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大败而归的张志强却满脸亢奋,就跟吸足了毒品的瘾君子一般,心满意足的躺在总统套房的落地玻璃前,外面已经是凌晨时分的澳门不夜城,到处霓虹闪烁、光怪陆离,俯瞰这一切的人,自然会有一种凌驾于绝大多数人的自得感。

    陆文龙毫不掩饰的在张志强面前拆卸手枪擦拭:“十赌九输,你最终真要把这些提着脑袋换来的钱,全都贡献给赌场或者别的赌客?”一共五支手枪,其中还有一把女士袖珍枪,看来是为顾砚秋准备的,陆文龙当然不会给她,藏自己后领了,阿刚也没有,他自己和小庄一人分了两把,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是就当个纯粹的旅游者吧。

    张志强露出点狡黠的笑容:“今天不过是放出点风声,我大富豪来赌场了,你看着吧,明天开始,就有大把的赌客想在我身上分一杯羹,蜂拥而至……那时候,才过瘾呢!”

    陆文龙扬扬手里的枪:“你这样招摇,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在香港我可是看不少帮会都盯着你那几个亿。”

    张志强索性打开旁边的洋酒瓶,嘬一口韵味:“澳门……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呆在酒店赌场不出门,江湖恩怨就不会进来,在我输完钱之前,我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有人进来生事,你这枪火也就没用了。”

    陆文龙恍然大悟为什么葛炳强的人也给他强调尽量别出酒店:“能遵守?”

    张志强笑:“赌场还不是江湖大佬们开的,不过是几十年前的大佬,闹得最厉害。最喜欢砍杀的都是后生,你这样的后生。所以后生也要在赌场揾食,要给已经洗白上岸的大佬们面子,就不会打破规矩的,不然他们都没得吃了。”

    陆文龙理解的点点头,却有点嘟哝:“你这不是帮赌场在招揽顾客么。他们抽成放贷都该给你分钱啊……”

    张志强居然楞了一下才哈哈笑:“老六,怪不得你说你还是个商人,你这思维模式的确是跟李大富这样的商人如出一辙啊,看来我也就是个杀人越货的命。”

    陆文龙低着头擦拭手枪滑架,送过来的枪不错,但小庄一看就说维护得不好,把其他几支都拿回去打理了,陆文龙是故意带一支过来给张志强看的。这会儿张志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越货的?”

    张志强得意:“我爹是偷渡来香港的,从小我就在油麻地混,后来也试着做过生意,都不行,就是没你说的这种做生意的想头,动不动还是喜欢琢磨我那些事情……”

    张志强真不掩饰的把自己最自豪的几件大案都宣扬一遍,趁着他在兴头上,陆文龙才不经意的说出他最关键的一句:“你老婆呢?你有孩子么?我有三个了……”

    果然。刚才指手画脚兴奋不已的张志强滞了一下,似乎所有之前的情绪就好像气球被戳了个洞一般泄了气,有点意兴阑珊的瘫靠在沙发上。眼神定定的看着外面闪烁光芒的夜空,不说话了。

    陆文龙娴熟的组装上手枪,没上弹匣,拉动套筒,对准落地玻璃上张志强的倒影扣动扳机,咔塔一声击锤打在了枪身上。张志强仿佛才被惊醒的在沙发上下意识跳一下,声音居然一下就变得有些沙哑:“你知道些什么?”

    陆文龙摇头:“绑架案之前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什么,但你似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这比较奇怪,以己推人,我也从来不碰欢场女子,因为我有老婆孩子,对我很重要的家人,只是好奇的问问,没什么别的意思。”

    张志强怎么可能相信陆文龙纯粹是因为喜欢观察和琢磨人的行为,现在一时兴起问问,不说话的靠在沙发里,但狐疑的眼神就从玻璃反光中不停打量陆文龙。

    陆文龙坦然,擦拭弹匣之后,把里面的子弹一粒粒退出来也挨个擦,中途顾砚秋出来了一趟,不看张志强的蹲下来给陆文龙把绷带解开重新敷药又包上,小心拉上陆文龙的睡裤裤腿说了一句:“大嫂叫你早点睡,我点了滋补炖品,三嫂吩咐点的,淼淼叫你睡前记得练功调理。”

    陆文龙听了深以为然,支撑着起身慢慢扎个鹤势,右腿**试着让左腿不用力,顾砚秋伸手帮他固定好以后,轻轻给已经转头认真观看的张志强点点头,就自己进去了,换了身睡裙的她背影还是蛮婀娜的,谁叫这赌场酒店专卖店的睡衣都多少有点性感呢?

    更何况小主播好歹也是天天上镜头的,虽然老是播个天气预报啥的,仪容风姿没得说,邻家姑娘的清新亲近味更吸引人。

    陆文龙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被美色迷惑,自顾自的眯着眼沉入自己的练习中,张志强都看在眼里,不声不响的就看着。

    偌大一个豪华起居室,就这俩早上还在生死搏杀的黑*道大贼跟后起之秀静静呆着。

    中途小庄出来过一次,见怪不怪的把一支擦拭好的手枪放在陆文龙那支旁边,不过看了一眼张志强,双手就在两支枪上一抹,弹匣齐齐滑落,撇开放在陆文龙的另一边。

    张志强领会这个一看就是用枪高手的年轻人是在防备自己,笑笑没说话,但脸上更是彻底没了之前的张狂和兴奋。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陆文龙才悠悠的收功,浑身舒泰的准备洗过澡换个猴势啥的,就伸手拣枪和弹匣,张志强开口了:“六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陆文龙心里有点莫名的征兆:“我跟信字堆是一支的大陆老源头,但不是十四k,我就是个大陆西南的商人,道上的事情不过是遇上了按道上的规矩来,但骨子里,我跟豪哥说过,我是个商人。”

    张志强笑了,带点嘲讽的笑了:“商人……我也想做个商人,但我骨子里就做不了商人……”这时候,再没那种对自己是亡命天涯的自得。

    陆文龙看看就单手拿着两把枪,坐下来:“没有谁心甘情愿提着脑袋,香港的规矩我不太懂,但在大陆,只要敢作奸犯科,有没有证据,只要警方想收拾道上的人,那就是人头落地,所以我已经打定主意,这趟回了大陆,一定收手做个干净的商人……嗯,要不是你横着插这么一杠子,我这次来香港也不过就是旅游一下!”

    张志强笑容不变:“旅游?你就顺便卷进了茶楼爆头案,还在我的绑架案里面杀了四个人,金盆洗手不是那么容易的!”

    陆文龙揉揉自己的鼻梁:“再难……也比蹲在大牢里面天天数米粒儿或者直接敲了沙罐(枪毙)强得多,我那一方,我还是能想办法的,走着瞧吧,还有什么事儿没?我可要按照老婆的吩咐去练功休息了。”作势要起身。

    果然老婆这个词最后触动了张志强,点点手指示意陆文龙坐下:“说个秘密给你听。”

    陆文龙没听话,坐在了扶手上:“你就信任我不会把话传出去?”

    张志强傲然:“今天早上我试了一把,你扔枪出来,我就知道你是条汉子,更何况我这秘密,大半内容香港人也知道。”

    陆文龙就不拿乔:“愿闻其详。”

    张志强摊开手:“我上次抢劫机场运款车被警察抓起来,是我老婆在外面动用各种力量周旋,煽动媒体,最终我才得以获释,并得到八百万的赔偿,所以香港警方没有绝对把握是不会抓我的,我老婆才是我的主心骨,这是香港八卦杂志都传遍了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是真的。”

    陆文龙不稀奇:“我老婆也不差……”这时候想起蒋琪,居然有点淡淡的笑意了,好像经历过了一场生死搏杀以后,有些东西没那么难受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张志强自顾自的继续:“后面才是秘密……我的两个孩子已经入籍泰国,老婆也呆在那边,所以我在香港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别人都以为我的钱大多输掉了,只有少部分在香港买了物业,组建了一个我老婆操作的大富豪集团空壳子。”

    陆文龙听出点话苗子有点兴趣了,张志强果然没让他失望:“其实我来澳门赌钱,真实目的是洗钱。”

    洗钱?

    这个对陆文龙来说不是新鲜词了,香港澳门都是金融账户管理严格的地方,任何大笔资金的调动都在管制之中,譬如张志强这里近四亿港币的绑架赎金和他之前的所得数亿港币如何消化变成阳光下的资金呢?

    张志强主动给了他答案:“跟我对赌大单的都是我老婆安排的人手,我输给他们的钱,对他们来说,就是合法收入,变成可以重新进入市场流通的资金,以投资的方式汇集到我老婆那里,这样酒店的开销都是赌场送的,因为赌场有抽成,我再随意的输赢点产生的费用,比地下钱庄洗钱要低得多,而且没有丝毫风险,有时候我还能顺带赢别人的钱,连洗钱的成本都能赢回来……”说到这里,还是得意的眨眨眼!

    靠!

    聪明人真是到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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