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知得到了李二的答案,但长孙无忌退下去的时候,脸上并无喜色。

    老实说,就准备而言,士族准备得比较充分,清河崔氏振臂一呼,士族纷纷响应,这么快就开始行动,而李二只能被动应对,在九品中正制的帮助下,士族的力量得到壮大,天下官员,大部分都是出自士族,即使是平民出身的人,也会投到那些士族的门下,这样才能晋升得快,用一句话来说,皇权和士族,两者合则利,分则二败俱伤。

    长孙无忌也曾想过,要想摆脱士族要挟,除非取消九品中正制,但是,这可能吗?天下都是士族打下来的,就是现在的皇族李氏,也是士族出身,一旦触犯了这个底线,不光自己不同意,就是陇西的李氏,也会跳出来反对。

    谁不想自己的荣华富贵留给后代,然后一直传承下去?谁又能保证,家族每一代,都出现优秀的人才?只有九品中正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利益。

    而这次较量,长孙无忌内心有些悲观,并不是李二无能,而是士族太强势了,即使这次通过挖潜、扶正等手段解决了官员之缺,但这仅是开始,士族真正的根基,在地方,朝廷是李氏的天下,而地上,则是士族当道,不客气地说,族长的话,比什么圣旨好用多了,要是士族不配合,什么政令都难以开展,几个当地的士族一合力,轻易可以架空朝廷派来的官员。

    一个光杆司令,有什么作为?

    长孙无忌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依照李二的指示,见步行步了。

    士族的联手,那影响力是立竿见影。朝廷就如一台精密的机器,官员和各部门就像一个个零件,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零件,大唐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运转不灵,办事处处受阻:

    “皇上,国子监生员闹事,他们抗议朝廷不公,还有人准备了千人请愿书,请求还扬威将军刘远一个公道。”

    李二大声吼道:“国子监的祭酒呢?国子监博士和助教呢。他们干去什么了,为什么不约束,任由这些生员闹事?”

    “皇上,国子监的博士、助教请辞和病休的过半,新调来的又不能服众。众怒难平啊。”

    李二:.......

    “启奏皇上,大明宫的工程进度不顺。材料供应跟不上。有一期工程不及格,现在需要推倒重修。”

    李二愤怒地骂道:“户部不是拨了足够的钱银去修建吗?为什么还会出现材料不足,现在还要推倒重修,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回皇上,那材料供应,是一期一签。那些供应的商客,推说准备不足,不与朝廷续约,那工部的人。多是崔敬之亲信,借调的、请辞的多不胜数,要不就是阳奉阴违,新接任的经验不足,所以.......”

    李二:......

    “皇上,户部钱银告急,最近开销甚大,快没可拨之银了。”

    李二吃惊地说:“什么?我大唐百业兴旺,税赋稳定,国库也充盈,为什么没有可拨之银?”

    “回皇上,昨天本应是各地税银入库之日,可是各地官员不是说税赋难收,就是大幅减少,要不就是请辞官员过多,没人征收,就连充盈国库的彩票收益,上期大幅锐减近七成之多。”

    李二:.......

    “皇上,郑州山崩,请求拨入赈灾之款项、辰州水灾,请朝廷早日拨赈灾之钱粮,徐州走火,一千多户无家可归,徐州刺史恳请皇上减免本年所需赋税,以安民心。”

    李二疑惑地说:“什么,这些小事,往年都不上报,自行解决,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求助的奏折?”

    “回皇上,往年有天灾**,当地士族多会出手相助,一来为了政绩好看,二来也用作收拢人心之用,但是现在士族们不仅不出手相助,暗中还鼓动百姓冲击府衙,请皇上定夺。”

    李二倒吸了一口冷了.......

    少了士族的配合和支持,再在他们暗中的推动下,政令在很多地方视若无睹,事事不顺,处处受阻,不光税赋锐减,难收上来,就是军队也受到了影响,据秘卫禀报,军心己有动摇的迹象,这令李二大为紧张。

    从原来的愤怒、冲动,慢慢变成低沉、失落,清河崔氏的崔尚和崔氏请休不到半个月,李二己经感到身心疲倦,就是头发,也白了不少,气白的,也有劳累白的。

    环顾身边,虽说有可用之人,但是可用之人远远不够,那事越积越多,问题越来越复杂、矛盾也越来越尖锐,这些时间,不光李二,像长孙无忌、魏征等到一帮大臣,都跑细了腿,即是年老的高士廉,也不得不到处救火,以保证障朝廷的运转。

    当长孙无忌累倒的那一天,李二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没了士族的支持,还真的不能让大唐高速、有序地运转,那一个个士族,就像一根根人的骨头,散布在大唐各地,一旦这些骨头都罢工,那么,大唐这个“巨人”就如一摊烂泥。

    李氏,能取得天下,但并不能完全驾驭天下,因为有士族的存在。

    可是李二根不甘心失败,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

    今天是刘远关押的第十五天,刚刚好是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刘远的日子并不难过,吃好睡好,不时有熟悉的人来探望,就是小娘等人,也在李丽质的帮助下,隔三差来探望一次,有时还在牢中和刘远一起玩叶子牌、打刘远发明的麻雀,不用上朝,不用训练扬威军,日子快活如神仙,和整天焦头烂额的李二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在地下。

    刘远不记这十多天中,一共来了多少拨客人,但是,今晚来的客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来的人,正是穿了便服,戴着一个黑衣罩、避人耳目的大唐皇帝:李二。

    刘远怎么也没想到,李二会来这里探望自己,还是深夜来探访,一来就把附近的人全部清走,派了他最信任的金执吾守住,防止有人偷听到他和自己的谈话。

    “罪臣参见皇上。”看到这个特殊访客,刘远连忙行礼道。

    李二把黑斗蓬解下,随手扔在案几上,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最后坐在胡床之上,对刘远挥了挥手说:“免了,朕知道,你不喜欢卑躬屈膝这套,今晚一切俗礼就免了吧。”

    “是,皇上。”刘远也老大不客气,盘腿坐在了李二的对面。

    “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吧?”

    刘远也不做作,点点头说:“知道,好像皇上的处境不太好。”

    士族天下,九品中正制还在,李二的皇位虽说稳了,大唐的国力强盛了,但士族的力量也更为强盛,现在去挑战士族,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就是一代奸雄曹操,也不能消除这项虽助他取得天下,但也令他束手束脚的制度,最近访客,多少也提到李二的处境,一句话来说,有点像在唱独角戏,没什么人支持,也没什么人鼓掌,有的,多是背后捅软刀子。

    李二盯着刘远说:“那你又知不知道,此事因你而起。”

    “错了,皇上”刘远一脸真诚地说:“只能说,这事只是一个契机,双方积怨己深,一触即发罢了。”

    “你信不信,朕可以马上杀了你。”李二的话,突然变得阴沉起来,那目光突然变得如刀一般锋利,刘远一接触他的锋昨的目光,也有一股心悸的感觉。

    好像一瞬间,李二由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一下子变成了战场上行伐果敢的将军。

    不过,刘远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摇摇头说:“皇上不会杀我的。”

    “你就那么有自信?”

    刘远点点头说:“皇上若是杀我,大可不必对我说这些,也无须亲自到这里,其实,臣对皇上没有恶意,更没有威胁,相反,臣对皇上,只有好处。”

    李二沉默了一下,竟然也没有反对。

    过了半响,李二询问刘远道:“你这么职明,那你猜一下,朕找你有何事?”

    “应是怎么结束这场对抗,找一个台阶,让双方都好下,对吧?”

    “对,现在大唐越来越乱,内斗下去,只会让外族得益,一想到五胡乱华时的惨况,朕就不寒而粟”李二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一脸不甘地说:“朕有点不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乃一国之君,为什么还得任由他们摆布。”

    刘远明白,人心的**,永无止境,无论哪个皇帝,手里有了实权,还不能为所欲为,束手束脚,谁会甘心?李二也不例外,不过他能出现到这里,还和自己说出这番话,说明他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认识了士族的力量,而他的内心,己经准备妥协了,只是,内心不甘罢了,找自己,不过是让自己说服他,让他的内心好过一些。

    如此看来,不仅贱人矫情,就是皇帝,也有矫情的时候,而李二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

    刘远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心中己有了主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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