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福坐在角落里是冷眼旁观,他知道:这样的争论是不会有结果的。不提原先已经为这样的事争论了好几遍了,每次都是“延后再议!”。光说说农民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城内的官员还能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和精力来争论,根本不去解决什么实际问题,这就可知那些官员是有多么的“不务正业”了。

    幸运的是,与大明朝其他藩王有些不一样,周王朱恭枵是位肯花钱粮、肯配合官府剿贼的藩王。几次开封城危急,周王朱恭枵都是拿出王府中的钱粮来支发军饷和赏额。

    虽说周王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可他的“大方”,毕竟让陈永福的军队有了基本的粮饷,再加上流落到城中的无业流民,也可以从为城池防御做劳力中,获得周王府支付的食物和一定的报酬,因此,周王府也确实养活了城中大量的百姓,而且在稳定开封城的作用上是功不可没的。

    可是这么一来,却助长了城中官员的无所作为。因为靠着周王府这棵大树好乘凉,开封城内的官员正好落得个清静。那些不办事但也不坏事的官员还算是好的,最怕那种不办事,但什么事都要显示一下自己存在的官员。而这样的官员还不少,这不!议事厅内,这样的官员又分成了两派吵起来了。

    ……

    “现城中米价已升至斗米一两,百姓家哪里来的余财?又从何处征收?王大人所言,无非是空中楼阁矣!”

    “知府衙门也早就下令,让城中的米铺定价卖米。李大人所言之米价,是无良奸商在黑市所定。现正是要让官府用命,昼夜不停剿抓。此才是正道,何有正道不走走歪路的道理?”

    “正道?歪路?王大人是否要曰:何不食糜乎?官府虽已定米价,可城中米铺根本不发卖,让百姓哪里来的米?还不是花巨资从黑市购买?而那些米铺、黑市,背后都有城中大户身影。不从他们那里拿粮饷,还要从其他什么地方拿?”

    “李大人是否是说要抢大户?那尔与城外乱贼又有何两样?”

    “休得血口喷人,现是议城中实情,你却来妄言惑众,真是居心叵测。”

    ……

    见到议事厅里的火气是越来越大,终于有官员出头和稀泥了:“两位稍安勿躁。不过下官就有一疑问:既然城中还有两月存粮,那就有两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四周的官军早就来援了。只要守住了开封城,困城危局将不攻自破。两位大人又何必争吵呢?”

    一听这话。就是坐在角落里准备当“相公”的陈永福也忍不住皱眉了。那名官员太没有常识了。如果开封城内的人得知城中缺粮。他们一定会在家中囤积。而一有囤积就有多寡。如果没有官府强制集中粮食、定额分配的话,城中是绝对熬不到一个月。就是在现在,其实城中已经出现一些贫寒家庭缺粮的状况了。

    并且从这名官员的话中也可以听出,他也根本不了解朝廷和农民军的状况。现在督师丁启睿的大军已经是全军覆没了。而在北直隶。也只有京营的部队可以动用,但京营部队因为辽东洪承畴部的全军覆没,还要修补千疮百孔的北方长城——山海关防线呢,哪里能调动多余的兵力,渡过黄河来援开封呢?

    而东面刘泽清的鲁军更是不抱希望,在上次黄河岸边背水扎营导致惨败以后,刘泽清就是老虎不出洞了。至于西面孙传庭的秦军,路程遥远,很难来得及赶到。那只有南面的左良玉部和吴世恭的汝宁军了。

    可是这俩人到底会不会来呢?陈永福是想想就泄气。相对而言。陈永福比文官们了解一些周围的友军状况。他也很明白:左良玉就是愿意来,他的部队也是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救不了开封城。

    而距离开封城最近的,就是吴世恭的汝宁军。可是汝宁军想要救。那早就出兵了。不会还等到现在,等开封城外的农民军都安排妥当了才来救。所以陈永福对汝宁军是否出兵的态度?那是相当悲观的。

    “陈总兵!陈总兵!”

    一声声呼唤声把陈永福从失神状态中唤醒。他抬头一看,是巡抚高名衡正在向自己说话,于是他立刻抱拳躬身:“末将在!”

    “陈总兵!你说开封城能否守到援军到来?”高名衡问道。

    “城中有着周王殿下和各位大人主持,应该是固若金汤。而援军唯一可行的就是吴汝宁了。末将将在今晚派犬子带着十位勇士泅泳出城,再向吴汝宁求援,也盼殿下和众位大人同去信函,让吴汝宁顾及城中黎民,早日出兵来援。”陈永福答道。

    “去信那没问题!”高名衡一边说话,一边就斜视在座的关可颂了。

    而关可颂发觉在座的官员都盯向了自己,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那吴汝宁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吗?自己在他面前可是根本没什么影响力的。

    可是到了此时,关可颂也不可能退缩了。于是他反而很光棍地一口答应道:“下官就去书信一封。先去囚牢中找一死囚,就用他的血写封血书吧!可办事不能空口无凭,上次吴汝宁来援,咱们还扣着他们几万两呢。这次他是否来援,下官可就……”

    关可颂这话一说,就让官员们的神色不自然了。上次的事办得确实不地道。如果说一开始的拖欠行为是为了把姚亮部拖在开封城的话,那么事后也应该把结余的几万两银子送至汝宁。可当时觉得险情已解除,开封城就没有支付,他们反而把这些银子都给漂没了,而在座的官员事后都有分润。

    但官场修炼了这么多年,在座的脸皮功夫又怎么会不到位呢?只尴尬了一小会,河南监军肖月桂就说道:“杂家也与吴汝宁有些故谊,也同去书信吧!”

    高名衡咳嗽了几声,也说道:“本抚也写一封,在座的与吴汝宁有故旧的,都写一封吧!殿下!您看……?”

    周王朱恭枵连忙附和道:“孤也会写的。”接着他看向了陈永福,道,“跟令郎说一声,吴汝宁要什么,孤全部答应,让其一定要争个朝夕,早日到开封。哎——!”

    在座的也没有人比周王朱恭枵更憋屈的了。他也就是名义上最高,但实际的好处却一点儿也拿不到。募来的兵归不了他指挥,而出的粮饷却由他出大头,而现在给汝宁军的赏金看起来又落到他的头上。真是只有奉献,没有索取的好王爷啊!

    “可万一吴汝宁不来该怎么办?”终于有官员憋不住,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心。

    听了这话,在座的官员都是面面相窥了,他们都不愿意去做那个乌鸦嘴,往那最糟糕的地方去讲。

    可突然间,议事厅门口传来一阵爆喝,那正是开封府推官黄澎。那黄澎瞋目裂眦地喝道:“如事不可为,那下官就带死士掘开黄河堤坝,把民贼淹个水淹七军。”

    议事厅内的官员立刻都震惊地看向了黄澎。过了好一阵,才有位官员喃喃地反驳道:“可这么一来,开封城也保不住了。”

    “到了那时,还有他法可想吗?只有玉石俱焚!!!”

    看着黄澎那癫狂的神情,议事厅内的官员们都是无语了。

    ……

    开封城这里在癫狂,而金陵城也在上演癫狂的这一幕。

    “本官奉圣旨募兵募饷。募兵之事由本官解决,准备先募兵两万。而粮饷之事就要依靠众位了。先需银十万两、粮三万石。”余子琏大声地说道。

    在接到朝廷的圣旨以后,余子琏在第一时刻就行动了起来。今天在他的倡议之下,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南京六部侍郎以上官员、魏国公徐弘基等南京城勋贵齐聚一堂,商议这募兵募饷圣旨的具体执行事宜。

    “可前些日子赈灾,南京库房内也无余银余粮,最多也就给余大人挤出银五千、粮一千五百石,再多可真的没有了。”南京户部尚书连忙说道。

    “本官也知朝廷库房甚紧,不会为难大司库的。”余子琏一边说,一边朝南京户部尚书行了一礼,“可募饷之事不能拖而未决,本官就准备在一月内解决。”

    “一个月!?”在座的官员们立刻骚动起来,有位官员就提出了疑问:“余大人!军国大事可不是儿戏,您要在一个月之内募饷完成,这附近的州县走一圈都来不及吧!还是不要妄言。”

    因为余子琏的资历很浅,再加上余子琏的这个南京兵部尚书是个加衔,不是实授,因此在座的官员就没几个人把余子琏的话当真。所以这位官员所说的话也很不给余子琏留面子。

    没想到余子琏接下来的话就像晴空霹雳一般劈了下来:“本官就是要在这金陵城募齐粮饷的,江南各府县的征募将在以后再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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