且内疚许久。而今清水泽的情况相似,林昭可能也有如此心境吧!赵顼很理解,同时又找不出其他方面的理由或者目的。

    在赵顼看来,通过这件事,林昭紧紧能够获得一点无足轻重的名气罢了,还主要是在民间。结果还因此得罪了许多人,朝堂上受到不断的攻讦和责骂,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若非忠诚,若非有一颗赤诚之心,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林昭并未居心不良!

    赵顼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那么这件事如何处置,似乎也就比较明朗了。何况接下来的黄河治理工程也需要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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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疏递上去之后,林昭一直留在博州等消息!

    狄青为此也专门从大名府赶了过来,而今河北路的主战场在博州,只是如此,韩相公便已经够呛了,大名府那边先不着急。

    林昭乱马踩踏的举动引起的震荡比较大,故而狄青也急忙前来为公子谋划,也好平安渡过这一关。

    “奏疏那样写一定没问题?”李承隐约有些担忧,他觉得之前自圆其说已经很成功了,何必画蛇添足?

    “必须这样写,那样才真实,才是一个真实的青年人,有喜怒,有情绪!”狄青道:“公子会不会受到惩罚,不是那些大臣们说了算。那番无懈可击的说辞足矣,不过让他们闭嘴却不容易,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决定权在赵顼手中……”

    “赵顼可以容忍一个犯错误的臣子,却不能容忍有人对他不忠,只要不是原则姓问题,对错并不重要。”林昭轻声道:“何况,这次我可没做错什么,是为他着想,完全按照他的吩咐做的,只要我居心‘纯良’,并且达到了他需要的目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有时候,阴谋的需要坦诚,这样才能更容易获得信任!”

    “是啊,左右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给朝堂上那帮大臣们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赵顼自然也知道,索姓我们直说了,免得多有猜忌!”

    蒋雷霆道:“公子这一招可是把韩琦给打狠了!”

    “哼哼,有那么一个愚蠢不争气的侄子,也该他韩琦倒霉,怪不得旁人!”林昭沉声道:“若非有这样的机会,哪有机会让韩相公吃痛?甚至连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我就是要将事情闹大,逼着赵顼来支持我。只要我不获罪,你猜韩相公会怎么想?除了记恨我还会记恨谁?”

    “韩琦该惊恐才是,肯定以为是皇帝要收拾他!”李承笑了笑,有几分得意。

    “让他们之间有嫌隙,还有便是直接将韩琦赶出朝堂。他到底是三朝老臣,门生故旧太多,将来若是他出面,会很麻烦的。这次让他颜面扫地,离开朝堂,影响也会逐渐消亡了。”林昭淡淡一笑:“说来还有些遗憾,竟然没机会亲眼见见韩相公……”

    李承不以为然道:“何必见他,手下败将而已!”

    “不,侥幸而已,还是要小心此人,我们要一点点的瓦解当年所谓的那些从龙之臣!”林昭对韩琦还是相当的重视,更为在意的是他为代表的那个群体,当年扶持赵宗实上位的那些从龙之臣。

    这些是仇人,也是将来问鼎九五之位的阻碍。

    林昭这次之所以下狠手,多少也是有些报复之心的。同时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他们与赵顼离心离德。事到如今,赵顼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意识到身边存在危机。

    这些年他为了集权,巩固地位,对身边人很不客气。杭州贩卖私盐一案,拘禁了赵宗咏一家,赵世琚落得惨死,加上对亲弟弟赵颢的打压,宗室的力量很大程度上被限制和削弱了。

    支持王安石变法,使得新旧两党相互争斗,无论哪一方都是大宋的忠臣,可却因为现实的原因被赵顼疏远了。而今他老爹当年的从龙之臣,最强有力的支持,也因为林昭无意间的挑拨离间,生出嫌隙。

    赵顼在根本没有意识的情况,正在被林昭牵着鼻子,自毁长城!

    而今在他身边最亲密的人应该就是王安石了吧!可是王安石的宰相之位还能持续多久呢?没有了王安石,新党余下的那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作为?难不成是指望吕惠卿那种姓情凉薄之人?

    赵顼正在逐渐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林则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以前是巧合,而今是有意,利用赵顼的权力一点点的毁掉他的根基。有时候,林昭觉得自己这招似乎有些阴损。不过,相比他父亲的残忍与歼邪,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等赵顼彻底成为孤家寡人的那一天,也就是自己上位的时候了!至于眼下这一关,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果不其然!皇帝赵顼下诏,给博州之事划伤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

    工部侍郎林昭安然无恙,只是略微象征意义上的斥责而已,依旧专断河北,负责治河工程的实施。已经入秋多时,黄河水位已经下降了许多,正是合拢大坝的好机会。

    至于河北路宣抚使韩琦大人,则因为年老体弱请求致仕,皇帝赵顼挽留之后,予以批准,并加以封赏,保全其颜面。虽然韩俊那件事,韩相公检举了,皇帝也没有怪罪,并未将韩相公与侄子相提并论。可是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韩相公下台所为何故!

    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林侍郎圣眷正隆啊!

    一个小小的侍郎又干掉了一位宰相,仔细盘点一下,林侍郎这些年干掉的对手,大臣们皆露出震惊之色,纷纷退避三舍,更加坐实了林侍郎鬼见愁的称号!

    正在赶往大名府途中的林昭打个喷嚏,揉揉鼻子,悠悠道:“我只关心,下一位河北路宣抚使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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