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恭知道这是薛永利逼着自己表态了。

    说实话,虽然外界认为薛呈麟的继承权是最合法的,吴世恭也认为薛呈麟这个嫡长子继承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直到现在,吴世恭本人还是没有在公开场合中正式宣布过。

    在吴世恭看来,孩子们都小,自己也正当年,接班人问题还早着呢。当然,吴世恭本人也有些逃避。他当然知道李馨的心思,薛呈麟又长期不在身边,吴呈瑛倒是一直在吴世恭膝下承欢,怎么样都是吴呈瑛和吴世恭亲热一些,所以吴世恭也不想太早伤了李馨母子俩的心。

    而且在其中还有个大问题,那薛呈麟可不姓吴,如果从姓氏上来说,也勉强说的通吴呈瑛是吴世恭的嫡长子。

    可这么一来,汝宁军的那些下属就有些不确定了,所以大多数人都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比如邓启帆,他就拒绝成为吴呈瑛的老师,使得李馨只能够另请大儒开蒙。不过邓启帆也没有要死保薛呈麟的意思,整个一个置之度外的意思。只有薛家将那些人有些着急了,所以他们的领袖——薛永利今日就来逼宫了。

    薛永利的逼宫有着两层意思。一层当然是要吴世恭公开宣布了;另一层就是要表达出薛永利是坚决支持薛呈麟成为继承人的。不过他付出的代价倒也挺大,把一个孙女没名分的送给薛呈麟小朋友了。

    而吴世恭也觉得现在也不能够再拖延了,于是在考虑了一会儿以后,就对薛永利保证道:“紫茶的事,我会给侯爷去信的。明天送你出征的时候,我也会向大伙儿宣布:麟儿将成为副将府的统领,领军团长衔。”

    薛呈麟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带兵。这个任命只是确定了他的继承权。其实这就是唐宋“衙内”这个名词的由来,也就是当时割据各地的节度使指定的继承人的位置。

    等到薛永利走了以后,吴世恭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了,他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大骂道:“草!”

    吴世恭怒气中烧地回到了内宅,就想着和李馨好好地算算这笔帐。看起来自己对那些夫人们太宽容了,她们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竟然敢干扰汝宁军的政务啦!

    听说吴世恭的归来,李馨带着夫人、孩子们又到门口迎接,可是见到吴世恭脸色不对。她就关心地问道:“夫君!出什么事了?”

    吴世恭脾气一下子发出来了,他对李馨大叫道:“你还问我?发生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啊?”发现自己的其他夫人和孩子们都用惊恐地眼神看着自己,吴世恭强行压抑住怒火,长吸了一口气,对李馨说道:“你跟我到房里来。”

    一进李馨的屋子。李馨的眼泪就下来了。在刚才从门口到进屋的那段时间,李馨已经想明白了。只有自己为吴呈瑛提亲的事可能惹火吴世恭。

    可李馨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寻常勋贵家。虽然是嫡长子拿了名号和大头,但只要家主宠爱,每个儿子也有一笔丰厚的家产继承。

    而李馨刚嫁给吴世恭的时候,因为吴世恭还没有起步,他又是个赘婿,所以李馨还抱有着幻想。幻想着自己成为吴世恭的另一位正夫人,传下吴姓这支血脉。如果是那样,就算李馨这里少分一些家产,她也就认了。

    此后的发展也正合李馨的心意。她顺利地诞下吴姓长子。吴世恭又捧她到了内宅管事的地位。并且吴世恭还带着李馨和吴呈瑛拜见了祖父恭顺侯吴惟忠,让其认祖归宗。

    可之后的形势就失去控制了。作为吴世恭的枕边人,吴世恭所做的一切当然瞒不过李馨。她知道吴世恭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如果失败了可能身死族灭,可万一成功了,吴世恭到底会达到什么样的位置?李馨已经不敢想象了。

    而现在那个继承人的位置就炙手可热了,嫡庶之别也变成了天壤之别。可怜天下父母心,李馨怎么样都要为吴呈瑛争上一争。

    而且李馨不争还不行。在上次与薛雨霏见面以后,李馨知道这位大夫人是位没有心机的人,可是她身边的裘嬷嬷可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厉害角色。所以薛府那里肯定也看出了吴呈瑛的威胁。爱子心切,李馨就害怕自己母子被薛府所害了,所以这也成为了一件不进则退的事了。

    可李馨想让吴呈瑛上位,就一定要得到汝宁军高层的支持,可她在汝宁军中却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只有一位十分不靠谱的书墨,所以她急切地就想拉拢汝宁军的重臣。

    可是当李馨要邓启帆成为吴呈瑛的老师时,立刻被邓启帆婉拒了。于是她也就病急乱投医了,瞒着吴世恭向薛永利的夫人去提亲。李馨也知道这提亲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怎么样她也要去试一试,要不然,李馨绝对不会死心的。

    而刚才见到了吴世恭的发火,李馨就知道自己东窗事发了。不过在进屋以后,李馨也不管吴世恭那难看的脸色,拉着吴世恭的衣角,颤抖着声音问道:“夫君!难道瑛儿没希望了吗?”

    被李馨这么楚楚可怜地一问,吴世恭的怒火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也想到了吴呈瑛,不禁胸口一疼。不过为了让李馨死心,吴世恭还是硬着心肠回答道:“瑛儿没机会!就是没有麟儿,也有平儿呢。”

    李馨的泪水“哗”地一下流了下来,她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瑛儿不行啊?他和夫君是最象的,都是喜欢棍棒,壮实得不得了,而且对夫君又很孝顺,夫君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在上次去京城的时候,李馨也见过薛呈麟。薛呈麟因为从小在侯府长大,一举一动都有人教授,开蒙得又早,所以他就有些文质彬彬,有些小大人般的沉稳相。

    而吴呈瑛在吴世恭身边长大,受到的约束又少,他又一直模仿着自己父亲的举动,所以行为动作简直就是吴世恭的翻版。

    可再怎么说,现在讨论这个问题都是极不理智的。于是吴世恭咬着牙,向李馨摇了摇头。

    一见吴世恭的摇头,李馨一下子失控抱住了吴世恭,她哀求道:“夫君!妾身怕啊!妾身怕瑛儿以后会象府城里的崇王一样被关在一个城里啊!而且……而且残害手足……”

    “你别说了!”对于这种话,吴世恭是连听都不想听,所以他厉声地喝止住了李馨,“只要我活着,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麟儿也不是那种孩子。你别胡思乱想了。”

    “可你走了呢?”今天的李馨说话已经没有忌讳了,“妾身肯定是会和夫君一起去的。可我们的瑛儿怎么办啊?我们的三个孩子怎么办啊?他们……他们……,呜——!”说着说着,李馨是泣不成声。

    “我会留下话的!”吴世恭也抱住了李馨,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我一定会给麟儿留话的。你们肯定都没事!你也别多心了。”

    吴世恭安慰着在李馨的背后轻拍了几下,可他猛然想起了李馨前面的话,于是托起了李馨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欣喜地问道:“三个孩子?难道你又有啦?”

    李馨泪眼朦胧地点点头。吴世恭用手抚摸了李馨的小腹几下,接着又把她涌入怀中,喃喃地安慰道:“别哭坏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

    说到最后,吴世恭也分不清是在安慰李馨,还是在安慰自己了。从古至今,那继承权的争夺向来是最残酷的战争。兄弟反目还是好的,兄弟残杀也不罕见。吴世恭并不认为自己的一封遗书可以阻止住这种事,所以现在也只能够自欺欺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李馨情绪稳定,李馨入内去补妆了,而吴世恭也准备离开。可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吴呈瑛站在房门口在无声地哭泣。

    刚才那一幕也把吴呈瑛给吓坏了,而追到自己母亲房门口的吴呈瑛,又听到了母亲在房里哭泣。害怕吴世恭的发火,又担心自己的母亲,所以吴呈瑛也不敢发出声。他拒绝了婆子的拉扯,倔强地站在房门口,哭着等着自己的父母出来。

    吴世恭连忙蹲下身,把吴呈瑛抱了起来,委屈不已的吴呈瑛这才放声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别哭!”吴世恭连声安慰道。

    “父亲大人骂人!母亲大人哭了!呜——”一边哭,吴呈瑛一边指责着吴世恭。对于孩子来说,只要父母发生争吵,那父亲总是个反派角色。

    “爹没骂人!没骂你母亲!”吴世恭连忙解释道。

    而这时候李馨也听到了动静,她也不管自己才补妆了半张脸了,急匆匆地走到房门口,一见到自己的长子在大哭,李馨又忍不住抱住俩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吴世恭根本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一场争霸剧怎么穿插进来一场宫斗剧啦?而且身在宫斗剧里的自己,胸口是一阵阵的刺痛。

    手心手背都是肉。作为一个父亲,就是想让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都幸福。可是现实的残酷又逼迫着吴世恭一定要做出选择。抱着痛哭的母子俩,吴世恭也在不停地自言自语道:“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晚风中,吴世恭的自言自语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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