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陆文龙心里蛮好笑的,自己被多少次用枪指着头了?

    相比之下,张志强这明显属于智囊型的道上风格,拿着手枪还是不能跟陆文龙比,枪口都抵紧了陆文龙的太阳穴,却还在随着手部的不稳定滑动,但起码没有心理波动的颤抖,倒是彰显出张志强的心理素质极好,只是体力就一般般。

    所以陆文龙也说不上紧张慌乱,当然更不会出言刺激对方没有拉枪栓,难得的软言下矮桩:“张志强,张大哥对吧?我看你也是有担当有头脑的人,我跟和胜也说不上深仇大恨,但跟信字堆多少有些渊源,没必要闹出人命,你来替和胜出头吧?李大哥说得对,我们还是谈生意的比较好,我也有生意,我们也可以谈……”

    张志强不屑:“生意?我只信我自己……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陆文龙不妄自菲薄:“我刚在铜锣湾谈成一笔生意,分你大头如何?我在香港现在没有现金,只有物业,中环的写字楼或者鹏圳的高尔夫楼花,有没有兴趣要?”

    其实在袍哥当年的混乱局面中,绑票杀大户也是经常干的没本钱买卖,荀老头没少给陆文龙讲述这些当年的故事,就连庞爷他们刀儿匠其实也都是一丘之貉,饿疯了肯定没什么道德可言,绑个地主或者富户要钱是常事,所以陆文龙对这种场面,反而觉得讨价还价赎自己也没什么稀奇。

    张志强有点重新认识他:“嗯?你在做白道生意?”他其实就是做生意失败才彻底走上这条不归路。

    陆文龙不隐瞒:“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黑*道,我一直在尽量做一个正经的商人……”

    张志强像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手都抖起来。哈哈大笑:“商人?正经商人?你堂堂传说中的六爷居然说自己想做个商人?”

    陆文龙无辜:“不然呢……亡命天涯。被警察撵得鸡飞狗跳。你没见过大陆公安有多么厉害么?”

    张志强还在哈哈笑,笑得都有点喘不过气:“那是你无能!没脑子!”

    这么些年了,陆文龙还是觉得自己不算笨,有点不服气,但不吭声争辩,暗地里撇撇嘴不说话。

    一个听见动静晃荡过来的绑匪谄媚:“强哥就是有头脑,香港警方都拿您没办法,抓了您也得释放。还得赔钱!”

    张志强是真属于另一种肆无忌惮的强悍:“香港是**制,也是拿钱说话,只要没证据,抓了我也得放人!哼哼,只要有钱请大律师,黑的也能说白,你问问这李大公子,他要是犯法了,能不能把自己扮无辜?”陆文龙下意识的看了看维克托,维克托也看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显然他也知道这位张志强的事迹。

    张志强更得意:“我是讲口碑的。说了保李大少平安就一定做到,不过六爷么?嘿嘿……”口中虽然喊着六爷,但轻蔑的语气毫不掩饰。

    陆文龙更不争论,缩了缩脖子不吭声。

    张志强说了几句话,似乎精神好了不少,看看滚躺在污秽之中的陆文龙满脸都是讥讽,对那个谄媚的家伙路过顺便踢陆文龙几脚,也不管不问,自己伸手拿了一瓶威士忌,还倒了一杯给维克托,就重新回到门口,若有所思的继续抱着步枪打坐,只是偶尔轻轻嘬一口酒提神,似乎对陆文龙提出赎回自己的那些物业不屑一顾。

    被看成一滩狗屎的陆文龙终于获得比较安静的局面,却再也没了疲倦的困意,继续有点警惕的观察着眼前一切。

    其实这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多久了,随着屋顶天棚的间隙透出光线,清晨逐渐来临,鸡舍里面的环境也能看得比较清晰,但昏暗的封闭结构,还是用白炽灯照明。

    绑匪们随着天亮,也重新开始振作精神,毕竟又有五亿港币在向他们招手,最终的成败就在此一举,所以起身活动身体以后,陆文龙又给挨了不少的脚踢,他也当成死猪一般一动不动的承受了。

    踢打得几下没有回应,绑匪也无趣,门口那边的张志强刚摇晃着起来准备看看,电话响了,还是维克托的那支移动电话,所有人都立刻安静,聚精会神的看张志强,陆文龙也偷偷睁开一点眼缝打量。

    粤语对话很简短,张志强挂了电话就宣布:“好!李丈夫那边已经准备好现金,你,你,你跟我一起去取钱,其他人做好撤退的准备,等我们回来就一起走,现在你们可以把这些钱搬上车了。”

    绑匪们一片小欢呼,其中那个黄毛更是有点忘乎所以的抱着维克托脸上亲了一下。

    整个场面立刻就动起来,黄毛等人开始把钞票按照昨晚的分配,一百万左右一包搬上外面毫不起眼的破旧面包车,另外三人跟着张志强驾车出发。

    陆文龙看着有些发呆发怔的维克托,还有门边始终端着一把ak步枪警戒的绑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趁着这个人少的机会动手的打算,几乎是第一次,主动把生死大权交在了别人手里,寄希望于张志强能信守诺言,拿到钱就放人。

    至于自己,陆文龙隐隐有种听天由命的潜意识,就好像他来到香港就在半主动的寻求出事,好像这种带点自我伤害的行为,能够对自己的心态有补偿。

    冥冥中,就像个小孩子用哭闹引起父母注意一般,陆文龙也想唤起点那个俏丽身影的回眸一看。

    虽然他自己不太承认。

    所以剩下的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沉默跟忙碌,兴奋和呆滞,就成了鸡舍里面的情绪比照。

    陆文龙还是觉得自己脑子里面有点乱,不可避免的想了很多。

    小苏、淼淼、阿清的面容在脑海里不停闪过,牙牙学语的豆豆跟弟弟妹妹的面容也在年轻父亲的心间流转,故意撇开不想的蒋小妹其实更难彻底抛开。

    所以陆文龙只有用观察环境,准备各种应对方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效果很一般。

    这一切纷乱的场面,随着外面传来汽车刹车声戛然而止。

    张志强意气风发的大踏步走进来,伸手跟维克托握了握:“感谢李大少的慷慨解囊……后会有期,李丈夫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谢谢了!”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放在鸡舍另一头十几米外乱糟糟堆放着酒瓶的桌面上:“我们马上就会走,确定安全后就会打电话通知李家来这里找你们的所在位置,恭祝李大少新婚愉快,白头偕老了!”

    双手就那么一拱,潇洒的转身出门,只是走到门口才停下来回头看陆文龙:“六爷,这一次,我就看在李家的面子上饶你一条命,下一次见面我们再论英雄了!”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控制不住的喜悦!

    十亿港币已经到手,什么狗屁的江湖恩怨,乱七八糟的情仇报复都抛到脑后去了,现在张志强一帮人的脑子里估计只有赶紧撤离,顺利的分赃藏匿这一种唯一的念头,实在是没有情绪收拾陆文龙,但张志强看向陆文龙的表情的确也太……估计是觉得这个喜庆的时候连碰一碰那个肮脏的家伙都没兴趣。

    大声招呼着鸡舍里面还剩下的三名绑匪一起出门,外面也在嚷嚷着一片忙乱的好几辆车同时发动,兵荒马乱的情景即时都能反映到陆文龙跟维克托的脑海里。

    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两分钟时间,外面就突然归于平静,,就好像绑架从来没有发生过,陆文龙和维克托只是到郊外来了一场郊游一般,不过身上捆绑的束缚倒是还留下点印记。

    不等维克托转头正要喊陆文龙,就看见自己这个兄弟突然从肮脏的污秽中一跃而起,那些绑在他身上的银色胶带就好像只是做样子的装饰一般,还贴在陆文龙的身体上,却没有丝毫的约束意义,维克托有点惊喜:“你没被绑住?”

    陆文龙来不及回答,快步跳过维克托,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肢体还是有些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伸手在维克托的椅背上扶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但抓紧时间单脚跳着过去远处的桌面上拿钥匙:“一直没把握动手,等机会……”

    长时间的酥麻重新得到血液的回流,身体上的巨大酸软让陆文龙又在地上摔了一下,才爬起来捡到那把钥匙,双脚使劲跳动着回到维克托身边,连忙开锁:“马上走!就躲到外面去都可以,不能呆在这里,不保险!”

    维克托稍微好点,就算有些精神萎靡,但看着铁链被拆掉也激动的起身,陆文龙捡起一个酒瓶在桌子角上砸碎了给司机割开绑得严严实实的胶带,这位也是一样的看法:“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稍微远离一点躲在周围等待老细的救援。”

    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鸡舍,陆文龙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只是陡然走到户外,外面的强光让他有点眯眼:“能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么?”

    司机比维克托还熟悉点:“大概……只估计是从屯门到粉岭一带的野外,具体方位就不知道了。”

    维克托居然心情大好:“阿龙,你能不能先洗个澡,好臭!”

    陆文龙撇嘴:“不臭……估计我就给他们收拾……”劫后余生的感觉总是很不错的,他也脸上终于有点笑意。

    话音未落,三人脸上同时变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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