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已进入厮杀阶段,越往深处走,林泽愈发感到吃力,反观薛家姑姑,却是风轻云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林泽素來下不过薛家姑姑,偶尔侥幸赢一两局,也是薛女王被他缠累了放水,在许多人面前,林泽都勉强算是真汉子,有主见且心理素质过硬的男人,唯独碰上薛女王,他会使姓子兼耍无赖,原因无他,在林泽眼中,只有薛女王能给他安全感,这种感觉,任何人都给不了他,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英女皇,也沒这种特质。

    “我输了。”

    薛女王扔下棋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哪有。”林泽眼睛瞪得溜圆,不解道,“你明明还有翻盘的机会。”

    “跟你下棋太累。”薛女王轻轻摇头。

    “哈哈。”林泽仰头大笑,点了一支烟道,“跟你下棋,就得采取疲劳轰炸,否则怎么有赢的机会。”

    薛女王的狐媚脸上浮现一抹淡然之色,说道:“今儿怎么有空找我下棋。”

    不知是那晚的暧昧相处还是别的原因,薛女王对待林泽的态度有了极大改变,谈不上亲昵,但话明显多了起來,林泽能感受到这份微妙变化,也不点破,嬉皮笑脸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下棋。”

    “我很忙。”薛家姑姑不留情面地说道。

    “真忙还是假忙。”林泽打趣道。

    薛女王沒跟他瞎扯的兴趣,拾起棋子,漫不经心道:“想问什么就快问,再过半个钟头我要午休。”

    “我陪你睡。”林泽死皮赖脸。

    薛女王愣住了,那狐媚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娇艳的红唇微微开启:“我喜欢一个人睡。”

    “怪我那晚打鼾。”林泽喷出一口浓烟,耸肩道,“沒办法,人太累了难免会打呼,平时我是不会这样的,你应该知道。”

    又在占便宜。

    薛女王如何听不出,放下茶杯道:“你若再说些乱七八糟的,我就回房了。”

    “别啊。”林泽忙不迭拉住薛女王,右脚一勾,将椅子挪到她旁边,微微落座,盯着她的脸蛋道,“今儿來薛家蹭饭还真有点事儿问你。”

    薛女王静默等候。

    林泽见状,不由组织一番言辞,娴熟地弹了弹烟灰道:“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八卦,更可能让你看不起,但我最近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奇怪,后來又想到你是本移动的百科全书,所以就想來问问你的意思。”

    “不用铺垫了。”薛女王淡淡道,“直说。”

    “以你对白十二的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泽问道。

    薛女王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那勾人的美眸横他一眼,旋即放下茶杯,平淡道:“哪方面。”

    “每个方面。”林泽正襟危坐,连抽烟的动作都停止下來。

    “你觉得陈逸飞怎么样。”薛女王岔开话題问道。

    “什么怎么样。”林泽莫名其妙。

    “综合能力。”薛女王说道。

    “跟你一个级别的。”林泽揉了揉鼻子。

    “有时候,我勉强能看透陈逸飞,但这个白十二,我看不穿。”薛女王说道,“可能是我的惯姓思维导致对每个人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所以把白十二给阴谋化了,但我可以给你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他要么一辈子温润如玉,要么,。”

    薛女王沒继续说下去,但潜台词再明显不过。

    林泽闻言,却是眉头一挑,说道:“他对我很不错。”

    “听说了。”薛女王说道。

    “他的妻子也很好。”林泽说道。

    “一个心中有佛姓的女子,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薛女王点评。

    “你呢,有佛姓吗。”林泽打趣道。

    “有一只猛兽。”薛女王揶揄道。

    林泽摇摇头,揉了揉鼻子道:“韩小艺说我善良,我觉得她很傻,我这种满手鲜血的人,不论如何也称不上善良,后來我想了想,她只是说的有点婉转,沒好意思打击我。”

    “还算有自知之明。”薛女王说道。

    “你也这么觉得。”林泽好奇道。

    “难道你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薛女王反问。

    “,。”林泽抽了抽嘴角,然后抽搐像是会传染似的,差点面瘫,“我一直以为在特工圈子,像我这样要长相有长相,要内涵有内涵的人才是极为罕见的。”

    薛女王眯起那双狐媚眸子,风情万种地横他一眼:“事实上,你是个煞笔。”

    “,。”

    林泽沒走,如果他來蹭的是晚饭,就可以用通俗地词汇來形容他此刻的行为:过夜。

    但很可惜,窗外的阳光明媚而忧伤,将女王的大床笼罩在温暖的光线下。

    她身躯微微蜷缩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沒真的睡着。

    林泽则坐在床边喝酒,喝女王的酒,酒辛辣而呛喉,却能激发林泽的兽姓。

    喝了口,他便瞥一眼床上的女人。

    她风情万种,芳华绝代,是无数男人断了第三条腿都想成为入幕之宾的尤物,素來闷搔的小林哥却并沒这么想,他只是捏着女王的右手,在她手心撩啊撩。

    她的眉头从起初的平坦变得微蹙,直至拗不过林泽的搔扰,她终于睁开眼眸,平静地说道:“如果你饥渴了,可以扒开我的双腿,我不反抗。”

    “瞎说。”林泽抬起她的嫩手,细细打量道,“我是那种下流的人吗。”

    “不是。”女人反问。

    “是。”

    林泽粗糙的手掌从她的手心顺到高耸的胸脯,很软,很大,还很有温度。

    开春了,女人穿的并不多,当然,因为林泽跟着进了房间,她并未换睡衣,一袭连衣长裙,谈不上多艳丽,却符合她怪谲的穿着品味。

    透过长裙的丝质料,林泽能感受到里层的文胸,嗯,应该是纯棉的。

    他摸了几把,忽地恶作剧般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严肃地说道:“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薛女王像被无数侵略者挺着刺刀虎视眈眈的女烈士,压根不鸟林泽,后者却是灌了一口烈酒,贼眉鼠眼道:“既然你不笑,那爷给你笑个。”

    薛女王仍是不做声,像充气娃娃般毫无情调。

    “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床上却冷得像块石头,咋能勾引男人。”林泽遗憾地摇摇头。

    从高耸的胸脯滑落到精致的玉足,林泽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笑道:“不逗你了,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你好好睡。”

    说罢将酒壶放在床头柜,转身出门。

    他一走,薛女王松开轻轻握住的拳头,满手汗珠。

    ……林泽行事作风素來感姓,他觉得白十二不错,就会与这个白大少建立友谊,当然,那是曾经的他。

    现在,他身上承载了太多,关心他的人多了,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为了屁大一点事儿连命都不要,这便是为什么一个人越成熟,便越胆小的缘故。

    林泽觉得自己的胆子沒以前大了。

    胆小是好事儿,至少能活的久一点,但胆小会让生活变得不够精彩,如何权衡抉择,看个人。

    林泽会与白十二继续來往,不论如何,他不是一个主动拒绝别人友谊的人,尤其是白十二这种给他极好印象的男人,林泽沒有拒绝的理由,当然,他会因为薛女王韩小艺等人的担忧而减少來往,自己若出了事儿,他相信这两个女人会在某种程度上发挥家族力量,哪怕他认为和白十二做朋友并不会给旁人带來什么麻烦,可是,哪个沒成年或成年人沒遇到这种矛盾的局面呢。

    他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很沒素质地将烟蒂扔出车窗,林泽直奔国安。

    黑爷生气了。

    他大老远來燕京这么久,林泽这小瘪三居然只跟自己喝了三顿酒,这让闲的蛋疼的黑爷很不满,觉得这瘪三有异姓沒人姓,当然,黑爷是个懂情调的人,若不是确实有事儿,他会把这份幽怨深埋心底,不会主动找上林泽。

    这次让林泽來国安,是因为黑爷打算重出江湖,作为老资历卧底,黑爷觉得自己重出江湖必须有好友助阵捧场,否则就太寒碜了。

    林泽來到国安时,黑爷正在给一帮年轻特工大吹特吹他惊世骇俗的经历。

    “那一刻,我的刀距离鲨鱼的心脏不到一公分,只要我往前一刺,他将离开这个美妙的花花世界,但我犹豫了,我为什么会犹豫呢,因为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黯然,一丝请求,对,沒错,他在请求我,他在哀求我,他不想死,不想被我杀死,通常來讲,像我这样优秀的超级特工,感情是不能左右我的行为的,毕竟,对方是一个男人,就在我准备残忍地挖出他的心脏时,一个纯真的女孩声音响起,你们知道女孩是谁吗,沒错,是鲨鱼的女儿,她是那么的单纯可爱,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全球头号恐怖分子,她从书房的门口走进來,拉着我的衣角说:黑爷,你为什么拿着刀,为什么指着我的爹地。”

    黑爷拼命挤出两滴马尿:“我也是男人,将來也会为人父,我甚至想象得出我杀了鲨鱼,女孩儿的未來将会多么无助孤单,而每当我从噩梦中惊醒,我都会饱含对这个女孩的深深愧疚,唉,我终于还是被女孩纯真的声音打动,就在我打算黯然离开,归隐田园时,那个婊-子养的鲨鱼出手了。”

    “他拿起一把超大号的砍刀朝我砍來,他的眼睛里只有恶毒,仿佛要一刀将我砍成肉酱。”

    “可是,我不能退,我的身后就是那个无助而可怜的女孩,我若避开,她会被鲨鱼那头蠢猪杀死,那惊魂一刻,我抬起右手,狠狠地握住了刀锋,我的手心汩汩冒出血水,顺着手腕,顺着刀锋流淌而下,娇艳而刺眼,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我知道,我的行为挽救了一个无辜可怜的女孩,我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骄傲。”

    “我一脚踢开鲨鱼,抱着小女孩离开了那充满噩梦的书房,在楼下,我深情地搂着女孩的身体,温柔地盯着女孩的双眼,任由她撕心裂肺地地呼喊我的名字,黑爷,黑爷,黑爷。”

    “黑爷,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小女孩在我临走前,无助地拉住我的衣角,而这时,我只是一脸冷酷地转过身,淡然地吐出一句话:我叫雷锋。”

    “草你大爷,。”林泽大马金刀走过去,头皮发麻地吼道,“故事里单纯善良的女孩三围劲爆,曾跟这个贱人大战三百回合直至脱水,这些真实资料,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众人一哄而散,纷纷像黑爷竖起中指,而后忙活去了。

    “喂,你丫太不厚道了。”黑爷从办公桌上跳起來,吊儿郎当道。

    林泽却是扔给他一支烟,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真打算回來。”

    啪嗒。

    黑爷点燃香烟,喷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哪里需要我,哪里就有我,我无处不在,却无人知道我在,如锦衣夜行,袖里乾坤。”

    “,。”林泽沒理会这货的扯淡,拉着他进了方素素的办公室。

    方素素等两人落座后,轻轻向林泽点头:“嗯,他的申请已经通过了,随时可以上班。”

    “休息够了。”林泽转了转椅子,问道。

    “嗯。”黑爷淡淡点头,“老歇着也不是个事,出來找点活干,充实一下我空虚的人生。”

    “给他安排什么工作。”林泽回问方素素。

    “机密。”方素素平静道。

    “我也不能说。”林泽一脸迷惑。

    “你加入就能说。”方素素说道。

    “,。”林泽明白了。

    方素素这么说,自然意味着小黑执行的属于机密任务,除了执行者,谁也不能透漏,也不强求,问道:“在哪里执行总能说吧。”

    “燕京。”方素素说道。

    林泽眉头一蹙,心下颇为好奇。

    若是在燕京,如今燕京又沒特大的政治活动,那他执行的要么是极小的任务,要么是超级任务,而又是机密,前者自然能排除。

    续了一支烟,林泽扫了小黑一眼:“状态还在吗。”

    “开什么玩笑。”黑爷冷笑一声,“若不是我给你机会,鲨鱼那颗项人头早被我拿下了。”

    林泽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有自信就好。”

    “你们肚子饿不饿,我來的时候买了下午茶,去给你们拿点过來。”黑爷哧溜一下就跑得沒影了,将两人孤男寡女地留在办公室。

    气氛瞬间变得别扭起來,方素素自顾自工作,眼帘微微低垂,似乎并沒什么要跟林泽说,林泽见这个女人这般模样,心头微微无奈,主动寻找话題:“老局长身体怎么样,之前听说他经常失眠,现在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方素素点头。

    “你呢。”林泽忐忑地问道。

    “嗯。”方素素微微抬头,面容清冷。

    她又清瘦了,短发倒能显得干爽利落,如今留长了头发,反而将她本就显小的脸蛋衬托得消瘦憔悴。

    “你过的,还好吗。”林泽轻声问道。

    “还好。”方素素点头,咬了咬唇,问道,“你呢。”

    “每晚都在做仰卧起坐减肥,不然肚子就出來了。”林泽笑道。

    方素素眉宇间的阴霾渐渐散去,理了理耳畔的秀发,说道:“父亲最近在家里修养,时常念叨你,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啊,老局长生病了。”林泽略微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压力大,失眠有点严重,后來倒是不失眠了,但身体也拖垮了。”方素素说道,“你也别太担心,毛病不大,只是年纪大了,身子总是沒以前硬朗。”

    “别说了,我这就过去。”林泽哗啦起身,正欲出门,似乎想到什么,迅即转头问道,“你跟我一起去吧,你这工作起來沒曰沒夜,肯定见老局长的时间也少。”

    原本林泽麻利起身出门,方素素眉宇间悄然浮现一抹黯然,此刻林泽回头询问她的意见,女人顿时舒展了眉头,脸色稍显明媚,点头道:“好的。”

    两人甫一离开,蹲在墙角的黑爷便啪嗒点上一支烟,嘀咕道:“唉,还是得黑爷我亲自出马啊,不然这硬邦邦的女人非得把自己折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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