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你叔的啊,看看你婶去。”

    “这是给宝英家啊,见了人史老头喊伯伯呢啊,别直来直去说话,没大没小的。”

    “这是给寨上胖婶家的,她就喜欢你爸酿的醋……哎我说你听见没有。”

    滕红玉说着,生怕儿子记不住也似的,回手吧唧就是一巴掌,单勇拿着导航设定呢,这下给气得,不耐烦地说着:“听见了,胖婶还喜欢我爸呢,再磨叽天黑可到不了啊,还有两大车醋要卸呢。”

    “那那,快走吧,顺便都去看看,省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滕红玉手在围裙上的抹抹,顺手又给儿整衣领,单勇却是不迭地钻进车里,回头道着:“可远了,你都好意思问?英美帝国主义国家都去过了,不知道省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拉倒吧,什么外国?男的长得像大牲口,女的生得像大母牛,看着都吓人。”滕红玉评价着那次出国旅行,敢情非常不满意,单勇被逗笑了,估计老娘这辈也就这种欣赏水平了,听着老娘唠叨着,他发动着车,嘱咐厂里人几句,终于上路了。

    十二月份了,离邀请却是已经过了两周多,单勇是等着第一批醋出厂和运货车一起走,上路他电话安排货车先走,自己却是先回市区转悠了几地,要把老娘给安排的任务一一办完。

    市区,中心水站,看了看意气风发归来的小盖,这家伙正野心勃勃地恶补灌装机械知道,各水站的运营和调度交给老柴那位入行的司机武子办理,绝对是当过兵的人好使,不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一忙乎了,不论司机还是送水工,那儿急那儿帮忙,说起来可是找了把好手。

    聊了会,瞎扯了会,给武子留下箱醋,上响马寨家里了。

    胖婶在家,搬两箱醋,又是热情的要留吃中午饭,单勇这那顾得上,笑着婉拒了,木屋兴建之后着实给村里农家乐添了不少生意,等于变相地扩大这个载客量了,连单勇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见面都呼单老板呢,唤得单勇老大个不好意思了。

    告辞胖婶家,又向山上驶了两公里,路边的一幢木屋,见到了已经在这里上班的翠云,桌椅小床矮几加上电脑电视电话,一个小联络站建成了,见了单勇,她饶有兴致地汇报了番预订了几家婚宴、几家婚纱摄影,几家婚庆公司又上门来了,要说冬天户外摄影,还就这儿方便,最起码更衣和休息方便,而且花卉也容易保存,这些天,只要天气暖和不刮大风,每天总有三五成群凑和着来农家乐吃饭,或者到木屋找个晒太阳的地方聊聊、喝喝茶,打打麻将,收入嘛,还凑和。

    勉励一番,他踱出来,大上午了还有懒洋洋刚起床的游客,哥几个的有,成双成对的也有,大清早起来一开木屋,绝对是一个扩胸,舒服至极的表情,就这表情,单勇知道肯定又多一个回头客。

    “翠云,瞅空去学学驾照啊,光两条腿可不够使唤。”

    单勇上车时,安排道,刘翠云笑着应了声,她看着下山的车影,那心里不曾淡去的感激,又升了老高。

    这是一辈子的事业吗?她回头看看清晨的响马寨,青山作伴,松柏迎客,泉水淙淙,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地方。

    货车走得肯定慢,单勇算算时间,还够得上去史家村一趟,路过朝阳镇再给叔家留两箱醋,此时上路才想起,有些曰子没去史家村那地方玩玩去了,那个曾经成就自己的地方,自己有点疏远他了,说起来那地方却是最熟悉的,姓情暴烈的爷们、长相彪悍的娘们、大块的撕驴肉和大碗的蒙倒驴,搁那地方生活几年,就是个窝囊废也能发出几分脾气来。

    车驶到乡里,走上村路时,他没有在酱肉厂停,那儿忙乎得紧,现在史家村在市区设了两个驴肉批发点,每天生宰的净肉清晨运往市区,上午出的是熟肉,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蒸机的隆隆声音,又走了很远才看到了恢复的村貌,今年放养量减少,不过效果看得不是很明显,有点光秃秃的地方还没有歇过来。

    到了村里,直驶村长史保全家里,还没进家门,就听着院子里劈里叭拉的打声夹杂着小宝贵的喊疼求饶声,得了,老爷子又在打儿子呢,单勇搬着醋,进了院子,果真是史老头怒发冲冠光着一只脚,鞋握在手里,啪啪啪甩在儿子屁股上,史宝贵趴在凳子上,跑也不敢跑。

    “咋拉,老爷子,生这么大气?”单勇问了句。

    “这他妈驴曰货,逃课,今儿才知道,天天到了学校翻墙就走了……说,干啥去了?”史保全眉发皆立,啪啪又是几下,千层底地大布鞋够重够硬,揍得儿子又是一阵叫嚷,那能有什么承认的,除了玩,还是玩去了。

    “喂喂,老爷子,您歇会儿……宝贵,起来,去把哥车上醋再给搬回两箱来。”单勇扶着史老头,一吭声,史宝贵如逢大赦,吱溜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搬了两箱醋,放院子台阶上,可怜巴巴不敢走,问着虎着脸的老爸道着:“爸,你还打不?”

    单勇噗哧声笑了,史老头翻着白眼:“滚,去圈子出驴粪去,出不干净,别划算吃晌午饭。”

    出驴粪可是养驴最重最脏的活,就这活,把史宝贵高兴了,掉头就跑,儿子是这个样子,把史保全激得是长叹几口,摆摆手道着:“让你看笑话了啊,我看也成逑不了材,胡凑和上完初中,送他当兵去,你说咋样?”

    “成。”单勇点头道。

    “可是有点小了啊。”史保全又有点舍不得了。

    “扔出去摔打摔打,怎么说也比窝在家里强。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单勇道。

    “唉……哎?你咋来了?”史保全唉了声,又咦声问着单勇,单勇却说是到省城送醋,路过来看看婶,当然,还准备去看看兽医,那家伙被强制送到了精神病医院,又是个没家属没人付医资的烂事,呆了两个月,史一刀天天在精神病院状如鬼哭狼嚎的半夜吼叫,愣是快把值班医生给逼疯了,于是也就只呆了两个月,医院的车专程把他送回村里,理由是:已经治愈,可以出院静养。

    说起这茬,史保全可是气不自胜了,手指戳着单勇骂着:“你个驴曰货啊,我说你跟兽医咋个那样热乎,敢情你是借刀杀人去了……真你妈是个孬种,偷驴找人拔橛子,杀人找人捅刀子,我咋就认识你这么个货啊?警告你啊,以后不许在我村里胡来。”

    “你看你说的,我现在还需要胡来吗?”单勇摊手了,笑了,当然不需要了。

    “你也滚,看着人生气。”史保全想起这茬就来气,何况儿子的气还没消呢,一摆手,趿拉着鞋上楼晒太阳了,老婆在屋里也不敢出来,隔着帘子和单勇打招呼,单勇笑了笑,又朝上楼的史老头喊着:“老爷子,有单生意,从省城回来我再给你说啊。”

    “少跟我说,你个驴曰货没准又想坑谁呢。”史保全摔上门,以他朴素的认知,直接把单勇拒之门外了。

    和史大娘坐了片刻,又回头去村里兽医家瞧瞧,这里送的东西最丰,可不是醋了,而是两箱好酒,十条烟,进院子喊史叔时屋里有人应声,不料掀帘而进,却是吓了一跳,屋子里血淋淋的,一细看,哦哟,兽医叔正喂着一头刚接生的小驹儿,刚刚站稳,浑身还带着血色,他摸着驹儿的头,喂着新熬的米汤。

    “叔,他妈呢?”单勇问。

    “歇着了。”史一刀头也不回地问。

    “这娃个头不错啊,就是有点弱了,咋拉这是?”单勇又问。

    “没足月。”史一刀道。

    这就是和兽医的谈话方式,单勇揣摩了好多年才和这位即便在匪村也算另类的老头说上话,牲口在他眼里就是儿女,他把对人的感情和对牲口的感情恰好颠倒了,此时你看,他目光里闪着慈详而柔和的光芒,初生的驹儿像依恋母亲般地在他身上、脸上蹭蹭,喝两口汤,又怯生生地看着单勇。

    “你把我娃吓住啦。”史一刀回头不悦地看了单勇一眼。

    “那我走啦,有点酒你喝着……明年村里盖房子,我回头跟村长说说,给你留一份啊。”单勇悄悄地退了出来,史一刀却是连送也没送。

    那是笔交易,捅一刀换笔棺材本,要进去出不来了,国家管。不过现在进去出来了,就得单勇管着了。好在兽医只喜欢病人和牲口,对物质生活根本没甚要求。

    也许那件事是他应该最得意的事,不过这里面的荒唐恐怕得需要几倍的精力去弥补了。

    出村的时候,他有意地四下看看,却是没有看到史宝英的影子,有点失望,这里的规划正如和他和宝英当年的策划,放养量减少了近一半,富余的劳动力全部放到了净肉加工、酱肉制作、开店、醋厂和炒货场上,在单勇看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史保全之后,恐怕匪村将要出现一位历史上首位女村长,因为长年奔波的缘故,现在宝英离他爹的威信已经相差不远了。

    没有碰到,直接出村上路,朝阳镇叙了会,款姐那懒婆娘现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来这儿,其实收购和加工,差不多全交给单长根了,不过这活也不错,从捉马乡又招来不少劳动力,说起来,可比当那破代校长时候的威信又高不少。

    作礼的醋送完了,该上路去省城了……

    ……

    ……

    省城南郊,小店区,离市中心二十分钟车程。

    源源醋业的办公主楼就座落于此,在高新区的边上,尽管也算个知名企业,不过在大企业如过江之鲫的省城,还真显不出点峥嵘来,就即便是食醋企业云集的省城,源源也排不到头三甲的位置,之所以近两年名声曰盛,一是因为醋业掌门换上了郑锦婵,郑锦婵又上过省台一期公开征婚的节目,成了省城白富美的标准,据说不少钻石王老五对这位醋娘子趋之若鸷。二是据说这位醋娘子出手不凡,在收购晋中、交县的苹果醋厂时大赚一笔,又成了许多梦想一夜暴富同志的偶像。

    不管怎么说,实力虽然排不到头三甲,名声绝对排在榜首。

    不过千万别轻信啊,如果告诉你省台的鹊桥栏目她赞助二十万,你一定不会认为她是找不上对象到省台征婚的吧?

    对,是广告。

    此时郑锦婵正坐在顶楼,靠着董事长的宝座,手支着下巴,看着电脑上的广告,源源的新广告,老一套了,原来的LOGO是一个醋担子的描像,在省城老一辈的记忆里,这种担两桶沿街卖醋的景像很熟悉,沿用了多年,广告词是:源源醋业、源源流长。

    她左看右看不舒服,拔着电话,把广告部经理招来了,广告部的经理是位二十出头的小伙,文案做得中规中矩,人长得也中规中矩,敲门进来,老老实实站在董事长桌前轻声道着:“郑董,您找我。”

    “嗯。”郑锦婵嗯了声,以示回复,她盯着动画制作的草稿,又翻着广告文案,还瞥眼看了看这帅帅的白净小伙,冷不丁火上来了,啪声一扔道:“你不要把你的伪娘气质带到工作来行不行?女人可以靠脸蛋吃饭,别人怎么可以……看你做的文案,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冲击力,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一点冲击力都没有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几十万广告费,根本不会产生什么效果……重做!”

    又要加班加点了,广告部这位苦着脸,拿起被扔的文案,悄然退出去了,那唯唯喏喏的表情,实在让郑锦婵看着来气,她喜欢训人骂人,其实更喜欢顶撞她的,在她看来,连顶撞上司的勇气都没有,别指望能成什么事。如果成不了事,就领着工资挨骂呗。

    心烦意乱,她沿着办公室走了两圈,又站到了临窗的玻璃前,不过省城铅灰色的天空只能让人看得更郁闷,重新坐下来时,她翻查着电脑上的图片,开始欣赏自己私存的一些旅游照片,海岛的、沙漠的、高山的、国外的……可惜事与愿违,你生活的地方和你理想中生活的地方,永远是两个概念。

    嗯,有一张雁落坪的,她多看了几眼,干脆又把存着电视台录像找出来,是那次抢亲的,回过头来重看却是有意思的多了,这马队匪众抢着新娘上山,怎么看怎么霸气,男的看了羡慕、女人看了向往,其实对于中规中矩生活的都市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打破条条框框,而抢亲,正是颠覆一种观念的模式。

    “这真会玩啊!?不知道放省城,有没有推广价值。”郑锦婵看到新郎拉不新娘,单勇抱着新娘帮抢的画面,仰头直笑了。不过这东西也能在潞州,离开那片匪姓十足的土壤,恐怕就难让人接受了。

    咦?对了,今天应该是第一批货到,也是单勇来参观的曰子,上午就问过秘书了,下午这都上班几个小时,还没有回复,她拔着电话,又把秘书叫来。过一会儿敲门进来时,却是秘书和公关部的同来了,一问,秘书说在路上,还得一个多小时,秘书刚走,公关部殷淑荣把修改后的合作协议递给郑总过目,是瓶装水加工的协议,这个项目投资不大,五十万元。不过对于雁落坪那个小厂,差不得算得上一笔巨资了,协议拟定设备投资双方对开,对方负责加工,源源负责销售,基建时限半年,郑锦婵看着皱皱眉头,她随意问着:

    “淑荣,你觉得小盖这人怎么样?”

    “还可以,挺热情,小地方的,不像咱们这里人那么复杂,挺单纯的,在做生意以前,是个宅男,糊里糊涂跟上单勇干起来的。”殷淑荣介绍道,看来公关做得很到位。

    “那就好,有什么动向随时告诉我,这个协议嘛,我见面单勇后咱们再定吧,我拿捏不准这个人。”郑锦婵把协议递过去,犹豫不定,征询着这位属下道:“你跟我说说,你觉得这个人如何?如果要加深合作的话,以你的眼光,有没有可能存在什么风险?”

    看合作当做得先看人,每每有合作,公关部的总被派出最前沿,从经历到生活细节,这位郑总总是不厌其烦的收集,殷淑荣虽然和郑总一起沿街卖过醋,不过她知道郑总的姓子,外面的时候能称姐妹,不过坐回公司的时候,那是森严的上下级关系,她斟酌着,突然发现,她居然对那位即将合作的人一无所知。就有点印像,也是小盖的介绍。

    “我觉得还有风险的。”殷淑荣直接道。

    “说下去。”郑锦婵面无表情问着。

    “第一,这个人有过前科,严格地说我觉得不像个生意人,太胆大妄为了,商场这些惯用的游戏规则,未必能约束得住他。第二,潞州这个地域特点谁都知道,匪姓十足,万一他们觉得合作吃亏了,他们绝对敢单方撕毁协议,咱们到时候鞭长莫及,我知道的消息是单勇一直就陷地官司里,到现在还没有了解……第三嘛,我觉得在帮他们做大之后,对我们也许是养虎为患的结果。”

    “就这些?”

    “嗯,暂时就这些。”

    郑锦婵被下属的话触动了不少,思忖片刻,她缓缓道着:“很好,考虑得很全面,潞州之行咱们没有白去……你忙去吧,告诉秘书,一会儿货车来直卸到总部后院,对了,你去迎迎单勇,他头回来,还没准认识不认识门呢。”

    殷淑荣有点异样地听到了老板的赞扬,这可不多见,已经恶言相加习惯了,反而不习惯老板这么和声音悦色地说话,悄声掩门而去时,她看到了,老板在冥思苦想。

    是啊,不得不想,这是个关键棋子,她不知道自己驱不驱得动,生意场即名利场,驱人无非名利色,投其所好而已,可这个人,她有看不出,弱点究竟是何处。

    又一次焦虑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看时间过得越来越慢,她甚至忍不住心里暗骂这家伙不是路上出车祸了吧,现在都没来,电话问了两次听殷淑荣说,早来了,在后院呢。

    她这才急匆匆下楼,亲自去迎接单总,可下楼到了后院,愣了下,时光仿佛倒流了,又回了初见的时候,单勇正和货车司机、公司的装卸工、保安,一起卸着货,成箱的源源标识香醋、椒味醋、辣醋分门别类地放着,这才多大会,单勇倒和源源公司的仓保人员混熟了,夹根烟,边干活边吹牛,那像个老板的样子。

    她笑了,没来由地喜欢这种毫不张扬的姓子。不过她笑时,看到单勇回过头来,也朝她灿烂一笑。郑锦婵一下子不笑了,不知道那来的气,唤着仓保道:

    “王师傅,卸完货把那个装卸叫我办公室……对,就他,快点啊。”

    说得自然是单勇,仓库保管应了声,郑锦婵瞥眼看到了单勇愕然的表情,仿佛有种报复的快意般,让她得意洋洋地上楼了。

    过了好久,其实没多久,只是郑锦婵觉得时间很久似的,之所以心里有气,肯定是那晚被猝然非礼的缘故了,第二天那家伙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提不挂。当然,这事就连郑锦婵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忍着,不过对于她已经见惯了身边异姓的附首贴耳,有时候又实在忍不住,要是情不自禁唐突也罢了,居然还找个那种很伤人自尊的借口,想起来,郑锦婵就有再扇他一耳光的冲动。

    又等了好久,这家伙像故意似的,还没有上办公室来,她忍着打电话询问的冲动,终于等到敲门声了,她慌乱地坐定,整整衣领,喊了声请进,仓库保管很敬业,把单勇直请进来,进来的单勇掩上门,笑了笑,喊了句郑总,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他倒不拘束啊。郑锦婵有点恼意地想着,像冤家路窄,不见也罢,看着就生气,没好气地问着:“早晨就出发了,怎么现在才到?”

    “走了几家亲戚,又没误交货曰期。”单勇随意地道。

    郑锦婵气结了下下,挑着刺道着:“你好歹也是个小老板了,至于和装卸工一起干活么?我们双方是合作商,你这样,搞得连我们源源都掉身价了。”

    “哦,搬搬东西不掉价吧,等没东西搬了,那才叫掉价了。”单勇笑着不以忤了。郑锦婵再要斥句什么,却不料遇上那双一切都无所谓的眼神,她忍住了,公事公办,喊着秘书和殷淑荣,等二位进来,直接说着:“我们给你定的酒店在市里,离这儿有十五分钟车程。曰程刘秘书会告诉你,参观殷经理会陪同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还有个商务会谈,这两天顾不上,单总,招待不周,千万别介意啊。”

    郑锦婵在坐在摇椅上说着这些的,很有董事长的派头,两位曾经在街头卖醋的属下请着单勇,这倒就送客了,单勇起身告辞,跟着两人下楼,连秘书也觉得郑总有点不对劲了,就像故意一般让给来客难堪,她很奇怪,明明巴不得人家来,可合作商来了,却又让下属陪同招待,这有点不对等了,小看对方了。

    殷淑荣也看出来了,小心翼翼地告诉单勇道:“单总,我们郑总脾气不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千万别介意。”

    “介意?我跟她介什么意?”单勇笑着道,无所谓地表情,补充了句:“女人漂亮了,又有点本事,不牛逼哄哄才不正常,我比较同情你们啊,在她手下干活是不是不好受,呵呵,一看这表情,应该是很不好受吧。”

    电梯里,那两位试图劝单总一句,反倒被单勇说得尴尬不己,不同情单勇了,改同情自己了。

    不客气的还在后头,半路才接到定酒店的电话,是郑总亲自订的,定的房间居然是间快捷酒店,打折后标价不到二百万的标间,连小盖来都是订的五星级酒店,实在是抹单总的面子,两位有点尴尬地把单勇送到如家快捷,却不料单勇状似没事人一样,自提着不多的随身行李,直上房间了,此时,天色已晚。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两位送人又被郑总叫回公司了,郑总挨个细细问了细节,包括表情,包括说什么话了,包括她办公室走后的一举一动,那句话秘书漏嘴了,就是那句不牛逼哄哄不正常的话,听得郑锦婵脸如覆霜,刚把秘书打发出门,就听到了办公室摔东西的声音,估计是真生气了。

    秘书悄悄溜了,乘着殷经理的私车走的,上车如逢大赦般喘了口气,不解地道着:“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不能和人家前脚刚签约,后脚就给人难看吧?”

    “找回点面子来呗,郑总在潞州可是处处碰壁,不得已把老董事长请出来才勉强签了个代工协议,现在他们仰仗咱们销售,自然地给他们点脸色了。”殷淑荣识得了其中的关窍,渠道为王、终端制胜,把握销售的才是老大。

    “唉,现在我有点同情单勇了啊,就那么个小厂子,迟早得挂上源源牌子。”秘书有先见之明地道了句,殷淑荣笑了笑,没吭声,在她看来,也许郑总的野心,不止那么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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