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 作者:三无斋主人
正文 131鱼咬羊5
荷香送走猎户,心里松了口气。
刚转身回房，就听见王阿牛哇哩哇啦在哭,边哭边模模糊糊喊着“哥哥、哥哥”。丈夫王岩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她：“让你买的压岁果买了没？”
荷香来回折腾了半天,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口饭喝口水。家里桌子上只摆着两碗冰凉的冷稀饭，上面还有几只苍蝇绕着飞。也不知道天寒地冻的，这些苍蝇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岩见妻子没回答自己的话,提高声音又说了句：“快把压岁果拿来，那是保命的东西！”
“腌臜东西,你怎么还不去死？”荷香心里顿时涌上阵委屈，她咒骂着擀开苍蝇，气急败坏地把包了压岁果的油纸包摔到丈夫被子上，转身去厨房做饭。
今日腊月二十九，他们家历来是要在这日团年的。这几日家中事，荷香压根没有精力准备年节事宜，家里自然日日都是冷锅冷灶，没什么好饭菜。今日总算安稳下来，再怎么说也要团团圆圆过个年。
荷香炸了叠小猫鱼，然后就用杀猪的毛大哥送来的两斤肥猪肉配上大葱、蒜苗、姜、萝卜剁成饺子馅。毛大哥和他们都是个山村里出来的，平素对他们家十分照料。
正在剁馅，听到儿子又在外面跑来跑去，卧房的门把他弄得吱嘎直响。荷香顿时心头火起，用大的力气把菜板剁得梆梆直响，这声音大得盖过了儿子阵阵乱跑的脚步声，盖过了邻居在墙那边不悦的咳嗽声，也盖过了丈夫在房间里喊冷的声音。
荷香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她只手按着菜，只手握着刀，麻利地剁着饺子馅。很快就剁了好大盆馅料。刚伸手想要放盐，发现前几日才装满的盐罐子居然又空了！
定是王阿牛这个败家子儿干的！荷香真是气不打处来，扔下菜刀就往外走。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冬天半死不活的斜阳照的院子片昏黄。
荷香皱了皱眉，她原以为是儿子在院中乱跑，进进出出带着门响，现在看。院子里个人都没有，只有儿子生病前住的那间北屋房门不知为何吱呀声关上，然后又吱呀声打开。
走过去关上门，荷香回转身往自己卧房走，才走出几步，就听背后又传来吱呀声。回头看，老旧的木门再次无声无息的打开了。荷香走回去用劲关上门，还拿个木棍支上，这次她在原地等着，果然，房门没有再被吹开。荷香长出口气，转身回了主卧。
而在她的背后，厨房里依旧传出“咄咄咄”的切菜声，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调皮地握着那把菜刀，在继续帮她做事。
“荷香，我好冷啊。”才进屋，就听到丈夫呻/吟着说。走过去看，只见往常高大伟岸的丈夫缩在厚厚的棉被中，只露出张青白的，好像死人般的脸。枕头边还落着层细细的面粉灰，个压岁果已经摔到了床下，像冻硬了的冰块样，摔得四分五裂。
荷香担心丈夫看到了又要叫自己花钱去买个回来，就想要从旁边的油纸包里再拿个放过去，然而，她拿起油纸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难道被儿子偷吃了？荷香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荷香忽然听到阵小孩子的笑声：“嘻嘻嘻，荷香，那女人叫荷香……”转头看，屋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丝毫异常。
荷香背上出了层冷汗：难……难道那东西还在家里？她问过那天前来的道士了，道长说冰里冻得山珍其实就是只山臊。听说这种怪物有着人的脸，但是仅有只腿只脚，高矮像个小孩子，所以又叫独脚鬼。
荷香小时候住在山里，听人讲过很关于这种鬼怪的凶残故事，有人说山臊有迷惑人的本事，被它附身作祟的人就会得疟疾。有人说千万不能让山臊知道自己的真名，因为它们会在你的背后，模仿亲人的声音偷偷呼唤你，若是答应声，就会被它害死。还有人说，山臊吃了人就会进化成种叫木客的怪物，这种怪物了不得，能够调遣老虎去伤害人，还能烧毁整整个村落的房舍田园。只有极少数老猎人对荷香说，山臊不过喜欢小偷小摸而已，看见夜宿山林中的人们点燃起的篝火，便凑上去烤炙虾蟹。还会趁人不防备的时候，偷取人们的食盐去煮白水虾。
想起这些关于山臊的可怕传说，荷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俯□摸了摸床榻，热乎乎的。可是丈夫却直不停的喊冷。
莫非真是得了疟疾？
于是荷香弯下腰，趴在地上往炕里加炭，打算把火烧得旺些。
炕眼里黑乎乎的，还发出股牛粪的味道。荷香把手伸进炕中摸索着，摸索着……忽然，她停了下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炕眼里好像有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慌忙用力将手抽了出来，她看到自己的右手虎口处有两个黑色的指印，抹了两下，指印宛然。
“压岁果呢？没……没有了？”王岩艰难地睁开眼睛，哆哆嗦嗦从枕头下摸出锭银子递给荷香：“再……再去买……买……”
“你疯了，这可是我们压箱底的家当啊。就是留着给你看病也比去有味斋送钱好。”
“再……再去……买，他……他们要……要爬过来了……”王岩艰难地，字顿地说。
荷香没听明白他在喉咙里咕噜什么，只看见丈夫的嘴巴开合，估计是命令自己去买果子。荷香舍不得花钱，再说压岁果她也会做了。刚才回家时，她就在厨房自己蒸了笼，此时已经晾得刚刚好。虽然没有有味斋做的精巧好看，但也似模似样的。
顾不得看自己手上的指印，荷香风风火火地跑到厨房捡了几个自家做的压岁果，翻来覆去看了看，心里很满意。转头看到儿子在案板边剁饺子馅，忙呵斥他：“王阿牛，给我把刀放下，那可不是玩的！”
“王阿牛，嘻嘻嘻，王阿牛……”儿子发出奇怪又刺耳的笑声，放下菜刀就往院子里跑。
荷香顾不得教训儿子，拿着自制的面果子走进房间，见丈夫闭着眼睛直打摆子，摸了摸床铺，还是热烘烘的，就没再给他加棉被。尽管荷香知道炕中有古怪，可是她实在害怕得很，没有胆量再趴下去查看了，打算熬过这夜之后，第二天找毛大哥来帮忙，把炕拆掉看看。
“买……格格格……买回来吗？”丈夫忽然睁开眼睛问她，牙齿还不停地打颤。
弯腰给他掖被角的荷香被吓了跳，赶忙把自己做的压岁果递了上去，哄小孩样敷衍道：“喏，这不就是。”
王岩如获至宝地接过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没事吧？”荷香有些担心地推了推他。
“没事，就是今天火炕好像不热，背上总是冷得慌。你把尿桶提进来，外头冷。”
荷香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有些厌烦，也不想告诉他炕里冰手的事，面无表情地正要转身回厨房，忽然听到王岩从喉咙里咕噜了几句：“我的脚好冷！走……走开……刘鹏，刘鹏，别怪我见死不救！”
回头看，丈夫王岩好端端睡在床上，并没有丝毫异常。只是他的腿不时踢蹬下，因此盖在他下半身的被子微微有些凌乱，有块皱缩着，有块又凹陷下去。好像是……好像是那里蹲坐着个人样。
荷香走过去，捂着鼻子帮丈夫把盖住他下半身的被子理整齐。被子湿乎乎的，而且异乎寻常的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人撒了尿在里面，因此给冻上了。
粗手粗脚地理好被子，荷香转头看，儿子盖着被子，仿佛睡得很沉，动不动的。
今天倒是乖巧，既没有乱跑，也没有哭闹。这么想着，荷香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也想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在那里楞了会儿神，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转身往外走。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窗棂上只剩下点余晖，斜照的残阳在地上投下细长古怪的影子。
刚走到院子里，荷香就看到本来用木棍支得好好的房门，再次莫名其妙打开来，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房间。她忽然感到种冰凉的寒意，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慢慢把目光朝地上看。在夕阳投下的影子里，门板旁边分明了个小孩子，正在用手将门推过来，推过去，推过来，推过去……
[是错觉吧？]明明应该跑开，可是荷香仿佛控制不住自己般，步顿地走到过去。她走到门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把门关上。
这次却怎么都留了个缝关不上，使劲压，还是关不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另外边使劲，和她比谁的力气大样。
荷香忽有所感，低头看，门板下方卡着只青白的小手，然后从门缝里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个小孩子的头。这张孩儿面正如隔壁婶娘描绘的那样，面色极白，眼珠极黑，就那么木愣愣从门底下抬头看着她！
荷香猛地倒退了步。半遮半掩的房间里响起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声音，还有尖利刺耳的笑声。
“吱嘎”房门被只看不见的手轻柔推开。
荷香瞪大眼睛的注视着那个空房间，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并没有预想中的怪物跑出来。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刚才果然是幻觉吧？
“荷香。”背后响起个男人的声音。
好像是丈夫在叫自己，于是荷香条件反射地回过了头……
用嫩腐皮包了虾肉茸，火腿茸，再挖勺猪蹄汤冻作馅。最终成品的美味与否都取决于这勺汤冻，因此汤冻要用猪蹄加了调料慢炖，直炖到皮肉皆煮化为止，然后端出去晾上天，就会自然而然在肉汤表面飘出层浮油。用这层油配上虾肉火腿，再加水红萝卜丝、嫩绿的黄瓜丝起卷成长卷，切成小段用香油炸好，吃起来便外酥内软，有虾肉的鲜美和小菜的清新，十分可口。
做完虾卷，四郎取了昨日留下来的四寸长银鱼，洗干净后除骨取肉，与切得细细的嫩葱，小黄瓜粒和虾仁同拌匀，再加入姜醋橘皮，拌入鱼酱，之后视其咸淡稍稍加些盐。然后裹入擀好的面粉皮中，用手捏成瓶兜状，不必封口，就成了好看又好吃的三鲜烧麦了。
四郎把包好的烧麦煮了小笼，其余统统放到室外去上冻。
“这个也装进去吧。”槐大递了碗鱼咬羊过来，这道菜是白天四郎特意做了点，给小山臊们留的。
“真的要去吗？夜晚的山林可不太平啊……”槐大欲言又止。
殿下，华阳，青溪甚至胡恪都不在。家里就四郎最大，槐大身为仆人，虽然担忧，也没有不许主人出门的道理。
“放心啦，我心里有数，只提着食盒在上次遇到它们的路口转转。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起去么。”
槐大没办法，只得说：“那把山猪精和槐二也叫上吧。”
四郎从善如流：“好啊。大家起去。”
“可是，可是……”槐大还是很不放心。
自从犬戎南下之后，原本被迫在巫族那边的荥阳郑氏忽然反水。郑将军带着朝中精锐愤而北上，支持崔玄微抗击北狄。听说巫族位大祭司被郑家的三公子用桃木剑刺伤了心脉，至今昏睡不醒。巫族时自顾不暇。而犬戎南下之势也终于得到遏制。由于郑氏的倒戈投奔，宇文阀重新稳了脚跟，临济宗势力进步扩张。就在这时，小主人他爹不知为何想不通，带着便宜师傅苏夔以及帮道士，来到太和山砸场子，目前正在和临济宗的秃驴们打嘴仗。
目前妖族内部似乎也有势力蠢蠢欲动，想要借此将佛道两门网打尽。然而，似乎还有股暗中的势力在浑水摸鱼，准备对付四郎。听说临济宗内部也得到消息，打算借此机会抓住四郎，用以威胁妖族和6阀。
这些事，四郎有些知道，有些却无所知，槐大当然不敢张口说出自己真正的担忧，可是不说出那些族中秘闻的话，又怎么能说服四郎像个小媳妇样，乖乖呆在家里呢？
他总不能说因为位主人不在家，另位主人就不能出门走走吧？妖界可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四郎若是个女孩子，这道理还勉强说得通，可四郎不仅是个男的，还是只公狐狸。
有些话或许只奉殿下为主的青溪说得出来，可是在槐大心里，饕餮和四郎的地位是样的。
因此槐大犹豫了半天，也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好理由阻拦四郎的，只能很沉重地点头答应，只是磨磨蹭蹭不肯立即动身。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殿下终于带着华阳等众大妖怪回来了。
槐大简直要喜极而泣：老虎你终于回来啦太好了，再不回来，老夫就快要管不住你家猴子了。
四郎暗暗叹口气：“小山臊算起来也算我们的邻居，他们家里大人出了事，小孩又无端不见踪影，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再说，我修炼至今，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就算是遇到人罴，也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殿下倒没认为四郎的处境有槐大想的那么危险，他听完点点头，也没泼四郎冷水或者勒令他不许出门，只说：“林子那么大，你就是去了也半是白跑趟。”
“那怎么办？”四郎皱着眉问。
殿下脱下大氅递给槐大，走过来抚平四郎皱起的小眉毛：“听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山林里的妖怪们都要在林子里举办年中最后场妖鬼集。大大小小的妖怪都会去的。那些小山臊如果没出事，就定会参加。妖鬼集中，只要守规矩，就是凡人都去得，并没什么危险。正巧明日我也要去那里办事，顺便还可以起逛逛。”
四郎想，果然这个办法好。自己可以在妖鬼集上推辆小车卖些鱼包子，虾仁球等鱼虾类小吃，小山臊们那群贪吃鬼如果真的去了，定会自己主动寻过来。就算他们没来，妖鬼集上三教九流的巫道鬼怪都有，说不定能打听出点消息来。
太和山里的妖鬼集可是大有来头的。很早以前就有了，传说中黄帝轩辕氏的坟墓就在这太和山脉中，神农氏也是在这莽莽苍苍的太和山某处驾鹤西去的。另有种传闻，说此地是开天辟地以来，所有飞升的仙人埋骨之处，及至今日，山间的悬崖之中还有许已经荒废了的地仙之宅。
说是地仙之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根据的——这些传闻中的神仙洞府在拔地而起数千米的石壁悬崖之上，悬崖直上直下，陡峭到便是灵猴也很难攀援而上的地步。并且，崖壁上的岩石都是紫红二色，宛若朝霞样。在云雾缭绕之中，会放出五彩祥光，景色壮观不已。
偶尔有人在云雾中看见这样的祥光，走近瞧，若是运气好，就能看到云海里隐约出现玉石栏杆，半空中架起飞阁栈道，甚至有时还能看到云海中有人泛舟。据说如果运气好，凡人的面前可能出现座彩虹架起的桥，沿着这条桥直走，就能走进仙人们居住的地方，甚至得到神仙的款待呢。
除此之外，这些地仙之宅的附近，还会伴随着出现几具悬棺。这些悬棺是白玉所制，藏在山岩间那些人迹绝对不能到达的地方。所谓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悬棺里装着的，大约就是仙人们的随侍仆从或者烧火僮子吧。
因为有这种传说，当地的山民死后也不肯土葬，而是用棺材装着，带去当地人称“万棺洞”的个巨大岩洞里集中存放。当地人虽然崇拜祖先，但是毕竟阴阳异路，他们心里也担心亡灵的魂魄回来作祟，便将其放入万棺洞中，便于山里的神仙管理，顺便还可以沾沾仙气，福泽后人。
之后又过了几百年，临济宗看中了此地风水，在太和山气脉汇集的那处建立山门。
太和山的风水好就好在，这里是天然形成的品九龙护玉莲地貌。
这九龙护玉莲就是说有高矮各异的九座山依次恰好形成朵莲花形状，而且每座山都是条大川的发祥地。据说临济宗的山门就恰好在这天然形成的莲花蕊处，所以得天地气韵，造化神秀。
因为上述种种缘故，历朝历代的皇帝，传承千年的士族门阀也有葬于此山之中的，虽不是各个都能获得临济宗的准许安葬于此，但是至少隔代，出名的几大世家里都有家主获准安葬山中。
这些士族或帝王的脾性也各个不同。有的尚简，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就躺进棺中，余的陪葬品殉葬品概不要。有的很神秘，在自己坟墓周围故布疑阵，用阵法圈得后代都走不进去。有的喜好奢靡，自然要早早就开始筑陵工程，甚至还会用活人来殉葬，听说有个前朝太后喜欢看戏，小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就坑杀了个戏班子，当然，小皇帝这么胡来，很快就被临济宗以德不配天的理由拉下龙座。
葬在太和山中，福泽后人等看不见的好处暂时不谈，首先个，有临济宗镇着，基本没有盗墓之事发生。或者说，只要临济宗不监守自盗，还没有哪个盗墓贼有胆子来这里盗墓。再个，山里的鬼魂也不用去地狱排队等着投胎，只在墓中等待便可。这也是山里人过年时，能把祖先亡灵真的接引回家的缘故。
因此，这么年积累下来，山里便渐渐形成了个鬼魂的世界。有贩夫走卒，有唱戏卖小吃的，也有老实巴交的农民和猎户。加上山中妖物众，因此，隔个月总有那么天，太和山会举办妖鬼集。每到那时，集市上就会出现各种妖魔鬼怪，甚至外地的野鬼都会前来赶集。黑夜中，大山深处灯火通明，无比热闹。
太和山中的山市，汴京的盂兰盆集，江城的百鬼夜行街，东海的海市，漠北的鬼城并称为天下五大妖鬼集。
因为山市隔月次，许道士或者和尚也会乘机来此淘宝。
当然，也有觉悟很高的道长或和尚是自觉自愿来这里当城管的——有时候山市中偶有凡人误入，有这些凡间守卫者在此，只要这些凡人守规矩，妖鬼就不敢也不会去侵害他们。只是，若这些误入山市的凡人不肯接受以物易物，坚持要客人付现钱的话，第二天白天数，就会发现赚到的钱有半变成了冥币。
久而久之，山市的名头便在凡人中也偷偷传开来，成为太和八奇中的奇。但是在凡人眼里，山市是飘渺不定的，经常好几年也不出现次。忽而在东忽而在西。那些凡人误入的时间也不致，
有的是晚上赶夜路的行商，偶然进去赚了个盆满钵满，第二次再想去，便不得其路了。
有的是早起赶路的山民，看到山上有人家、集市和店铺，跟尘世上的情形没有什么区别。因此人们又管山市叫“鬼市”。
害怕的山民或者过路客就远远避开，从天黑后到鸡鸣前这段时间不出门便可。也有胆子大的人想要来妖鬼集上瞧新鲜，发横财，或者有钱财来路不明的贼盗流，不敢去外头贩卖赃物，只能来鬼市销赃。
无论好坏贤愚，只要这些凡人守住妖鬼集上的规矩，就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这可是在临济宗大门外呢，有这么“城管”看着，山里的妖怪啊，亡灵啊，哪个敢肆意妄为？
而山市上的规矩也简单，是不能以次充好。不管你是黑吃黑抢来的，还是飞檐走壁偷来的，或者是盗墓贼挖坟揭墓从死人身上扒来的，在所不论。只个，都得先说明了货物哪里哪里有瑕疵，不许骗妖怪和鬼魂，当然，你若是认得清谁是人，要骗人倒也可以。
二是要盗亦有道。若你的东西真的来路不正，被苦主看到了，你就得还给人家。比如你手上的东西是从某个老鬼十八代玄孙家里偷来的，被人老祖宗看到了，指认，就得立马归还回去，不然，恐怕会有大祸临头。
三是不议价，不二价。买东西的不能讨价还价，卖东西的也不能卖给这个个价，那个个价。次开市，货物只能有个价格。
岁末这次的山市，虽然不如往常热闹，但是因为凡人基本都在猫冬，很少误入其中，因此集市上的妖鬼们便加自在些。凡人不来的话，临济宗那些管闲事的老秃驴也半不会来了。
正文 131鱼咬羊5
欲望文
正文 131鱼咬羊5
荷香送走猎户,心里松了口气。
刚转身回房，就听见王阿牛哇哩哇啦在哭,边哭边模模糊糊喊着“哥哥、哥哥”。丈夫王岩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她：“让你买的压岁果买了没？”
荷香来回折腾了半天,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口饭喝口水。家里桌子上只摆着两碗冰凉的冷稀饭，上面还有几只苍蝇绕着飞。也不知道天寒地冻的，这些苍蝇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岩见妻子没回答自己的话,提高声音又说了句：“快把压岁果拿来，那是保命的东西！”
“腌臜东西,你怎么还不去死？”荷香心里顿时涌上阵委屈，她咒骂着擀开苍蝇，气急败坏地把包了压岁果的油纸包摔到丈夫被子上，转身去厨房做饭。
今日腊月二十九，他们家历来是要在这日团年的。这几日家中事，荷香压根没有精力准备年节事宜，家里自然日日都是冷锅冷灶，没什么好饭菜。今日总算安稳下来，再怎么说也要团团圆圆过个年。
荷香炸了叠小猫鱼，然后就用杀猪的毛大哥送来的两斤肥猪肉配上大葱、蒜苗、姜、萝卜剁成饺子馅。毛大哥和他们都是个山村里出来的，平素对他们家十分照料。
正在剁馅，听到儿子又在外面跑来跑去，卧房的门把他弄得吱嘎直响。荷香顿时心头火起，用大的力气把菜板剁得梆梆直响，这声音大得盖过了儿子阵阵乱跑的脚步声，盖过了邻居在墙那边不悦的咳嗽声，也盖过了丈夫在房间里喊冷的声音。
荷香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她只手按着菜，只手握着刀，麻利地剁着饺子馅。很快就剁了好大盆馅料。刚伸手想要放盐，发现前几日才装满的盐罐子居然又空了！
定是王阿牛这个败家子儿干的！荷香真是气不打处来，扔下菜刀就往外走。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冬天半死不活的斜阳照的院子片昏黄。
荷香皱了皱眉，她原以为是儿子在院中乱跑，进进出出带着门响，现在看。院子里个人都没有，只有儿子生病前住的那间北屋房门不知为何吱呀声关上，然后又吱呀声打开。
走过去关上门，荷香回转身往自己卧房走，才走出几步，就听背后又传来吱呀声。回头看，老旧的木门再次无声无息的打开了。荷香走回去用劲关上门，还拿个木棍支上，这次她在原地等着，果然，房门没有再被吹开。荷香长出口气，转身回了主卧。
而在她的背后，厨房里依旧传出“咄咄咄”的切菜声，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调皮地握着那把菜刀，在继续帮她做事。
“荷香，我好冷啊。”才进屋，就听到丈夫呻/吟着说。走过去看，只见往常高大伟岸的丈夫缩在厚厚的棉被中，只露出张青白的，好像死人般的脸。枕头边还落着层细细的面粉灰，个压岁果已经摔到了床下，像冻硬了的冰块样，摔得四分五裂。
荷香担心丈夫看到了又要叫自己花钱去买个回来，就想要从旁边的油纸包里再拿个放过去，然而，她拿起油纸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难道被儿子偷吃了？荷香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荷香忽然听到阵小孩子的笑声：“嘻嘻嘻，荷香，那女人叫荷香……”转头看，屋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丝毫异常。
荷香背上出了层冷汗：难……难道那东西还在家里？她问过那天前来的道士了，道长说冰里冻得山珍其实就是只山臊。听说这种怪物有着人的脸，但是仅有只腿只脚，高矮像个小孩子，所以又叫独脚鬼。
荷香小时候住在山里，听人讲过很关于这种鬼怪的凶残故事，有人说山臊有迷惑人的本事，被它附身作祟的人就会得疟疾。有人说千万不能让山臊知道自己的真名，因为它们会在你的背后，模仿亲人的声音偷偷呼唤你，若是答应声，就会被它害死。还有人说，山臊吃了人就会进化成种叫木客的怪物，这种怪物了不得，能够调遣老虎去伤害人，还能烧毁整整个村落的房舍田园。只有极少数老猎人对荷香说，山臊不过喜欢小偷小摸而已，看见夜宿山林中的人们点燃起的篝火，便凑上去烤炙虾蟹。还会趁人不防备的时候，偷取人们的食盐去煮白水虾。
想起这些关于山臊的可怕传说，荷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俯□摸了摸床榻，热乎乎的。可是丈夫却直不停的喊冷。
莫非真是得了疟疾？
于是荷香弯下腰，趴在地上往炕里加炭，打算把火烧得旺些。
炕眼里黑乎乎的，还发出股牛粪的味道。荷香把手伸进炕中摸索着，摸索着……忽然，她停了下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炕眼里好像有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慌忙用力将手抽了出来，她看到自己的右手虎口处有两个黑色的指印，抹了两下，指印宛然。
“压岁果呢？没……没有了？”王岩艰难地睁开眼睛，哆哆嗦嗦从枕头下摸出锭银子递给荷香：“再……再去买……买……”
“你疯了，这可是我们压箱底的家当啊。就是留着给你看病也比去有味斋送钱好。”
“再……再去……买，他……他们要……要爬过来了……”王岩艰难地，字顿地说。
荷香没听明白他在喉咙里咕噜什么，只看见丈夫的嘴巴开合，估计是命令自己去买果子。荷香舍不得花钱，再说压岁果她也会做了。刚才回家时，她就在厨房自己蒸了笼，此时已经晾得刚刚好。虽然没有有味斋做的精巧好看，但也似模似样的。
顾不得看自己手上的指印，荷香风风火火地跑到厨房捡了几个自家做的压岁果，翻来覆去看了看，心里很满意。转头看到儿子在案板边剁饺子馅，忙呵斥他：“王阿牛，给我把刀放下，那可不是玩的！”
“王阿牛，嘻嘻嘻，王阿牛……”儿子发出奇怪又刺耳的笑声，放下菜刀就往院子里跑。
荷香顾不得教训儿子，拿着自制的面果子走进房间，见丈夫闭着眼睛直打摆子，摸了摸床铺，还是热烘烘的，就没再给他加棉被。尽管荷香知道炕中有古怪，可是她实在害怕得很，没有胆量再趴下去查看了，打算熬过这夜之后，第二天找毛大哥来帮忙，把炕拆掉看看。
“买……格格格……买回来吗？”丈夫忽然睁开眼睛问她，牙齿还不停地打颤。
弯腰给他掖被角的荷香被吓了跳，赶忙把自己做的压岁果递了上去，哄小孩样敷衍道：“喏，这不就是。”
王岩如获至宝地接过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没事吧？”荷香有些担心地推了推他。
“没事，就是今天火炕好像不热，背上总是冷得慌。你把尿桶提进来，外头冷。”
荷香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有些厌烦，也不想告诉他炕里冰手的事，面无表情地正要转身回厨房，忽然听到王岩从喉咙里咕噜了几句：“我的脚好冷！走……走开……刘鹏，刘鹏，别怪我见死不救！”
回头看，丈夫王岩好端端睡在床上，并没有丝毫异常。只是他的腿不时踢蹬下，因此盖在他下半身的被子微微有些凌乱，有块皱缩着，有块又凹陷下去。好像是……好像是那里蹲坐着个人样。
荷香走过去，捂着鼻子帮丈夫把盖住他下半身的被子理整齐。被子湿乎乎的，而且异乎寻常的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人撒了尿在里面，因此给冻上了。
粗手粗脚地理好被子，荷香转头看，儿子盖着被子，仿佛睡得很沉，动不动的。
今天倒是乖巧，既没有乱跑，也没有哭闹。这么想着，荷香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也想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在那里楞了会儿神，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转身往外走。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窗棂上只剩下点余晖，斜照的残阳在地上投下细长古怪的影子。
刚走到院子里，荷香就看到本来用木棍支得好好的房门，再次莫名其妙打开来，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房间。她忽然感到种冰凉的寒意，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慢慢把目光朝地上看。在夕阳投下的影子里，门板旁边分明了个小孩子，正在用手将门推过来，推过去，推过来，推过去……
[是错觉吧？]明明应该跑开，可是荷香仿佛控制不住自己般，步顿地走到过去。她走到门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把门关上。
这次却怎么都留了个缝关不上，使劲压，还是关不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另外边使劲，和她比谁的力气大样。
荷香忽有所感，低头看，门板下方卡着只青白的小手，然后从门缝里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个小孩子的头。这张孩儿面正如隔壁婶娘描绘的那样，面色极白，眼珠极黑，就那么木愣愣从门底下抬头看着她！
荷香猛地倒退了步。半遮半掩的房间里响起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声音，还有尖利刺耳的笑声。
“吱嘎”房门被只看不见的手轻柔推开。
荷香瞪大眼睛的注视着那个空房间，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并没有预想中的怪物跑出来。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刚才果然是幻觉吧？
“荷香。”背后响起个男人的声音。
好像是丈夫在叫自己，于是荷香条件反射地回过了头……
用嫩腐皮包了虾肉茸，火腿茸，再挖勺猪蹄汤冻作馅。最终成品的美味与否都取决于这勺汤冻，因此汤冻要用猪蹄加了调料慢炖，直炖到皮肉皆煮化为止，然后端出去晾上天，就会自然而然在肉汤表面飘出层浮油。用这层油配上虾肉火腿，再加水红萝卜丝、嫩绿的黄瓜丝起卷成长卷，切成小段用香油炸好，吃起来便外酥内软，有虾肉的鲜美和小菜的清新，十分可口。
做完虾卷，四郎取了昨日留下来的四寸长银鱼，洗干净后除骨取肉，与切得细细的嫩葱，小黄瓜粒和虾仁同拌匀，再加入姜醋橘皮，拌入鱼酱，之后视其咸淡稍稍加些盐。然后裹入擀好的面粉皮中，用手捏成瓶兜状，不必封口，就成了好看又好吃的三鲜烧麦了。
四郎把包好的烧麦煮了小笼，其余统统放到室外去上冻。
“这个也装进去吧。”槐大递了碗鱼咬羊过来，这道菜是白天四郎特意做了点，给小山臊们留的。
“真的要去吗？夜晚的山林可不太平啊……”槐大欲言又止。
殿下，华阳，青溪甚至胡恪都不在。家里就四郎最大，槐大身为仆人，虽然担忧，也没有不许主人出门的道理。
“放心啦，我心里有数，只提着食盒在上次遇到它们的路口转转。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起去么。”
槐大没办法，只得说：“那把山猪精和槐二也叫上吧。”
四郎从善如流：“好啊。大家起去。”
“可是，可是……”槐大还是很不放心。
自从犬戎南下之后，原本被迫在巫族那边的荥阳郑氏忽然反水。郑将军带着朝中精锐愤而北上，支持崔玄微抗击北狄。听说巫族位大祭司被郑家的三公子用桃木剑刺伤了心脉，至今昏睡不醒。巫族时自顾不暇。而犬戎南下之势也终于得到遏制。由于郑氏的倒戈投奔，宇文阀重新稳了脚跟，临济宗势力进步扩张。就在这时，小主人他爹不知为何想不通，带着便宜师傅苏夔以及帮道士，来到太和山砸场子，目前正在和临济宗的秃驴们打嘴仗。
目前妖族内部似乎也有势力蠢蠢欲动，想要借此将佛道两门网打尽。然而，似乎还有股暗中的势力在浑水摸鱼，准备对付四郎。听说临济宗内部也得到消息，打算借此机会抓住四郎，用以威胁妖族和6阀。
这些事，四郎有些知道，有些却无所知，槐大当然不敢张口说出自己真正的担忧，可是不说出那些族中秘闻的话，又怎么能说服四郎像个小媳妇样，乖乖呆在家里呢？
他总不能说因为位主人不在家，另位主人就不能出门走走吧？妖界可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四郎若是个女孩子，这道理还勉强说得通，可四郎不仅是个男的，还是只公狐狸。
有些话或许只奉殿下为主的青溪说得出来，可是在槐大心里，饕餮和四郎的地位是样的。
因此槐大犹豫了半天，也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好理由阻拦四郎的，只能很沉重地点头答应，只是磨磨蹭蹭不肯立即动身。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殿下终于带着华阳等众大妖怪回来了。
槐大简直要喜极而泣：老虎你终于回来啦太好了，再不回来，老夫就快要管不住你家猴子了。
四郎暗暗叹口气：“小山臊算起来也算我们的邻居，他们家里大人出了事，小孩又无端不见踪影，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再说，我修炼至今，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就算是遇到人罴，也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殿下倒没认为四郎的处境有槐大想的那么危险，他听完点点头，也没泼四郎冷水或者勒令他不许出门，只说：“林子那么大，你就是去了也半是白跑趟。”
“那怎么办？”四郎皱着眉问。
殿下脱下大氅递给槐大，走过来抚平四郎皱起的小眉毛：“听说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山林里的妖怪们都要在林子里举办年中最后场妖鬼集。大大小小的妖怪都会去的。那些小山臊如果没出事，就定会参加。妖鬼集中，只要守规矩，就是凡人都去得，并没什么危险。正巧明日我也要去那里办事，顺便还可以起逛逛。”
四郎想，果然这个办法好。自己可以在妖鬼集上推辆小车卖些鱼包子，虾仁球等鱼虾类小吃，小山臊们那群贪吃鬼如果真的去了，定会自己主动寻过来。就算他们没来，妖鬼集上三教九流的巫道鬼怪都有，说不定能打听出点消息来。
太和山里的妖鬼集可是大有来头的。很早以前就有了，传说中黄帝轩辕氏的坟墓就在这太和山脉中，神农氏也是在这莽莽苍苍的太和山某处驾鹤西去的。另有种传闻，说此地是开天辟地以来，所有飞升的仙人埋骨之处，及至今日，山间的悬崖之中还有许已经荒废了的地仙之宅。
说是地仙之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根据的——这些传闻中的神仙洞府在拔地而起数千米的石壁悬崖之上，悬崖直上直下，陡峭到便是灵猴也很难攀援而上的地步。并且，崖壁上的岩石都是紫红二色，宛若朝霞样。在云雾缭绕之中，会放出五彩祥光，景色壮观不已。
偶尔有人在云雾中看见这样的祥光，走近瞧，若是运气好，就能看到云海里隐约出现玉石栏杆，半空中架起飞阁栈道，甚至有时还能看到云海中有人泛舟。据说如果运气好，凡人的面前可能出现座彩虹架起的桥，沿着这条桥直走，就能走进仙人们居住的地方，甚至得到神仙的款待呢。
除此之外，这些地仙之宅的附近，还会伴随着出现几具悬棺。这些悬棺是白玉所制，藏在山岩间那些人迹绝对不能到达的地方。所谓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悬棺里装着的，大约就是仙人们的随侍仆从或者烧火僮子吧。
因为有这种传说，当地的山民死后也不肯土葬，而是用棺材装着，带去当地人称“万棺洞”的个巨大岩洞里集中存放。当地人虽然崇拜祖先，但是毕竟阴阳异路，他们心里也担心亡灵的魂魄回来作祟，便将其放入万棺洞中，便于山里的神仙管理，顺便还可以沾沾仙气，福泽后人。
之后又过了几百年，临济宗看中了此地风水，在太和山气脉汇集的那处建立山门。
太和山的风水好就好在，这里是天然形成的品九龙护玉莲地貌。
这九龙护玉莲就是说有高矮各异的九座山依次恰好形成朵莲花形状，而且每座山都是条大川的发祥地。据说临济宗的山门就恰好在这天然形成的莲花蕊处，所以得天地气韵，造化神秀。
因为上述种种缘故，历朝历代的皇帝，传承千年的士族门阀也有葬于此山之中的，虽不是各个都能获得临济宗的准许安葬于此，但是至少隔代，出名的几大世家里都有家主获准安葬山中。
这些士族或帝王的脾性也各个不同。有的尚简，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就躺进棺中，余的陪葬品殉葬品概不要。有的很神秘，在自己坟墓周围故布疑阵，用阵法圈得后代都走不进去。有的喜好奢靡，自然要早早就开始筑陵工程，甚至还会用活人来殉葬，听说有个前朝太后喜欢看戏，小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就坑杀了个戏班子，当然，小皇帝这么胡来，很快就被临济宗以德不配天的理由拉下龙座。
葬在太和山中，福泽后人等看不见的好处暂时不谈，首先个，有临济宗镇着，基本没有盗墓之事发生。或者说，只要临济宗不监守自盗，还没有哪个盗墓贼有胆子来这里盗墓。再个，山里的鬼魂也不用去地狱排队等着投胎，只在墓中等待便可。这也是山里人过年时，能把祖先亡灵真的接引回家的缘故。
因此，这么年积累下来，山里便渐渐形成了个鬼魂的世界。有贩夫走卒，有唱戏卖小吃的，也有老实巴交的农民和猎户。加上山中妖物众，因此，隔个月总有那么天，太和山会举办妖鬼集。每到那时，集市上就会出现各种妖魔鬼怪，甚至外地的野鬼都会前来赶集。黑夜中，大山深处灯火通明，无比热闹。
太和山中的山市，汴京的盂兰盆集，江城的百鬼夜行街，东海的海市，漠北的鬼城并称为天下五大妖鬼集。
因为山市隔月次，许道士或者和尚也会乘机来此淘宝。
当然，也有觉悟很高的道长或和尚是自觉自愿来这里当城管的——有时候山市中偶有凡人误入，有这些凡间守卫者在此，只要这些凡人守规矩，妖鬼就不敢也不会去侵害他们。只是，若这些误入山市的凡人不肯接受以物易物，坚持要客人付现钱的话，第二天白天数，就会发现赚到的钱有半变成了冥币。
久而久之，山市的名头便在凡人中也偷偷传开来，成为太和八奇中的奇。但是在凡人眼里，山市是飘渺不定的，经常好几年也不出现次。忽而在东忽而在西。那些凡人误入的时间也不致，
有的是晚上赶夜路的行商，偶然进去赚了个盆满钵满，第二次再想去，便不得其路了。
有的是早起赶路的山民，看到山上有人家、集市和店铺，跟尘世上的情形没有什么区别。因此人们又管山市叫“鬼市”。
害怕的山民或者过路客就远远避开，从天黑后到鸡鸣前这段时间不出门便可。也有胆子大的人想要来妖鬼集上瞧新鲜，发横财，或者有钱财来路不明的贼盗流，不敢去外头贩卖赃物，只能来鬼市销赃。
无论好坏贤愚，只要这些凡人守住妖鬼集上的规矩，就基本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这可是在临济宗大门外呢，有这么“城管”看着，山里的妖怪啊，亡灵啊，哪个敢肆意妄为？
而山市上的规矩也简单，是不能以次充好。不管你是黑吃黑抢来的，还是飞檐走壁偷来的，或者是盗墓贼挖坟揭墓从死人身上扒来的，在所不论。只个，都得先说明了货物哪里哪里有瑕疵，不许骗妖怪和鬼魂，当然，你若是认得清谁是人，要骗人倒也可以。
二是要盗亦有道。若你的东西真的来路不正，被苦主看到了，你就得还给人家。比如你手上的东西是从某个老鬼十八代玄孙家里偷来的，被人老祖宗看到了，指认，就得立马归还回去，不然，恐怕会有大祸临头。
三是不议价，不二价。买东西的不能讨价还价，卖东西的也不能卖给这个个价，那个个价。次开市，货物只能有个价格。
岁末这次的山市，虽然不如往常热闹，但是因为凡人基本都在猫冬，很少误入其中，因此集市上的妖鬼们便加自在些。凡人不来的话，临济宗那些管闲事的老秃驴也半不会来了。
正文 131鱼咬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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