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该怎么说?说自己知道武刚每个月起码有二十天都住在那座宾馆?不但刘宓这些人陪过他,还有更多从外面找来的年轻女孩子在那里留宿?

    难道陆文龙能说自己从三年半以前刚拿了奥运冠军回来,自己就一直派人在那座宾馆监视他?!

    当然不能,忍住脱口而出的内容:“人我拿到了,里面的情况我自然也听说了。”

    武刚好整以暇,没有招手叫人来铐走陆文龙的意思,整整刚才砸东西弄乱的衬衫,又坐回去:“嗯,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的陆文龙,没准儿就说不怎么办,现在的他自从在平京跟甘红波等人厮混过,再加上香港粤东的见识,更有昨天泡在刺骨的江水中品尝贯通的思路,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武刚居然饶有兴致的笑了,一点不像是昨天刚发生了两起重大事件的模样:“哟?态度有变化?是因为你跟市委书记的关系?”

    陆文龙点点头:“再往上的关系也有,但没准备拿出来压人。”

    武刚还真有点对陆文龙这个表述意外,陆文龙跟上面有一定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不光国安第874章中在一起,不至于到处横流。你看看其他哪座城市没有这些东西!这都是人性!你懂不懂!”

    声音也越来越大,唾沫横飞,说到最后也有点激动!

    但更像是在为自己辩护!

    陆文龙又变得安静:“我做的一切,都对得我的良心,我没有强迫女人出卖身体,我没有控制贩毒的人手,我更没有把赌场拿来做大做强,我敢拍着胸口说,我有情有义对得起天地良心!”

    武刚似乎被触动了心底一个禁区。脸色开始发青,恶狠狠的看着陆文龙:“你在说我?”

    陆文龙不惧怕:“谁混蛋我说谁!”

    武刚已经绕出了办公桌,刚才桌上的东西挡着,现在走近了陆文龙才看见武刚的后腰也挂着一把手枪,现在武刚一边铁青着脸。一边就把右手按在后腰枪套上:“你再说一遍!”

    陆文龙巍然不动:“你敢说你没进窑子里面搞那些女人?你看过她们是怎么服侍人的么?她们还是人么?你敢说你没从窑子和赌场里面分钱?就算你把钱都拿去送礼了,你说是你的无奈之举,你现在的位子不是你由此得到的好处?”

    武刚的手指已经轻巧的挑开枪套那个金属扣,右手紧紧握在小小的精致手枪握把上,有点喘粗气的模样:“你……”已经到了跟陆文龙几乎面对面,鼻子对鼻子的状况!

    陆文龙不闪躲:“你什么你!如果你有女儿在里面被人糟蹋你有什么感想,你的儿子在赌场挥霍吸毒你有什么感想,如果昨天晚上赌场开枪打死的警察是你儿子,或者开枪那个看守水房的是你儿子,你有什么感想!”

    武刚唰的一下就把手枪拔出来!

    猛然一下顶在陆文龙的下巴上:“你在威胁我!”

    陆文龙伸手握住了手枪跟武刚的手,要是换成一朵玫瑰花,两人的手这么握住,只会是含情脉脉的情人关系,可惜气氛和性别都不合适:“这不算威胁,袍哥人家,一言九鼎,我说了我会把武成峰给你抚养长大做个正直的人,就绝对会做到,这件事是为了感谢我们初期那些相互照应的事情……如果是威胁,我就会跟你细数,我在省委和平京认识哪些关系,可以用来对付你,但我没有!”

    武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信不信我崩了你!”

    陆文龙还是慢悠悠:“你没上膛。”他拿手覆盖在武刚的手上,以他的手劲要压住不让对方扣动扳机顺利套筒后座是不难做到的,但尾指顺势在这支枪管的尾部这么一扫,那原本应该凸起的上膛有弹指示就泄露了真相。

    武刚僵持在那里,好一阵,才松了手推开陆文龙,自己顺势重重的坐在身后的班前椅上,说不出的疲惫:“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就是陆文龙拿着手枪对局长,那可说不清楚了。

    陆文龙就先放下枪,还用袖子慢慢擦掉自己摸过的地方,才把手枪放在办公桌上,武刚就那么看着不说话,但之前几乎是强打的气势不见了。

    陆文龙转过身来就坐在对面的班前椅上,这似乎是一个暗示,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警察局长,对着下面诚惶诚恐的小袍哥,陆文龙还是稍微上半身前倾,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指相碰敲几下才决定了开口:“省里面有人要收拾你吧?”

    武刚面色大惊:“你……!”还是斟酌了一下自己咬住的字尾开口:“你怎么知道?”没有否认。

    陆文龙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对方的态度和后来发现阿生判断出来的,毕竟他知道阿生在什么地方供职,这就是不寻常的情况,和其他赌客跟张庆楠只知道天下警察是一家,区别大了去:“我有我的渠道……张庆楠跑了,他会把昨天早上跟晚上的事情都担起来,剩下的你就知道怎么处理了,你还是那个局长,我还是我,那些消失的女犯人起码十年,二十年之间不会开口举报,这个取决于你的未来,因为你这样走下去,迟早翻船,你明白么,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都不愿跟你合作,不沾你的边,你不是袍哥,你比我还要没有底线,你没有义气或者情分一说,你是拿法律无情在给你当幌子,你两头都没做好!最终只会婊子的活儿没练好,牌坊也没立起来。”

    武刚对陆文龙这种极为放肆的比喻都没有反应了,呆呆的坐在那里,陆文龙不催促,自己靠回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应该很痛恨的家伙,感觉也很复杂。

    武刚是坏人么?

    他是这个城市执法者的最高领导,在这个正职必须是外来者,必须兼任政法委书记的城市里,武刚永远都不可能担任正职,但他在这个实际掌控大权的常务副局长位置上干下一桩桩漂亮的警界业绩,也把这座城市的治安用他的方式来掌控到他认为的满意。

    在这个复杂而人心躁动的年代里,武刚起码保证了这座城市各种不同势力之间的相对平静,没有谁敢在他的治下逾越,但藏污纳垢的城市角落却黑得令人发指!

    就好像评价张庆楠一样,一个人究竟好坏,哪里有那么绝对?

    好一阵,武刚才抬眼看陆文龙:“你……究竟有什么关系,我需要政法系统能到省厅级以上的关系……这一次……”话说得有点无力,但涌动着对权欲的渴望却没有丝毫掩饰。

    对,他就是输在了这个权欲。

    也许把一个还算有业务能力的人变成了如今模样,他做的那些事情,不都是为了好大喜功才编织出来的场景么?

    陆文龙收起自己刚才还有的那一点怜悯心和最后的容忍,站起身来打断:“我说过,我不关心你那些政绩的事情,也不会介入你的任何事情,我能保得武成峰的一生平安,保得那些女子不开口,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耐。”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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