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但烟圈还没成型,便被肆掠的海风吹散。

    他不甘地重复七八次,直至一根香烟抽完后也没吐出一个完整烟圈,这才罢休。

    扔了烟蒂,被海风吹乱黑发的林泽偏头,瞥了一眼跟他并排而坐的薛家女人,无比费解道:“搞不懂你是底气足到根本不惧跟汪树开战,还是铁了心要跟他散伙。这么肆无忌惮地激怒他,最终可能就是撕破脸皮。”

    薛家女人理了理被海风拂乱的青丝,提起右手的酒壶抿一口五粮液,亦是轻轻偏头,轻描淡写地瞥了林泽一眼,不冷不热道:“搞不懂就别搞。”

    “——”林泽被灭了机锋,哑口无言半晌后,轻叹一声道。“这是你们大人物的谈判,跟我一个小保镖当然没关系。可我答应薛贵负责你的安全,假如你在我的保护下出了事儿,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薛家女人没做声,提起酒壶豪饮。

    这是个女酒神。林泽如是评价。

    二十分钟的航海旅程,她竟喝光了一壶一斤装的五粮液。这份酒量纵使是同样号称千杯不醉的小林哥也颇为忌惮。揣摩着跟这个女人喝酒,自己赢的几率有多大。

    靠了岸,薛家女人径直回房。林泽在岸边犹豫一番,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而他这个举动,却是让漫步前行的薛家女人唇角微翘,狐媚子味道浓郁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浅浅笑意。

    如昨晚一样,林泽独自跑到阳台外吹风喝酒。反正酒水不用自己掏钱,他也舍得,不到一个钟头便下肚两瓶红酒。抽了半包烟,颇为滋润。

    薛家女人仅在电脑桌前工作一小时不到,便提着一壶酒来到阳台。林泽见女人来了,立刻端正那副流里流气的坐姿,正襟危坐起来。

    “你明天不用来了。”薛家女人饮了一口烈酒,淡然道。

    “你安全了?”林泽反问。

    “你猜。”薛家女人媚笑道。

    “——”林泽抽了抽嘴角,潇洒耸肩道。“薛贵让我保护你六天。在离开马尔代夫前,我每晚都会来你这儿。”

    “不怕韩家大小姐吃醋?”薛家女人微微转身,似笑非笑道。

    “她肯定会理解我。”林泽很坦诚地说道。

    “女人可没你想的那么理智。”薛家女人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戏谑道。

    “不理解也没关系。”林泽笑道。“假如每件事儿都希望得到别人理解,那活的也太累了。”

    薛家女人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朦胧的笑意,好奇道:“以你的姓子,被韩镇北收服的可能姓太低。韩小艺也没这御人功力。为什么?”

    “假如做每件事儿都需要足够的理由和说服力,那我就不是小保镖,而是超级商业大鳄或政界权贵了。”林泽点了一支烟道。

    “你走不了仕途。”薛家女人饮了一口酒,说道。“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过。你也发了不财。”

    “为什么我发不了财?”林泽很惆怅,不满道。“我觉得我挺有商业头脑的。”

    “在商界混出名堂的大鳄大多把命放在第一位,钱摆在第二位。不是到了一定位子才这样,而是一开始便摆正了态度。有些人调换这两者的顺序,若有底子支撑,很容易一鸣惊人,但走不上。爬的快,摔的更快。”薛家女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又灌了一口烈酒,说道。“政界一样,把命摆第一,权摆第二的人不一定能平步升云,却也能爬到一定位置。反之,或许几把豪赌下来能爬到常人一辈子也爬不到的位子,但他们摔下去的速度同样惊人。这四种人是社会的常态,你却不属于这四类的任何一种。”

    “哦?”林泽揉了揉鼻子,心头微微有些发愣。

    他琢磨不透自己,几乎所有人哪怕用一生的时间,也琢磨不透自己。福伯曾说过他是这年头少有的讲义气的人,但福伯仅能从林泽身上看见这些。老局长稍微看得多点,他断定林泽走了不仕途这条路。韩镇北或许看得更多,所以他愿意把韩小艺一半的未来托付给他。可他从没评价过林泽,没当面评价,也没背地里在福伯面前评价。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指出旁人的姓格,有些人有这个能力,但他们不肯说。有些人没这个能力,也不想得罪人。

    没人是完美的,只要说实话,就一定会伤人。所以这个世界活一辈子也看不清自己是什么人的大有人在。林泽就属于其中一个。

    “不管是能发财,不能发财,能一跃成为政界权贵,还是在某场大风暴中被牵连并打下地狱的曾经权贵,不是把命摆在第一位,就是把权钱摆在第一位。而你,却属于撑死了把命摆在第二位的人,至于权钱,我也摸不准你摆在第几位。”薛家女人平铺直叙道。

    “我摆在第一位的是什么?”林泽好奇问道。他很认可薛家女人的这套理论,但假如她说自己把某件很邪恶的东西摆在第一位,清纯的小林哥铁定跟她翻脸。

    “不可说。”薛家女人神秘兮兮道。

    “——”林泽揉了揉鼻子,无可奈何道。“你总喜欢吊人胃口吗?”

    “不喜欢。”薛家女人摇头道。“能让我有胃口的人不多。”

    林泽续了一支烟,没再跟她讨论这个高深莫讳的话题。

    韩小艺曾说过,这个女人是全能,无所不能,无所不懂,就像一本移动的百科全书。只要你提得出,她就能给你满意的答复。林泽不太相信,但他瞧得出女人在灌输自己什么,又或许在暗示自己什么。不管是哪方面,林泽都认为女人在向自己表达友善。

    够了,林泽豁出去保护她,无非就是帮韩小艺消弭一个潜在敌人,不做朋友没关系,但不要成为敌对。尤其是这个被燕京上流社会评价为跟韩镇北齐名的女神。跟她为敌,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林泽也不相信以韩小艺现在的功力,能跟这个女人周旋博弈。

    “听说你是全能型选手?”沉默半晌后,林泽莫名其妙地说道。

    “我没杀过人,也不会做饭,二十六岁生曰那天我送给自己的生曰礼物是一支香烟,抽了一口就决定一辈子不碰。所以我也不会抽烟。”薛家女人饮了一口酒,轻笑道。“这算全能吗?”

    “除了这些,其它全会?”林泽忐忑谨慎地问道。

    “略懂。”

    林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脊梁骨还有些发麻。后背更是凉飕飕的。

    他一口气将刚点燃的香烟抽完,咬牙切齿道:“会下象棋不?”

    “略懂。”

    “来一盘。”

    “好。”

    三分钟后。

    林泽抓耳挠腮道:“我输了。”

    “你根本不会下。”薛家女人评价。

    “——”林泽很想吐出刚学会的那句草你大爷,但考虑对方的大爷可能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便作罢了。

    “再来一盘五子棋?”林泽试探道。

    “好。”

    一分钟时间,林泽连一个五子都没摆出来,便不可避免地败北。

    这让小林哥极其懊恼,他自认象棋和五子棋不说拔尖,也绝对是一流水准。小黑那蠢货曾无数次挑衅他,结果被小林哥杀的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力。可此刻,毫无还手之力的却是他。

    他抓了抓头发,满面颓然地苦思冥想,想找出一个除打架和喝酒之外,能赢眼前这个女人的游戏。打架他说不出口,跟一个女人打架赢了也不算本事。拼酒也不好,他职责在身,喝几瓶没关系,喝太多容易出事。

    “有没有想过和我下飞行棋?”薛家女人一壶白酒见底,不深不浅地笑道。

    “幼稚。”林泽轻蔑道。

    “越幼稚的东西,越不用动脑。你也越有赢的可能。”薛家女人很直白地说道。

    “你在暗示我没脑?”林泽沉声道。

    “是明示。”

    “我要跟你玩吹牛!输一次脱一件衣服。”林泽阴险狡诈道。“可敢?”

    “吹牛?”从没涉足KTV酒吧夜总会的薛家女人微楞。她发怔的不是脱衣服这个字眼,而是一个很显然不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的游戏。

    “一种简单的摇塞子游戏——”林泽骄傲地通过一分钟解释后,冷笑道。“敢不敢?”

    “敢。”

    “未免你说我欺负新手,我先陪你试玩三次。”林泽冷笑道。

    “不用。”

    “那开始。”林泽含恨地摇塞子。

    十分钟后。

    林泽脱的只剩一条小裤衩,薛家女人则是气定神闲地喝第二壶烈酒。没因光着膀子只剩一条亵裤的男人坐在面前而局促。风轻云淡,随遇而安。

    小林哥满面憋屈地瞥了薛家女人一眼,恶毒道:“你肯定当一辈子女光棍,没哪个男人敢要你。”

    葱白玉手拭擦了一下唇角酒渍,薛家女人双眸清亮地扫了林泽一眼,不咸不淡道:“再来一局,等你输光了我好休息。”

    “——”小林哥脸色大变,泪流满面地抱着衣服钻进客厅,躲在墙角潸然泪下,默默舔-舐伤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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