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多大的恨,这死人妖才会发这么大的狠。

    林泽不懂,所有人都不懂,薛白绫不是好奇宝宝,她很诡异地邀请神田井子回房喝茶,给男人们留下足够空间。

    林泽向薛白绫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人妖旁边,递给他一支烟,满嘴苦涩道:“到底啥事儿。”

    “我是神剑军区的。”人妖面无表情地点燃香烟,一字字道。

    他是神剑军区的,林泽之前就知道了。

    此刻他重提此事,林泽身躯轻轻一颤,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心情汇聚胸臆,狠狠抽了一口香烟道:“认识顾棠。”

    人妖咧了咧嘴,抽搐道:“我当他是我亲哥。”

    “你比我带种。”林泽黯然道。

    “不,我沒你带种。”人妖喷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喃喃道,“我一早就知道是一言堂供奉做的,但我沒出手,反倒是你,千里迢迢跑來东京弄死他,你比我带种。”

    “为什么。”林泽蹙眉问道。

    人妖把自己藏得很好,很掩饰,根本沒人知道他的目的,他的身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暴露,他原本的计划不打算执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吗。

    “你猜到了。”人妖惨笑道,“沒错,我留在东京已经沒有意义了,所以我敢骂这个婊-子,嗯,你的处境我懂,哪怕你知道了什么,你也无能为力,为他报仇,已经是你唯一能做的了。”

    “以后呢。”林泽平静问道。

    “既然暴露了,自然要转移阵地。”人妖抽了一口烟,目光平和道,“我打算去伦敦。”

    “做什么。”林泽试探姓问道。

    “哈,小子,你当我傻吗。”人妖忽地咧嘴一笑,戏谑道,“你以为我陷入沉痛的悲哀之中,心理防线就能轻松击破吗,别做梦了,我素來不是那么轻易吐露秘密的人物。”

    “我打算回去就向神剑军区的头头们举报你。”林泽说道。

    “去吧去吧,我能在东京长久的住下來,去了伦敦,他们照样找不到我。”人妖满不在乎地说道。

    林泽咧嘴笑了笑,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不论如何,去了那边注意安全,如果有麻烦,和这个人联系。”林泽将露丝的号码递给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借钱她也会给。”

    人妖沒拒绝,放进口袋感慨道:“唉,你的红颜知己真是多到我眼红,顺便八卦一句,上过沒。”

    “滚。”林泽笑骂。

    窗外飘着大雪,整座城市在经过一宿的漫天大雪洗礼后白雪皑皑,透着一股圣洁的味道,林泽续了一支烟,端起两杯酒,递给人妖一杯道:“我明白不能吃团年饭的苦,这杯敬你,算是给你践行。”

    人妖故作潇洒地一笑,一饮而尽。

    “该走了。”人妖拍了拍屁股,起身道。

    “我送你。”林泽跟着起身。

    “哈,不用,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送的了我下楼,你能送我到偷渡的地方吗,送得到偷渡的地方,你能送我到伦敦吗。”人妖忽地文艺起來,摆了摆手,轻狂不羁道,“我还要回去安排一下我那些小妹的去处,唉,收她们到旗下的时候我承诺会把她们捧红,不曾想到事业才刚起步,就要不负责任的跑路,我愧对她们的信任。”

    林泽咧了咧嘴,无言以对。

    “兄弟,珍重。”人妖爽朗一笑,大马金刀离开。

    独自坐在椅子上楞了半天,抽了几根烟后方才起身,甫一站起來,便瞧见出门的神田井子。

    她是一个人出來的,脸上挂着一抹依依不舍的味道,那双已不如当初纯美的美眸中浮现浓浓的情意,缓步走到林泽身边,柔声道:“林,谢谢你请我吃这顿饭,我很开心。”

    “你帮了我大忙,应该的。”林泽苦笑道。

    “你请我吃饭,只因为我帮你。”井子幽幽说道。

    林泽心头微微颤动。

    他只是跟这个女孩有过一面之缘,她根本无需这般对待自己,算上警局的事儿,她已帮了自己两次,如此情深意重的女子,即便林泽明白有些东西需要缘分,却仍不舍得在言语上伤了她,语调柔软道:“你说过,友谊是不分国界种族的,你沒帮我,我仍然会邀请你共进午餐。”

    “我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井子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林泽愕然,却无言以对。

    井子那红润晶莹的脸颊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黯然,旋即便甜甜笑道:“我要走了,林,你能送我一程吗。”

    “好。”

    取了包包,林泽很绅士风度地替她披上外衣,并肩离开房间。

    街道上行人很多,但多数行色匆匆,为生计努力奔波着,井子却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甫一出了酒店,便很使姓子地挽住林泽手臂,步伐缓慢地行走在路边,感受着雪中的新鲜气息。

    林泽沒拒绝,任由女孩挽着自己。

    井子偶尔会细心地替林泽拍掉肩膀上的积雪,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轻声说道:“其实以前我们也过春节,可惜现在沒了。”

    “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林泽唏嘘道,“人也一样。”

    井子忽地顿足脚步,语调有些苍凉:“你不用暗示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泽讶然,旋即苦涩地替她拍掉毛绒上的白雪,柔声道:“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或是让你难过的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不许换号码。”井子娇蛮地说道。

    “不换。”林泽点头。

    “你能不能搂着我走完这条街。”井子鼓足勇气问道。

    “可以。”林泽拦住她的纤腰,一步步行走在满是积雪的路面,神色微妙,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不会因为上升到种族高度就拒绝眼前的女孩,他只是沒有接受她的理由,足够充分的理由。

    他已经很烂了。

    他一直这么自认为。

    他觉得自己沒有资格,也沒有权利去拥有眼前这个善良而温柔的女孩,他和她认识的时间很长,见面的次数却太少,他不太了解她,她同样不了解他,可她付出的超出了林泽的想象,多到让林泽觉得沉重,多到不知如何回报。

    他曾经是抗拒与任何女人有超过友谊的感情的,因为那个亲手为他做鞋的女人,在很长一段时间,他排斥,甚至害怕接受女孩的好,女孩的情意。

    夏书竹用倔强的态度打动了他,也敲开了他的心房,于是他与那几个他愿意用生命去捍卫去保护的女孩有了超友谊的情分,哪怕他与大部分女孩仍是相敬如宾,以礼待之,可那份情意,他已容纳心底,无法再从他的心脏剥离出來。

    那是用了很长时间温养出來的情分,双方已陷入到某种无法离开的精神层面,林泽亦无法再抽身,可眼前的女孩,他还能及时回头,能不将女孩的生活搅乱,他希望趁着双方还能保持理智的时刻将某种不该发生的情愫扼杀,虽然残忍,终究能让女孩儿将來的道路轻松一些,坦荡一些。

    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不论是苦难的,还是幸福的,都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改变。

    两人站在街口,井子轻轻仰起头,凝视着林泽那张不论是东方的审美观还是西方的审美都谈不上英俊的脸庞,轻轻道:“林,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林泽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微微点头道:“有的。”

    “我还能问你一个问題吗。”意识到自己逐渐变成好奇宝宝,井子有些怯弱地问道。

    “能,能多少都能。”林泽苦涩地点头。

    “你说,假如我们认识的那个晚上,我给了你,还特别不要脸地要跟你私奔,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你会答应吗。”井子的语调逐渐变得颤抖,羞赧,却勇敢地盯着林泽。

    这是一个假设。

    是一个永远沒有答案的问題,但井子需要,很需要。

    这个假设林泽无法去设身处地的思考,可瞧着女孩儿那殷切的目光,他心中百般滋味,柔声道:“你有答案,我也有,我们的答案是一致的。”

    井子笑了,又哭了。

    林泽分不清她到底在笑还是哭,井子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笑还是哭,两人就这么置身漫天飞雪中对视,直至林泽发现女孩儿被寒风吹得身子轻轻颤抖后,他才温柔地替井子拭去泪花,说道:“风大了。”

    “嗯。”井子重重点头,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而后转身跑向马路对面。

    她沒亲唇,是因为她明白有些东西是注定的,既然不能强求,何不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含任何杂质的回忆。

    再说,沒走到人生的尽头,谁又知道最终结果呢,人生,本就变幻莫测,无迹可寻。

    女孩儿脚步轻快地冲到马路对面,大口喘息几下,忽地转过头來,将葱白的双后放在唇边,隔着街道高声喊道:“林,你知道吗,遇到你之前,我从來不相信一见钟情。”她又换了一口气,音量更大地高呼:“现在,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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